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六 神十六
陳袁生 冉 遂 魏 耽 盧 佩
陳袁生
貞元初,陳郡袁生者,嘗任參軍於唐安。罷秩遊巴川,舍於逆旅氏。忽有一夫,白衣來謁。既坐,謂生曰:“某高氏子也,家於此郡新明縣。往者常職軍伍間,今則免矣。故旅遊至此。”生與語,其聰辯敏博,迥出於人,袁生奇之。又曰:“某善算者,能析君平生事。”生即訊之,遂述既往事,一一如筆寫,生大驚。是夕,夜既深,密謂袁生曰:“我非人也,幸一陳於君子,可乎?”袁生聞之懼,即起曰:“君非人,果鬼乎?是將禍我耶?”高生曰:“吾非鬼,亦非禍君。所以來者,將有託於君耳。我赤水神,有祠在新明之南。去歲淫雨數月,居舍盡圮,郡人無有治者,使我為風日所侵鑠。且日為樵牧者欺侮,裡中人視我如一壞土耳。今我訴於子,子以為可則言,不則去。無恨也。”袁生曰:“神既有願,又何不可哉!”神曰:“子來歲當調補新明令,儻為我重建祠宇,以時奠祀,則真幸之甚者。願無忘。”袁生諾之。既而又曰:
陳袁生
貞元初年,陳郡人袁生,曾在唐安任參軍。卸任後到巴蜀之地遊歷,住在一個旅店裡。忽然有個穿白衣的人來求見。坐下後,白衣人對袁生說:“我姓高,家在本郡新明縣。以前曾在軍隊中任職,現在已經卸職,所以到這裡旅遊。”袁生與他談話,覺得他聰慧善辯、精明博學,遠高出常人,袁生把他當作奇人。白衣人又說:“我善於卜算,能分析出你平生的事。”袁生就問他,白衣人便歷數袁生過去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好像專門用筆記過,袁生大為驚訝。這天夜裡,夜已深,高生悄悄對袁生說:“我不是人,有一件事要對你說,可以嗎?”袁生一聽害怕了,就站起來問:“你不是人,是鬼嗎?要加害於我嗎?”高生人說:“我不是鬼,也不會害你。我來的目的,是想託你辦一件事。我是赤水神,有祠廟在新明縣南邊。去年連下了幾個月的雨,我住的廟都坍塌了,郡裡沒有人管這事,使我遭受風吹日晒,並且每天被砍柴人放牛娃欺侮,鄉里人都把我看作一堆廢土了。今天我向你訴說求告,你覺得能辦到就辦,辦不到我就走。就沒有遺憾了。”袁生說:“神既然有願望,有什麼不可以的呢!”神說:“你明年會調補到新明去當縣令,上任後如能為我重修祠廟,按時祭奠,那可真是我的大幸。希望你不要忘了。”袁生答應了。接著高生又說:
“君初至邑時,當一見詣。然而人神理隔,慮君僕吏有黷於我,君當屏去其吏,獨入廟中。冀盡一言耳。”袁生曰:“謹奉教。”
是歲冬,袁生果補新明令。及至任,訊之,果有赤水神廟,在縣南數裡。旬餘,遂詣之。未至百餘步,下馬屏車吏,獨入廟中。見其簷宇摧毀,蓬荒如積。佇望久之,有一白衣丈夫自廟後來,高生也。色甚喜,既拜。謂袁生曰:“君不忘前約,今日乃詣我,幸何甚哉!”於是偕行廟中。見階垣下有一老僧,具桎梏,數人立其旁。袁生問曰:“此何為者?”神曰:“此僧乃縣東蘭若道成師也。有殃,故吾系之一歲矣。每旦夕則鞭捶之。從此旬餘,當解之。”袁生又曰:“此僧既存,安得繫於此乎?”神曰:“以生魄系之,則其人自沉疾,亦安能知吾之為哉!”神告袁生曰:“君幸諾我建廟,可疾圖之。”袁生曰:“不敢忘。”
既歸,將計其工。然貧甚,無以為資。因自唸曰:“神人所言,系道成師之魄,當沉疾。又云,從此去旬餘,當解之。吾今假以他語,俾建其廟宇,又安有疑乎?”於是徑往縣東蘭若問之,果有成師者,臥疾一歲矣。道成曰:“某病且死,旦夕則一身盡痛。”袁生曰:“師疾如是,且近於死矣,然我能愈之。師能以緡貨建赤水神廟乎?”道成曰:“疾果愈,又安能以緡貨為事哉!”袁生即紿曰:“吾善視鬼,近謁赤水神廟,見師魂,具桎梏縶於垣下。因召赤水神問其事,曰:‘此僧有宿殃,故縶於此。’吾憐師之苦,因告其神:‘何為縶生人,可疾解之。吾當命此僧以修建廟宇,慎無違也。’神喜而諾我曰:‘從此去旬餘,當舍其罪。’
“你剛到新明縣上任時,應該到祠廟見我一面。然而人神相隔,我擔心你的僕從下屬會侮慢我,到時你應該讓他們退下,單獨進到廟裡。我們才能談得盡興。”袁生說:“記住您的教誨了。”
這年冬天,袁生果然補任新明縣令。等到上任,一打聽,果然有座赤水神廟,在縣南數裡。過了十多天,袁生就到廟上去。離廟不到百餘步時,他下馬屏退了車馬僕從,單獨進了廟。只見屋簷廟宇被摧毀,到處都是荒草堆積。袁生佇立著看了很久,有一個白衣男子從廟後走出來,果然是高生。袁生神情十分高興,趕緊揖拜。神對袁生說:“你不忘以前的許諾,今天來看我,我太幸運了。”於是兩人一起在廟裡巡看,只見牆邊有一個老和尚,披枷戴鎖,幾個人站在他身旁。袁生問:“這是怎麼回事?”高生說:“他是縣東寺廟裡的道成和尚,有害於我,所以我已經把他押在這裡一年了。每天早晚都要鞭打他。從現在再過十幾天,我會放掉他的。”袁生又說:“這和尚既然活著,怎麼能把他押在這裡呢?”神說:“我拘押的是他的魂,他本人就會得上大病。他怎麼能知道是我乾的呢?”神又告訴袁生說:“你既然答應為我修廟,希望你快點辦吧。”袁生說:“不會忘的。”
回到縣裡,袁生就張羅修廟的事。然而由於太窮,沒有經費。便自言自語說:“赤水神說,拘押了道成僧的魂,使他生病。又說,從現在再過十幾天,就放他的魂。我不如現在就借別的話,讓道成和尚修廟,和尚哪裡會懷疑呢?”於是他徑直到縣東寺廟裡去問,果然有位道成和尚,已經重病一年了。道成說:“我快要病死了,早晚就全身都痛。”袁生說:“您病成這樣,怕快要死了,但我能使您痊癒。您能夠出錢物修建赤水神廟嗎?”道成說:“如果病真能好,又怎麼能在乎修廟的錢物呢?”袁生就欺騙他說:“我善於與鬼神交往,最近拜謁赤水神廟,看到師傅的魂,正披著枷鎖被捆綁在牆下。我就招來赤水神問怎麼回事,他說:‘這個僧人過去犯了罪,所以才被拘押在這裡。’我同情你的痛苦,就對赤水神說:‘為何拘押世上的活人,快放了他。我會讓這僧人為你修廟,決不會違背。’神高興地答應我說:‘從現在再過十多天,就會免罪放了他。’
吾故告師疾將愈,宜修赤水神廟也。無以疾愈,遂怠其心。如此則禍且及矣。”道成偽語曰:“敬受教。”
後旬餘,果愈。因召門弟子告曰:“吾少年棄家,學浮屠氏法,迨今年五十,不幸沉疾。曏者袁君謂我曰:‘師之病,赤水神所為也,疾鍤可修補其廟。’夫置神廟者,所以祐兆人,祈福應。今既有害於我,安得不除之乎?”即與其徒,持鍤詣廟,盡去神像及祠宇,無一遺者。又明日,道成謁袁生。袁生喜曰:“師病果愈乎?吾之語豈妄耶?”道成曰:“然,幸君救我,何敢忘君之恩乎!”袁生曰:“可疾計修赤水神廟也,不然,且懼為禍。”道成曰:“夫神所以賴於人者,以其福可延,戾可弭,旱亢則雩之以澤,潦淫則禜之以霽。故天子詔天下郡國,雖一邑一里,必建其祠,蓋用為民之福也。若赤水神者,無以福人,而為害於人焉,可不去之。已盡毀其廟矣。”袁生且驚且懼,遂謝之。道成氣益豐,而袁生懼甚。
後月餘,吏有罪,袁生樸之。無何吏死,其家訴於郡,坐徙端溪。行至三峽,忽遇一白衣,立於路左。視之,乃赤水神也。曰:“向託君修我祠宇,奈何致道成毀我之舍,棄我之像?使一旦無所歸,君之罪也。今君棄逐窮荒,亦我報仇耳!”袁生既謝曰:“毀君者道成也,何為罪我?”神曰:“道成師福盛甚,吾不能動。今君祿與命衰,故我得以報。”言已不見。生惡之,後數日,竟以疾卒。出《宣室志》。
我所以前來告訴師傅病快好了,希望你快修赤水神廟。不要因為病好了,就懈怠了修廟的心。這樣災禍還會到來的。”道成假裝答應說:“我受教了。”
過了十多天,病果然好了。道成便招來廟裡的弟子們說:“我少時就離家入廟,學習佛法,到現在已經五十年了,不幸大病一場。之前縣令袁君對我說:‘師傅的病,是赤水神作的怪,病好後可修繕赤水廟。’設置神廟,本是為能護祐百姓,為黎民祈福。現在赤水廟神既然加害於我,怎麼能不除掉它?”就與他的徒眾,帶著鎬鍬到赤水神廟,把神像和廟宇都拆毀扔掉了,什麼也沒有留。過了兩天,道成去見袁生。袁生高興地說:“師傅的病果然好了,我沒說錯吧?”道成說:“對,幸虧你救了我,我怎麼敢忘你的恩德呢!”袁生說:“那就趕快修赤水神廟吧,不然,怕會招來禍的。”道成說:“神所以被人依賴,是因為神能為我們施福消災,天旱時給人間降雨,地澇了能夠放晴晒乾。所以皇帝才會讓天下郡國,即使一邑一里,也一定要修寺建祠廟,以便為民造福。然而像赤水神這樣的,不僅不造福於人,反而害人,怎麼能不除掉呢?我已經把赤水神廟徹底拆毀了。”袁生一聽又驚又怕,連忙謝罪。道成心氣更勝,袁生卻更加恐懼了。
一個多月後,有位小吏犯罪,袁生杖打了他。不久那小吏死了,他的家人告到郡裡說是袁生害的,袁生因此獲罪被貶到端溪。袁生走到三峽,忽然遇見一個白衣人,站在道邊。仔細一看,是赤水神。赤水神說:“先前我曾託你為我修廟,為何讓道成毀了我的住所,扔了我的像?使我一時間無家可歸,這都是你的罪過。現在你被貶到窮鄉僻壤,也是我在向你報仇!”袁生謝罪說:“是道成毀了你的廟,為什麼怪罪我?”赤水神說:“道成和尚福德正盛,我動不了他。現在你官運和氣數都不行了,所以我能夠報復你。”說完就不見了。袁生非常痛恨這件事,沒幾天,竟然病死了。出自《宣室志》。
冉 遂
冉遂者,齊人也,父邑宰。遂婚長山趙玉女。遂既喪父,又幼性不惠,略不知書,無以進達,因耕於長山。其妻趙氏,美姿質,性復輕蕩。一日獨遊於林藪間,見一人衣錦衣,乘白馬,侍從百餘人,皆攜劍戟過之。趙氏曰:“我若得此夫,死亦無恨。”錦衣人回顧笑之。左右問趙氏曰:“暫為夫可否?”趙氏應聲曰:“君若暫為我夫,我亦懷君恩也。”錦衣遽下馬,入林內。既別,謂趙氏曰:“當生一子,為明神,善保愛之。”趙氏果有孕,及期生一兒,發赤面青,遍身赤毛,僅長五寸,眼有光耀。遂甚怪之,曰:“此必妖也,可殺之。”趙氏曰:“此兒託體於君,又何妖?或是異人,何殺之耶?必殺反為害,若何?”遂懼而止,趙氏藏之密室。
及七歲,其兒忽長一丈。俄又自空有一大鳥飛下,兒走出,躍上鳥背飛去,其母朝夕哭之。經數月,兒自外來,擐金甲,佩劍彎弓,引兵士可千餘人。至門直入,拜母曰:“我是遊察使者子,幸託身於母。受生育之恩,未能一報,我今日後,時一來拜覲,待我微答母恩,即不來矣。”趙氏曰:“兒自為何神也?”兒曰:“母慎勿言,我已補東方擒惡將軍。東方之地,不遵明祗,擅為惡者,我皆得以誅之。”趙氏取酒炙以飼之,乃謂兒:“我無多酒炙,不可以及將士。”兒笑曰:“母但以一杯酒灑空中,即兵士皆飲酒也。”母從之。見空中酒下如雨,兵士盡仰面而飲之。兒乃遽止曰:“少飲。”臨別,謂母曰:“若有急,但焚香遙告,我當立至。”言訖,上馬如風雨而去。
冉 遂
冉遂,齊地人,父親是縣令。冉遂娶了長山趙玉的女兒。後來父親死了,冉遂又生來愚笨,又沒念什麼書,沒有升官發財的本領,便只好在長山耕種。妻子趙氏,天生麗質,但性情輕浮。一天她獨自在林中游玩,看見一個穿錦衣的人,騎著白馬,帶著一百多名持兵器的侍從走過。趙氏說:“我要是能得到他做丈夫,死而無憾。”身穿錦衣的人回頭看著她笑了笑。侍衛們問趙氏:“讓他給你做個暫時的丈夫你願意不?”趙氏應聲道:“如果他暫時做我的丈夫,我也不忘他的恩德。”錦衣人立刻下馬,和趙氏一齊鑽進樹林裡。分別時,他對趙氏說:“你會生下一個兒子,這兒子是明神。你要好好愛護他。”後來趙氏果然懷了孕,到了產期生下一個兒子,紅髮青臉,遍身紅毛,只有五寸長,眼睛熠熠閃光。冉遂非常驚訝,說:“這一定是個妖精,可以殺掉他。”趙氏說:“這孩子是你的,怎麼能是妖精呢?也許是個非常之人,為什麼要殺他?如果一定要殺反而會招來禍事。你看怎麼辦好?”冉遂怕招禍就沒有殺,趙氏把嬰兒藏在密室。
到了七歲,這孩子忽然長成一丈高。一會兒有一個大鳥從天上飛下來,那孩子跑出去,跳上鳥背就飛走了。趙氏天天痛哭。過了幾個月,那孩子又從外面回來了,身披金甲,佩劍彎弓,帶著大約一千多士兵,來到門前徑直進入,向母親跪拜說:“我是遊察使者的兒子,有幸託生於母親。受你生育之恩,沒有報答你。從今以後,我會常來看望你,等我多少能報答一點母恩,就不再來了。”趙氏說:“兒子是什麼神?”兒子說:“母親可千萬別對別人說,我現在已補任東方擒惡將軍。東方之地,凡是不敬神明和擅自作惡的人,我都能殺掉。”趙氏備了酒肉讓兒子吃,並對兒子說:“我沒有那麼多酒肉,不能供你的將士們吃了。”兒子笑著說:“母親只要拿一杯酒灑在空中,將士們就都有酒喝了。”趙氏按他的話做了,果然看見空中像下雨似的落下了酒,將士們都仰著臉喝起來。兒子急忙制止說:“別喝多了。”臨別時,兒子對母親說:“如果有急事,只要焚香遠遠禱告,我立刻就會來。”說罷,騎上馬像風雨一樣離開了。
後一年,趙氏父亡,趙氏往葬之。其父家,每有鬼兵可千餘,圍其宅。有神扣門言曰:“我要為祠宇,爾家翁見來投我,爾當速去,不然,皆殺之。”趙氏忽思兒留言,乃焚香以告。其夕,兒引兵士千餘至,令一使詰之,神人茫然收兵為隊,自縛於兒前。兒呵責,盡殺其眾。謂母曰:“此非神也,是強鬼耳。生為史朝義將,戰亡之後無所歸,自收戰亡兵,引之來此,欲擅立祠宇耳。”母曰:“適聞言,家翁已在我左右,爾試問之。”其兒令擒神人問之曰:“爾所謀事,我盡知之,不須言也。但何以無故追趙玉耶?今在何處?”其人泣告曰:“望將軍哀念。生為一將,不能自立功,而死於陣前。死後欲求一神,又不能良圖。今日有犯斧鉞,若或將軍不以此罪告上天,容在麾下,必效死節。”又問曰:“趙玉何在?”神曰:“寄在鄭大夫冢內。”兒乃立命於冢內取趙玉至,趙玉尋蘇。趙氏切勸兒恕神之罪,兒乃釋縛,命於部內為小將。乃辭其母,泣而言曰:“我在神道,不當頻出跡於人間,不復來矣,母善自愛。”又如風雨而去,邇後絕然不至矣。出《奇事記》。
魏 耽
貞元中,吉州刺史魏耽,罷任居洛。有女子,年甫十六,顏色甚美麗。夏中,俱納涼於庭。急仰視天裂,有長人於裂處下,直至耽前。衣紫佩金,黑而髯,曰:“我姓朱,天遣與君為女婿。”耽不敢阻,請俟排比,再三乃許。約期
過了一年,趙氏的父親趙玉死了,趙氏前去為父親料理喪事。她父親家裡,每天夜裡被一千多鬼兵包圍。還有個神敲門說:“我要把這裡當作廟宇,你父親現在到我那兒去了,你們也應該趕快離開,不然,把你們都殺掉。”趙氏忽然想起兒子留下的話,就焚香禱告。這天晚上,兒子帶領一千多兵士到了,讓一個使者上前質問那個神,神人立刻著急地收兵集合,自己把自己綁上跪在趙氏兒子面前。兒子把那神訓斥了一頓,把他的兵全殺了。然後對母親說:“這不是神,是個很厲害倔強的鬼。他活著時是叛賊史朝義的將官,戰死之後無處可歸,才收集那些戰死的士兵,把他們帶到這裡來,想擅自立個祠廟而已。”母親說:“聽他剛才說,我的父親在他左右,你試著問問他。”兒子又把那個神帶來問道:“你的陰謀我已經都知道了,你就不用說了,但你為什麼無緣無故要害趙玉呢?現在人在哪裡?”那神人哭著哀告說:“求將軍體念我的苦衷吧。我生前是個大將,沒立什麼大功,戰死在陣中。死後想成為一個神,又不能正當謀求。今天我冒犯了將軍,如果將軍不把我的罪向上天報告,而把我留在你帳下,我一定拼死為你效力。”兒子又問他:“趙玉在哪裡?”那神說:“關在鄭大夫的墳墓裡。”兒子立刻派他到鄭大夫的墳中把趙玉帶來,趙玉很快甦醒了。趙氏懇切地勸兒子饒恕神人的罪,兒子才給他鬆綁,讓他在自己帳下當一名小將。然後就向趙氏告別,哭著說:“我在神界,不應經常到人世來,今後我不能再來了,望母親多多保重!”說罷又如風雨一般很快離去,以後再也沒有來過。出自《奇事記》。
魏 耽
貞元年間,吉州刺史魏耽,卸任後住在洛陽。他有個女兒,年齡剛十六歲,容貌非常美麗。夏天,家人都在庭院裡乘涼。忽然仰頭看見天空裂了個大口子,有個長得很高的人從裂口處落到地下,徑直落到魏耽跟前。此人穿著紫衣佩著金飾物,面色很黑,鬍子很長,說:“我姓朱,天帝派我來給你做女婿。”魏耽不敢拒絕,請求等等安排準備一下。再三請求那人才同意。約定期限
後月,乃騰空而去。耽與其妻,雖甚憂迫,亦具酒食而俟之。有圉人突入拜耽,耽曰:“何不秣馬而突入,太無禮也。”圉人曰:“竊見使君有憂色,故請言其事。”耽曰:“爾何要知之?”圉人固請,耽因告之。圉人曰:“使君不足憂,小事耳。”言訖而出。佩金者及期而至,圉人復突入,佩金者見之,趨下再拜。圉人作色而叱之曰:“天恕爾,罰汝在人間,奈何又復擾人如是?”對曰:“死罪。”復拜。圉人輒升堂而坐,召佩金者坐,命酒。圉人於大沙鑼,取飲數器,器可三鬥餘。飲訖,又取一鐵杵,折而嚼之。乃以沙鑼飲佩金者,佩金者甚有懼色,乃飲之。唯言死罪,更無他詞。圉人曰:“送天獄禁百日。”乃騰空而去。圉人曰:“吾乃使君北斗本命星也,魏使君晝夜焚修,今乃報之。適無禮者,即賊星也,今已禁之,請去他慮。”言訖而去。出《聞奇錄》。
盧 佩
貞元末,渭南縣丞盧佩,性篤孝。其母先病腰腳,至是病甚,不能下床榻者累年,曉夜不堪痛楚。佩即棄官,奉母歸長安,寓於長樂裡之別第,將欲竭產而求國醫王彥伯治之。彥伯聲勢重,造次不可一見,佩日往祈請焉。半年餘,乃許一到。佩期某日平旦,是日亭午不來,佩候望於門,心搖目斷。日既漸晚,佩益悵然。忽見一白衣婦人,姿容絕麗,乘一駿馬,從一女僮,自曲之西,疾馳東過。有頃,復自東來,至佩處駐馬,謂佩曰:“觀君顏色憂沮,又似有所候待來,
為下個月,那人才騰空而去。魏耽和妻子,雖然憂心忡忡,也準備了酒食等著他。這天,有個馬伕突然進屋向魏耽跪拜。魏耽說:“你不餵馬,突然來這裡做什麼,太無禮了。”馬伕說:“我見大人面帶愁容,所以想請您說說是為什麼事。”魏耽說:“你為什麼要知道?”馬伕堅持請求,魏耽就把實情告訴了他。馬伕說:“大人根本不用愁,小事一樁。”說完就出去了。佩金者如期而至,馬伕又突然闖進來。佩金者見了馬伕,快步走下跪拜。馬伕臉上變色,大怒責罵道:“上天寬恕了你,罰你到人間,為什麼又這樣騷擾他人?”佩金者回答說:“我有罪,我該死。”又拜了拜。馬伕就進屋坐下,招呼佩金者坐下,命令拿酒來,馬伕用大沙鑼取酒飲了好幾下,器皿大概可盛酒三鬥多。喝完,又取來一個鐵棍子,折斷吃了起來。然後又把沙鑼遞給佩金者讓他喝酒,佩金者很害怕的樣子,就喝了。只是不斷說死罪,再也沒有別的話。馬伕說:“送你到天牢裡關押一百天!”佩金者騰空而去。馬伕說:“我就是你的北斗本命星,你平時日夜燒香自修,現在我來報答你。剛才那個無禮的傢伙,是一顆賊星,現在已經把他關起來了,你就不用再犯愁了。”說完也離開了。出自《聞奇錄》。
盧 佩
貞元末年,渭南縣丞盧佩,非常孝順。他的母親先是腰和腳有毛病,到了現在病得越來越重,連續多年連床榻也下不來了,日日夜夜痛得難以忍受。盧佩就辭去官職,護送母親回了長安,住在長樂裡的別墅中,打算竭盡家產以求國醫王彥伯給母親治病。王彥伯當時聲名權勢非常大,輕易不能見一面,盧佩天天去求告。半年後,王彥伯才答應去給看一次。盧佩和王彥伯約好在某天清早見面,到了這一天中午還沒來,盧佩在家門前翹首以待,焦急得望穿雙眼。天色漸晚,盧佩越來越失落。忽然看見一個白衣婦人,容貌端莊秀麗,騎著一匹駿馬,帶著一個使女,從巷子西邊跑來,快速向東馳去。不一會兒,又從東面奔回來,來到盧佩家門前停下馬,對盧佩說:“看您愁容滿面,又好像是在等待什麼人來,
請問之。”佩志於王彥伯,初不覺婦人之來,既被顧問再三,乃具以情告焉。婦人曰:“彥伯國醫,無容至此。妾有薄技,不減王彥伯所能,請一見太夫人,必取平差。”佩驚喜,拜於馬首曰:“誠得如此,請以身為僕隸相酬。”
佩即先入白母,母方呻吟酸楚之次,聞佩言,忽覺小瘳。遂引婦人至母前,婦人才舉手候之,其母已能自動矣。於是一家歡躍,競持所有金帛,以遺婦人。婦人曰:“此猶未也,當要進一服藥,非止盡除痼疾,抑亦永享眉壽。”母曰:“老婦將死之骨,為天師再生,未知何階上答全德。”婦人曰:“但不棄細微,許奉九郎巾櫛,常得在太夫人左右則可,安敢論功乎?”母曰:“佩猶願以身為天師奴,今反得為丈夫,有何不可?”婦人再拜稱謝,遂於女僮手,取所持小妝奩中,取藥一刀圭,以和進母。母入口,積年諸苦,釋然頓平。
即具六禮,納為妻。婦入朝夕供養,妻道嚴謹。然每十日,即請一歸本家。佩欲以車輿送迎,即終固辭拒,唯乘舊馬,從女僮,倏忽往來,略無蹤跡。初且欲順適其意,不能究尋,後既多時,頗以為異。一旦,伺其將出,佩即潛往窺之。見乘馬出延興門,馬行空中。佩驚問行者,皆不見。佩又隨至城東墓田中,巫者陳設酒殽,瀝酒祭地,即見婦人下馬,就接而飲之。其女僮隨後收拾紙錢,載於馬上,即變為銅錢。又見婦人以策畫地,巫者隨指其處曰:“此可以為穴。”事畢,即乘馬而回。佩心甚惡之,歸具告母,
我想問問您怎麼回事。”盧佩一直在守望王彥伯,全神貫注,開始沒有覺察到女子的到來,已經被問了好幾次,他才把實情都告訴她。婦人說:“王彥伯是國醫,沒有時間到這裡。我也略通醫術,不一定就比王彥伯技術差,請帶我去見你們太夫人,一定能治好她的病。”盧佩又驚又喜,在馬前叩拜說:“如果真能如此,我願給你當奴僕來報答。”
盧佩就先進家告訴母親,母親正在床上痛苦地呻吟,一聽盧佩的話,忽然覺得好了點。盧佩領著那婦人到母親床前,婦人剛一抬手準備醫治,他母親就能自己動了。於是全家歡呼雀躍,爭相拿來所有的金錢絲帛,送給那婦人。婦人說:“這還沒完呢。還要吃一副藥,不但能除去病根,還能延年益壽。”母親說:“我一個垂死的老人,被天師你起死回生,不知怎樣才能報答你的恩德。”婦人說:“如果您不嫌我卑微,允許我侍奉您兒子盧九郎的生活起居,能經常在太夫人身邊就滿足了,怎麼敢論功呢?”母親說:“盧佩本來只求給天師做奴僕,現在反而要做丈夫,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婦人一再行禮感謝,從女僕手裡拿的梳妝匣裡,取了一小包藥調和好給盧母喝。盧母送藥入口,多年來的各種病痛,一掃而光。
於是家裡備好了聘禮,娶了婦人為妻。婚後婦人嚴守婦道,侍奉婆母無微不至。只是每過十天,婦人就請求回一次孃家。盧佩每次想用車馬接送,女子都堅決拒絕,只騎著原來那匹馬,帶著使女,很快去很快回來,沒有一點蹤跡。起初盧佩尚且順著婦人的意願,不去追究。後來時間長了,覺得有點奇怪。一天早上,等女子又要回孃家出門,盧佩就偷偷跟在後面看。見婦人騎馬出了延興門,馬突然騰空而起。盧佩驚訝地問路上的人,誰都看不見。盧佩又跟到城東墓地裡,一個巫師在地上陳設酒菜,灑酒祭祀,看見婦人下了馬,就迎接過去讓婦人喝酒。那個使女跟在後面收拾起地上的紙錢,裝在馬上,紙錢立刻變成了銅錢。又見婦人用馬鞭在地上一畫,巫師就指著那裡說:“這裡可以做墳地。”事情結束,就乘馬而去。看到這些後,盧佩心裡對婦人十分厭惡,回來詳細告訴了母親。
母曰:“吾固知是妖異,為之奈何?”自是婦人絕不復歸佩家,佩亦幸焉。
後數十日,佩因出南街中,忽逢婦人行李,佩呼曰:“夫人何久不歸?”婦人不顧,促轡而去。明日,使女僮傳語佩曰:“妾誠非匹敵,但以君有孝行相感,故為君治太夫人疾,得平和,君自請相約為夫婦。今既見疑,便當決矣。”佩問女僮:“娘子今安在?”女僮曰:“娘子前日已改嫁靖恭李諮議矣。”佩曰:“雖欲相棄,何其速歟?”女僮曰:“娘子是地祇,管京兆府三百里內人家喪葬所在。長鬚在京城中作生人妻,無自居也。”女僮又曰:“娘子終不失所,但嗟九郎福祐太薄,向使娘子長為妻,九郎一家,皆為地仙矣。”盧佩第九也。出《河東記》。
母親說:“我早就知道她是妖怪,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從此,婦人再也沒有回盧佩家來,盧佩也暗自高興。
幾十天後,盧佩到南街中去,忽然遇見婦人帶著行裝。盧佩招呼她說:“夫人怎麼這麼久不回家?”女子不理睬,催馬速行離開了。第二天,她讓使女轉告盧佩說:“我實在不配做你的妻室,只是由於為你的孝心所感動,所以才給你治太夫人的病。太夫人病好以後,是你自己請求我們結為夫妻。現在既然懷疑我了,就應當分手了。”盧佩問使女:“娘子現在什麼地方?”使女說:“娘子前幾天已經改嫁靖恭李諮議了。”盧佩說:“雖然打算和我分手,但這也太快了吧?”使女說:“娘子是冥府地神,主管京兆府三百里以內人家的喪葬墓地,必須長久在京城給陽世人做妻子,沒有自己的家。”使女又說:“娘子永遠不會沒有去處,只可惜九郎福氣太薄,假使娘子長久做你的妻子,九郎你們一家,就都成地仙了。”盧佩排行第九。出自《河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