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一十七 鬼二

吳 祥  周翁仲  田 疇  文 穎  王 樊

秦巨伯  宗 岱  鄭 奇  鍾 繇  夏侯玄

嵇 康  倪彥思  沈 季  糜 竺  王 弼

陳 仙  胡 熙  魯 肅

吳 祥

漢諸暨縣吏吳祥者,憚役委頓,將投竄深山。行至一溪,日欲暮,見年少女子,綵衣甚美,雲:“我一身獨居,又無鄉里,唯有一孤嫗,相去十餘步耳。”祥聞甚悅,便即隨去。行一里餘,即至女家,家甚貧陋,為祥設食。至一更竟,聞一嫗喚雲:“張姑子。”女應曰:“諾。”祥問是誰,答雲:“向所道孤嫗也。”二人共寢至曉,雞鳴,祥去。二情相戀,女以紫巾贈祥,祥以布手巾報。行至昨所遇處,過溪,其夜水暴溢,深不可涉。乃迴向女家,都不見昨處,但有一冢耳。出《法苑珠林》。

周翁仲

汝南周翁仲,初為太尉掾。婦產男。及為北海相,吏周光能見鬼,署為主簿。使還致敬於本郡縣,因告之曰:“事

吳 祥

漢代諸暨縣有個縣吏叫吳祥,害怕差役勞累,想逃到深山裡。走到一條溪邊,天快黑了,遇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女,說:“我一個人住,也沒有鄰居,只有一個孤老太太,離我家十幾步。”吳祥聽了挺高興,就隨女子去了。走了一里多,就到了女子家。女子家中很窮,給吳祥做了飯。到了一更天末,聽見一個老婦喊:“張姑子。”女子答:“諾。”吳祥問是誰,女子說:“之前說的那個孤老太太。”二人同寢到天亮,雞叫時吳祥離去。二人戀戀不捨,女子送吳祥一條紫巾,吳祥也回贈一條布手巾。吳祥走到昨天二人相遇處,由於溪水夜裡暴漲,沒法過去,只好迴轉去找那女子家,然而沒有找到,那裡只有一座墳墓。出自《法苑珠林》。

周翁仲

汝南人周翁仲,最初當太尉掾。妻子生了個男孩。後來周翁仲當上北海相時,府裡有個小吏叫周光,能看見鬼,被任為主簿。周翁仲派他回汝南向本郡縣的官員致意,並告訴他說:“事

訖,臘日可與小兒俱侍祠。”主簿事訖還,翁仲問之,對曰:“但見屠人,弊衣蠡髻而踞神坐,持刀割肉。有衣冠青墨綬數人,彷徨堂東西廂,不進,不知何故。”翁仲因持劍上堂,謂嫗曰:“汝何故養此子?”嫗大怒曰:“君常言,兒體貌聲氣喜學似我。老翁欲死,作為狂語。”翁仲具告之,祠祭如此,不具服,子母立截。嫗泣涕言:“昔以年長無男,不自安,實以女易屠者之男,畀錢一萬。”此子年已十八,遣歸其家。迎其女,已嫁賣 者妻。後適西平李文思,文思官至南陽太守。見《風俗通》。

田 疇

田疇,北平人也。劉虞為公孫瓚所害,疇追慕無已,往虞墓,設雞酒之禮哭之。音動林野,翔鳥為之悽鳴,走獸為之悲吟。疇臥於草間,忽有人通雲:“劉幽州來,欲與田子泰言生平之事。”疇神悟遠識,知是劉虞之魂,既進而拜,疇泣不自止,因相與進雞進酒。疇醉,虞曰:“公孫瓚購求子甚急,宜竄伏避害。”疇對曰:“君臣之道,生則盡其義。今見君之靈,願得同歸九泉。骨且不朽,安可逃乎?”虞曰:“子萬古之高士也,深慎爾儀。”奄然不見,而疇醉亦醒。出《王子年拾遺記》。

情辦完後,臘月可與小兒一起祭祀我家祖先。”周光辦完差事回來後,周翁仲問他,他說:“在祭祀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屠夫,穿著破衣頭上挽蠡髻坐在神位上,拿著刀在割肉。還有幾個帶青墨綬的士人在大堂東西廂房裡徘徊不進去,不知是為什麼。”周翁仲就手持寶劍來到堂上,對自己的老夫人說:“你為什麼生了這麼個兒子?”老夫人大怒說:“你不是常說,你兒子的長相性格都像你嗎?你這個老傢伙要死了,說這種瘋話。”周翁仲就把兒子的事說了,並說祭祀時就是如此,要是不說實話,就立刻把他們母子都斬了。這時老夫人才哭著說:“當年因為我們年紀大了沒有男孩兒心裡不安,我就偷偷把新生的女孩兒和一個屠夫換了個男孩兒,並給了那屠夫一萬錢。”現在這孩子已經十八了,周翁仲就把他又送還給屠戶家,把自己女兒重新接了回來,她已嫁給了一個賣餅的做老婆。後來她改嫁給西平人李文思,李文思官至南陽太守。見《風俗通》。

田 疇

田疇是北平人。當時劉虞被公孫瓚殺害,田疇知道後,由於對劉虞特別敬慕,就備了酒和雞肉到劉虞的墓上去祭奠痛哭。哭聲震動了山林和田野,飛鳥都被感動得哀鳴,走獸也被感動得悲號。田疇躺在草叢裡,忽然有人通報說:“劉幽州來了,想和田子泰說說生平的事。”田疇本來就是個十分聰明有見識的人,知道這是劉虞的鬼魂現形,就參見禮拜,仍然痛哭不止,劉虞就和田疇一起喝酒吃雞肉。田疇喝醉了,劉虞說:“現在公孫瓚懸賞捉拿您,很是急迫,您應該趕快躲起來以免被害。”田疇說:“自古君臣的大義就是為臣的在活著時對君王盡忠盡義。現在見到您的魂靈,我也願意一同魂歸九泉。屍骨尚且不朽,我怎麼可以逃走呢?”劉虞說:“您真是千古少有的仁人志士,願您能永遠保持自己的氣節。”說完消失不見了,田疇也醒過來了。出自《王子年拾遺記》。

文 穎

漢南陽文穎,字叔長,建安中,為甘陵府丞。過界止宿,夜三鼓時,夢見一人跪前曰:“昔我先人,葬我於此。水來湍墓,棺木溺,漬水處半,然無以自溫。聞君在此,故來相依。欲屈明日,暫住須臾。幸為相遷高燥處。”鬼披衣示穎,而皆沾溼。穎心愴然,即寤。訪諸左右,曰:“夢為虛耳,何足怪?”穎乃還眠。向晨,復夢見,謂穎曰:“我以窮苦告君,奈何不相愍悼乎?”穎夢中問曰:“子為誰?”對曰:“吾本趙人。今屬汪芒氏之神。”穎曰:“子棺今何所在?”對曰:“近在君帳北十數步,水側枯楊樹下,即是吾也。天將明,不復得見,君必念之。”穎答曰:“諾。”忽然便寤。天明可發,穎曰:“雖雲夢不足怪,此何太過。”左右曰:“亦何惜須臾,不驗之耶?”穎即起,率十數人將導,順水上,果得一枯楊。曰:“是矣。”掘其下,未幾,果得棺,棺甚朽壞,沒半水中。穎謂左右曰:“向聞於人,謂之虛矣。世俗所傳,不可無驗。”為移其棺,葬之而去。出《搜神記》。

王 樊

《燉煌實錄》雲,王樊卒,有盜開其冢。見樊與人樗蒱,以酒賜盜者。盜者惶怖,飲之。見有人牽銅馬出冢者。夜有神人至城門,自雲:“我王樊之使,今有發冢者,以酒墨其脣訖。旦至,可以驗而擒之。”盜既入城,城門者乃縛詰之,如神所言。出《獨異志》。

文 穎

漢朝南陽人文穎,字叔長,建安年間任甘陵府丞。有一次到外地去,晚上住下後,夜裡三鼓時,夢見一個人跪在他面前說:“過去我祖上把我埋在這裡。現在我的墓被水淹了,棺木一半浸在水裡,我自己沒有辦法取暖。聽說您在這裡,所以來求您。希望您明天不要走,再停留一陣兒,將我遷移到高處乾燥的地方吧。”鬼讓文穎看自己的衣服,果然都溼了。文穎心裡很難過,就醒了。醒後問隨從,都說:“夢都是假的,有什麼奇怪的?”文穎就接著睡。睡到拂曉,又夢見那鬼來說:“我把我的困苦告訴了您,您怎麼不可憐我呢?”文穎在夢中問:“您是誰?”鬼說:“我本來是趙地的人,現在歸汪芒神管。”文穎問:“您的棺木現在何處?”鬼說:“只離您住地北面十幾步遠,水邊的一根枯楊樹下,我就在那裡。天快亮了,不能再見到您了,請您別忘了。”文穎回答說:“諾。”忽然就醒了。天亮後可以出發了,文穎說:“雖然說夢不足怪,我這夢做得也太真實了。”隨從們說:“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何不去驗一驗呢?”文穎就領著十幾個人去了,他在前面帶路,順河上行,果然看見一棵枯楊樹。說:“就是這兒。”往下挖,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個棺木,已經朽壞,被水淹了一半。文穎就對隨從們說:“都說夢是虛的,人們的傳說,得檢驗後才能證明啊。”於是把棺材挪了,埋葬以後才離去。出自《搜神記》。

王 樊

《燉煌實錄》上說:王樊死後,有盜墓人挖開他的墳,看見王樊在墓中和人玩樗蒱。看見盜賊,王樊請他喝酒。盜賊驚慌害怕,就喝了酒。然後就看見一個人牽著一匹銅馬出了墳墓。當天夜裡有位神人來到城門前說:“我是王樊派來的。有一個人盜墓,王樊用酒染黑了他的嘴脣。天亮後請查驗抓住他。”盜墓賊進城時,被守城門的人認出來,綁起來一審,果然像那神說的一樣。出自《獨異志》。

秦巨伯

琅邪秦巨伯,年六十。嘗夜行飲酒,道經蓬山廟。忽見其兩孫迎之,扶持百餘步,便捽伯頸著地,罵:“老奴,汝某日捶我,我今當殺汝。”伯思惟,某時信捶此孫。伯乃佯死,乃置伯去。伯歸家,欲治兩孫。孫驚惋,叩頭言:“為子孫,寧可有此,恐是鬼魅。乞更試之。”伯意悟。數日,乃詐醉,行此廟間,復見兩孫來扶持伯。伯乃急持,動作不得。達家,乃是兩人也。伯著火灸之,腹背俱焦坼,出著庭中,夜皆亡去,伯恨不得之。後月,又佯酒醉夜行,懷刀以去,家不知也。極夜不還,其孫又恐為此鬼所困,仍俱往迎之,伯乃刺殺之。出《搜神記》。

宗 岱

宗岱為青州刺史,禁淫祀,著《無鬼論》,甚精,無能屈者。鄰州鹹化之。後有一書生,葛巾,修刺詣岱。與之談甚久,岱理未屈,辭或未暢,書生輒為申之。次及《無鬼論》,便苦難岱,岱理欲屈。書生乃振衣而起曰:“君絕我輩血食二十餘年。君有青牛髯奴,未得相困耳。今奴已叛,牛已死,今日得相制矣。”言絕,遂失書生,明日而岱亡。出《雜語》。

鄭 奇

後漢時,汝南汝陽西門亭有鬼魅,賓客宿止多死亡,或亡發失精。郡侍奉掾宜祿鄭奇來,去亭六七裡,有美婦人

秦巨伯

琅邪人秦巨伯,六十歲。有一次夜裡出去喝酒,路經蓬山廟。忽然看見他的兩個孫子迎上前來,扶他走了一百多步,便把他的脖子揪住往地上按,還罵道:“老東西,你那天打我,我今天就該殺了你。”秦巨伯一想,前幾天真是揍過這個孫子。他就裝死,兩個孫子就扔下他走了。回到家後,秦巨伯就要收拾兩個孫子。孫子又奇怪又害怕,磕頭說:“我們做孫子的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恐怕是鬼怪作祟。您再試試看。”秦巨伯心裡就明白了。幾天後,他又裝醉來到廟前,果然又見兩個孫子迎上來攙扶。秦巨伯迅速抓住他們,讓他們動彈不了。拖到家裡一看,還是那兩個人。秦巨伯用火烤他們,直燒得肚子後背全都胡焦了,把他們扔到院子裡,他們乘著天黑逃掉了,秦巨伯只恨抓不到他們。一個月後,他又假裝喝醉了,懷揣著刀夜晚出去,家裡人都不知道。夜深還沒回來,他的兩個孫子擔心他再被鬼怪所困,就一塊兒出去迎接,結果全被他殺了。出自《搜神記》。

宗 岱

宗岱當青州刺史時,禁止淫祀,還寫了《無鬼論》,道理講得很精闢,沒人能駁倒他,連鄰州的人們也被他說服了。後來有個戴葛巾的書生遞了名帖來見宗岱。兩個人談了很久,遇到宗岱理不屈而言辭不通暢時,書生就替他申明。後來談到《無鬼論》,書生就一再地駁斥,宗岱有點說不過了。書生就整整衣服站起來說:“您斷了我們的祭祀供奉二十多年。因為您有青牛和長鬚僕人,我們拿您沒辦法。如今奴僕叛逃,青牛已死,我們可以制服您了。”說完書生就不見了。第二天,宗岱就死了。出自《雜語》。

鄭 奇

後漢時,汝南汝陽的西門亭鬧鬼。住在這裡的賓客很多都死了,或者頭髮突然被鬼剃光,或者精神失常。有個當郡侍奉掾的宜祿人鄭奇到西門亭去,在離亭六七裡處遇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

乞寄載,奇初難之,然後上車。入亭,趨至樓下,吏卒白樓不可上。奇曰:“我不惡也。”時亦昏冥,遂上樓。與婦人接宿,未明發去。亭卒上樓掃除,見死婦,大驚,走白亭長。擊鼓會諸廬吏,共集診之,乃享西北八里吳氏婦,新亡,夜臨殯火滅,及火至失之。其家即持去。奇發,行數裡,腹痛。到南頓利陽亭,加劇物故。樓遂無敢覆上。出《風俗通》。

鍾 繇

鍾繇忽不復朝會,意性有異於常。寮友問其故,雲:“常有婦人來,美麗非凡間者。”曰:“必是鬼物,可殺之。”後來止戶外,曰:“何以有相殺意?”元常曰:“無此。”殷勤呼入。意亦有不忍,乃微傷之,便出去,以新綿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尋跡,至一大冢,棺中一婦人,形體如生,白練衫,丹繡 襠,傷一髀,以 襠中綿拭血。自此便絕。出《幽明錄》。

夏侯玄

夏侯玄被司馬景王所誅,宗人為設祭。見玄來靈座,脫頭於邊,悉斂果魚酒肉之屬,以內頸中畢,還自安其頭。既而言曰:“吾得請於帝矣,子元無嗣也。”尋有永嘉之役,軍還,世宗殂而無子。出《異苑》。

要求搭他的車,鄭奇起初不答應,後來就讓她上了車。到了西門亭,直趨樓下,吏卒勸鄭奇別上樓。鄭奇說:“我不在乎。”當時天已經黑了,就上了樓。鄭奇當晚和那女子同宿,天沒亮就走了。亭卒上樓打掃,看見那女子已死去,大吃一驚,趕快去報告亭長。敲鼓召集各屋的吏卒一起來看死者,才認出是亭西北八里的吳家女子,剛剛死去,夜裡臨到入殮時燈火突然滅了,等再點上燈才發現女屍不見了。於是女子家把她的屍體領回去了。鄭奇上路後,走了幾裡地突然肚子痛。走到南頓的利陽亭,肚子痛得更厲害了,很快就死了。後來那樓就再也沒人敢上去了。出自《風俗通》。

鍾 繇

鍾繇有一陣忽然不去上朝了,性情也和過去不一樣。同僚朋友問他怎麼回事,鍾繇說:“常有一個女子來,美麗非凡間所有。”朋友說:“一定是個鬼怪,應該殺了她。”後來那女人又來了,停在門外說:“為什麼有了殺我的心思?”鍾繇說:“沒有的事。”非常親切地把那女人叫進屋來。鍾繇不忍心,就用刀輕輕砍傷了她。女人逃出屋,用新綿邊跑邊擦身上的血,血滴了一路。第二天,叫人順著血跡找到一個大墳墓,棺裡躺著個女人,像活人似的,穿著白綢衫和繡花紅坎肩,一條大腿受了傷,用坎肩裡的綿擦的血。從此那女人不再來了。出自《幽明錄》。

夏侯玄

夏侯玄被司馬師殺了以後,族人為他陳設祭品。看見他來到靈座上,把自己的頭摘下來放在一邊,把供桌上的魚果酒肉往脖腔裡塞,塞完自己又把頭安上。接著說:“我已經上請於天帝了,司馬師將沒有後人。”不久就發生了永嘉之戰。軍隊回來後司馬師就死了,沒有兒子。出自《異苑》。

嵇 康

嵇康燈下彈琴,忽有一人,長丈餘,著黑單衣,革帶。康熟視之,乃吹火滅之曰:“恥與魑魅爭光。”嘗行,去洛數十里,有亭名月華。投此亭,由來殺人,中散心神蕭散,了無懼意。至一更操琴,先作諸弄。雅聲逸奏,空中稱善。中散撫琴而呼之:“君是何人?”答雲:“身是故人,幽沒於此。聞君彈琴,音曲清和,昔所好,故來聽耳。身不幸非理就終,形體殘毀,不宜接見君子。然愛君之琴,要當相見,君勿怪惡之。君可更作數曲。”中散復為撫琴,擊節,曰:“夜已久,何不來也?形骸之間,復何足計?”乃手挈其頭曰:“聞君奏琴,不覺心開神悟,恍若暫生。”遂與共論音聲之趣,辭甚清辯。謂中散曰:“君試以琴見與。”乃彈《廣陵散》。便從受之,果悉得。中散先所受引,殊不及。與中散誓,不得教人。天明,語中散:“相與雖一遇於今夕,可以遠同千載,於此長絕。”不勝悵然。出《靈鬼志》。

倪彥思

吳時,嘉興倪彥思,居縣西埏裡。有鬼魅在其家,與人語,飲食如人,唯不見形。彥思奴婢,有竊罵大家者,雲“今當以語”。彥思治之,無敢詈之者。彥思有小妻,魅從求之。彥思乃迎道士逐之。酒殽既設,鬼乃取廁中草糞,布著其上。道士便盛擊鼓,召請諸神。魅乃取虎伏,於神座上吹作角聲音。有頃,道士忽覺背上冷,驚起解衣,乃伏虎也。

嵇 康

嵇康有一次在燈下彈琴,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高一丈多,穿黑衣服,腰扎皮帶。嵇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吹滅了燈說:“和你這樣的妖怪同在燈光下,我真感到羞恥!”還有一次,他出門遠行,走到離洛陽幾十裡的地方,住在月華亭裡。這亭裡有鬼魅殺人。嵇康為人瀟灑曠達,一點也不怕。一更時他在亭中彈琴,彈了好幾個曲子。琴聲悠揚動聽,空中有人叫好。嵇康邊彈邊問:“您是誰呀?”回答說:“我是一個古時的人,死在這裡。聽您的琴彈得清新悠揚,我以前愛好琴,所以來欣賞。我不幸死於非命,形象損毀了,不應該現形和您見面。然而我十分喜歡您的琴藝,自當與您相見,您不要害怕討厭。您再彈幾隻曲子吧。”嵇康就又為鬼魂彈琴,鬼魂就合著琴聲打拍子。嵇康說:“夜已深了,您怎麼還不現形見我,形骸之間,不值得計較。”鬼魂就現了形,用手提著自己的頭說:“聽您彈琴,不覺心開神悟,彷彿又復活了。”於是就和嵇康談論音聲之趣,談得很有道理。他對嵇康說:“請您先把琴給我。”於是彈了《廣陵散》。嵇康要求鬼魂把這首曲子教給他,鬼魂就教了。嵇康過去學過的,遠遠不如。鬼魂讓嵇康發誓決不再教給別人。天亮時鬼魂告別說:“雖然我們只交往了一夜,但友情可以勝過千年,現在要永別了。”兩人心裡都十分悲傷。出自《靈鬼志》。

倪彥思

吳時嘉興有個倪彥思,住在縣城的西埏裡。有個鬼住在他家,能吃能喝能跟人說話,只是不現形。倪彥思的僕人婢女,有罵主人的,鬼就說:“我要告訴你們的主人。”倪彥思知道後就處罰僕人,僕人再不敢偷罵了。倪彥思有一個小老婆,鬼要求得到她。倪彥思於是請了道士來驅鬼。道士剛擺好酒肉,鬼就弄來廁所的糞灑在酒肉上。道士就使勁敲鼓召請諸神,鬼就拿起一隻虎伏跳到神座上吹出軍中畫角的聲音。不一會兒,道士忽然覺得背上發涼,吃驚地起身脫了衣服查看,原來是那隻虎伏。

於是道士罷去。彥思夜於被中,竊與嫗語,共患此魅。魅即屋樑上謂彥思曰:“汝與婦道吾,吾今當截汝屋樑。”即隆隆有聲。彥思懼樑斷,取火照視,魅即滅火,截樑聲愈急。彥思懼屋壞,大小悉遣出,更取火,視樑如故。魅大笑,問彥思:“複道吾不?”郡中典農聞之曰:“此神正當是狸物耳!”此魅即往謂典農曰:“汝取官若干百斛谷,藏著某處,為吏汙穢,而敢論吾。今當白於官,將人取汝所盜谷。”典農大怖而謝之,自後無敢道。三年後去,不知所在。出《搜神記》。

沈 季

吳興沈季,吳天紀二年,為豫章太守。白日,於廳上見一人,著黃巾練衣,自稱汝南平輿許子將,求改葬,倏然不見。季求其喪,不知所在,遂招魂葬之。出《豫章記》。

糜 竺

糜竺用陶朱公計術,日益億萬之利,貲擬王侯,有寶庫千間。竺性能振生死,家馬廄屋側有古冢,中有伏屍。竺夜尋其泣聲,忽見一婦人,袒背而來,雲:“昔漢末為赤眉所發,扣棺見剝,今袒肉在地,垂二百餘年,就將軍求更深埋,並乞弊衣自掩。”竺即令為石槨瓦棺。設祭既畢,以青布裙衫,置於冢上。經一年,行於路曲,忽見前婦人葬所,青氣如龍蛇之形。或有人問竺曰:“將非龍怪耶?”竺乃疑此異,乃問其家童,雲:“時見青蘆杖,自然出入於門,疑其神也,不敢言。”竺為性多忌,信厭術之士,有言中忤,即加刑戮,

道士於是停止做法離去了。夜裡倪彥思和老婆在被窩裡竊竊私語,為鬼的事發愁,鬼就在屋樑上說:“你敢和你老婆議論我,我現在就當截斷你的房樑。”接著就聽見隆隆的截樑聲。倪彥思怕房樑斷了,就點上燈看,鬼把燈吹滅,截樑聲更急了。倪彥思怕屋子倒塌,就讓家中老小都躲出去,再點上燈看,房樑卻好好的。這時鬼大笑說:“還敢不敢議論我了?”郡裡的典農官聽說後說:“這個鬼一定是狸物。”鬼就跑去對典農官說:“你偷了官倉裡幾百斛穀子藏在某地了,當官的貪汙,還有臉議論我。我要把你的醜事告官,讓人搜出你藏的糧食。”典農官嚇壞了,忙向鬼道歉賠罪,以後再也不敢講鬼的事了。三年後,這鬼就沒了,也不知去了哪裡。出自《搜神記》。

沈 季

吳興人沈季在吳天紀二年當豫章的太守。大白天在廳上看見一個人,頭戴黃巾身穿白綢衣,自稱是汝南平輿的許子將,請求給他遷墳,說完就不見了。沈季找他的墳,找不到,只好招魂行了安葬禮。出自《豫章記》。

糜 竺

糜竺用陶朱公之術,日增億萬之利,資產比得上王侯,有上千間寶庫。糜竺能救死扶傷。他家馬圈旁邊有一座古墓,裡面有一具伏屍。有天夜裡糜竺聽見哭聲就出去找,只見一個光著上身的女人向他走來說:“漢代末年赤眉軍挖了我的墓,砸了棺材剝去我的衣服,我光著身子躺在地下已二百多年了,請將軍把我深葬,並給我件衣服遮身子。”糜竺就命人做了石槨瓦棺,設祭完畢後,在她墓上放了一套青布衫裙。過了一年後,糜竺走路時忽然見到那女人墳上繚繞著像龍蛇形的青氣。有人問他:“難道是龍怪?”糜竺感覺奇怪,就問他的家童,家童說:“常常看見一根青蘆杖,自己出入於門,我懷疑是神,沒敢說。”糜竺為人好忌多疑,相信厭勝術士,有人言語犯了忌諱,就會加以刑戮,

故家童不言。竺貲貨如丘山,不可算記,內以方諸為具,及大珠如卵,散滿於庭,故謂之寶庭,而外人不得窺。

數日,忽見有青衣童子數人來雲:“糜竺家當有火厄,萬不遺一。賴君能惻愍枯骨,天道不辜君德,故來禳卻此火,當使君財物不盡。自今已後,亦宜自衛。”竺乃掘溝渠,周繞其庫內。旬日,火從庫內起,燒其珠玉,十分得一,皆是陽燧得旱爍,自能燒物也。火盛之時,見數十青衣童子來撲火,有青氣如雲,覆火上即滅。童子又云,多聚鸛鳥之類以禳災,鸛能聚水巢上也。家人乃收集 數千頭,養於池渠之中,厭火也。竺嘆曰:“人生財運有限,不得盈溢。”竺懼為身之患,時三國交兵,軍用萬倍,乃輸其珍寶車服,以助先主。黃金一億斤,錦綺繡氈 ,積如丘山,鬃馬千匹。及蜀破後,無所有,飲恨而終。出《王子年拾遺記》。

王 弼

王弼注《易》,輒笑鄭玄為儒,雲:“老奴無意。”於時夜分,忽聞外 有著屐聲,須臾便進,自雲鄭玄,責之曰:“君年少,何以輕穿鑿文句,而妄譏詆老子也。”極有忿色,言竟便退。弼惡之,後遇癘而卒。

陳 仙

吳時,陳仙以商賈為事。驅驢行,忽過一空宅,廣廈朱門,都不見人。仙牽驢入宿,至夜,聞有語聲:“小人無畏,敢見行災。”便有一人,徑到仙前,叱之曰:“汝敢輒入官舍。”時籠月曖昧,見其面上黶深,目無瞳子,脣褰齒露,手

所以家童不敢多說話。糜竺家裡的財物堆積如山,無法計數。他的內室以大蚌殼為器具,像雞蛋大小的珍珠散放了一院子,所以稱之為寶庭,不許外人看。

幾天後,忽然有幾個青衣童子來說:“糜竺家將發生火災,一切都將燒盡。由於您能可憐枯骨,上天念您的功德,派我們來救火,使您的財物不至於全毀於大火。從現在起,您自己也要防衛。”糜竺就讓人在庫房周圍挖了溝渠防火。十天後火從庫房內部著起來,珠玉珍寶燒得只剩十分之一。這是因為庫裡的陽燧能聚火,自己把東西燒著了。大火旺時,看見幾十個青衣童子前來救火,有像雲似的青氣蓋在火上,火就滅了。童子又讓糜竺多養些鸛鳥之類以消災,因為鸛鳥能把水存在窩裡。於是他的家人收集了幾千只 養在水池裡以防火。糜竺感嘆地說:“看來人的財運是有限度的,不能超過。”糜竺擔心招來殺身之禍,當時三國交戰,軍隊用度很大,糜竺就向劉備獻了珍寶車馬衣物,黃金一億斤,還有數不盡的綾羅綢緞錦繡氈毯,堆得像山,還獻了一千匹駿馬,以幫助劉備。後來蜀國亡了,糜竺變得一無所有,含恨而死。出自《王子年拾遺記》。

王 弼

王弼給《易經》作注,常嘲笑鄭玄為儒生,說:“那老東西沒有意味。”一天夜裡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片刻進來一個人,自稱是鄭玄,斥責他說:“您這樣年輕,做學問只不過是穿鑿附會而已,怎麼竟敢嘲笑挖苦老子呢?”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王弼十分厭惡,後來得了癘病死了。

陳 仙

吳時陳仙以經商為業。他趕著驢經過一座空宅,這宅子高屋大院紅門,但不見裡面有人。陳仙牽著驢進去住下了,半夜聽見有人說:“這小子膽子真不小,不怕攤上災禍。”只見一個人來到面前喝斥道:“你怎麼敢私闖我的官舍?”當時月色迷濛,見那人臉上黑乎乎的,眼眶裡沒有眼珠子,豁嘴脣外露著牙齒,手裡

執黃絲。仙既奔走後村,具說事狀。父老雲:“舊有惡鬼。”明日,看所見屋宅處,並高墳深出《幽明錄》。

胡 熙

吳左中郎廣陵相胡熙,字元光。女名中,許嫁當出,而欻有身,女亦不自覺。熙父信,嚴而有法,乃遣熙妻丁氏殺之,欻有鬼語腹中,音聲嘖嘖曰:“何故殺我母,我某月某日當出。”左右驚怪,以白信。信自往聽,乃舍之。及產兒遺地,則不見形,止聞兒聲,在於左右。及長大,言語亦如人,熙妻別為施帳。時自言,當見形,使姥見。熙妻視之,在丹帷裹,前後釘金釵,好手臂,善彈琴。時問姥及母所嗜慾,為得酒脯棗之屬以還。母坐作衣,兒來抱膝緣背數戲,中不耐之,意竊怒曰:“人家豈與鬼子相隨!”即於旁怒曰:“就母戲耳,乃罵作鬼子。今當從母指中,入於母腹,使母知之。”中指即直而痛,漸漸上入臂髀,若有貫刺之者,須臾欲死,熙妻乃設饌,祝請之,有頃而止。出《錄異傳》。

魯 肅

孫權病,巫啟雲:“有鬼著絹巾,似是故將相,呵叱初不顧,徑進入宮。”其夜,權見魯肅來,衣巾悉如其言。出《幽明錄》。

拿著黃繩子。陳仙跑到後村,對村人說了這事。村裡人說:“那裡原來就有惡鬼。”第二天陳仙再去看昨晚住的地方,原來是一座高大的墳塋,和深深的墓道。出自《幽明錄》。

胡 熙

吳時左中郎廣陵相胡熙字元光。他有個女兒叫胡中,已經許給了人等待出嫁時,忽然有了身孕,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胡熙的父親胡信治家很嚴,就命令胡熙的妻子丁氏殺掉女兒。突然聽見女兒肚子裡有鬼在嘖嘖地叫著說:“為什麼要殺我母親?我某年某月某日就要出生了。”左右又驚又怪,就告訴了胡信。胡信來一聽,果然如此,就沒有殺。後來嬰兒生下後,只能聽到小孩的聲音卻不見形體。稍大以後,說話也和人一樣。胡熙的妻子為這鬼孩另設了床帳。有一天鬼孩說將現一次形讓姥姥看看。胡熙的妻子一看,鬼孩在一塊紅布里包著,前後綴著金釵,手臂長得很好,善於彈琴。鬼孩常問姥姥和母親愛吃什麼,就弄來些果脯酒棗之類孝敬。鬼孩的母親坐著縫衣,鬼孩就來抱母親的腿、攀爬母親的後背玩耍了幾次,胡中不耐煩了,暗自惱怒地說:“人豈能和鬼子在一起。”鬼孩就在旁邊生氣地說:“我不過和母親玩玩,就罵我是鬼子。我現在要從母親的手指進到肚裡去,讓母親知道知道。”胡中立刻就覺得手指強直而且很痛,慢慢上到手臂、大腿裡,像被刺穿一樣,須臾之間,痛得要死。胡熙的妻子趕快擺上祭品求告,過了一會兒,痛終於止住了。出自《錄異傳》。

魯 肅

孫權得了病,一個巫師報告說:“有個鬼戴著絹頭巾,像是已經故去的將相。呵叱他他也不理,一直走進宮裡來。”當夜,孫權果然看見已死的魯肅來拜見,衣服頭巾和巫師說的完全一樣。出自《幽明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