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八十四 再生十

周子恭  李 及  阿 六  崔 君  劉 溉

朱 同  郜 澄  王 勳  蘇履霜  景 生

許 琛

周子恭

唐天后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見大帝於殿上坐,裴子儀侍立。子恭拜,問:“為誰?”曰:“周子恭追到。”帝曰:“我喚許子儒,何為錯將子恭來?即放去。”子恭蘇,問家中曰:“許侍郎好在否?”時子儒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則天聞之,馳驛向幷州,問裴子儀。儀時為判官,無恙。出《朝野僉載》。

李 及

李及者,性好飲酒,未嘗餘瀝,所居在京積善裡。微疾暴卒,通身已冷,唯心微暖,或時屍語,狀若詞訴。家人以此日夜候其活。積七八日方蘇。自雲,初有鬼使追他人。其家房中先有女鬼,以及飲酒不澆漓,乃引鬼使追及。

周子恭

唐武則天時,地官郎中周子恭突然亡故。他看見高宗在大殿上坐著,裴子儀站在旁邊侍候。子恭叩拜高宗,高宗問:“這人是誰?”裴子儀說:“周子恭被帶來了。”高宗說:“我叫的是許子儒,怎麼把周子恭錯抓來了?快放回去。”子恭甦醒後,問家人說:“許侍郎還安好嗎?”當時許子儒任天官侍郎,已經病了,當天夜晚就死了。武則天聽說這件事,便派人乘驛馬到幷州,打聽裴子儀的消息。裴子儀當時任判官,沒出什麼事。出自《朝野僉載》。

李 及

有個叫李及的,非常愛喝酒,喝起酒來一滴也不灑,家住在京城積善裡。有一天他得了很小的病,卻突然死去,全身已冰涼,只有心口還有溫熱,還不時地嘟囔幾句話,像是在申訴。家裡人因此都日夜守在他的旁邊盼望他活過來。過了七八天,李及才甦醒過來。他自己說,起初有個鬼卒在追捕別人。李及家原來有個女鬼,由於李及平日喝酒時一點也不灑在地上,女鬼喝不到酒,就把外面追捕別人的鬼卒領進來,讓鬼卒把李及抓去了。

及知錯追己,故屢屍語也。其鬼大怒,持及不捨。行三十餘里,至三門,狀若城府。領及見官,官問:“不追李及,何忽將來?”及又極理稱枉。官怒,撻使者二十,令送及還。使者送及出門,不復相領。及經停曹司十日許,見牛車百餘具,因問吏:“此是何適?”答曰:“祿山反,殺百姓不可勝數,今日車般死按耳。”時祿山尚未反,及言:“祿山不反,何得爾為?”吏雲:“尋當即反。”又見數百人,皆理死按甚急。及尋途自還,久之至舍。見家人當門,不得入,因往南曲婦家將息。其婦若有所感,悉持及衣服玩具等,中路招之,及乃隨還。見屍臥在床,力前便活耳。出《廣異記》。

阿 六

饒州龍興寺奴名阿六,寶應中死,隨例見王。地下所由雲:“汝命未盡,放還。”出門,逢素相善胡。其胡在生,以賣餅為業,亦於地下賣餅。見阿六忻喜,因問家人,並求寄書。久之,持一書謂阿六曰:“無可相贈,幸而達之。”言畢,推落坑中,乃活。家人於手中得胡書,讀雲:“在地下常受諸罪,不得託生,可為造經相救。”詞甚悽切。其家見書,造諸功德。奴夢胡云:“勞為送書,得免諸苦。今已託生人間,故來奉謝,亦可為謝妻子。”言訖而去。出《廣異記》。

李及知道自己被錯抓,就不斷申辯。鬼卒十分生氣,抓住李及不放。帶他走了三十多裡,來到三座門前,樣子好像是座官府。領他見官,官問鬼卒說:“我並沒有讓你抓李及,你怎麼忽然把他抓來了?”李及忙大喊冤枉。官員大怒,打了那鬼卒二十鞭子,命令把李及送回人間。鬼卒把李及送出門,就不再管他了。李及在官署待了大約十天,看見有一百多輛牛車,就問官吏:“這些車要到哪裡去?”官吏說:“安祿山造反,殺死的百姓不計其數,這些牛車都是運死人案卷的。”當時安祿山還沒有造反,李及就問:“安祿山沒有造反,為什麼這樣做呢?”官吏說:“馬上就會造反的。”接著又看見好幾百人,都急急忙忙地在整理死人的案卷。後來,李及自己找到路往回走,很久才到家。他見家裡人都堵在大門前,自己進不去,只好到南面巷子的妻子家裡暫歇一陣。李及的妻子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就拿著李及的衣服器物,在半路上招李及的魂,李及就跟著妻子回家了。見自己的屍體躺在床上,李及用力向前一撲,就活過來了。出自《廣異記》。

阿 六

饒州龍興寺有個僕人叫阿六,寶應年間死了,按照慣例去見閻王。陰間的官員說:“你陽壽未盡,把你放回陽間。”臨出門時,阿六遇見一個以前關係不錯的胡人。這胡人活著時是賣餅的,現在他在陰間還是賣餅。他看見阿六後十分高興,向阿六打聽自己家人的情況,並求阿六給他往家捎封信。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封信對阿六說:“我沒什麼禮物送你,只有麻煩你把信捎給我家吧。”說完,猛地把阿六推進一個坑裡,阿六就復活了。家人在阿六手裡得到胡人的信,信上說:“我在陰間常受各種刑罰,不能託生轉世,要為我抄寫佛經才能使我得救。”信裡的話說得很淒涼悲傷。胡人的家人見了信以後,就為他做各種功德。後來阿六夢見胡人對他說:“勞煩你為我送信,使我不再受苦遭罪。現在我已經託生到人世,特來感謝你,並請代我謝謝我的妻兒。”說完就離去了。出自《廣異記》。

崔 君

故崔寧鎮蜀時,犍為守清河崔君,既以啟尹真人函,事具《靈仙篇》也。 是夕,崔君為冥司所召。其冥官即故相呂 也,與崔君友善。相見悲泣,已而謂崔曰:“尹真人有石函在貴郡,何為輒開?今奉上帝命,召君按驗,將如之何?”崔謝曰:“昏俗聾瞽,不識神仙事,故輒開真人之函。罪誠重,然以三宥之典,其不識不知者,俱得原赦。儻公寬之,庶獲自新耳。” 曰:“帝命至嚴,地府卑屑,何敢違乎?”即召按掾,出崔君籍。有頃,按掾至,白曰:“崔君餘位五任,餘壽十五年。今上帝有命,折壽十三年,盡奪其官。”崔又謝曰:“與公平生為友,今日之罪,誠自己招。然故人豈不能宥之?” 曰:“折壽削官,則固不可逃。然可以為足下致二年假職,優其廩祿,用副吾子之託。”崔又載拜謝。言粗畢,忽有云氣藹然,紅光自空而下。 及庭掾僕吏,俱驚懼而起曰:“天符下!”遂揖崔於一室中,崔即於隙間潛視之。見 具巾笏,率庭掾,分立於庭,鹹俯而拱。雲中有一人,紫衣金魚,執一幅書,宣道帝命。於是 及庭掾再拜受書。使駕雲而上,頃之遂沒。 命崔君出坐,啟天符視之,且嘆且泣,謂崔曰:“子識元三乎?元相國弟三,名載也。 ”崔曰:“乃布衣之舊耳。”

崔 君

當初崔寧鎮守蜀地時,犍為郡守清河人崔君因為打開了尹真人的一個匣子,這件事記載在《靈仙篇中。 當天晚上,就被陰曹地府召去了。那裡的冥官就是已故的相國呂 ,呂 生前和崔君是好友。在陰間相見後,兩個人都悲傷地哭了起來,接著呂 對崔君說:“尹真人有個石匣子在你所管轄的郡裡,你為什麼隨便地去打開它呢?現在我奉了上帝的命令,召你來查問這件事情,你讓我怎麼辦?”崔君謝罪說:“我凡俗糊塗,寡聞少見,根本不懂得神仙的事,才隨便打開了尹真人的石匣子。我的罪確定是很重的,但法典中有三種可以寬恕的情況,那些不瞭解情況不知道真相的,都應該被原諒赦免。如果您能饒恕我,我一定會改過自相的。”呂 說:“上帝的命令很嚴格,我這地位卑微的陰曹地府,怎麼敢違抗上帝呢?”說罷就叫來一個管理文書檔案的小吏,叫他查一查崔君的卷宗。過了一會兒,小吏來向呂 報告說:“崔君在人間還可以再做五任官,還有十五年陽壽。現在根據上帝的旨意,把崔君的壽命減去十三年,並削奪他的全部官職。”崔君聽後又謝罪說:“我和您生前是好朋友,今天的罪,全是我自己招來的。然而作為老朋友就不能寬恕我一次嗎?”呂 說:“折你的壽命削你的官職,這本身是逃不掉的。但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在人間再做兩年代理的職務,然而薪俸是很高的,以不辜負你的囑託。”崔君於是又連連拜謝。剛說完,忽然瀰漫起了雲霧,有一道紅光從天而下。呂 以及堂上的官吏、僕役們都驚慌地站起來說:“天符來了!”呂 於是請崔君到另一個屋裡暫避一下,崔君從門縫中向外偷看。見呂 戴好頭巾拿好笏板,率領著官吏們分別站在廳堂兩邊,個個都低頭拱手。這時雲裡有一個人,穿著佩有金魚袋的紫色官服,手裡拿著一張文書,宣讀上帝的聖旨。宣讀完了,呂 和官吏們連連跪拜並接過了聖旨。那使者便駕雲而去,很快就不見了。呂 請崔君出來坐下,打開天符看,一面感嘆一面哭泣,他問崔君說:“你認識元老三嗎?元相國排行第三,名叫元載。 ”崔君說:“我和元載沒做官時就是朋友。”

曰:“血屬無類,籲,可悲夫!某雖與元三為友,至是亦無能拯之,徒積悲嘆。”詞已又泣。既而命一吏送崔君歸。再拜而出,與使者俱行。入郡城廨中,己身臥於榻,妻孥輩哭而環之。使者引崔俯於榻,魂與身翕然而合,遂寤。其家雲:“卒三日矣,本郡以白廉使。”崔即治裝,盡室往蜀,具告於寧。寧遂署攝副使,月給俸錢二十萬。時元載方執國政,寧與載善,書遺甚多。聞崔之言,懼其連坐,因命親吏齎五百金,賂載左右,盡購得其書百餘幅,皆焚之。後月餘,元載籍沒。又二年,崔亦終矣。出《宣室志》。

劉 溉

彭城劉溉者,貞元中,為韓城令,卒於官。家甚貧,因寄韓城佛寺中。歲未半,其縣丞竇亦卒,三日而寤。初竇生晝寐,夢一吏導而西去,經高原大澤數百里,抵一城。既入門,導吏亡去。生懼甚,即出城門。門有衛卒,舉劍而列。竇生訊之,衛卒舉劍南指曰:“由此走,生道耳。”竇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慄。即南去,雖殆,不敢息。俄見十餘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竇生,挈其手以泣。熟視之,乃劉溉。曰:“吾子何為而來?”竇具以告。曰:“我自與足下別,若委身於陷阱中,念平生時安可得?”因涕泣。竇即訊冥途事,

說:“他將要被滅族了,唉,真是太可悲了!我和元載雖然是朋友,到這個地步我也沒有辦法救他,只能增加我的悲嘆。”說罷又哭了起來。然後,呂 就派了一個小吏送崔君還陽。崔君再三拜謝後,和那小吏一同上路。他們來到郡城官署後,崔君看見自己的屍體正躺在床上,妻兒們正圍著哭泣。那使者領著崔君,讓他俯身在床上,他的靈魂和肉身立刻合為一體,就醒過來了。崔君的家人對他說:“你已經死了三天,郡裡已將你的死訊向觀察使報告了。”崔君於是整理行裝,全家趕到成都,把自己死而復活的事報告給了崔寧。崔寧就讓崔君當代理副使,每月二十萬錢俸祿。當時元載正執掌朝政,崔寧和元載是朋友,書信來往很多。崔寧聽了崔君的話,怕自己受到元載的牽連而獲罪,就派了個親信帶五百金,賄賂了元載身邊的人,把他和元載的一百多封信都買回來,全燒掉了。過了一個多月,元載因罪被抄家。兩年之後,崔君也死了。出自《宣室志》。

劉 溉

貞元年間,彭城人劉溉在韓城當縣令,死在任上。他家很窮,家人只好暫時寄居在韓城的寺廟裡。不到半年,這個縣的縣丞竇某也死了,過了三天又甦醒過來。起初竇生有一次白天睡覺,夢見來了一個差役領他上路往西走,經過高山大澤,走了好幾百裡,來到一座城下。剛進城門,領他的那個差役就不見了。竇生十分害怕,就又回頭走出城門。城門兩旁有很多舉著刀劍的衛士。竇生就向他們問路,一個衛士用劍指指南面說:“往這兒走,就是活路。”竇某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立刻嚇得雙腿發抖冷汗淋漓。趕快往南奔去,雖然累得要死,也不敢歇一口氣。忽然看見有十幾個人站在道旁,其中有一個人叫竇某的名字,並拉著他的手哭了起來。竇某仔細一看,原來是已死去的縣令劉溉。劉溉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竇某就說了詳情。劉溉說:“我自從和你分別以後,就像掉進了一個陷阱裡,想回到生前,又怎麼可能呢?”說罷便流下眼淚。竇某就向他打聽陰間的情況,

溉泣不語。久之又曰:“我妻子安在,得無恙乎?”竇曰:“賢子僑居韓城佛寺中,將半歲矣。”溉曰:“子今去,為我問訊。我以窮泉困辱,邈不可脫。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幽顯之恨,何可盡道哉!”別謂竇曰:“我有詩贈君,曰:‘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說使人悲。喜得逢君傳家信,後會茫茫何處期。’”已而又泣。竇遂告別,未十餘里,聞擊鐘聲極震響,因悸而寤。竇即師錫從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語於人。出《宣室志》。

朱 同

朱同者,年十五時,其父為癭陶令。暇日出門,忽見素所識里正二人云:“判官令追。”倉卒隨去。出癭陶城,行可五十里,見十餘人臨河飲酒。二里正併入岸坐,立同於後。同大忿怒,罵雲:“何物里正,敢作如此事?”里正雲:“郎君已死,何故猶作生時氣色?”同悲淚久之。俄而坐者散去,同復隨行。行至一城,城門尚閉,不得入。里正又與十餘輩共食,雖命同坐,而不得食。須臾城開,內判官出。里正拜謁道左,以狀引同過判官,判官問里正引同入城。立衙門,尚盤桓,未有所適,忽聞傳語云:“主簿退食。”尋有一青衫人,從門中出,曳履徐行,從者數四。其人見同識之,因問:“朱家郎君,何得至此?”同初不識,無以敘展。主簿雲:“曾與賢尊連官,情好甚篤。”遂領同至判官,與極言相救。

劉溉哭著不說話。好半天才問道:“我的妻子和孩子怎麼樣了,還平安嗎?”竇某說:“你的兒子借住在韓城的寺廟裡,快半年了。”劉溉說:“你回人間後,替我問候他們吧。我在陰間受困受辱,長久無法解脫。常常思念妻子和孩子,就像被人拉住後總想擺脫一樣。陰陽兩界生離死別的悲痛,怎能完全表達得出來呢?”他又對竇某說:“我贈你一首詩,這詩是:‘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說使人悲。喜得逢君傳家信,後會茫茫何處期。’”說罷又哭了起來。竇某於是告別了劉溉,走了不到十多裡,聽見一陣很響亮的鐘聲,他嚇了一跳,就甦醒過來了。竇某就是師錫的本家哥哥,他的外甥崔氏之子,常向人說起這件事。出自《宣室志》。

朱 同

朱同十五歲時,他的父親是癭陶縣令。有一天閒暇無事出門玩,忽然看見平時很熟的兩個里長說:“判官讓我們帶你去。”朱同就慌忙地跟著去了。出了癭陶城,走了約五十里,看見十幾個人在河邊喝酒。兩個里長一起走到岸邊坐下,讓朱同站在他們的身後。朱同大怒,罵道:“你們這兩個里長算什麼東西,怎麼敢這樣對待我?”里長說:“你已經死了,何必還像你活著時那樣氣勢洶洶呢?”朱同一聽,悲傷地哭了好一陣子。一會兒喝酒的人散了,朱同就又跟著里長走。他們來到一座城前,城門還沒開,進不去。這時里長又跟十幾個人在一起吃飯,雖然這次讓朱同坐下來了,卻不給朱同東西吃。不大會兒城門開了,一個判官走出來。里長就在道旁拜見了判官,又拿著解送公文帶朱同一起參見判官,判官就讓里長領著朱同進城。來到衙門前,徘徊了一陣,正不知該做什麼時,衙門裡面忽然傳出話來說:“主簿大人退堂準備吃飯了。”不一會兒有一個穿青色衣衫的官員走出衙門口,趿拉著鞋慢騰騰地走,後面跟著好幾個僕役。這位主簿認識朱同,問道:“朱家公子,到這兒來做什麼呀?”朱同根本不認識主簿,不知說什麼好。主簿說:“我曾和你父親共過事,感情很好。”說完就領著朱同去見判官,極力替朱同求情想救他出陰間。

久之,判官雲:“此兒算亦未盡,當相為放去。”乃令向前二里正送還。同拜辭欲出,主簿又喚,書其臂作主簿名,以印印之,誡雲:“若被拘留,當以示之。”同既出城,忽見其祖父奴下馬再拜雲:“翁知郎君得還,故令將馬送至宅。”同便上馬,可行五十里,至一店。奴及里正,請同下馬,從店中過。店中悉是大鑊煮人,人熟,乃將出几上,裁割賣之。如是數十按,交關者甚眾。其人見同,各欲烹煮。同以臂印示之,得免。前出店門,復見里正奴馬等。行五十里,又至店。累度二店,店中皆持叉竿弓矢,欲來殺同。以臂印示之,得全。久之,方至癭陶城外。里正令同下馬,雲:“遠路疲極,不復更能入城。”兼求還書與主簿,雲送至宅訖。同依其言,與書畢,各拜辭去。同還,獨行入城,未得至宅,從孔子廟堂前過,因入廨歇。見堂前西樹下有人自縊,心亦不懼。乃入堂中假寐,忽然便醒。醒後使人視樹,果有死人。出《廣異記》。

郜 澄

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嘗因選集,至東都。騎驢行槐樹下,見一老母,雲:“善相手。”求澄手相。澄初甚惡之,母雲:“彼此俱閒,何惜來相?”澄坐驢上,以手授之。母看畢,謂澄曰:“君安所居?道里遠近?宜速還家,不出十日,必死。”澄聞甚懼,求其料理。母雲:“施食糧獄,或得福助。

過了半天,判官說:“這個少年的陽壽也還沒盡,應該放他還陽。”說罷就讓剛才送朱同來的那兩個里長送他回去。朱同拜謝告辭後剛要走,主簿又叫住他,在朱同的手臂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蓋上了印章,告誡他說:“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被誰拘捕,你就把臂上的名字和印章給他們看。”朱同出了城,忽然看他祖父的僕人下馬拜見說:“你祖父知道你被放回陽間,所以派我牽著馬來送你回家。”朱同就騎上馬,走了約五十里,來到一個店鋪。里長和僕人請朱同下馬,到店中來。店裡盡是些大鍋,鍋里正在煮人肉,煮熟了,就撈出來放在案子上,切割著賣。這樣的肉案子有幾十個,前來進行交易的人很多。店裡的人看見朱同,就搶著要把朱同下湯鍋烹煮。朱同把臂上的印給他們看,才免了下湯鍋。走出店門,又看見里長和牽馬的僕人。走了五十里,又到了一家店鋪。總共經過兩家店,店裡都是些拿著叉子、棍子、弓箭的人,要來殺死朱同。朱同又給他們看臂上的印,才得以倖免。走了很久,才來到癭陶城外。里長讓朱同下馬,說:“我們一路奔波實在太累了,就不送你進城了。”又請朱同給主簿寫封回信,說已經把他送到家了。朱同就按里長的要求寫了信交給他們,互相拜別而去。朱同一個人進了城,沒到家之前,從孔子廟前路過,就進去歇腳。看見廟堂西面的樹下有一個人上吊,心裡也沒感到害怕。於是就到堂上小睡,忽然就醒過來了。醒來後他讓人去看那棵樹,樹下果然有死人。出自《廣異記》。

郜 澄

郜澄,京兆武功人。曾因等候選官,到東都洛陽去。他騎著驢走到一棵槐樹下,看見一個老婦,對他說:“我善於看手相。”請求給郜澄看一看。郜澄起初很討厭她,老婦說:“你我都閒著沒事,給你看看又有何妨?”郜澄就坐在驢上,把手伸給老婦。老婦看完後說:“你家在哪裡?離這裡有多遠?你最好趕快回家,因為不出十天你一定會死。”郜澄聽了很害怕,就求老婦幫幫他。老婦說:“你給監獄的囚犯施捨些吃食,也許能得到神的佑助。

不然,必不免。”澄竟如言,市食糧獄。事畢,往見母,令速還,澄自爾便還。至武功,一日許,既無疾,意甚歡然,因脫衫出門。忽見十餘人,拜迎道左。澄問所以,雲:“是神山百姓,聞公得縣令,故來迎候。”澄曰:“我不選,何得此官?”須臾,有策馬來者,有持綠衫來者,不得已,著衫乘馬,隨之而去。行之十里,有碧衫吏,下馬趨澄拜。問之,答曰:“身任慈州博士,聞公新除長史,故此遠迎。”因與所乘馬載澄,自乘小驢隨去。行二十里所,博士奪澄馬。澄問:“何故相迎,今復無禮?”博士笑曰:“汝是新死鬼,官家捉汝,何得有官乎!”

其徒因驅澄過水,水西有甲宅一所,狀如官府。門榜雲“中丞理冤屈院”。澄乃大叫冤屈。中丞遣問:“有何屈?”答雲:“澄算未盡,又不奉符,枉被鬼拘錄。”中丞問:“有狀否?”澄曰:“倉卒被拘,實未有狀。”中丞與澄紙,令作狀,狀後判檢。旁有一人,將檢入內。中丞後舉一手,求五百千,澄遙許之。檢雲:“枉被追錄,算實未盡。”中丞判放,又令檢人領過大夫通判。至廳,見一佛廩小胡,頭冠氈帽,著麖靴,在廳上打葉錢。令通雲:“中丞親人,令放卻還生。”胡兒持按入,大夫依判,遂出。復至王所通判,守門者就澄求錢。領人大怒曰:“此是中丞親眷,小鬼何敢求錢?”還報中丞,中丞令送出外。

不然,一定不能免死。”郜澄按老婦說的,買了很多食物施捨給監獄。辦完以後,又去見那老婦,老婦讓他快快回家,郜澄就回家去了。到了武功,過了一天左右,他無病無災,心裡挺高興,就脫了衣衫出門。忽然看見十多個人,在道旁跪拜迎接他。他問是怎麼回事,那些人說:“我們是神山的百姓,聽說大人被任命為縣令,所以來迎候大人。”郜澄說:“我還沒有參加選官,怎麼會得了這個官呢?”不一會兒,有趕著馬和拿著綠色官服的人來迎接,郜澄不得已,只好穿上官袍騎上馬,跟他們走。走了十里,又有一個穿青綠袍子的官員,下馬向郜澄跪拜。問是誰,回答說:“我現任慈州博士,聽說大人新被任命為長史,特來相迎。”說罷就把他的馬給郜澄騎,他自己騎上小驢隨行。走了二十多裡,那博士突然把郜澄的馬搶了去。郜澄問:“為什麼你來迎接我,現在又如此無禮?”博士大笑說:“你不過是個剛死的鬼,陰司要抓你去,你哪是什麼官呀!”

那些人趕著郜澄過了一條河,河西有一座府宅,像是衙門。門上的匾寫著“中丞理冤屈院”。郜澄就大喊冤枉。中丞派人問他:“有什麼冤屈?”他回答說:“我陽壽未到,也沒有陰曹的符錄傳我,卻被鬼卒硬抓了來。”中丞問:“有沒有狀子?”他說:“急匆匆被抓來,沒有狀子。”中丞就給郜澄紙,讓他寫狀子,寫完後中丞讓人去查一查。只見旁邊一個官員拿著簿子到裡面去查。中丞又舉起一隻手掌,暗示向郜澄要五百千錢作賄賂,郜澄遠遠地示意答應給錢。不一會兒去查驗的官員報告說:“郜澄是被錯抓來的,他的陽壽確實沒盡。”中丞聽了就判決釋放,又讓那官員領他去見大夫進行裁決。來到一個廳前,見一個佛廩國的胡人少年,頭戴氈帽,腳穿鹿皮靴子,在廳上玩打葉錢。領郜澄來的官員讓他進去通報說:“這是中丞的親屬,命令放他還陽。”那胡人少年拿著公文進去,大夫同意中丞的判決,郜澄就出來了。又來到王所在的地方進行裁決,門口把守的人向郜澄索賄。領郜澄來的官員大怒說:“這是中丞的親屬,你這小鬼竟敢要錢?”又回去向中丞報告,中丞就讓人把郜澄送出門外。

澄不知所適,徘徊衢路。忽見故妹夫裴氏,將千餘人西山打獵。驚喜問澄:“何得至此?”澄具言之。裴雲:“若不相值,幾成閒鬼,三五百年,不得變轉,何其痛哉!”時府門有賃驢者,裴呼小兒驢,令送大郎至舍,自出二十五千錢與之。澄得還家,心甚喜悅。行五六裡,驢弱,行不進。日勢又晚,澄恐不達。小兒在後百餘步,唱歌。澄大呼之,小兒走至,以杖擊驢。驚澄墮地,因爾遂活。出《廣異記》。

王 勳

華州進士王勳,嘗與其徒趙望舒等入華岳廟。入第三女座,悅其倩巧而蠱之,即時便死。望舒惶懼,呼神巫,持酒饌,於神前鼓舞,久之方生。怒望舒曰:“我自在彼無苦,何令神巫彈琵琶呼我為?”眾人笑而問之,雲:“女初藏己於車中,適繾綣,被望舒彈琵琶告王,令一黃門搜諸婢車中。次諸女,既不得已,被推落地,因爾遂活矣。”出《廣異記》。

蘇履霜

太原節度馬侍中燧小將蘇履霜者,頃事前節度使鮑防。從行營日,並將伐回紇。時防臨陣指一旗劉明遠,以不進鋒,命履霜斬之。履霜受命,然數目明遠,遽進,

郜澄不知該往哪裡走,就在大道上徘徊。忽然看見已亡故的妹夫裴氏帶著一千多人去西山打獵。裴氏驚喜地問郜澄:“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郜澄就詳細說了情況。裴氏說:“你如果不遇見我,很可能會變成一個到處遊蕩的閒鬼,三五百年也不能轉世,那將多麼悲慘啊!”當時府門外有租驢的,裴氏就叫來一個趕驢的少年,讓他把郜澄送回家去,自己拿出二十五千錢付了驢錢。郜澄能回家了,心裡很高興。走了五六裡地,驢因為太瘦弱走不動了。而且天色將晚,郜澄擔心到不了家了。那趕驢的少年在他後面有百餘步,正悠閒地唱著歌。郜澄大聲招呼他,少年走過來,用棍子打了驢一下。郜澄嚇了一跳,摔了下來,就活過來了。出自《廣異記》。

王 勳

華州有位進士叫王勳,有一次和同伴趙望舒等人逛華山嶽廟。他們來到廟中第三座女神像前,王勳看那女神像非常美麗動人,就勾引調戲女神,當時就倒地死去了。趙望舒嚇壞了,立刻找來女巫,供上酒肉,在神像前又唱又跳,過了很久,王勳才甦醒過來。王勳甦醒後很生氣地對趙望舒說:“我在那邊一點罪都沒遭,你為什麼讓神婆子彈琵琶喊我?”大家笑著問他到底怎麼回事,王勳說:“我一開始被神女藏在她的車子裡,兩個人剛要纏綿交歡,被趙望舒找的神婆子彈著琵琶告到大王那裡,大王下令讓黃門官搜查每個婢女的車。搜到這個神女的車時,她沒辦法,才把我推到地上,我就活過來了。”出自《廣異記》。

蘇履霜

太原節度使、侍中馬燧的手下有位年輕將領名叫蘇履霜,曾在前任節度使鮑防帳下任職。在跟隨鮑防的日子裡,曾跟鮑防一起率部隊討伐回紇。當時鮑防親自在陣前指揮,他指著第一旗的劉明遠,因其沒有往前衝,就命令蘇履霜斬了他。蘇履霜得到命令,幾次用眼神向劉明遠示意,劉明遠立即衝上前去,

得脫喪元之禍。後十餘年卒。履霜亦遊於冥間,見明遠。乃謂履霜曰:“曩日蒙君以生成之故,無因酬德,今日當展素願。”遂指一路,路多榛棘,雲:“但趨此途,必遇舍利王。王平生曾為侍中之部將也。見而訴之,必獲免。”告之命去,履霜遂行。一二十里間,果逢舍利王弋獵。舍利素識履霜,驚問曰:“何因至此?”答曰:“為冥司所召。”乃曰:“公不合來,宜速反。”遂命判官王鳳翔令早放回,兼附信耳。謂履霜曰:“為餘告侍中,自此二年,當罷節。一年之內,先須去,入赴朝廷。郎君早棄人世。慎勿洩之。”鳳翔檢籍放歸。至一關門,逢平生飲酒之友數人,謂履霜曰:“公獨行歸,餘曹企慕,所不及也。”生五六日,遂造鳳翔。鳳翔逆已知之,問雲:“舍利何詞?”曰:“有之,不令告他人也。”鳳翔曰:“餘亦知之。汝且歸,餘候隙,當白侍中。”旬日,遂與履霜白之。侍中召履霜訊之,履霜亦具所見。鳳翔陳告後,所驗一如履霜所言。蓋鳳翔生自司冥局,隱而莫有知之者,因履霜還生而洩也。出《玄怪錄》。

景 生

景生者,河中猗氏人也。素精於經籍,授胄子數十人。歲暮將歸,途中偶逢故相呂譚。以舊相識,遂以後乘載之而去。群胄子乃散報景生之家。而景生到家,身已卒訖,

逃脫了丟腦袋的大禍。過了十多年,劉明遠死了。蘇履霜此時也去了陰間,見到了劉明遠。劉明遠就對履霜說:“昔日蒙你好心救過我的命,想報答卻沒機會,今天正好了卻我的心願。”說罷指著前面一條長滿荊棘的路說:“你只要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定會遇到舍利王。舍利王生前曾是馬侍中的部將。你看見舍利王后向他求訴,他一定能救你逃出陰間。”說完就讓履霜快走,履霜就走上了劉明遠指的路。走了一二十里,果然遇見正在打獵的舍利王。舍利王認識履霜,驚奇地問:“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履霜說:“是被冥府召來的。”舍利王說:“你不該來,最好趕快回去。”說完就命令判官王鳳翔快放履霜回人間,並讓履霜捎信。他對履霜說:“替我告訴馬侍中,兩年內,他會被免去節度使的官。所以一年之內,要先自動離職,到朝廷去。他的兒子會很早就死去。這些事千萬不要洩露出去。”王鳳翔就查驗簿冊放履霜還陽。履霜走到一個城關的門前,遇見了他在人間的幾個酒友,他們對履霜說:“你獨自被放回人間,我們太羨慕你了,可真是比不了你。”履霜復活後,過了五六天,就去見王鳳翔。其實王鳳翔事先已經知道了,問:“舍利王說了些什麼?”履霜說:“他說了些話,但不讓我告訴別人。”王鳳翔說:“我也知道。你先回去吧,我找機會,就告訴馬侍中。”過了十天,他就和履霜一同去稟報馬侍中。馬侍中召履霜訊問,履霜就說了他在陰間所經歷的事。王鳳翔說了情況以後,一驗證,和履霜說的完全一樣。原來王鳳翔在人世時就在陰間任有官職,一直保密沒有人知道,由於履霜的復活,這事才洩露了。出自《玄怪錄》。

景 生

景生是河中猗氏人。他對儒家典籍十分精通,曾教授過幾十個國子學的生員。年末要回家的時候,他在路上偶然遇到了已去世的相國呂譚。呂譚因為和景生過去有交往,就讓景生坐在自己隨從的馬車裡,帶著他走了。景生的學生們於是紛紛到景生家裡去報信。然而景生已經在家裡了,並且已經死了,

數日乃蘇。雲:“冥中見黃門侍郎嚴武、朔方節度使張或然。”景生善《周易》,早歲兼與呂相講授,未終秩,遇呂相薨。乃命景生,請終餘秩。時嚴、張俱為左右臺郎,顧呂而怒曰:“景生未合來,固非冥間之所勾留。奈何私慾而有所害?”共請放回,呂遂然之。張尚書乃引景生,屬兩男,一名曾子,一名夫子。閏正月三日,當起北屋,妨曾子新婦。為報止之,令速罷,當脫大禍。及景蘇數日,而後報其家。屋已立,其妻已亡矣。又說曾子當終刺史,夫子亦為刺史,而不正拜。後果如其言。出《玄怪錄》。

許 琛

王潛之鎮江陵也,使院書手許琛因直宿,二更後暴卒,至五更又蘇。謂其儕曰:初見二人黃衫,急呼出使院門,因被領去。其北可行六七十里,荊棘榛莽之中微有徑路。須臾,至一所楔門。高廣各三丈餘,橫楣上,大字書標榜,曰“鴉鳴國”。二人即領琛入此門。門內氣黯慘,如人間黃昏已後。兼無城壁屋宇,唯有古槐萬萬株。樹上群鴉鳴噪,咫尺不聞人聲。如此又行四五十里許,方過其處。又領到一城壁,曹署牙門極偉,亦甚嚴肅。二人即領過曰:“追得取烏人到。”廳上有一紫衣官人,據案而坐,問琛曰:“爾解取鴉否?”琛即訴曰:“某父兄子弟少小皆在使院執行文案,實不業取鴉。”官人即怒,因謂二領者曰:

過了幾天又復活了。他說:“我在陰間見到了黃門侍郎嚴武和朔方節度使張或然。”景生通曉《周易》,過去曾經給相國呂譚講授過,還沒講完,呂相國就去世了。這次呂相國把景生召到陰間,就是讓他把剩餘的講完。當時嚴武和張或然分別擔任左右臺郎,他們生氣地對呂譚說:“景生不應該來,陰間本身就不是他的逗留之地。怎能為了你的私慾而加害於他?”他們一起請求把景生放回去,呂譚就同意了。張或然於是拉過景生,託他照顧自家的兩個兒子,一個叫曾子,一個叫夫子。曾子打算閏正月初三蓋北屋,但這北屋會妨害他新娶的妻子。他託景生告訴家裡人,讓他們立即停止蓋房,就可以免去大禍。景生復活後,過了幾天才去告訴曾子家不要蓋房的事。然而房已經蓋起來了,曾子的妻子已經死了。景生在陰間時又聽張或然說,曾子最終的官職會是刺史,夫子也能當上刺史,但不是通過正式任命當上的。後來果然是這樣。出自《玄怪錄》。

許 琛

王潛鎮守江陵時,使院裡有個叫許琛的抄書吏夜裡值宿,二更後突然死去,到了五更又復活了。他對同事們說:起初看見兩個穿黃衫的人,很急促地把他叫出使院門外,就帶著他走了。往北走了約六七十里,荊棘草叢中隱約有條小路。不一會兒來到一座兩旁立有木柱的大門前。大門高寬都有三丈多,橫楣處掛著一塊大字寫的牌匾,上寫“鴉鳴國”。那兩個人就領許琛進了門。門內陰森昏暗,像人世間黃昏以後那樣。也沒有城牆房舍,唯有千萬株古槐。樹上成群的烏鴉在亂叫,聲音大得人面對面說話都聽不見。又走了大約四五十里,才算過了這塊地方。兩個人又領許琛來到一堵城牆下,見官府衙門建造得十分宏偉,也很莊嚴。兩個人就領他進府衙報告說:“捕殺烏鴉的人已抓到。”堂上有一個紫衣官人坐在桌子後面,問許琛說:“你很會捕捉烏鴉嗎?”許琛連忙辯解說:“我的父兄子弟從小就在使院裡從事文案工作,實在沒有捕捉過烏鴉。”那官人大怒,對兩個領他來的人說:

“何得亂次追人?”吏良久惶懼伏罪,曰:“實是誤。”官人顧琛曰:“即放卻還去。”

又於官人所坐床榻之東,復有一紫衣人,身長大,黑色,以綿包頭,似有所傷者,西向坐大繩床。顧見琛訖,遂謂當案官人曰:“要共此人略語。”即近副階立,呼琛曰:“爾豈不即歸耶?見王僕射,為我雲,武相公傳語僕射,深愧每惠錢物。然皆碎惡,不堪行用。今此有事,切要五萬張紙錢,望求好紙燒之,燒時勿令人觸,至此即完全矣。且與僕射不久相見。”言訖,琛唱喏。走出門外,復見二使者卻領回。雲:“我誤追你來,幾不得脫。然君喜當取別路歸也。”琛問,曰:“所捕鴉鳴國,周遞數百里,其間日月所不及,終日昏暗,常以鴉鳴知晝夜。是雖禽鳥,亦有謫罰。其陽道限滿者,即捕來,以備此中鳴噪耳。”又問曰:“鴉鳴國空地奚為?”二人曰:“人死則有鬼,鬼復有死。若無此地,何以處之?”初琛死也,已聞於潛。既蘇,復報之。潛問其故,琛所見即具陳白。潛聞之,甚惡即相見之說,然問其形狀,真武相也。潛與武相素善,累官皆武相所拔用,所以常於月晦歲暮焚紙錢以報之。由是以琛言可驗。遂市藤紙十萬張,以如其請。琛之鄰而姓許名琛者,即此夕五更暴卒焉,時大和二年四月。至三年正月,王僕射亡矣。出《河東記》。

“你們怎麼可以亂抓人呢?”兩個人驚惶恐懼了半天,認罪說:“我們確實是抓錯了。”官人看著許琛說:“現在就放你回人間去。”

官人坐的床榻東面還有一個紫衣人,身材高大,黑皮膚,頭上包著綿布,好像是受了傷,臉朝西坐在一張大繩床上。他看了看許琛,對坐在桌案後面的官人說:“我要跟他說幾句話。”就站到旁邊的臺階處,招呼許琛說:“你不是馬上要回人間了嗎?你看見王僕射,替我傳話,就說武相公告訴他,十分感謝他常送來錢物。但錢都是破的,沒法使用。現在我這裡有急事,需要五萬張紙錢,希望他一定用好紙錢燒掉,燒的時候不要讓人碰,這樣我收到的紙錢就能是完整的了。此外我和王僕射不久就會相見了。”說完後,許琛大聲地答應了。走出大門外,又看見抓他來的那兩個人來送他回家。他們說:“我們錯抓了你,差點使你回不了人世。然而可喜的是你可以走另一條路回家了。”許琛問他們鴉鳴國是怎麼回事,他們說:“抓你的鴉鳴國,方圓好幾百裡,太陽月亮都照不進這個國來,常年黑暗,只能以烏鴉的叫聲來區分晝和夜。這些烏鴉雖然是鳥類,對它們也有貶謫和懲罰。那些在人世間壽命已到期的烏鴉,就被抓到這裡,讓它們在這裡鳴叫。”許琛又問:“鴉鳴國裡的那些空地是幹什麼用的?”二人說:“人死了變成鬼,但鬼也會死。如果沒有這些空地,鬼死了以後往何處放呢?”許琛當初死的消息已有人報給王潛了。許琛復活後,又報告了王潛。王潛就問許琛到底是怎麼回事,許琛詳細述說了在陰間的經歷見聞。王潛聽說武相公說很快就會與自己相見,心裡很厭惡,然而問許琛武相公的長相,還真就是他。王潛當初和武相公關係很好,每次升官都是武相公提拔的,所以武相公死後,王潛經常在月末和年末燒些紙錢報答他。所以他認為許琛說武相公的事是真的。於是王潛就買了十萬張藤紙燒了,以滿足武相公的請求。這天夜裡五更,許琛一個同名同姓的鄰居突然死去,這是太和二年四月的事。到了太和三年正月,王僕射也死了。出自《河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