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六十九 精怪二

雜器用

蘇丕女  蔣惟嶽  華陰村正 韋 諒  東萊客

交城裡人 岑 順  元無有  李楚賓

雜器用

蘇丕女

武功蘇丕,天寶中為楚丘令,女適李氏。李氏素寵婢,因與丕女情好不篤。其婢求術者行魘蠱之法,以符埋李氏宅糞土中。又縛彩婦人形七枚,長尺餘,藏於東牆窟內,而泥飾之,人不知也。數歲,李氏及婢,相繼死亡。女寡居四五年,魘蠱術成。彩婦人出遊宅內,蘇氏因爾疾發悶絕。李婢已死,莫知所由。經一載,累求術士,禁咒備至,而不能制。後伺其復出,乃率數十人掩捉,得一枚。視其眉目形體悉具,在人手中,恆動不止。以刀斫之,血流於地,遂積柴焚之。其徒皆來焚所號叫,或在空中,或在地上。燒畢,宅中作炙人氣。翌日,皆白衣號哭,數日不已。其後半歲,累獲六枚,悉焚之。唯一枚得而復逸,逐之,忽乃入糞土中。

雜器用

蘇丕女

武功人蘇丕,天寶年間是楚丘縣縣令,女兒嫁給了一個姓李的人。姓李的素來寵愛一個婢妾,因而和蘇丕的女兒感情不那麼好。那婢妾求一個術士做詛咒的巫術,把符埋在李家宅院裡的糞土堆中。又用彩絹扎制了七個婦人形狀的人偶,每個都是一尺多高,藏在東牆的牆洞中,又用泥偽裝好,誰也不知道。幾年之後,姓李的和婢妾相繼死亡。蘇氏女寡居了四五年,詛咒人的巫術成了。彩絹紮成的婦人偶在宅中游蕩,蘇氏女因而病發昏倒。李氏婢妾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經過一年,多次請術士,什麼樣的禁咒都用了,就是不能制止。後來等它們再出來,就率領幾十人捕捉,捉到一個。看它眉目形體全都具備,在人手中,總是不停地動。用刀砍它,血流到地上,於是就堆柴草燒它。它的同伴們都來燒它的地方嚎叫,有的在空中,有的在地下。燒完,宅院裡有一股烤人肉的氣味。第二天,它的同伴們都穿白衣嚎哭,幾天不止。此後半年,陸陸續續捉到六個,全都燒了。只有一個捉到後又跑了,去追它,它忽然鑽進糞土堆中。

蘇氏率百餘人掘糞,深七八尺,得桃符。符上朱書字,宛然可識。雲:“李氏婢魘蘇氏家女,作人七枚,在東壁上土龕中。其後九年當成。”遂依破壁,又得一枚。丕女自爾無恙。出《廣異記》。

蔣惟嶽

蔣惟嶽不懼鬼神。常獨臥窗下,聞外有人聲,嶽祝雲:“汝是冤魂,可入相見。若是閒鬼,無宜相驚。”於是窣然排戶,而欲升其床。見嶽不懼,旋立壁下,有七人焉。問其所為,立而不對。嶽以枕擊之,皆走出戶。因走趁,沒於庭中。明日掘之,得破車輻七枚,其怪遂絕。又其兄常患重疾,嶽親自看視。夜深,又見三婦人鬼至兄床前。叱退之,三遍,鬼悉倒地,久之走出。其兄遂愈。出《廣異記》。

華陰村正

華陰縣七級趙村,村路因齧成谷,樑之以濟往來。有村正常夜渡橋,見群小兒聚火為戲。村正知其魅,射之,若中木聲,火即滅。聞啾啾曰:“射著我阿連頭。”村正上縣回,尋之,見破車輪六七片,有頭杪尚銜其箭者。出《酉陽雜俎》。

韋 諒

乾元中,江寧縣令韋諒堂前忽見小鬼,以下脣掩面,來至燈所,去又來。使人逐之,沒於階下。明旦,掘其沒處,

蘇氏女率領一百多人挖糞,挖到七八尺深,挖到一塊桃符。符上有紅色字跡,依稀可以辨識。那上面寫的是:“李氏的婢妾用巫術詛咒蘇家的女兒,做了七個人偶,在東牆上的土龕中。九年後會成功。”於是就打破東牆,又捉到僅剩下的那一個。蘇丕的女兒從此就沒有什麼事了。出自《廣異記》。

蔣惟嶽

蔣惟嶽不怕鬼神。他曾獨自躺在窗下,聽到外面有人的聲音,蔣惟嶽禱告說:“你是冤魂,可以進來相見。如果是閒鬼,不要來驚擾我。”於是鬼魂窸窸窣窣地推開門,想要到他床上來。見蔣惟嶽不怕,就又站到牆邊去了,共有七個。蔣惟嶽問他們要幹什麼,他們站著不答。蔣惟嶽用枕頭擊打他們,他們就都跑出門去。於是他跑去追趕,見他們消失在庭院裡。第二天挖掘庭院,挖到破車輻條七根,那怪就絕跡了。另外,他哥哥曾經患重病,蔣惟嶽親自照看。夜深了,又看見三個女鬼來到哥哥床前。他大聲呵叱讓鬼退下,喊了三遍,鬼全都倒在地上,好長時間才出去。他哥哥於是就痊癒了。出自《廣異記》。

華陰村正

華陰縣七級趙村,村路因為雨水沖刷而形成深溝,就在上面架了一座橋以便通行。有個村長曾夜裡過橋,看見一群小孩聚在火堆旁邊玩耍。村長知道他們是鬼魅,用箭射他們,聲音就像射中了木頭,火就滅了。聽見一個聲音啾啾地說:“射著我阿連的頭了。”村長從縣裡回來,找到那地方,只見六七個破車輪,其中一個的頭梢上還插著他射出去的那支箭。出自《酉陽雜俎》。

韋 諒

乾元年間,江寧縣縣令韋諒在堂屋前忽然看見一個小鬼,用下嘴脣蓋著臉,來到放燈的地方,離去之後又回來。韋諒派人去追它,它消失在了臺階下。第二天早晨,在它消失的地方挖掘,

得一故門扇,長尺餘,頭作卷荷狀。出《廣異記》。

東萊客

東萊郡有館亭,其西軒常有怪異。客有寢其下者,夜常聞有犬吠,聲甚微。以燭視之,則一無所見。如是者累年矣。其後郡守命扃鍵為庫。嘗一夕月皎,有庫吏見一犬甚小,蒼色,自軒下環庭而走。庫吏怪其與常犬異,因投石擊之。其犬吠而去,入西軒下。明日,庫吏以其事白於郡守,郡守命於西軒窮其跡。見門上狗有蒼毛甚多,果庫吏所見蒼犬之色,眾方悟焉。出《宣室志》。

交城裡人

交城縣南十數裡,常夜有怪見於人,多悸而病且死焉。里人患之久矣。其後裡中人有執弧矢夜行者,縣南見一魁然若巨人狀,衣朱衣,以皁巾蒙其首,緩步而來,欹偃若其醉者。里人懼,即引滿而發,果中焉,其怪遂退。里人懼少解,即北走至旅舍,且語其事。明日,抵縣城,見郭之西丹桂,有一矢貫其上,果里人之矢。取之以歸,鏃有血甚多。白於縣令,令命焚之。由是縣南無患。出《宣室志》。

岑 順

汝南岑順,字孝伯,少好學有文,老大尤精武略。旅於陝州,貧無第宅。其外族呂氏,有山宅,將廢之,順請居焉。

挖到一塊舊門扇,長一尺多,邊緣像捲曲著的荷葉的形狀。出自《廣異記》。

東萊客

東萊郡有一個驛亭,它的西廊常有怪異的事發生。有睡在那裡的客人,夜裡常常聽到有狗叫聲,聲音非常小。用燈燭去照,卻什麼也沒看到。如此好幾年了。後來郡守命令把此亭上鎖做倉庫。曾經在一個月色明亮的夜晚,有一個守庫人看見一隻很小的狗,是青色的,從廊下繞著庭院跑。守庫人因它與平常的狗不同,感到奇怪,就扔石頭打它。那小狗叫著跑開了,跑進西廊下。第二天,守庫人把這事報告郡守,郡守命人在西廊下徹底尋找它的蹤跡。看見門上畫的狗有很多青色的毛,果然是守庫人看見的青色狗的顏色,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出自《宣室志》。

交城裡人

交城縣南十幾裡,常常夜間有鬼怪在人前出現,見到的人大多因驚懼而病得很重。鄉里人憂慮這事很久了。後來鄉里有人帶著弓箭夜間出行,在縣南見到一個像巨人一樣的龐然大物,穿紅衣服,用黑頭巾蒙著頭,慢慢走來,斜躺著像個喝醉了的人。那鄉里人害怕了,就拉滿弓射箭,果真射中了,那怪就退了。那人的恐懼稍有緩解,就向北跑到旅店,並講了這件事。第二天,他到達縣城,見城西的一棵桂樹上有一支箭插在上面,果然是鄉里人射出的那支箭。他把它拿回了家,箭頭上有許多血。他報告給縣令,縣令下令把桂樹燒了。從此縣南就沒有禍患了。出自《宣室志》。

岑 順

汝南人岑順,字孝伯,年輕的時候好學有文才,長大之後尤其精通軍事謀略。他旅居在陝州,窮得沒有房子住。他的親戚呂氏在山上有一座宅子,將要廢棄,岑順就請求住在那裡去。

人有勸者,順曰:“天命有常,何所懼耳!”卒居之。後歲餘,順常獨坐書閣下,雖家人莫得入。夜中聞鼓鼙之聲,不知所來,及出戶則無聞。而獨喜,自負之,以為石勒之祥也。祝之曰:“此必陰兵助我,若然,當示我以富貴期。”數夕後,夢一人被甲冑,前報曰:“金象將軍使我語岑君,軍城夜警,有喧諍者。蒙君見嘉,敢不敬命。君甚有厚祿,幸自愛也。既負壯志,能猥顧小國乎?今敵國犯壘,側席委賢,欽味芳聲,願執旌鉞。”順謝曰:“將軍天質英明,師貞以律。猥煩德音,屈顧疵賤。然犬馬之志,惟欲用之。”使者覆命。

順忽然而寤,恍若自失,坐而思夢之徵。俄然鼓角四起,聲愈振厲。順整巾下床,再拜祝之。須臾,戶牖風生,帷簾飛揚。燈下忽有數百鐵騎,飛馳左右,悉高數寸,而被堅執銳,星散遍地。倏閃之間,雲陣四合。順驚駭,定神氣以觀之。須臾,有卒齎書雲:“將軍傳檄。”順受之。雲:“地連獯虜,戎馬不息。向數十年,將老兵窮,姿霜臥甲。天設勍敵,勢不可止。明公養素畜德,進業及時,屢承嘉音,願託神契。然明公陽官,固當享大祿於聖世,今小國安敢望之?緣天那國北山賊合從,剋日會戰。事圖子夜,否滅未期,良用惶駭。”順謝之。室中益燭,坐觀其變。夜半後,鼓角四發。先是,東面壁下有鼠穴化為城門,壘敵崔嵬。三奏金革,

有人勸他,岑順說:“天命是一定的,怕什麼呢!”最後還是住進去了。後來過了一年多,一次岑順獨自坐在書閣裡,即使家人也不能進入。夜間他聽到軍鼓的聲音,不知從哪來的,等到走出門就聽不到了。岑順因而暗自高興,自己認為自己了不起,以為自己遇到了像後趙石勒發跡那樣的吉兆。他祈禱說:“這一定是陰間的軍隊幫助我,如果真是那樣,應當把富貴的日期預示給我。”幾個晚上之後,他夢見一個人披甲戴盔,前來報告說:“金象將軍派我來告訴岑先生,軍城中夜裡報警,有喧譁爭吵的。承蒙您的讚許,怎敢不聽您的命令。您定有高官厚祿,希望您自己愛惜自己。既然心懷壯志,不知能否屈尊顧念我們小國?現在敵國侵犯城池,我們空著席位等待賢人,十分欽敬您的美名,希望您來統帥軍隊。”岑順致謝說:“金象將軍天資聰明,軍隊紀律嚴明。煩勞將軍發出命令,讓您屈尊來看望我這微賤之人。那麼我這效犬馬之勞的志向,願意為將軍所用。”使者回去覆命。

岑順忽然醒了,恍然若失,坐在那裡思考夢的徵兆。忽然間鼓角聲四起,聲音越來越響。岑順整理頭巾下床,連連下拜進行禱告。不一會兒,門窗有風吹進,帷簾飛動。燈下忽然有幾百名鐵騎,飛奔左右兩邊,他們全都幾寸高,卻披著堅硬的鎧甲,拿著銳利的武器,像星星那樣散落在地上。剎那間,軍隊從四面合攏。岑順又驚又怕,定下神來觀看。不一會兒,有個小卒送來書信說:“將軍傳下作戰的檄文。”岑順接了過來。檄文說:“國土連接匈奴,戰爭連年不斷。過去幾十年,將軍年老,兵力窮盡,任憑霜雪覆蓋鎧甲。但老天佈下強敵,情勢不可阻止。您有修養,又有道德,文武學業進步及時。屢次聽到您的美名,願意與您神交。但是您是陽間的官,本來應該在聖世享受高官厚祿,現在我們小國怎敢奢望用您?由於天那國北山賊聯合起來,約定日期要決戰。事情定在半夜,勝負不能預知,實在令人惶恐害怕。”岑順道謝。他在屋裡又點了幾支蠟燭,坐在那裡觀看事情的變化。半夜以後,戰鼓號角從四面八方響起。先前,在東邊的牆下有個老鼠洞變成了城門,抗敵的堡壘高大森嚴。三次鳴鑼擊鼓,

四門出兵,連旗萬計,風馳雲走,兩皆列陣。其東壁下是天那軍,西壁下金象軍,部後各定。軍師進曰:“天馬斜飛度三止,上將橫行系四方。輜車直入無迴翔,六甲次第不乖行。”王曰:“善。”於是鼓之。兩軍俱有一馬,斜去三尺止。又鼓之,各有一步卒,橫行一尺。又鼓之,車進。如是鼓漸急而各出物包,矢石亂交。須臾之間,天那軍大敗奔潰,殺傷塗地。王單馬南馳,數百人投西南隅,僅而免焉。先是西南有藥臼,王棲臼中,化為城堡。金象軍大振,收其甲卒,輿尸橫地。順俯伏觀之,於時一騎至禁,頒曰:“陰陽有厝,得之者昌。亭亭天威,風驅連激,一陣而勝,明公以為何如?”順曰:“將軍英貫白日,乘天用時,竊窺神化靈文,不勝慶快。”如是數日會戰,勝敗不常。王神貌偉然,雄姿罕儔。宴饌珍筵,與順致寶貝明珠珠璣無限。順遂榮於其中,所欲皆備焉。

後遂與親朋稍絕,閉門不出。家人異之,莫究其由。而順顏色憔悴,為鬼氣所中。親戚共意有異,詰之不言。因飲以醇醪,醉而究洩之。其親人潛備鍬鍤,因順如廁而隔之。荷鍤亂作,以掘室內,八九尺忽坎陷,是古墓也。墓有磚堂,其盟器悉多,甲冑數百,前有金床戲局,列馬滿枰,皆金銅成形,其干戈之事備矣。乃悟軍師之詞,乃像戲行馬之勢也。既而焚之,遂平其地。多得寶貝,皆墓內所畜者。順閱之,恍然而醒,乃大吐。自此充悅,宅亦不復凶矣。時寶應元年也。出《玄怪錄》。

四門出兵,軍旗相連,數以萬計,迅速行軍,雙方都排列成陣。那東牆下的是天那軍,西牆下的是金象軍,部署之後各方壓住陣腳。軍師進詩說:“天馬斜飛度三止,上將橫行系四方。輜車直入無迴翔,六甲次第不乖行。”國王說:“好。”於是擊鼓。兩軍都有一個騎兵,斜著前進了三尺後停止。又擊鼓,各方都有一個步兵,橫行了一尺。又擊鼓,戰車前進。像這樣戰鼓漸漸急促,雙方各自拋出裝東西的包裹,炮石箭矢混雜射出。不一會兒,天那軍大敗,逃奔潰散,屍橫遍野。國王獨自騎馬往南逃跑,幾百人奔向西南角,才得以倖免。原先西南角有藥臼,大王棲身在藥臼中,變化成城堡。金象軍軍威大振,集合士兵,此時車輛、屍體滿地都是。岑順低身觀看他們,這時一個人騎馬跑到禁地,發佈公文說:“生殺之事都有規則,順應它的就能昌盛。天威高聳,像颳風一樣迅速,一場戰役就勝利了,您認為怎麼樣呢?”岑順說:“將軍的英明能夠遮蔽太陽,秉承天意,把握戰機,能識別神化靈文,我不勝愉快。”像這樣會戰了幾天,雙方各有勝負。大王相貌出眾,雄姿無雙。擺宴吃山珍海味,給了岑順珍奇異寶無數。岑順就在他們當中榮華富貴起來,想要的都得到了。

以後,岑順就和親戚朋友漸漸斷絕來往,閉門不出。家裡人覺得奇怪,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岑順面色憔悴,像是中了鬼氣。親戚都認為其中有異,盤問他,他也不說。於是,讓他喝美酒,喝醉後他終於洩露了這事。他的親人偷偷準備好鐵鍬,趁岑順上廁所的時候把他隔離開。拿著鐵鍬在他房間亂挖一氣,挖到八九尺深的時候,忽然陷落成坑,是一個古墳。墳裡有磚砌的內堂,裡面陪葬的器物很多,鎧甲頭盔有幾百套,前面有金床和象棋的棋盤,棋盤上擺滿了馬,都是金銅做成的,行軍作戰的裝備也非常齊全。於是明白了軍師的詩,就是象棋走馬的步驟。家人於是燒了它們,平整了那塊地。得到了很多寶貝,都是墳內儲藏的。岑順看過這些,恍然醒悟,大吐起來。從此他精神煥發,房宅也不鬧鬼了。當時是寶應元年。出自《玄怪錄》。

元無有

寶應中,有元無有,常以仲春末,獨行維揚郊野。值日晚,風雨大至。時兵荒後,人戶多逃,遂入路旁空莊。須臾霽止,斜月方出。無有坐北窗,忽聞西廊有行人聲。未幾,見月中有四人,衣冠皆異,相與談諧,吟詠甚暢。乃雲:“今夕如秋,風月若此,吾輩豈不為一言,以展平生之事也?”其文即曰口號聯句也。吟詠既朗,無有聽之具悉。其一衣冠長人即先吟曰:“齊紈魯縞如霜雪,寥亮高聲予所發。”其二黑衣冠短陋人詩曰:“嘉賓良會清夜時,煌煌燈燭我能持。”其三故弊黃衣冠人亦短陋,詩曰:“清冷之泉候朝汲,桑綆相牽常出入。”其四故黑衣冠人詩曰:“爨薪貯泉相煎熬,充他口腹我為勞。”無有亦不以四人為異,四人亦不虞無有之在堂隍也。遞相褒賞,羨其自負,則雖阮嗣宗《詠懷》,亦若不能加矣。四人遲明方歸舊所,無有就尋之,堂中惟有故杵、燈臺、水桶、破鐺,乃知四人即此物所為也。出《玄怪錄》。

李楚賓

李楚賓者,楚人也。性剛傲,惟以畋獵為事。凡出獵,無不大獲。時童元範家住青山,母嘗染疾,晝常無苦,至夜即發。如是一載,醫藥備至,而絕無瘳減。時建中初,有善《易》者朱邯歸豫章,路經範舍,邯為筮之。乃謂元範曰:“君今日未時,可具衫服,於道側伺之,當有執弓挾矢過者。君能求之斯人,必愈君母之疾,且究其原矣。”元範如言,果得楚賓張弓驟馬至。元範拜請過舍,賓曰:

元無有

寶應年間,有個元無有,曾經在二月末,獨自行走在揚州的郊外。正趕上天晚了,狂風暴雨忽至。當時正是兵荒馬亂之後,百姓大多逃跑了,於是他進入道旁一座空莊院裡。不久天晴了,天邊的月亮漸漸升起來。元無有坐在北窗下,忽然聽到西廊有行人的腳步聲。不一會兒,看見月中有四個人,衣服帽子都很奇異,互相交談說笑,吟詩詠誦十分歡暢。他們於是說:“今晚像秋季,清風明月這樣美,我們怎能不作作詩,以抒平生之志呢?他們作詩的形式就叫做口號聯句。吟誦詩的聲音很洪亮,元無有聽得很清楚。其中一個穿衣戴帽的高個子就首先吟詩道:“齊紈魯縞如霜雪,寥亮高聲予所發。”第二個黑衣黑帽矮小貌醜的人吟道:“嘉賓良會清夜時,煌煌燈燭我能持。”第三個穿戴著破舊的黃衣黃帽,也是矮小丑陋,吟道:“清冷之泉候朝汲,桑綆相牽常出入。”第四個穿戴著舊黑色衣帽的人吟道:“爨薪貯泉相煎熬,充他口腹我為勞。”元無有並不認為這四個人是奇異之人,四個人也沒料想到元無有就在堂下。他們四人相互褒獎欣賞,都表現出很自負的樣子,就連阮籍的《詠懷》,也不能超過他們的詩。四人到天亮後才回去,元無有去尋找他們,堂屋中只有舊杵、燈臺、水桶、破鍋,才知道四個人就是這些物件變化的。出自《玄怪錄》。

李楚賓

李楚賓,是楚地人。他性情剛強傲慢,只以打獵為事。凡是出去打獵,沒有不大獲而歸的。當時童元範家住在青山,母親得了病,白天常常沒事,到晚間就發作。這樣過了一年,醫藥全都用到了,但一點沒有減輕。當時是建中初年,有位擅長《易經》的人朱邯回豫章,路經童元範家,朱邯為他占卜。於是他對童元範說:“您今天未時,可準備一件上衣,在道邊守候,會有個拿弓挾箭的過路人。您如果能求這個人,一定能治癒您母親的病,並且能弄清病的來源。”童元範像他說的那樣,果然遇到李楚賓張弓馳馬而來。童元範揖拜並邀請李楚賓到家裡,李楚賓說:

“今早未有所獲,君何見留?”元範以其母疾告之,賓許諾。元範備飲膳,遂宿楚賓於西廡。是夜,月明如晝。楚賓乃出戶,見空中有一大鳥,飛來元範堂舍上,引喙啄屋,即聞堂中叫聲,痛楚難忍。楚賓揆之曰:“此其妖魅也。”乃引弓射之,兩發皆中,其鳥因爾飛去,堂中哀痛之聲亦止。至曉,楚賓謂元範曰:“吾昨夜已為子除母害矣。”乃與元範繞舍遍索,俱無所見。因至壞屋中,碓桯古址,有箭兩隻,所中箭處,皆有血光。元範遂以火燔之,精怪乃絕。母患自此平復。出《集異記》。

“今天早晨沒有收穫,您為什麼還留我呢?”童元範把他母親的病告訴了他,李楚賓答應了。童元範準備了吃喝,讓李楚賓在西廂房住。這天晚上,月光明亮得像白晝一樣。李楚賓就走出房門,看見空中有隻大鳥,飛到童元範的堂屋上,伸嘴啄屋,立即聽到堂屋中有叫聲,痛苦難以忍受。李楚賓推測說:“這個鳥就是妖魅。”於是引滿弓射它,兩發都中了,那個鳥便飛走了,堂屋中哀痛的聲音也停止了。到拂曉,李楚賓對童元範說:“我昨晚已為您母親除去病害了。”於是和童元範繞著房舍遍地搜索,都沒有發現什麼。於是到破屋中,在原來支撐碓臼的木架上,有兩隻箭,中箭的地方,都有血光。童元範就用火燒了它,那妖精才滅絕。母親的病從此痊癒了。出自《集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