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二十四日 月下老人牽紅線

唐朝的時候，有個叫做韋固的小男孩，同父母住在一個小城裡。韋固長得健壯結實，看起來又聰明，又調皮。

這天一大早，韋固就帶著他的寶貝彈弓，溜到城南的樹林子裡去打鳥。玩到太陽下山了，韋固還不想回家，他出了林子，又順著一條小路往前走。

月亮出來了，又圓又亮，好像掛在天上的一盞燈籠。韋固突然看見前頭有座小廟，廟前坐了一個穿紅衣裳的胖老公公，他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書，正眯著眼睛在月光底下看得出神。

什麼書那麼有趣呢？韋固輕輕地走過去一看，奇怪極了，這本攤開的書裡面竟然一個字也沒有！他忍不住問道：“老公公，書上沒有字，你怎麼看得這樣起勁呢？”

紅衣裳老公公笑眯眯地抬起頭，說：“你這調皮孩子可不懂了，我看的不是人間的書，是天書啊！”

“你會看天書，那你是誰呢？”韋固睜大眼睛問。

“我是月下老人，專門掌管人間的婚姻大事。我這本書叫姻緣簿，天下每一個人該同誰成親，都記在裡頭，哈哈。”

紅衣裳老公公笑嘻嘻地說完，抬頭看看月亮，又叫了起來：“哎呀！月亮已經偏西了！光顧著跟你說話，我的事情都忘了做。糟糕糟糕，耽擱了人家的好姻緣可真是罪過。”

他一邊嘟嘟噥噥地說話，一邊在寬大的衣袖裡掏呀掏的，掏出一個又一個泥娃娃，擺在面前的地上。這些紅紅綠綠的泥娃娃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每一個都長得不一樣。韋固蹲在泥娃娃前面數了一下，說：“二十個男娃娃，十九個女娃娃。”

“哦？十九個女娃？”月下老人連忙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女娃娃，擺在地上。然後他摸出一條紅絲線，歪著頭看了看旁邊那本姻緣簿，又小心地從泥娃娃隊裡挑出一個男娃和一個女娃。接著，老公公將那條紅絲線的一頭系在男娃的腳上，另一頭系在女娃的腳上，再把他們倆拿起來，就著月光看了又看。

“哈哈哈，好一對兒。”月下老人眉開眼笑地對韋固說，“我這紅線給他們一牽，將來有一天，他們倆在人間的真身就會結成夫妻，誰也逃不了的。不過，誰也不會知道自己腳上都有這麼一條紅線，因為人的眼睛是看不見這條線的！譬如你就看不見你腳上的那條紅線，哈哈！”

韋固慌忙撈起褲管左看右看，果真沒看見什麼紅線。月下老人看他手忙腳亂，可就樂得大笑。韋固真想知道以後自己會娶誰當媳婦，就纏著月下老人要他查查看姻緣簿上怎麼寫的。

好脾氣的月下老人點點頭，翻了一下姻緣簿，說：“小兄弟，有了，你媳婦跟你住在一個城裡，不過她十五年後才會嫁給你。你要是急著想見她，我明天可以帶你去見她一面。”韋固好奇得很，當然馬上答應了，他跟月下老人約定第二天早上到城西的市場見，就一步一回頭地回家了。

第二天天剛亮，韋固就在市場等著了。等了一會，韋固忽然看見月下老人就站在他面前，身上還是那件紅衣裳。月下老人笑眯眯地對他說：“小兄弟，你未來的媳婦就在你背後啊！不過她現在還小。”

不等他說完，韋固猛一回頭，看見背後有個賣菜的小個子老婆婆，她正拉開大嗓門，朝旁邊一個三兩歲的小女孩喊：“妞兒，不許玩水，你看你把這個小哥哥的衣服都弄溼了！”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一抬頭，韋固看見她一臉髒兮兮的，還拖著兩條鼻涕，頭上紮了兩根沖天辮，亂蓬蓬的不像個樣子，心裡真有說不出的討厭。小女孩很不聽話，兩隻小手照舊“啪啪”地拍著地上的髒水，這髒水濺在她的身上，也濺在韋固的褲管上，她開心地咧著嘴笑，露出一口有的缺、有的蛀的小乳牙。

韋固不由得又氣又急，大聲喊：“月下老人，你胡說，這個醜丫頭怎麼會是我的媳婦！我偏不要她，偏不要她！”但是月下老人已經不見了！韋固慌慌張張地從懷裡摸出了彈弓和一粒小石子，熟練地一彈射出去，正中小女孩的額頭！小女孩哇地放聲大哭，眉間流出血來。老婆婆急忙抱起小女孩，對著韋固破口大罵。看見小女孩受傷，韋固也慌了，趕快轉身逃走。

月下老人對韋固說：『我用紅線牽住了男、女泥娃娃，將來他們在人間的真身就會結成夫妻，誰也逃不了。』

十五年的光陰很快地飛過，韋固已經長大成人，並且在城裡的縣衙門做事。當年遇見月下老人，打傷小女孩那件事，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但是不曉得怎麼回事，這些年裡面，不少人上門來給他說親事，後來總是沒有成功。

然而這一回，縣太爺看中了韋固，說要把侄女兒嫁給他，卻很順利地成了親事。

新娘子的模樣真美，烏黑的頭髮，雪白的臉蛋，額頭上總貼著一枚珠花鈿作裝飾。日子久了，韋固看她老是不肯拿下額上的珠花鈿，問她也不回答，心裡便有些納悶。

有一天，韋固在妻子取下花鈿洗臉的時候，過去偷偷一瞧。啊，原來她的額頭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怎麼會有這傷痕的呢？妻子這才告訴他：“奶媽說，我三歲的時候，在市場被一個野孩子用彈弓打傷了額頭，以後就有了這道疤痕。”

韋固聽了，猛然想起許多年前，他在市場打傷一個小女孩的事，難道月下老人說中了，他真的娶了那個髒兮兮的醜丫頭？他趕緊又問：“你的乳名是不是叫妞兒？你的奶媽是不是矮矮小小的，卻有副大嗓門？那個菜市場是不是在城西？”

他的妻子吃驚地說：“是啊！你怎麼都知道？我很小的時候，爹孃就死了，奶媽每天帶著我在市場賣菜過日子。後來，叔叔找到我，才把我帶回家養大的。”

月下老人說得一點也沒錯，韋固果然娶到被月下老人選定的那個小女孩。他握住妻子的手，覺得以前實在太粗魯了。

第二天，韋固帶著妻子出了城，在城南找到那座小廟。這一回，月下老人沒有出現。但是進廟一看，神龕上的那尊胖胖的神像，穿了身紅衣裳，臉上笑眯眯的，不就是那一年，韋固在月光下遇到的月下老人嗎？看他的神情，好像在對韋固說：“怎麼樣，小兄弟，我替你牽了紅線，你可不就給這個妞兒拴住，逃也逃不走了嗎？”

芸芸眾生中，為何某些人就會相逢呢？中國人把這份不可知歸諸於緣分。夫妻為人倫之始，夫妻姻緣由天註定的觀念更是深入人心，本篇故事的根源就是這份傳統中國人的想法。

●圖畫是童稚性的彩畫，月下老人幫泥娃娃牽紅線，一旦牽好，便能在人世間成就一段姻緣。桌上的姻緣簿與地上的紅線、泥娃娃都是月下老人的工具，角色界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