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八十五 再生十一

崔 紹  辛 察  僧彥先  陳龜範

崔 紹

崔紹者,博陵王玄 曾孫。其大父武,嘗從事於桂林。其父直,元和初亦從事於南海,常假郡符於端州。直處官清苦,不蓄羨財,給家之外,悉拯親故。在郡歲餘,因得風疾,退臥客舍,伏枕累年。居素貧,無何,寢疾復久,身謝之日,家徒索然。繇是眷屬輩不克北歸。紹遂孜孜履善,不墮素業。南越會府,有攝官承乏之利,濟淪落羈滯衣冠。紹迫於凍餒,常屈至於此。賈繼宗,外表兄夏侯氏之子,則紹之子婿,因緣還往,頗熟其家。大和六年,賈繼宗自瓊州招討使改換康州牧,因舉請紹為掾屬。康之附郭縣曰端溪,端溪假尉隴西李彧,則前大理評事景休之猶子。紹與彧,錫類之情,素頗友洽。崔、李之居,復隅落相近。彧之家,畜一女貓,常往來紹家捕鼠。南土風俗,惡他舍之貓產子其家,以為大不祥。彧之貓產二子於紹家,紹甚惡之,因命家童縶三貓於筐篋,加之以石,復以繩固筐口,投之於江。

崔 紹

崔紹是博陵王崔玄 的曾孫。他的祖父叫崔武,曾在桂林做官。父親崔直,元和初年也在南海做官,曾代理端州刺史。崔直為官清苦,從不聚斂餘財,所得薪俸除了養家餬口外,都用於賙濟親朋。他在郡裡待了一年多,因為得了中風,退居客舍,臥床不起好幾年。本來就很窮,又得了重病臥床很久,身死之日,家裡幾乎什麼也沒有。因此家裡的親戚也沒有能力回北方故土。崔紹於是勤勉行善,從未喪失清白的節操。南越的節度使府可以安排代理官職,以幫助那些漂泊、淪落的士大夫。崔紹迫於飢寒,常常屈身來到這裡。賈繼宗的表兄夏侯氏的兒子,就是崔紹的女婿,因為這層關係,二人交往很密,賈繼宗對他家很熟。太和六年,賈繼宗由瓊州招討使改任康州刺史,就舉薦崔紹到州衙裡任佐吏。康州所屬有個縣叫端溪,代理縣尉隴西人李彧是前任大理評事李景休的侄子。崔紹與李彧有同僚的交情,一直處得很融洽。崔、李兩家住得也很近。李彧家裡養了一隻母貓,常跑到崔紹家抓耗子。南方有種民俗,十分討厭別人家的貓在自己家產崽,認為這是很不吉利的事。李彧家的母貓在崔紹家生了兩隻貓崽,崔紹十分厭惡,就讓家童把三隻貓拴在一個筐子裡,弄了些石頭裝在裡面,又用繩子把筐口拴死,扔到了江裡。

是後不累月,紹丁所出滎陽鄭氏之喪,解職,居且苦貧。孤孀數輩, 粥之費,晨暮不充。遂薄遊羊城之郡,丐於親故。

大和八年五月八日發康州官舍,歷抵海隅諸郡,至其年九月十六日,達雷州。紹家常事一字天王,已兩世矣。雷州舍於客館中,其月二十四日,忽得熱疾,一夕遂重,二日遂殛。將殛之際,忽見二人焉,一人衣黃,一人衣皁,手執文帖,雲:“奉王命追公。”紹初拒之,雲:“平生履善,不省為惡,今有何事,被此追呼?”二使人大怒曰:“公殺無辜三人,冤家上訴,奉天符下降,令按劾公。方當與冤家對命,奈何猶敢稱屈,違拒王命?”遂展帖示。紹見文字分明,但不許細讀耳。紹頗畏讋,不知所裁。頃刻間,見一神人來,二使者俯伏禮敬。神謂紹曰:“爾識我否?”紹曰:“不識。”神曰:“我一字天王也。常為爾家供養久矣,每思以報之。今知爾有難,故來相救。”紹拜伏求救。天王曰:“爾但共我行,必無憂患。”王遂行,紹次之,二使者押紹之後。通衢廣陌,杳不可知際。行五十許裡,天王問紹:“爾莫困否?”紹對曰:“亦不甚困,猶可支持三二十里。”天王曰:“欲到矣。”逡巡,遙見一城門,牆高數十仞,門樓甚大,有二神守之。其神見天王,側立敬懼。更行五里,又見一城門,四神守之。其神見天王之禮,亦如第一門。又行三裡許,復有一城門,其門關閉。天王謂紹曰:“爾且立於此,待我先入。”天王遂乘空而過。食頃,聞搖 之聲,城門洞開。見十神人,

此後不到一個月,崔紹的母親滎陽人鄭氏去世,崔紹罷官守孝,生活更加貧苦了。家裡有好幾輩的孤兒寡母,連喝粥的錢都供不上,天天吃不飽飯。崔紹實在沒辦法,就在廣州遊蕩,向親戚朋友們乞求。

他於太和八年五月八日從康州官舍出發,走遍了海邊的幾個郡,到這年的九月十日,到了雷州。崔紹家裡經常供奉一字天王,已經供了兩代。崔紹到雷州後住在旅店裡,當月二十四日,他突然得了熱病,過了一夜更重了,第二天就死了。臨死的時候,他忽然看見兩個人,一個穿黃衣,一個穿黑衣,手裡拿著公文對他說:“我們奉大王的命令追捕你。”崔紹一開始很抗拒,說:“我一輩子做善事,從未做過惡,如今我犯了什麼罪,要被你們捉去呢?”兩個使者大怒,說:“你殺害了三個無辜的人,被害人告了你,上天下了公文,讓大王審問你。準備讓你為受害人抵命呢,你怎麼還敢叫屈,抗拒王命?”說罷展開手中的公文給他看。崔紹見上面的字寫得很清楚,但不許他細看。崔紹這時心裡十分害怕,不知如何是好。頃刻間,見來了一個神人,兩個使者趕快伏在地上恭敬叩拜。神人對崔紹說:“你認識我嗎?”崔紹說:“不認識。”神說:“我就是一字天王。你家供奉我多年了,我常常想報答你。現在我知道你遭了難,所以來救你。”崔紹跪伏在地下求一字天王相救。天王說:“你儘管跟我走吧,一定不會有災難。”說罷天王就走了,崔紹緊跟著天王,那兩個使者在崔紹身後押著。四通八達的寬廣大路,不知其邊際。走了五十多裡,天王問崔紹:“你累不累?”崔紹回答說:“也不太累,還能支撐二三十里。”天王說:“快到了。”很快,遠遠看見一個城門,城牆有幾十仞高,門樓很高大,有兩個神把守著。他們見天王來了,都敬畏地側身站立。又走了五里,又看見一個城門,有四個神守著。這四個神見了天王后,表現得也像第一個城門前的神那樣。再走三裡多地,又有一個城門,但城門關著。天王對崔紹說:“你先站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城去。”說罷天王就騰空飛進了城。過了一頓飯工夫,聽見城門上的大鎖有搖動聲,城門大開。見有十個神人,

天王亦在其間,神人色甚憂懼。更行一里,又見一城門,有八街,街極廣闊,街兩邊有雜樹,不識其名目。有神人甚多,不知數,皆羅立於樹下。八街之中,有一街最大。街西而行,又有一城門,門兩邊各有數十間樓,並垂簾。街衢人物頗眾,車 合雜,朱紫繽紛。亦有乘馬者,亦有乘驢者,一似人間模樣。此門無神看守。更一門,盡是高樓,不記間數。珠簾翠幕,眩惑人目。樓上悉是婦人,更無丈夫。衣服鮮明,裝飾新異,窮極奢麗,非人寰所睹。其門有朱旗,銀泥畫旗,旗數甚多,亦有著紫人數百。

天王立紹於門外,便自入去。使者遂領紹到一廳,使者先領見王判官。既至廳前,見王判官著綠,降階相見,情禮甚厚,而答紹拜,兼通寒暄,問第行,延升階與坐,命煎茶。良久,顧紹曰:“公尚未生。”紹初不曉其言,心甚疑懼。判官雲:“陰司諱死,所以喚死為生。”催茶,茶到,判官雲:“勿吃,此非人間茶。”逡巡,有著黃人,提一瓶茶來。雲:“此是陽官茶,紹可吃矣。”紹吃三碗訖。判官則領紹見大王,手中把一紙文書,亦不通入。大王正對一字天王坐。天王向大王雲:“只為此人來。”大王曰:“有冤家上訴,手雖不殺,口中處分,令殺於江中。”天王令喚崔紹冤家。有紫衣十餘人,齊唱喏走出。頃刻間,有一人著紫襴衫,執牙笏,下有一紙狀,領一婦人來,兼領二子,皆人身而貓首。

天王也在中間,看他們的神色都很憂慮恐懼。又走了一里地,又見一個城門,城裡有八條街,街道十分寬闊,兩邊種著各種樹木,認不出來是什麼樹。街上有很多的神人,數不清有多少,都排列著站在樹下。八條街中有一條街最大。順著這條街往西走,又有一個城門,門兩旁各有好幾十間樓房,都掛著簾子。街道上各種人很多,車轎混雜,高官繁多。有騎馬的,也有騎驢的,和人世間的街市一模一樣。這個城門沒有神看守。又過了一道城門,盡是高樓,數不清有多少間。樓上的房門都掛著珠簾翠幕,看得人眼花繚亂。樓上全都是女人,沒有一個男人。她們的衣服十分鮮豔華麗,佩戴的首飾非常新奇,極盡高貴絢麗,非人間所見。每家門上都掛著硃紅的旗子,用銀粉繪製,旗子數量很多,還有好幾百個穿紫衣服的人。

天王讓崔紹在城門外先站一會兒,自己先走進去了。那兩個使者領著崔紹來到一座大廳堂上,讓他先見一見王判官。到了大堂前,穿著綠袍的王判官謙遜地和崔紹相見,很熱情地接待了他,並向崔紹施禮回拜,問寒問暖,問他在兄弟間的排行,並請崔紹走上大堂就座,還讓人煎茶。過了很長時間,王判官才看著崔紹說:“你還沒有生。”崔紹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心裡十分驚慌。王判官解釋說:“陰間忌諱說死,所以把死叫作生。”說罷就催人快點上茶,茶端上來以後,王判官說:“這茶你不要喝,因為它不是人世間的茶。”很快,有個穿黃衣服的人提了一壺茶來。王判官說:“這才是陽間的官茶,你可以喝了。”崔紹喝了三杯茶。判官於是帶他去見大王,手裡拿著一張公文,也不經過通報就進去了。大王正和一字天王對面而坐。天王問大王說:“我就是為這個人而來的。”大王說:“有受害人上訴,儘管他沒有親手殺人,但是他曾經親口下了命令,讓別人把受害人殺死在江裡。”天王命人傳喚被崔紹殺害的人。有十幾個穿紫衣服的人齊聲答應並叉手行禮,走出了大堂。不一會兒,有一個人穿著紫色的袍衫,手裡拿著象牙笏板,笏板下有一張狀紙,領著一個女人上了堂,還跟著兩個孩子,這三個人都是貓頭人身。

婦人著慘裙黃衫子,一女子亦然,一男子亦然,著皁衫。三冤家號泣不已,稱崔紹非理相害。天王向紹言:“速開口與功德。”紹忙懼之中,都忘人間經佛名目,唯記得《佛頂尊勝經》,遂發願,各與寫經一卷。言訖,便不見婦人等。大王及一字天王遂令紹升階與坐,紹拜謝大王,王答拜。紹謙讓曰:“凡夫小生,冤家陳訴,罪當不赦,敢望生回。大王尊重,如是答拜,紹實所不安。”大王曰:“公事已畢,即還生路。存歿殊途,固不合受拜。”大王問紹:“公是誰家子弟?”紹具以房族答之。大王曰:“此若然者,與公是親家,總是人間馬僕射。”紹即起申敘:“馬僕射猶子磻夫,則紹之妹夫。”大王問:“磻夫安在?”紹曰:“闊別已久,知家寄杭州。”大王又曰:“莫怪此來,奉天符令勘,今則卻還人道。”便回顧王判官雲:“崔子停止何處?”判官曰:“便在某廳中安置。”天王雲:“甚好。”紹復諮啟大王:“大王在生,名德至重,官位極崇,則合卻歸人天,為貴人身。何得在陰司職?”大王笑曰:“此官職至不易得。先是杜司徒任此職,總濫蒙司徒知愛,舉以自代,所以得處此位。豈容易致哉?”紹復問曰:“司徒替何人?”曰:“替李若初。若初性嚴寡恕,所以上帝不遣久處此,杜公替之。”紹又曰:“無因得一至此,更欲諮問大王,紹聞冥司有世人生籍。紹不才,兼本抱疾,不敢望人間官職。然顧有親故,願一知之,不知可否?”曰:“他人則不可得見,緣與公是親情,特為致之。”大王顧謂

那女人穿著淡色裙子黃衫子,一個女孩穿著同樣的衣服,一個男孩穿著黑衫。三個受害人在大堂上哭號不止,說崔紹無緣無故地殺害了他們母子。這時天王對崔紹說:“你趕快答應為他們做功德。”崔紹由於又慌又怕,竟一時想不起在人間常唸的佛經的名字了,只記得有一部《佛頂尊勝經》,就忙許願說為他們各自抄寫一卷經文。剛許完願,那三個告狀的就消失了。大王和一字天王就讓崔紹走上臺階來坐下,崔紹忙向大王拜謝,大王也施禮回拜。崔紹非常謙恭地說:“我是一個凡夫俗子,被受害人控告,是不該得到寬恕的,怎敢期望生還。大王尊貴顯要,還這樣向我還禮,我實感不安。”大王說:“你的事已經處理完了,馬上可以返回人間了。死生是完全不同的兩界,所以我不該接受你的拜禮。”大王崔紹問:“你是誰家的子弟?”崔紹詳細說出了自己的族系。大王說:“你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麼我和你還是親戚,我就是馬總,人世間的馬僕射。”崔紹一聽立刻站起來說:“馬僕射的侄子磻夫,就是我的妹夫。”大王問:“磻夫現在何處?”崔紹說:“我們分別很久了,只知道他寄居在杭州。”大王又說:“這次捕你到陰間請不要責怪我,我是奉了上天的命令審你的案子,現在放你還陽吧。”說著回頭問王判官道:“崔公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住?”王判官說:“就在我廳中安置。”天王說:“很好。”崔紹又詢問大王:“大王在世時,德高望重,官位頗尊,現在應該歸入天界,成為仙人。怎麼在陰司做官呢?”大王笑著說:“我這個官職很來之不易。我的前任是杜司徒,我受司徒的賞識喜愛,所以他才推薦我代替他,擔任了這個職務。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當上的?”崔紹又問:“杜司徒又替換了誰的官職呢?”大王說:“杜司徒替換的是李若初。因為李若初性情嚴酷不夠寬厚,所以上帝不讓他長期任此官,就讓杜司徒替換了他。”崔紹又說:“我偶然到陰間來一趟不容易,還想請問大王,我聽說冥府有登記投生者的名冊。我沒有什麼才能,又身患疾病,不敢奢望做官了。然而我還有些親友,我想知道一下他們的情況,不知行不行?”大王說:“別人的是不許看的,看在你我是親戚的份上,特別照顧你一下吧。”大王回頭對

王判官曰:“從許一見之,切須誡約,不得令漏洩。漏洩之,則終身喑啞。”又曰:“不知紹先父在此,復以受生?”大王曰:“見在此充職。”紹涕泣曰:“願一拜覲,不知可否?”王曰:“亡歿多年,不得相見。”

紹起辭大王,其一字天王,送紹到王判官廳中,鋪陳贍給,一似人間。判官遂引紹到一瓦廊下,廊下又有一樓,便引紹入門。滿壁悉是金榜銀榜,備列人間貴人姓名。將相二色,名列金榜。將相以下,悉列銀榜。更有長鐵榜,列州縣府僚屬姓名。所見三榜之人,悉是在世人。若謝世者,則隨所落籍。王判官謂紹曰:“見之則可,慎勿向世間說榜上人官職。已在位者,猶可言之,未當位者,不可漏洩,當犯大王向來之誡。世人能行好心,必受善報。其陰司誅責噁心人頗甚。”紹在王判官廳中,停止三日。旦暮嚴,打警鼓數百面,唯不吹角而已。紹問判官曰:“冥司諸事,一切盡似人間。惟空鼓而無角,不知何謂?”判官曰:“夫角聲者,象龍吟也。龍者,金精也。金精者,陽之精也。陰府者,至陰之司。所以至陰之所,不欲聞至陽之聲。”紹又問判官曰:“聞陰司有地獄,不知何在?”判官曰:“地獄名目不少,去此不遠。罪人隨業輕重而入之。”又問:“此處城池人物,何盛如是?”判官曰:“此王城也,何得怪盛?”紹又問:“王城之人如海,豈得俱無罪乎?而不入地獄耶?”判官曰:“得處王城者,是業輕之人,不合入地獄。候有生關,則隨分高下,各得受生。”

王判官說:“允許他看一下吧,不過千萬提醒他,不許有絲毫洩露。如果洩露,就會一輩子成為啞巴。”崔紹又問:“不知道我已故的父親是仍在陰間,還是已經轉世託生了呢?”大王說:“他現在在陰間任職。”崔紹哭著說:“我想和先父見上一面,不知允許不允許?”大王說:“他已經去世多年,你們不能見面了。”

崔紹起身告辭大王,由一字天王送崔紹到王判官的廳堂上,廳堂裡鋪陳擺設的物品都和人間一樣。王判官領著崔紹來到一個瓦廊下,那裡又有一座樓房,判官便領他進了門。只見滿牆都是金榜和銀榜,上面寫滿了人間貴人的姓名。凡是為將為相的,名字都列在金榜上。將相以下的官員,都列在銀榜上。還有一塊很長的鐵榜,上面列的是州、府、縣的官員姓名。崔紹看到的這三塊榜上的人,都是在世的官員。如果去世了,名字就沒有了。王判官對崔紹說:“看看就可以了,回去後千萬別向人說榜上人的官職。已經在位的說了尚不要緊,還沒任命的,千萬不能洩露,否則就犯了剛才大王對你的警告。世上的人如果心地善良,就必會得到善報。如果作惡,那陰間懲罰惡人的法度是非常嚴厲的。”崔紹在王判官那裡停留了三天。這裡早晚警戒很嚴,敲擊好幾百面警鼓,只是不吹號角。崔紹問判官說:“陰間的各種事,都和人間一樣。唯有這光敲鼓不吹號角,不知是什麼原因?”判官說:“這是因為號角聲很像龍吟。龍是金精。金精就是陽氣的精華。而陰曹地府是最陰的地方。這最陰的地方,是不能聽到最有陽氣的聲音的。”崔紹又問王判官:“聽說陰間有地獄,不知這地獄在哪裡呢?”判官說:“地獄的種類有不少,離這裡不遠。罪人按他們罪過的大小分別進入各種地獄。”崔紹又問:“這裡的城市怎麼那麼繁華,城裡人怎麼那麼多?”判官說:“這裡是陰間的王城,繁華熱鬧又有什麼奇怪的呢?”崔紹又問:“王城裡人山人海,難道他們都沒有犯罪嗎?怎麼不入地獄呢?”判官說:“能夠在王城裡居住的人,都是罪很輕的人,不該入地獄。他們在這裡等待,一旦有轉世的機會,就會隨著他們業力的高低,各自轉世託生了。”

又康州流人宋州院官田洪評事,流到州二年,與紹鄰居。紹、洪覆累世通舊,情愛頗洽。紹發康州之日,評事猶甚康寧。去後半月,染疾而卒。紹未回,都不知之。及追到冥司,已見田生在彼。田、崔相見,彼此涕泣。田謂紹曰:“洪別公後來,未經旬日,身已謝世矣。不知公何事,忽然到此?”紹曰:“被大王追勘少事,事亦尋了,即得放回。”洪曰:“有少情事,切敢奉託。洪本無子,養外孫鄭氏之子為兒,已喚致得。年六十,方自有一子。今被冥司責以奪他人之嗣,以異姓承家,既自有子,又不令外孫歸本族。見為此事,被勘劾頗甚。令公卻回,望為洪百計致一書,與洪兒子,速令鄭氏子歸本宗。又與洪傳語康州賈使君,洪垂盡之年,竄逐遠地,主人情厚,每事相依。及身歿之後,又發遣小兒北歸,使道體歸葬本土,眷屬免滯荒陬。雖仁者用心,固合如是。在洪淺劣,何以當之?但荷恩於重泉,恨無力報。”言訖,二人慟哭而別。居三日,王判官曰:“歸可矣,不可久處於此。”一字天王與紹欲回,大王出送。天王行李頗盛,道引騎從,闐塞街衢。天王乘一小山自行,大王處分,與紹馬騎。盡諸城門,大王下馬,拜別天王,天王坐山不下,然從紹相別。紹跪拜,大王亦還拜訖,大王便回。

紹與天王自歸。行至半路,見四人,皆人身而魚首,著慘綠衫,把笏,衫上微有血汙,臨一峻坑立,泣拜諸紹曰:“性命危急,欲墮此坑,非公不能相活。”紹曰:“僕何力

有一個宋州的院官叫田洪,職務是評事,由於獲罪被流放到康州兩年了,和崔紹是鄰居。兩家幾輩人都有交情,處得很融洽。崔紹離開康州時,田洪還平安無事。離開半月後,田洪就得病死了。因為崔紹還沒回去,所以根本不知道田洪的死訊。等崔紹被捉到陰間,已經看見田洪在那裡了。兩個人相見之後都哭了起來。田洪對崔紹說:“自從和你分別以後,沒有幾天我就死了。不知你因為什麼事,突然來到陰間呢?”崔紹說:“我被大王傳來查問一件小事,事情已處理完了,即將放我回人間。”田洪說:“我有一件小事,想拜託你料理一下。我本來沒有兒子,收養了外孫鄭氏的兒子做我的兒子,已經取名叫致得。我六十歲,才自己得了個兒子。現在我被陰司捕來,就是因為我奪了別人的兒子,以異姓人作為子嗣,自己已經有兒子了,又不讓外孫迴歸自己本族。現在我正為這件事,被追查得很緊。希望你回到人世後,想方設法替我捎封信給我的兒子,讓他趕快讓鄭氏的兒子迴歸他自己的宗族。再替我給康州的賈使君捎個信,我田洪在垂老之年,被流放到邊遠的地方,賈使君對我情意深重,事事幫助我。我死後,他又讓我兒子護送我的靈柩北歸,使我能在故土安葬,使我的家眷不至於困留在荒遠的地方。雖說出於仁者之心,應當如此。但我田洪這樣一個鄙陋的俗人,怎麼擔當得起呢?我如今在九泉之下,也是愧恨無力報答賈使君。”說罷,田洪和崔紹痛哭著告別。過了三天,王判官說:“你該回家了,不可長時間停留在陰間。”一字天王要和崔紹一同回去,大王出來相送。天王的導從人員非常多,開道的和騎馬的隨從,把整條街都堵塞了。天王駕著一座小山自己走,大王吩咐給崔紹一匹馬騎。過完各個城門,大王下馬拜別天王,天王坐在山上沒下來,只是和崔紹一同與大王拜別。崔紹跪拜行禮,大王也回拜後,就回去了。

崔紹和天王一起往陽間走。半路上,遇見四個人,都是人身魚頭,穿著淺綠色衣衫,手拿笏板,衣衫上有點點血跡,站在一個大深坑邊上,哭拜著向崔紹說:“我們性命危在旦夕,馬上就要跌進這深坑裡,只有你能救我們的性命。”崔紹說:“我哪有能力

以救公?”四人曰:“公但許諾則得。”紹曰:“灼然得。”四人拜謝,又云:“性命已蒙君放訖,更欲啟難發之口,有無厭之求,公莫怪否?”紹曰:“但力及者,盡力而應之。”曰:“四人共就公乞一部《金光明經》,則得度脫罪身矣。”紹復許。言畢,四人皆不見。卻回至雷州客館,見本身偃臥於床,以被蒙覆手足。天王曰:“此則公身也,但徐徐入之,莫懼。”如天王言,入本身便活。及蘇,問家人輩,死已七日矣,唯心及口鼻微暖。蘇後一日許,猶依稀見天王在眼前。又見階前有一木盆,盆中以水養四鯉魚。紹問此是何魚,家人曰:“本買充廚膳,以郎君疾殛,不及修理。”紹曰:“得非臨坑四人乎?”遂命投之於陂池中,兼發願與寫《金光明經》一部。出《玄怪錄》。

辛 察

大和四年十二月九日,邊上從事魏式暴卒於長安延福裡沈氏私廟中。前二日之夕,勝業裡有司門令史辛察者,忽患頭痛而絕,心上微暖。初見有黃衫人就其床,以手相就而出。既而返顧本身,則已僵矣。其妻兒等,方抱持號泣,噀水灸灼,一家倉惶。察心甚惡之,而不覺隨黃衣吏去矣。至門外,黃衫人踟躕良久,謂察曰:“君未合去,但致錢二千緡,便當相舍。”察曰:“某素貧,何由致此?”黃衫曰:“紙錢也。”遂相與卻入庭際,大呼其妻數聲,皆不應。

救你們呢?”那四個人說:“你只要答應救我們就行了。”崔紹說:“我當然願意。”四個人連忙拜謝,又說:“我們的性命已被您救了,現在還想開難開之口,提出一個貪得無厭的請求,您不會怪罪我們吧?”崔紹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盡力為你們辦。”那四個魚人說:“我們四個人一同向您請求為我們抄一部《金光明經》,我們的罪身就可以獲得超度了。”崔紹又答應了。說完,那四個魚人就消失了。崔紹回到陽間,來到雷州的客舍,看見自己的屍體還僵臥在床上,用被子蓋著手腳。天王說:“這就是你的肉身,你要慢慢進入你的身子,別害怕。”崔紹按照天王的話,慢慢進入自己的肉身,就復活了。甦醒後,問家中的親人,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七天了,只有心和口鼻尚有一絲暖氣。復活後過了一天多,崔紹還隱約看見天王在眼前。他又看見院子臺階前有一個木盆,盆裡用水養著四隻鯉魚。崔紹就問這魚是怎麼回事,家裡人說:“魚本來是買了準備下廚做菜的,後來您突然得病死去,魚就沒來得及處理。”崔紹說:“這不就是在坑邊向我求救的那四個魚人嗎?”就讓人把魚投進池塘裡,並許願為它們抄寫了一部《金光明經》。出自《玄怪錄》。

辛 察

太和四年十二月九日,任邊疆從事的魏式突然死在長安延福裡沈氏的家廟中。他死前兩天的晚上,勝業裡有個司門令史叫辛察,忽然得了頭痛病死去,但心口還有點溫熱。他先是看見一個黃衫人來到他的床前,用手攙著他走出門去。他回頭看躺在床上的自己,已經僵硬了。他的妻子兒女們,正抱著自己的屍體號哭,又是噴水又是灸療地搶救他,一家人十分驚慌。辛察看到這情景心裡十分厭惡,就不知不覺地跟著黃衫人走了。到了門外,黃衫人徘徊了很久,對辛察說:“你不該到陰間去,只要你能給我二千緡錢,我就放掉你。”辛察說:“我向來貧窮,上哪裡弄這些錢給你?”黃衫人說:“我要的是紙錢。”於是辛察就和黃衫人又回到院子裡,辛察向他妻子大喊了幾聲,妻子都沒有應聲。

黃衫哂曰:“如此,不可也。”乃指一家僮,教察以手扶其背,因令達語求錢。於是其家果取紙錢焚之。察見紙錢燒訖,皆化為銅錢,黃衫乃次第抽拽積之。又謂察曰:“一等為惠,請兼致腳直送出城。”察思度良久,忽悟其所居之西百餘步,有一力車傭載者,亦常往來,遂與黃衫俱詣其門。門即閉關矣,察叩之。車者出曰:“夜已久,安得來耶?”察曰:“有客要相顧,載錢至延平門外。”車曰:“諾。”即來。裝其錢訖,察將不行。黃衫又邀曰:“請相送至城門。”三人相引部領,歷城西街,抵長興西南而行。時落月輝輝,鐘鼓將動。黃衫曰:“天方曙,不可往矣。當且止延福沈氏廟。”逡巡至焉,其門亦閉。黃衫叩之,俄有一女人,可年五十餘,紫裙白襦,自出應門。黃衫謝曰:“夫人幸勿怪,其後日當有公事,方來此廟中。今有少錢,未可遽提去,請借一隙處暫貯收之。後日公事了,即當般取。”女人許之。察與黃衫及車人,共般置其錢於廟西北角。又於戶外,見有葦蓆數領,遂取之覆。

才畢,天色方曉,黃衫辭謝而去,察與車者相隨歸。至家,見其身猶為家人等抱持,灸療如故,不覺形神合而蘇。良久,思如夢非夢,乃曰:“曏者更何事?”妻具言家童中惡,作君語,索六百張紙作錢,以焚之。皆如前事,察頗驚異。遽至車子家,車家見察曰:“君來,正解夢耳。夜來所夢,不似尋常。分明自君家,別與黃衫人載一車子錢至延福沈氏廟,歷歷如在目前。”察愈驚駭,復與車子偕往沈氏廟。

黃衫人嘲笑地說:“你這樣辦根本行不通。”說罷就指著一個家僕,讓辛察用手扶著他的後背,然後通過家僕的嘴說需要紙錢。於是他家裡人果然拿來紙錢燒了。辛察看見紙錢燒完後,都變成了銅錢,黃衫人就一枚一枚地把銅錢抽過來堆放好。然後又對辛察說:“同樣都是做好事,請你再找個腳伕把這些錢送出城去吧。”辛察想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他家西邊一百多步遠,有一個推車拉腳的人,過去也常有來往,就和黃衫人一起來到他家。大門關著,辛察就敲門。車伕出來後說:“夜已深了,你來做什麼?”辛察說:“有位客人要僱你的車拉腳,運些錢到延平門外。”車伕說:“好吧。”於是就來了。把那些錢都裝上了車,辛察打算留在家裡不走了。黃衫人又請求他說:“請把我送到城門。”他們推著車一起走,經過城西街,到了長興裡又往西南走。這時落月灑著清光,晨鐘就要敲響。黃衫人說:“天要亮了,不能再走了。咱們先到延福裡沈氏家廟去吧。”不一會兒來到了沈氏家廟前,廟門也關著。黃衫人前去敲門,一會兒有個女人,五十多歲,身穿白襖紫裙,出來開門。黃衫人向女人陪禮說:“夫人請不要見怪,我後天有公事,才到這廟裡來。現在我有些錢,不能馬上帶走,請借廟裡一個角落暫時寄存一下。後天公事辦完,我就把錢拿走。”那女人同意了。辛察、黃衫人和車伕就一同把錢搬放在廟的西北角。又在門外看見幾張蘆蓆,便取來把錢蓋上。

剛弄完,天已破曉,黃衫人辭別而去,辛察和車伕一起往回走。到家後,辛察看見自己的肉身還被家裡人抱著,仍然在用灸灼的方法搶救,就不知不覺形神相合而甦醒了。過了很久,辛察回想起這件事覺得像夢又不像夢,就問:“剛才都發生了什麼事?”妻子告訴他說,家僕突然中了邪,發出辛察的聲音,讓家裡弄六百張紙做成紙錢,然後燒掉。這正是之前經歷的事,辛察十分驚奇。他又立即到那車伕家,車伕一見辛察就說:“你來了,正好給我解解夢。我昨夜做了個夢,很不尋常。我記得清清楚楚,從你家和一個黃衫人運了一車錢到延福裡的沈氏廟,現在這些事還歷歷在目。”辛察聽後更是又驚又怕,就和車伕一同去沈氏廟。

二人素不至此,既而宛然昨宵行止。既於廟西北角,見一兩片蘆蓆,其下紙緡存焉。察與車伕,皆識夜來致錢之所,即訪女人。守門者曰:“廟中但有魏侍御於此,無他人也。”沈氏有臧獲,亦住廟旁。聞語其事,及形狀衣服,乃泣曰:“我太夫人也。”其夕五更,魏氏一家,聞打門聲,使候之,即無所見。如是者三四,式意謂之盜。明日,宣言於縣胥,求備之。其日,式夜邀客為煎餅,食訖而卒。察欲驗黃衫所言公事,嘗自於其側偵之,至是果然矣。出《河東記》。

僧彥先

青城寶園山僧彥先嚐有隱慝。離山往蜀州,宿於中路天王院,暴卒。被人追攝,詣一官曹。未領見王,先見判官。詰其所犯,彥先抵諱之。判官乃取一豬腳與彥先,彥先推辭不及, 俛受之,乃是一鏡。照之,見自身在鏡中,從前愆過猥褻,一切歷然。彥先慚懼,莫知所措。判官安存,戒而遣之。洎再生,遍與人說,然不言所犯隱穢之事。出《北夢瑣言》。

陳龜範

陳龜範,明州人,客遊廣陵,因事贊善馬潛。一夕暴卒,至一府署,有府官視牒曰:“吾追陳龜謀,何故追龜範耶?”範對曰:“範本名龜謀,近事馬贊善,馬公諱‘言’,故改一字耳。”府公乃曰:“取明州簿來。”頃之,一吏持簿至,

他倆從來都沒去過那裡,但很快就像昨天晚上一樣很自然地走到了廟前。在廟的西北角,他們看見有一兩張蘆蓆,下面的紙錢還在。辛察和車伕都認得昨夜寄存錢的地方,就去找那個開門的女人。守門人說:“這沈氏廟只有魏侍御,此外再沒有任何人。”沈氏有個僕人也住在廟旁。聽說了這件事,又聽辛察和車伕描述那女人的衣服和相貌,就哭著說:“那就是我家太夫人。”原來那天夜裡五更時分,魏式全家都聽見了敲門聲,讓人去看,卻什麼也沒看見。這樣好幾次,魏式想大概是盜賊。第二天,就報告了縣吏,要求防備盜賊。這天夜裡,魏式請客人一同吃煎餅,剛吃完魏式就死了。辛察想驗證一下黃衫人那夜所說的公事是什麼,就自己到廟周圍偷偷探聽,果然抓魏式去陰間就是黃衫人所說的公事。出自《河東記》。

僧彥先

青城寶園山的和尚彥先有些見不得人的罪過。一次他離開寶園山到蜀州去,半路上住在天王院,突然死去。他被人追捕後,來到一座官府中。那人沒領他去見王,先去見了判官。判官問彥先犯的什麼罪,彥先抵賴不認罪。判官就拿來一個豬蹄給他,他推辭不過,就勉強接受了,那豬蹄原來是一面鏡子。彥先一照,看見自己在鏡子裡,從前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都清清楚楚地浮現出來。彥先慚愧驚恐,不知該怎麼辦。判官安撫他,告戒了他一番就放他還陽了。彥先再生後,到處說這件事,然而對他曾做過的那些壞事卻一字不提。出自《北夢瑣言》。

陳龜範

明州人陳龜範到廣陵遊歷時,曾事奉贊善馬潛。一天夜裡陳龜範突然死去,到了一個府衙,一位府官看了公文後說:“我要抓陳龜謀,怎麼把陳龜範抓來了?”陳龜範說:“我原名叫陳龜謀,近來在馬贊善手下做事,他忌諱‘言’字,所以我就改了一個字。”府官就說:“把明州的簿冊取來。”一會兒一個小吏拿來了簿冊,

視之,乃龜謀也。因引至曹署,吏雲:“有人訟君,已引退矣,君當得還也。”龜範因自言:“平生多難,貧苦備至。人生固當死,今已至此,不願還也。”吏固遣之。又曰:“若是,願知將來窮達之事。”吏因為檢簿曰:“君他日甚善,雖不至富貴,然職祿無闕。”又問:“壽幾何?”曰:“此固不可言也。”又問:“卒於何處?”曰:“不在揚州,不在鄂州。”送還家寤。後潛歷典二郡,甚見委用。潛卒,歸於揚州,奉使鄂州,既還,卒於彭澤。出《稽神錄》。

府官一查,果然陳龜範原名叫陳龜謀。於是把他領上公堂,堂上的官員說:“有人告你,但現在原告已撤訴,你可以回人間了。”陳龜範便說:“我在人間多災多難,受盡窮苦。反正人早晚免不了一死,我既然來了,就不願回去了。”官員堅持要送他還陽。他又說:“如果非讓我回去,我想知道我將來的命運怎樣。”官員就替他查看簿冊,告訴他說:“你日後的命運很好,雖然不至於大富大貴,但官職俸祿是不會缺的。”陳龜範又問:“我還有多少年陽壽?”官員說:“這個可就不能告訴你了。”又問:“最後死在哪裡?”官員說:“既不死在揚州,也不死在鄂州。”把他送回了家,他就復活了。後來馬潛先後在兩個郡當了郡守,很重用陳龜範。馬潛死後,陳龜範回到揚州,又奉命到鄂州,回來的時候,死在了彭澤。出自《稽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