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畫兒[1]是誰的？

“這個月五號，也就是[17]五天前，星期三，我等著人來賣廢品，就看見十號樓那個老奶奶走過來了，這老奶奶是小區[7]裡對我最好的人，每次看見我，都跟我說一會兒話。這老奶奶過去[18]是老師，她還送給我書，叫我好好兒[2]複習，以後上大學呢。兩年前的冬天，我剛到北京，有一天天氣特別冷，老奶奶看見我就問：‘孩子，冷不冷？’我說：‘不怕，我們家那兒比這裡更冷呢。’沒想到[19]，過了一會兒，老奶奶拿來一件挺大挺暖和的衣服給我穿上了。今年夏天，有一天天氣特別熱，老奶奶看見我就問：‘孩子，熱不熱？’我說：‘不怕，我們家那兒比這兒更熱哩。’沒想到[19]，過了一會兒，老奶奶回家拿來一大瓶可樂[20]給我，那麼涼[21]的可樂[20]，夏天喝著真舒服……”

“行了[22]，行了[22]，別說這些沒用的。快說說，畫兒[1]是從哪兒來的？”高先生對老奶奶冬天給傻小暖和的衣服穿、夏天給傻小可樂[20]喝的事沒興趣。

傻小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長了，他很想快一點兒說高先生想聽的事，可是，傻小快不了[23]。

“這個月五號那天上午，老奶奶拿著一個小包走過來了。每次看到老奶奶，我都很高興，我問她：‘老奶奶，去商店買菜啊？’老奶奶什麼話都沒有說，眼睛好像什麼也不看，頭也不動，就那麼慢慢往前走，我想，老奶奶好像哪兒有點兒不對？是，她今天一點兒都不笑，在路上還老往左走！你們不知道吧，那兒的路，右邊是人走的，是去公園的路，左邊是汽車路，有不少汽車，汽車都開得很快。我就叫：‘老奶奶，注意，不要往左走了！’我還沒說完，她就已經出問題了，我看見她就像睡著了一樣，一下子坐在地上！我跑到她那兒，想幫助她站起來，可是有人對我叫：‘喂！收廢品[6]的，不要動她，快去打120電話！’我知道，120電話是叫醫院來車接[24]生病的人，我就跑到附近有電話的地方打了120……”

“收廢品[6]的，你怎麼老說這些沒用的事？”冷先生很不高興，“你能不能快一點兒說，這畫兒[1]是從哪兒來的？”

“快了，快了。”傻小又緊張又熱，他想，自己真沒用，就這麼一點兒事，怎麼說不清楚？

“老奶奶住進醫院裡了，第三天中午，她的女兒就把她家的舊電視，舊電腦，舊桌子，舊的書、報紙，還有一本詞典和很多種舊東西，一大包一大包的，都賣給我了，有人說，她的女兒已經把她的房子賣了，準備叫她從醫院出來以後，和自己住在一起。

“我買了老奶奶的舊東西那天，又高興又不高興，高興的是，這麼一大車東西，我到廢品站能賣好幾百塊錢，我可以把錢給媽媽寄回家去，讓她看病買藥。不高興的是，我知道，以後再也看不見老奶奶了。小區[7]裡沒有這個老奶奶了，就再也沒人跟我說話了……”

“說了半天[25]，你還是沒說到畫兒[1]的事。”舊畫兒[1]商店的老爺爺也有點兒不高興了。

看見老爺爺也不高興了，傻小很不好意思，他想快點兒說畫兒[1]的事，可是沒有辦法，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說一件事，只會一五一十[16]地從頭[26]開始。所以，傻小還是隻會接著[27]剛才的話說。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一件一件把東西從車上拿下來，沒想到[19]，有個舊桌子，剛一拿，腿[14]兒就壞了，我想，這個桌子要是壞了，就少賣二十多塊錢！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就把桌子拿到門前面，那裡看得清楚一些，我想把桌子的腿[14]兒接[28]上。”

“把桌子拿到門前面一看，我就看出問題來[29]了……”傻小說到這裡，三個老先生都緊張起來，“接著[27]說！接著[27]說！”高先生很快地對傻小說。

“我看見桌子的一個腿[14]兒和那三個不一樣，這個腿[14]兒裡有個東西，我把那東西拿上來一看，啊，是張畫兒[1]——，畫兒[1]上有山也有水，挺好看！”

聽到這兒，三個老先生看著傻小，眼睛都大了不少。

“我拿著畫兒[1]給收廢品[6]的張大哥看，張大哥就住在我旁邊。

“我說：‘畫兒[1]是挺好看，就是[12]舊了點兒。’

“收廢品[6]的張大哥說：‘傻小！不知道吧？中國畫兒[1]和外國畫兒[1]，都是舊的才能賣大錢！明天拿到舊畫兒[1]商店，叫懂畫兒[1]的先生看看，要是真的，一定能賣很多錢！’我問他，很多是多少？他說，夠你一家人用一百年！這樣，我就來了。”

傻小很不容易才把事說完。說完，傻小就不緊張也不熱了。現在，緊張的是那三個老先生。

“那個老奶奶家的人找過你嗎？”高先生問。

“沒有。”傻小想，老奶奶可能還在醫院裡呢。

“好！”舊畫兒[1]商店的老爺爺好像挺高興，“我給你錢！給你夠一家人用一百年的錢——你把畫兒[1]賣給我。”

“老爺爺，這畫兒[1]……真的能賣那麼多錢？”傻小想了想，好像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三個老先生都看著傻小，沒說話。

傻小懂了。

傻小說：“要是這樣，那……那我得把它還給老奶奶。”

聽傻小這麼一說，三個老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再看著傻小。這次他們看傻小的時候，和剛才不一樣了，特別是冷先生，剛才像冬天一樣冷的眼睛裡，現在好像換上了春天一樣暖和的愛。

傻小沒看出這些來[29]，他把那張畫兒[1]拿過來，小心[30]地放到一個包裡，再把包慢慢放到衣服裡，放好了，又用手摸[31]摸[31]，好像怕它飛了一樣。然後，傻小很客氣地跟三個老先生說了謝謝，就騎上他收廢品[6]的車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舊畫兒[1]商店的老爺爺看著騎遠了的傻小高興地說：“現在，這樣的孩子，太少了，太少了！”

高先生對著冷先生說：“看見了吧？這個收廢品[6]的不一樣啊！”他學著冷先生，把“收廢品[6]的”四個字說得特別重。

冷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是啊，這孩子，看著傻[13]傻[13]的，話也不太會說，但是，非常可愛！好啊，今天咱們大家都高興，看見了以前沒看見過的石濤[11]的畫兒[1]，還見到了以前沒見到過的好孩子，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喝酒！”

三個老先生一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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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就是 jiù shì: namely

[18] 過去 guò qù: past

[19] 沒想到 méi xiǎng dào: hardly expect; surprisingly

[20] 可樂 kě lè: cola

[21] 涼 liáng: cold, cool

[22] 行了 xíng le: all right

[23] 快不了 kuài bu liǎo: cannot be quick（fast）

[24] 接 jiē: pick up, take（someone or something）

[25] 半天 bàn tiān: half a day, a long time

[26] 頭 tóu: beginning（lit: head）

[27] 接著 jiē zhe: continue（lit: following）

[28] 接 jiē: link, join up, connect

[29] 看出來 kàn chulɑi: see, realize, find out

[30] 小心 xiǎo xīn: careful

[31] 摸 mō: feel, tou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