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七十 精怪三

雜器用

國子監生 姚司馬  崔 瑴  張秀才  河東街吏

韋協律兄 石從武  姜 修  王屋薪者

雜器用

國子監生

元和中,國子監學生周乙者,嘗夜習業。忽見一小兒,鬅鬙頭,長二尺餘,滿頸碎光如星,熒熒可惡。戲弄筆硯,紛紜不止。學生素有膽,叱之稍卻,復傍書案。因伺其所為,漸逼近,乙因擒之。踞坐求哀,辭頗苦切。天將曉,覺如物折聲,視之,乃弊木杓也,其上黏粟百餘粒。出《酉陽雜俎》。

姚司馬

姚司馬寄居邠州,宅枕一溪。有二小女,常戲釣溪中,未嘗有獲。忽撓竿,各得一物,若鱣者而毛,若鱉者而鰓。其家異之,養於盆池。經夕,二女悉患精神恍惚。夜常

雜器用

國子監生

元和年間,國子監學生周乙,一次正在夜間溫習功課。忽然看見一個小孩,頭髮散亂,有二尺多高,滿脖頸有像星星一樣細碎的光亮,熒熒發光,令人厭惡。他隨意擺弄周乙的筆和硯,弄得亂七八糟也不停止。周乙向來有膽量,呵叱他,他稍微向後退了退,一會兒又靠到書桌旁邊。周乙就等著看他要幹什麼,他漸漸逼近,周乙就把他捉住了。他蹲坐在那裡求饒,言辭非常悽苦懇切。天要亮的時候,周乙聽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一看,原來是一把破木勺,那上面粘了一百多粒慄米粒。出自《酉陽雜俎》。

姚司馬

姚司馬寄居在邠州,住所緊靠一條小溪。他有兩個小女兒,常在溪上釣魚玩,不曾有什麼收穫。忽然釣竿抖動,二女各釣到一個東西,一個像鱔魚而有毛,一個像鱉而長鰓。家人覺得很奇怪,把它們養在小池中。經過一夜,兩個女兒都精神恍惚。夜裡常

明炷,對作戲。染藍涅皁,未嘗暫息,然莫見其所取也。時楊元卿在邠州,與姚有舊,姚因從事邠州。又歷半年,女病彌甚。其家嘗張燈戲錢,忽見二小手出燈影下,大言曰:“乞一錢。”家或唾之。又曰:“我是汝家女婿,何敢無禮?”一稱烏郎,一稱黃郎,後常與人家狎暱。楊元卿知之,因為求上都僧瞻。瞻善鬼神部,持念治病魅者,多著效。瞻至姚家,標 界繩,印手敕劍,召之。後設血食盆酒於界外。中夜,有物如牛,鼻於酒上。瞻乃匿劍, 步大言,極力刺之。其物匣刃而步,血流如注。瞻率左右,明炬索之,跡其血,至後宇角中,見若烏革囊,大可合簣,喘若鞴橐,蓋烏郎也。遂毀薪焚殺之,臭聞十餘里,一女即愈。自是風雨夜,門庭聞啾啾。次女猶病。瞻因立於前,舉伐折羅叱之,女恐怖叩額。瞻偶見其衣帶上有一皁袋子,因令侍奴婢解視之,乃小籥也。遂搜其服玩,籥勘得一簣,簣中悉是喪家搭帳衣,衣色唯黃與皁耳。瞻假將滿,不能已其魅,因歸京。逾年,姚罷職入京,先詣瞻,為加功治之。涉旬,其女臂上腫起如漚,大如瓜。瞻禁針刺,出血數合,竟差。出《酉陽雜俎》。

崔 瑴

元和中,博陵崔瑴者,自汝鄭來,僑居長安延福裡。常一日,讀書牖下,忽見一童,長不盡尺,露發衣黃,自北垣下

點亮燈燭,相對玩耍嬉戲。洗洗染染,一刻也不停歇,但是也沒見到她們做出什麼來。當時楊元卿在邠州,和姚司馬有交情,姚司馬就在邠州做官。又過了半年,二女病得更厲害了。家裡曾玩點燈數錢的遊戲,忽然看見兩隻小手從燈影下伸出來,大聲說:“請給一枚錢。”家裡有人啐它。它又說:“我是你家女婿,怎麼敢無禮?”一個叫烏郎,一個叫黃郎。後來就和家人混熟了。楊元卿知道了這件事,就去請京城的瞻和尚。瞻和尚擅長驅使鬼神的法術,持念禁咒治療鬼魅作祟的病,多能見效。瞻和尚來到姚家,用燈作標,用繩劃界,用手按出指印,用劍發出敕令,召引它們。後來又在界外擺設了祭祀用的酒肉。半夜,有個牛一樣的東西,用鼻子去聞那酒。瞻和尚就藏起劍,趿拉著鞋大聲說話,極用力地刺它。那東西帶著劍就跑了,血流如注。瞻和尚率領左右的人們,舉著火把追尋,循著它的血跡,來到後屋角上,看到一個東西像黑色皮口袋,有土筐那麼大,喘息像風箱一樣,大概是烏郎。於是燃柴把它燒死了,臭氣飄出去十多裡,一個女兒痊癒了。從此,風雨之夜,總聽到門庭有啾啾的聲音。另一個女兒還是病著。瞻和尚就站在她面前,舉起金剛杵怒叱她,女兒嚇得叩頭。瞻和尚偶然見她衣帶上有個黑袋子,就讓婢女解下來看,裡面裝了一把小鑰匙。於是就搜尋她的衣飾器物,用這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櫃子,櫃子裡全是死人時搭設喪帳的布,布的顏色只有黃和黑兩種。瞻和尚的假期將滿,不能把鬼魅整治完,於是就回京城了。過了一年,姚司馬免了官職進京城,先去拜訪瞻和尚,瞻和尚為他女兒加強功力治病。過了十天,他女兒胳膊上腫起來一個瓜那麼大的泡。瞻和尚唸咒,用針刺那泡,泡出了幾次血,病終於好了。出自《酉陽雜俎》。

崔 瑴

元和年間,博陵人崔瑴,從汝州、鄭州一帶來,僑居在長安城的延福裡。曾經有一天,崔瑴正在窗下讀書,忽然看見一個小童,這小童身高還不到一尺,露著髮髻,穿著黃色衣服,從北牆邊

趨至榻前,且謂瑴曰:“幸寄君硯席,可乎?”瑴不應。又曰:“我尚壯,願備指使,何見拒之深耶?”瑴又不顧。已而上榻,躍然拱立。良久,於袖中出一小幅文書,致瑴前,乃詩也。細字如粟,歷然可辨。詩曰:“昔荷蒙恬惠,尋遭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處覓銀鉤?”覽訖,笑而謂曰:“既願相從,無乃後悔耶?”其僮又出一詩,投於几上。詩曰:“學問從君有,詩書自我傳。須知王逸少,名價動千年。”又曰:“吾無逸少之藝,雖得汝,安所用?”俄而又投一篇曰:“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龍蛇運八行。惆悵江生不相賞,應緣自負好文章。”瑴戲曰:“恨汝非五色者。”其僮笑而下榻,遂趨北垣,入一穴中。瑴即命僕發其下,得一管文筆。瑴因取書,鋒銳如新。用之月餘,亦無他怪。出《宣室志》。

張秀才

東都陶化裡,有空宅。大和中,張秀才借得肄業,常忽忽不安。自念為男子,當抱慷慨之志,不宜恇怯以自軟。因移入中堂以處之。夜深欹枕,乃見道士與僧徒各十五人,從堂中出,形容長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儀容止,一一可敬。秀才以為靈仙所集,不敢惕息,因佯寢以窺之。良久,別有二物,展轉於地。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內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馳逐,而目光眩轉,砉剨有聲。逡巡間,僧道三十人,或馳或走,或東或西,或南或北。道士一人,獨立一處,則被一僧擊而去之。其二物周流於僧道之中,未嘗暫息。如此爭相擊搏,或分或聚。一人忽叫雲:“卓絕矣!”言竟,僧道皆默然而息。乃見二物相謂曰:

走到床前,對崔瑴說:“我想住在你讀書的地方,可以嗎?”崔瑴不吱聲。小童又說:“我還健壯,願意供你使喚,為什麼拒絕得這樣厲害呢?”崔瑴還是不理睬他。不一會兒那小童上了床,迅速地拱手站好。許久,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小幅文書,送到崔瑴面前,原來是詩。小字像小米粒那麼大,清晰可辨。詩云:“昔荷蒙恬惠,尋遭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處覓銀鉤?”崔瑴看完,笑著對他說:“既然你願意跟著我,可不要後悔呀?”小童又拿出來一首詩,放到几案上。詩云:“學問從君有,詩書自我傳。須知王逸少,名價動千年。”崔瑴又說:“我沒有王羲之的才華,即使得到你,有什麼用?”一會兒又呈上一首,說:“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龍蛇運八行。惆悵江生不相賞,應緣自負好文章。”崔瑴開玩笑說:“可惜你不是五色筆。”那小童笑著下了床,就走向北牆,進入一個洞中。崔瑴就讓僕人挖掘那下面,挖到一支毛筆。崔瑴就拿起來寫字,筆鋒挺健如新。用了一個多月,也沒有發生別的怪事。出自《宣室志》。

張秀才

東都陶化裡,有處空宅院。太和年間,張秀才借住此地修習學業,常恍恍惚惚感到不安。想到自己身為男子漢,應該抱有慷慨之志,不應該怯懦自軟。於是就搬到中堂去住。夜深了他躺在枕頭上,就看見道士和尚各十五人,從堂中出來,模樣高矮都差不多,排成六行。他們儀容舉止莊重威嚴,都十分可敬。張秀才以為是神仙聚會,不敢大聲出氣,就假裝睡著了偷看。許久,另有兩個東西,輾轉不定地來到地上。每個都有二十一隻眼,內側有四隻眼,閃閃發光,顏色像火。它們互相追趕,目光轉動,有唰唰的聲音。突然,和尚道士三十多人,有的奔有的跑,有的東有的西,有的南有的北。一個道士獨自站在一處,被一個和尚打跑了。那兩個東西周旋穿梭在和尚道士之間,不曾有暫時的停歇。如此互相搏鬥擊打,或者分或者聚。有一個人忽然叫道:“妙極啦!”說完,和尚道士們都默然而止。就見那兩個東西互相說:

“曏者群僧與道流,妙法絕高,然皆賴我二物,成其教行耳。不然,安得稱卓絕哉?”秀才乃知必妖怪也,因以枕而擲之。僧道三十人與二物,一時驚走,曰:“不速去,吾輩且為措大所使也。”遂皆不見。明日,搜尋之,於壁角中得一敗囊,中有長行子三十個,並骰子一雙耳。原缺出處,按見《宣室志補遺》。

河東街吏

開成中,河東郡有吏,常中夜巡警街路。一夕天晴月朗,乃至景福寺前。見一人俯而坐,交臂擁膝,身盡黑,居然不動。吏懼,因叱之,其人俯而不顧。叱且久,即樸其首。忽舉視,其面貌極異,長數尺,色白而瘦,狀甚可懼。吏初驚僕於地,久之,稍能起。因視之,已亡見矣。吏由是懼益甚,即馳歸,具語於人。其後因重構景福寺門,發地,得一漆桶,凡深數尺,上有白泥合其首,果街吏所見。出《宣室志》。

韋協律兄

太常協律韋生,有兄甚凶,自雲平生無懼憚耳,聞有凶宅,必往獨宿之。其弟話於同官,同官有試之者。且聞延康東北角有馬鎮西宅,常多怪物,因領送其宅。具與酒肉,夜則皆去,獨留之於大池之西孤亭中宿。韋生以飲酒且熱,袒衣而寢。夜半方寤,乃見一小兒,長可尺餘,身短腳長,其色頗黑。自池中而出,冉冉前來,循階而上,以至生前,

“剛才和尚道士們的法術絕妙高超,然而全靠我們兩個指教得法。不然,哪能稱得上絕妙呢?”張秀才這才知道他們一定是妖怪,於是就把枕頭扔過去打他們。和尚道士三十人和這兩個東西,一時間都嚇跑了,他們說:“不趕快離開,我們就要被這個窮酸秀才制住了。”於是全都不見了。第二天,一搜尋,在牆角里找到一個爛口袋,裡邊有博戲用的長行子三十個,還有兩隻骰子。原缺出處,按見《宣室志補遺》。

河東街吏

開成年間,河東郡有一個小吏,常常半夜巡察街道。一天晚上天晴月明,他來到景福寺前。看到一個人俯身坐在那裡,兩手交叉抱住膝蓋,身上全是黑的,安然不動。小吏害怕了,就呵叱他,那人還是俯著身不理睬。呵叱了許久,小吏就擊打他的頭。他忽然抬頭看小吏,他的面貌極特別,幾尺高,膚色白而且瘦,樣子非常可怕。小吏一開始嚇得撲倒在地上,老半天,才漸漸能站起來。看他,他已經不見了。小吏因此怕得更厲害,就跑回去,詳細地告訴了別人。後來重建景福寺門,挖地時,挖到一個漆桶,有幾尺高,上邊有白泥封閉桶頂,果然是巡街小吏見到的那怪物。出自《宣室志》。

韋協律兄

太常官中有個姓韋的協律郎,他有個哥哥很勇猛,自稱平生沒有懼怕的事物,聽說哪裡有凶宅,就一定會去獨自住在那裡。協律郎把這事說給同僚們,同僚中有一個人想試試他哥哥。又聽說延康裡東北角有馬鎮西的府第,常有許多怪物出現,就領著協律郎的哥哥,把他送到那宅子裡去。人們給他準備了酒肉,天黑就全都離開了,只留他自己在大池子西邊的孤亭中過夜。韋生因為喝了酒身上發熱,就袒露著身體睡下了。半夜時分才醒,看到一個小男孩,約有一尺多高,身短腿長,膚色很黑。小男孩從池中出來,慢慢地向前走來,沿著臺階而上,最後來到韋生面前,

生不為之動。乃言曰:“臥者惡物,直又顧我耶?”乃繞床而行。須臾,生回枕仰臥,乃覺其物上床,生亦不動。逡巡,覺有兩個小腳,緣於生腳上,冷如水鐵,上徹於心,行步甚遲。生不動,候其漸行上,及於肚,生乃遽以手摸之,則一古鐵鼎子,已欠一腳矣。遂以衣帶系之於床腳。明旦,眾看之,具白其事。乃以杵碎其鼎,染染有血色。自是人皆信韋生之凶,而能絕宅之妖也。出《異怪錄》。

石從武

開成中,桂林裨將石從武,少善射。家染惡疾,長幼罕有全者。每深夜,見一人自外來,體有光耀。若此物至,則疾者呼吟加甚,醫莫能效。從武他夕,操弓映戶,以俟其來。俄而精物復至,從武射之,一發而中,焰光星散。命燭視之,乃家中舊使樟木燈擎,已倒矣。乃劈而燔之,棄灰河中。於是患者皆愈。出《桂林風土記》。

姜 修

姜修者,幷州酒家也。性不拘檢,嗜酒,少有醒時,常喜與人對飲。幷州人皆懼其淫於酒,或揖命,多避之,故修罕有交友。忽有一客,皁衣烏帽,身才三尺,腰闊數圍,造修求酒。修飲之,甚喜,乃與促席酌。客笑而言曰:“我平生好酒,然每恨腹內酒不常滿。若腹滿,則既安且樂。若其不滿,我則甚無謂矣。君能容我久託跡乎?我嘗慕君高義,

韋生卻不為所動。小男孩就說:“躺著的壞東西,只是又來看我嗎?”於是就繞著床走。不一會兒,韋生回過頭來仰臥著,就覺得那東西上床了,但韋生還是不動。突然,他覺得有一雙小腳爬到了他腳上,像水和鐵那樣涼,一直涼透心,邁步很慢。韋生不動,等到小男孩漸漸走到上邊來,到肚子上時,他才急忙用手一摸,原來是一個古代的鐵鼎,已經缺了一隻腳。於是他用衣帶把鐵鼎系在床腳上。第二天早晨,眾人來觀看,他詳細地說明了夜間的事。就用鐵杵砸碎了鼎,鼎上微微透出血色。從此,人們都相信韋協律的哥哥很勇猛,能除掉凶宅中的妖怪。出自《異怪錄》。

石從武

開成年間,桂林副將石從武,從小就擅長騎馬射箭。他家裡人染上惡病,男女老少很少有安全無恙的人。每到深夜,他就看見一個人從外邊進來,身上閃著光亮。如果這個怪物到了,那些有病的人就呻吟得更加厲害,醫生也不能醫治。另一個晚上,石從武拿著弓箭藏在門後,等著那怪物來。不大一會兒那怪物又來了,石從武射它,一箭就射中了,那光亮像星星一樣散滅了。讓人拿來燈燭一照,原來是家裡以前使用的樟木燈架,已經倒了。就把它劈碎燒了,把灰扔到河裡。於是有病的人就都痊癒了。出自《桂林風土記》。

姜 修

姜修,是幷州一個開酒店的。他生性不拘小節,喜歡喝酒,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平常喜歡和人對飲。幷州人都害怕他沉湎於酒,有時他請人同飲,人們大多躲著他,所以姜修很少有朋友。忽然有一位客人,黑衣黑帽,身高才三尺,腰粗好幾圍,去拜訪姜修要酒喝。姜修給他酒喝,特別高興,就和來客坐近了一起飲酒。客人笑著說:“我平生好喝酒,但是常恨肚子裡的酒總不是滿的。如果肚子滿了,我就安寧快樂。如果不滿,我就覺得很沒意思。你能讓我一直寄身於此嗎?我常仰慕你的高尚情義,

幸吾人有以待之。”修曰:“子能與我同好,真吾徒也,當無間耳。”遂相與席地飲酒。客飲近三石,不醉。修甚訝之,又且意其異人,起拜之,以問其鄉閭姓氏焉,復問:“何道能多飲邪?”客曰:“吾姓成,名德器。其先多止郊野,偶造化之垂恩,使我效用於時耳。我今既老,復自得道,能飲酒。若滿腹,可五石也。滿則稍安。”修聞此語,覆命酒飲之。俄至五石,客方酣醉,狂歌狂舞,自嘆曰:“樂哉!樂哉!”遂僕於地。修認極醉,令家僮扶於室內。至室客忽躍起,驚走而出。家人遂因逐之,見客誤抵一石,剨然有聲,尋不見。至曉睹之,乃一多年酒甕,已破矣。出《瀟湘錄》。

王屋薪者

王屋山有老僧,常獨居一茅庵,朝夕持念,唯採藥苗及鬆實食之。每食後,恆必自尋溪澗以澡浴。數年在山中,人稍知之。忽一日,有道士衣敝衣,堅求老僧一宵宿止。老僧性僻,復惡其塵雜甚,不允。道士再三言曰:“佛與道不相疏,混沌已來,方知有佛。師今佛弟子,我今道弟子,何不見容一宵,陪清論耳?”老僧曰:“我佛弟子也,故不知有道之可比佛也。”道士曰:“夫道者,居億劫之前,而能生天生人生萬物。使有天地,有人,有萬物,則我之道也。億劫之前,人皆知而尊之,而師今不知,即非人也。”老僧曰:“我佛恆河沙劫,皆獨稱世尊。大庇眾生,恩普天地,又豈聞道能爭衡?我且述釋迦佛世尊,是國王之子。其始也,舍王位,入雪山,乘曩劫之功,證當今之果。天上天下,

希望你能好好招待我。”姜修說:“你能和我有共同的喜好,真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應該親密無間。”於是和他一塊兒席地而坐喝了起來。客人喝了將近三石也不醉。姜修非常驚訝,料想他絕非常人,就起來參拜他,問他家住哪裡,姓甚名誰,又問他:“你有什麼道術能喝這麼多?”客人說:“我姓成,名德器。早先多住在郊外,偶然遇上老天降恩,使我有用於當時。我現在已經老了,又自己得了道,能喝酒。要裝滿肚子,得喝五石。喝滿了就安然無所求。”姜修聽了這話,又讓人取酒給他喝。不一會兒喝到五石,客人這才喝醉,就發狂地唱歌跳舞,自己嘆息說:“高興啊!高興啊!”然後就倒在地上。姜修見他已經大醉,就讓家僕扶他到屋內。到了屋內客人忽然跳起來,驚慌地跑出來。家人就去追趕他,見他誤撞到一塊石頭上,砰的一聲就找不到了。到天亮一看,原來是一個多年的酒甕,已經破了。出自《瀟湘錄》。

王屋薪者

王屋山有位老僧,常獨居在一個茅草菴裡,朝夕唸經,只採藥草和鬆籽來吃。每次吃完飯,總要自己尋一處溪澗來洗澡。他幾年來一直住在山裡,人們慢慢了解他了。忽然一天,有位穿破舊衣服的道士,執意請求老僧讓他在庵中住一宿。老僧性格孤僻,又討厭道士有很多塵俗之氣,不答應。道士再三地說:“佛教和道教不相排斥,開天闢地以來,才知道有佛。你現在是佛門弟子,我現在是道門弟子,為什麼不能容我住一宿,陪你清談呢?”老僧說:“我是佛門弟子,根本不知道有道家能比得上佛家的地方。”道士說:“道,產生在億萬劫之前,能生天生人生萬物。使人間有了天,有了地,有了人,有了萬物,這都是我們道的功勞。億萬劫之前,人們都知道它,尊崇它,而你現在還不知道,就不是人了。”老僧說:“我佛經歷了多如恆河之沙的劫難後,人們都獨稱他為世尊。他廣泛地庇護眾生,恩澤遍及天地,又哪裡聽說道能和他抗衡?我且來說一說釋迦佛世尊,他是國王的兒子。當初,他捨棄王位,進入雪山,歷萬劫而不滅,得成正果。天上地下,

唯我獨尊。故使外道邪魔,悉皆降伏。至於今日,孰不聞之?爾之老君,是誰之子?何處修行?教跡之間,未聞有益,豈得與我佛同日而言?”道士曰:“老君降生於天,為此劫之道祖,始出於周。浮紫氣,乘白鹿,人孰不聞?至於三島之事,十州之景,三十六洞之神仙,二十四化之靈異,五尺童子,皆能知之。豈獨師以庸庸之見而敢蔑耶?若以爾佛,舍父逾城,受穿膝之苦,而與外道角勝,又安足道哉?以此言之,佛只是群魔之中一強梁者耳。我天地人與萬物,本不賴爾佛而生。今無佛,必不損天地人之萬物也。千萬勿自言世尊,自言世尊,世必不尊之,無自稱尊耳。”老僧作色曰:“須要此等人,設無此等,即頓空卻阿毗地獄矣!”道士大怒,伸臂而前,擬擊老僧。僧但合掌閉目。須臾,有一負薪者過,見而怪之,知老僧與道士爭佛道優劣。負薪者攘袂而呵曰:“二子俱父母所生而不養,處帝王之土而不臣。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不但偷生於人間,復更以他佛道爭優劣耶?無居我山,撓亂我山居之人!”遂遽焚其茅庵,仗伐薪之斧,皆欲殺之。老僧驚走入地,化為一鐵錚,道士亦尋化一龜背骨。乃知其皆精怪耳。出《瀟湘錄》。

只有我為尊。所以讓邪魔外道全都降服。直到今天,誰不知道他?你的太上老君是誰的兒子?他在什麼地方修行?他的傳道事蹟中,沒聽說有什麼好的地方,怎能和我佛同日而語?”道士說:“太上老君降生在天上,他作為這一劫的道祖,是從周朝開始的。他駕著紫氣,騎著白鹿,誰沒聽說過?至於三島之事,十州之景,三十六洞之神仙,二十四化之靈異,五尺高的兒童都知道。難道是你這個和尚憑著庸俗的見解可以蔑視的嗎?至於你們佛祖,拋棄父親丟掉城池,受穿透膝蓋的痛苦,而與外道爭強鬥勝,又哪裡值得一說呢?從這方面講,佛只是群魔之中強橫的那一個罷了。我們的天、地、人以及萬物,本就不是依靠你們佛而生的。現在沒有佛,一定不會給天、地、人以及萬物帶來什麼損失。千萬不要自己說自己是世尊,自己說自己是世尊,世一定不尊,不要自稱尊了。”老僧變了臉色說:“需要你們這樣的人,假設沒有你們這樣的人,那麼阿毗地獄一下子就空了呀!”道士非常生氣,伸臂向前,要打老僧。老僧只是合掌閉著眼睛。不一會兒,有一個揹著柴的人路過,見了他二人覺得奇怪,知道是老僧和道士爭佛和道的優劣。背柴人捋起袖子呵斥他們說:“你們兩個都是父母生的卻不奉養父母,都住在帝王的土地上卻不對帝王稱臣。不耕田就吃飯,不養蠶就穿衣。不但在人世間苟且偷生,還要為了什麼佛道爭優劣嗎?不要住在我們山上,擾亂我們居住在山上的人!”於是馬上燒了那茅庵,拿著砍柴的大斧,要把他們全殺了。老僧嚇得跑進地裡,變成一口鐵鐘,道士也很快變成一塊龜背骨。這才知道他們都是妖怪。出自《瀟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