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三百二 神十二

皇甫恂  衛庭訓  韋秀莊  華嶽神女 王

皇甫恂

皇甫恂,字君和。開元中,授華州參軍。暴亡,其魂神若在長衢路中,夾道多槐樹。見數吏擁彗,恂問之,答曰:“五道將軍常於此息馬。”恂方悟死耳,嗟嘆而行。忽有黃衣吏數人,執符,言天曹追,遂驅迫至一處。門闕甚崇,似上東門,又有一門,似尚書省門。門衛極眾,方引入。一吏曰:“公有官,須別通,且伺務隙耳。”恂拱立候之。須臾,見街中人驚矍辟易。俄見東來數百騎,戈矛前驅。恂匿身牆門以窺。漸近,見一老姥,擁大蓋,策四馬,從騎甚眾。恂細視之,乃其親叔母薛氏也。恂遂趨出拜伏,自言姓名。姥駐馬問恂:“是何人?都不省記。”恂即稱小名,姥乃喜曰:“汝安得來此?”恂以實對。姥曰:“子侄中惟爾福最隆,來當誤爾。且吾近充職務,苦驅馳,汝就府相見也。”

皇甫恂

皇甫恂,字君和。開元年間,授官為華州參軍。突然死去,死後覺得自己的魂魄彷彿走在一條漫長的街道上,路兩旁多是槐樹。看見幾個卒吏手持掃帚掃門迎客,皇甫恂上前詢問,回答說:“五道將軍常在這裡下馬歇息。”皇甫恂才明白自己死了,感嘆著走開了。忽然有幾個穿黃衣的卒吏,手執符牌,說天曹在追他,就驅趕他趕到了一個地方,這裡門闕非常雄偉,好像是世間皇城的上東門。又有一個門,好像是尚書省的門。門衛眾多,剛要帶他進去,一個卒吏說:“大人正在辦緊要公事,必須另外的時間再通報,你暫且等候大人辦公的空隙吧。”皇甫恂拱手而立等著。一會兒,只見街上的人突然驚慌地到處躲避。很快又看見從東來了幾百個騎馬的人,手執戈矛在前開路,皇甫恂躲在門旁偷看。漸漸走近,只見一個老婦人坐在有傘蓋的四馬車上,隨從騎兵很多。他仔細一看,那老婦人竟是已經去世的嬸孃薛氏。皇甫恂趕快跑出去跪伏在地,並報出自己的姓名。老婦人停下馬來問:“你是什麼人?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皇甫恂就說出自己的小名,老婦人一聽笑問:“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皇甫恂照實說了。老婦人說:“我的子侄中你的福氣是最大的,你來肯定是他們弄錯了。可是我最近當了官,苦於為公務奔走效勞,現在還有急事,你到我府上來相見吧。”

言畢遂過。逡巡,判官務隙命入。見一衣冠,昂然與之承迎,恂哀祈之。謂恂曰:“足下陽中有功德否?”恂對曰:“有之。”俯而笑曰:“此非妄語之所。”顧左右曰:“喚閹,古瓦反。 割家來。”恂甚惶懼。忽聞疾報聲,王有使者來,判官遽趨出,拜受命。恂窺之,見一閹人傳命畢,方去。判官拜送門外,卻入,謂恂:“向來大使有命,言足下未合來,所司誤耳。足下自見大使,便可歸也。”

數吏引去,西行三四里,至一府郡,旌旗擁門,恂被命入。仰視,乃見叔母據大殿,命上令坐,恂俯伏而坐,羽衛森然。旁有一僧趺寶座,二童子侍側,恂亦理揖。叔母方敘平生委曲親族,誨恂以仁義之道,陳報應之事。乃曰:“兒豈不聞地獄乎?此則其所也,須一觀之。”叔母顧白僧:“願導引此兒。”僧遂整衣,而命恂:“從我。”恂隨後行。比一二里,遙望黑風,自上屬下,煙漲不見其際。中有黑城,飛焰赫然。漸近其城,其黑氣即自去和尚丈餘而開。至城,門即自啟。其始入也,見左右罪人,初剝皮吮血,砍刺糜碎,其叫呼怨痛。宛轉其間,莫究其數,楚毒之聲動地。恂震怖不安,求還。又北望一門,熾然炎火,和尚指曰:“此無間門也。”言訖欲歸,忽聞火中一人呼恂。恂視之,見一僧坐鐵床,頭上有鐵釘釘其腦,流血至地。細視之,是恂門徒僧胡辨也。驚問之,僧曰:“生平與人及公飲酒食肉,今日之事,

說完就走過去了。過了一會兒,判官辦公務有了時間,就命皇甫恂上殿。皇甫恂看見殿上一個穿官服的人,揚著頭迎過來,皇甫恂苦苦向他祈求。判官對皇甫恂說:“你在陽世積有什麼功德嗎?”皇甫恂說:“有功德。”判官俯首笑道:“這可不是容你胡說八道的地方。”說著就命令左右:“叫閹割家來。”皇甫恂非常恐懼。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報告,大王有使者來了,判官趕快下殿去,跪拜聽命。皇甫恂偷眼看,見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向判官傳達了命令,就走了。判官把使者恭送到門外,回來對皇甫恂說:“剛才使者傳來大王的命令,說你不該到這裡來,是主管官弄錯了。你自己去見見大王,就可以還陽了。”

幾個卒吏領著皇甫恂離開,向西走了三四里,來到一個府邸前,門外旌旗飄揚,皇甫恂被傳令進去。抬頭一看,只見嬸母正端坐在大殿上。嬸母命他上殿坐下,皇甫恂俯伏而坐,羽林衛士森然而立。嬸母的旁邊還有一個和尚盤坐在寶座上,兩個童子站在兩旁,皇甫恂也向和尚拜了一下。嬸母才對皇甫恂說起遠近親戚們,教導他行仁義之道,陳說報應之事,並說:“孩子難道沒聽說過地獄嗎?這裡就是地獄啊。你來了就看一下吧。”說著看了看那個和尚說:“你就帶他去吧。”和尚整了整衣裳,對皇甫恂說:“跟我走。”皇甫恂跟隨和尚走出大殿,走了近一二里地時,遠遠看見一股黑風,自上而下,煙氣瀰漫不見邊際。煙氣中有一座黑城,城裡烈火沖天。漸漸走近那城,那黑煙就在離和尚一丈多遠處分開了。走到城前,城門也自動打開。進城後,只見兩旁都是受刑的罪犯,剛剛被剝皮吸血,斷肢碎肉,罪犯號叫喊冤之聲,充斥其間,無法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拷打之聲驚天動地。皇甫恂恐懼萬分,請求快點回去。他們又向北望見一座門,只見門內烈焰萬丈。和尚說:“這裡叫無間門。”說罷正打算回去,忽然聽見烈火中有一人喊皇甫恂的名字。一看,見一個和尚坐在鐵床上,腦袋上釘著大鐵釘,血流如注。皇甫恂仔細辨認,原來是自己的一個門徒僧胡辨。皇甫恂驚訝地問他怎麼到了這個地步,胡辨說:“因為我平時愛和你們喝酒吃肉,才有今天的事,

自悔何階。君今隨和尚,必當多福,幸垂救。”曰:“何以奉救?”僧曰:“寫《金光明經》一部,及於都市為造石幢,某方得作畜生耳。”恂悲而諾之。遂回至殿,具言悉見。叔母曰:“努力為善,自不至是。”又曰:“兒要知官爵否?”恂曰:“願知之。”俄有黃衣抱案來,敕於廡下發視之。見京官至多。又一節,言太府卿貶綿州刺史,其後掩之。吏曰:“不合知矣。”遂令二人送恂歸,再拜而出。出門後,問二吏姓氏,一姓焦,一姓王。

相與西行十餘里,有一羊三足,截路吼啖,罵恂曰:“我待爾久矣!何為割我一腳?”恂實不省,且問之,羊曰:“君某年日,向某縣縣尉廳上,誇能割羊腳。其時無羊,少府打屠伯,屠伯活割我一腳將去,我自此而斃。吾由爾而夭。”恂方省之,乃卑詞以謝,託以屠者自明。焦王二吏,亦同解紛。羊當路立,恂不得去。乃謝曰:“與爾造功德可乎?”羊曰:“速為我寫《金剛經》。”許之,羊遂喜而去。二吏又曰:“幸得奉送,亦須得同幸惠,各乞一卷。”並許之。更行裡餘,二吏曰:“某隻合送至此,郎君自尋此徑。更一二里,有一賣漿店,店旁斜路,百步已下,則到家矣。”遂別去。

恂獨行,苦困渴。果至一店,店有水甕,不見人。恂竊取漿飲,忽有一老翁大叫怒,持刀以趁,罵雲:“盜飲我漿。”恂大懼卻走,翁甚疾來。恂反顧,忽陷坑中,恍然遂活。而殮

自己後悔也沒有辦法了。你現在跟隨和尚,一定會多福,希望能救我。”皇甫恂問:“我怎麼能救得了你呢?”胡辨說:“你為我抄一部《金光明經》,再為我在城裡造一個石幢,我才可以投胎做一個畜生。”皇甫恂難過地答應下來。於是回到大殿,皇甫恂把剛才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嬸母說:“只要你努力做好事,是不會到這個地步的。”又說:“侄兒想知道自己的陽間官運嗎?”皇甫恂說:“想知道。”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黃衣的卒吏抱著一堆案簿走來,嬸母命他在廊廡下翻看。皇甫恂見簿冊裡京官非常多,又一頁,上面寫著“府卿貶綿州刺史。”後面的字遮蓋起來了。卒吏說:“以後的事你不該知道。”就派了兩個小吏送皇甫恂回陽世,皇甫恂再拜後出門。出門後,問二位卒吏的姓氏,一個姓焦,一個姓王。

三人往西走了十多裡,有一隻三條腿的羊,堵住去路狂叫,罵皇甫恂道:“我等你多時了!為什麼割了我一隻蹄子?”皇甫恂實在記不起來了,就問羊是怎麼回事,羊說:“你某年某日,在某縣縣尉大廳上,誇口說你能割羊蹄。當時沒有殺好的羊,縣尉就打屠戶,屠戶只好割了我一隻蹄子送給你,我因此就死掉了。我因為你才死的。”皇甫恂才想起來,趕緊好言向羊賠罪,推脫說都是屠戶做的。焦、王兩個小吏也上來勸解糾紛,可是那隻羊仍然擋著路站著,皇甫恂不能通過。就道歉說:“我為你造些功德行不行?”羊說:“快為我寫一部《金剛經》吧。”皇甫恂答應後,羊才高興地走開了。兩個小吏又說,“我倆有幸送你一路,也應得到同樣的好處,我們也各求一卷。”皇甫恂一併答應了。又走了一里多路,兩個小吏說:“我們只能送到這裡,你自己沿著這路繼續走吧。再走一二里地,有一個賣漿的小店,店旁有條斜路,走百步就是你家了。”兩個小吏便告辭而去。

皇甫恂自己往前走,又累又渴。果然到了一個小店,店裡有一個水甕,看不見人,皇甫恂就偷偷取水漿來喝。忽然有一個老頭憤怒大喊,拿著刀向皇甫恂逼過來,罵道:“竟然敢偷喝我的漿。”皇甫恂特別恐懼轉身就逃,老頭在後面緊追而來。皇甫恂回頭看,忽然陷進一個坑裡,一驚之下就復活了。而那時他已收殮

棺中,死已五六日。既而妻覺有變,發視之,綿綿有氣。久而能言,令急寫三卷《金剛經》。其夜忽聞敲門聲,時有風欻欻然。空中朗言曰:“焦某王某,蒙君功德,今得生天矣。”舉家聞之。更月餘,胡辨師自京來,恂異之,而不復與飲。其僧甚恨,恂於靜處,略為說冥中見師如此,師輒不為之信。既而去至信州,忽患頂瘡,宿昔潰爛,困篤。僧曰:“恂言其神乎?”數日而卒。恂因為市中造石幢。幢工始畢,其日市中豕生六子,一白色。自詣幢,環繞數日,疲睏而卒。今幢見存焉。恂後果為太府卿,貶綿州刺史而卒。出《通幽記》。

衛庭訓

衛庭訓,河南人,累舉不第。天寶初,乃以琴酒為事,凡飲皆敬酬之。恆遊東市,遇友人飲於酒肆。一日,偶值一舉人,相得甚歡,乃邀與之飲。庭訓復酬,此人昏然而醉。庭訓曰:“君未飲,何醉也?”曰:“吾非人,乃華原梓桐神也。昨日從酒肆過,已醉君之酒。故今日訪君,適醉者亦感君之志。今當歸廟,他日有所不及,宜相訪也。”言訖而去。

後旬日,乃訪之。至廟,神已令二使迎庭訓入廟。庭訓欲拜,神曰:“某年少,請為弟。”神遂拜庭訓為兄,為設酒食歌舞,既夕而歸。來日復詣,告之以貧。神顧謂左右:“看華原縣下有富人命衰者,可收生魂來。”鬼遍索之,

在棺材裡,死了已經五六天了。不久他的妻子發覺有些異常,揭開棺材看,發現皇甫恂有微弱的氣息。過了好久終於會說話了,急忙令人快寫三卷《金剛經》。這天夜裡忽然聽到有敲門聲,當時有陣陣風吹進屋來。空中有人大聲說:“焦某王某,蒙受你的功德,今天要昇天了!”全家都聽到了這話。一個多月後,胡辨和尚從京城來了,皇甫恂很奇怪,但不再同他喝酒。和尚很生氣,皇甫恂就把他拉到僻靜之地,簡單對他說了在陰間看見他受刑的事,和尚根本不信。不久和尚去了信州,突然頭頂生了瘡,一夜之間就爛透了,痛苦不堪。胡僧說:“皇甫恂說的真就這麼神嗎?”過了幾天就死了。皇甫恂便為他在城裡造了一座石幢。石幢剛完工,那天城裡有個豬生了六隻豬崽,其中一隻是白色的。這個白豬竟獨自跑到那根石幢前,圍著石幢轉了好幾天,疲憊而累死了。這個石幢現在還立在城中。皇甫恂後來果然做了太府卿,貶為綿州刺史,死在了任上。出自《通幽記》。

衛庭訓

衛庭訓,河南人,多次科舉都沒考中。天寶初年,就日日彈琴飲酒,凡飲酒都和朋友們互相敬酬。他經常到東市遊逛,遇見朋友就到酒肆共飲。有一天,他偶然遇到一位舉人,談得很投機,就約他一同喝酒。庭訓要回敬舉人時,舉人卻已經昏沉沉地醉了。庭訓說:“你還沒喝,怎麼就醉了?”舉人說:“我不是凡人,是華原縣的梓桐神。昨天從酒肆經過,已被你的酒灌醉了。所以今天拜訪你,正表明醉的人也感念你的志趣。現在我該回廟去了。以後你有什麼辦不了的事,儘管找我。”說完就離開了。

過了十幾天,庭訓就到廟裡去看他。到廟前,梓桐神已派了兩個人迎接。進廟後,庭訓想行禮,梓桐神說:“我比你小,做你的弟弟吧。”神於是拜庭訓為兄,擺下酒食歌舞,庭訓到天黑才回去。後來有一天,庭訓又去見梓銅神,告訴自己很窮。神回頭對左右說:“看看華原縣裡有沒有命衰的富人,可以把他的魂拘來。”鬼到處搜索,

其縣令妻韋氏衰,乃收其魂,掩其心。韋氏忽心痛殆絕。神謂庭訓曰:“可往,得二百千與療。”庭訓乃歸主人,自署雲:“解醫心痛。”令召之。庭訓入神教,求二百千,令許之。庭訓投藥,即愈如故。兒女忻忭,令亦喜,奉錢留宴飲。自爾無日不醉,主人諭之曰:“君當隱貧窘,何苦使用不節乎?”庭訓曰:“但有梓桐神在,何苦貧也!”主人以告令,令召問之,具以實告。令怒,逐庭訓而焚梓桐神廟。

庭訓夜宿村店,忽見梓桐神來曰:“非兄之過,乃弟合衰。弟今往濯錦江立廟,極盛於此,可詣彼也。”言訖不見。庭訓又往濯錦江,果見新廟。神見夢於鄉人,可請衛秀才為廟祝。明日,鄉人請留之。歲暮,神謂庭訓曰:“吾將至天曹,為兄問祿壽。”去數日歸,謂庭訓曰:“兄來歲合成名,官至涇陽主簿。秩不滿,有人迎充判官。”於是神置酒餞之。至京,明年果成名,釋褐授涇陽縣主簿。在任二載,分務閒暇,獨立廳事,有一黃衫吏,持書而入,拜曰:“天曹奉命為判官。”遂卒於是夕。出《集異記》。

韋秀莊

開元中,滑州刺史韋秀莊,暇日來城樓望黃河。樓中忽見一人,長三尺許,紫衣朱冠。通名參謁,秀莊知非人類,問是何神。答曰:“即城隍之主。”又問何來,答雲:“黃河之神,欲毀我城,以端河路,我固不許。克後五日,大戰於河湄,

發現縣令的妻子韋氏,命運已衰,就把她的魂收了來,並把她的心堵住。韋氏忽然感到心痛得要死。神對庭訓說:“你可以去那裡,得到二百千錢才治她的病。”庭訓就回到房主人那裡,自己題字道:“我能治心痛病。”縣令就將庭訓召去。庭訓聽從神的教導,要二百千錢,縣令同意了。庭訓給了她藥,韋氏果然立刻就好了。兒女們很歡喜,縣令也十分高興,送了錢後又留下庭訓宴飲。從此以後天天狂飲無度。房主人告誡他說:“你應該還偽裝窮困,何苦這樣不節制呢?”庭訓說:“有梓桐神在,我怕什麼窮啊!”房主人把這話告訴了縣令,縣令把庭訓叫來問,庭訓把實情全說了。縣令大怒,趕走了庭訓,放火燒了梓桐神廟。

庭訓夜裡投宿在一個鄉村小店,忽然看見梓桐神來了,對他說:“這事不是兄長的錯,是我命中該遭此禍。現在我要去濯錦江立廟,在這裡極盛一時,可以到那裡了。”說完就不見了。庭訓又趕到濯錦江,果然看見了一座新廟。梓桐神又給人們託夢,說可以請衛秀才來當廟祝。第二天,人們都來請庭訓留下當了廟祝。年末時,神對庭訓說:“我要到天庭去,查看一下你的官運和壽數。”幾天後神就回來了,說:“你明年能考中成名,官能做到涇陽主簿。此任不到期時,會有人迎你做判官。”於是梓桐神備酒為庭訓餞行。庭訓到京,第二年果然考中,脫去平民衣服被授予涇陽縣主簿。在任上幹了兩年,有一天公務不忙,他獨自站在官署廳裡,突然有一個黃衣吏卒,拿著書信進來,叩拜說:“天曹派你去當判官。”衛庭訓就在這天晚上去世了。出自《集異記》。

韋秀莊

唐朝開元年間,滑州刺史韋秀莊,閒暇時來到城樓上遠望黃河。在樓中忽然看見一個人,只有三尺多高,身穿紫衣頭戴紅帽。這個人自報姓名向他參拜,韋秀莊知道他不是人類,就問他是什麼神。他回答說:“是城隍之主。”又問他為何而來,他回答說:“黃河之神,打算摧毀這座城,為了端正黃河的河道,我堅決不允許。五天之後,我與他將在黃河邊有一場大戰,

恐力不禁,故來求救於使君爾。若得二千人,持弓弩,物色相助,必當克捷。君之城也,惟君圖之。”秀莊許諾,神乃不見。至其日,秀莊帥勁卒二千人登城。河中忽爾晦冥,須臾,有白氣直上十餘丈,樓上有青氣出,相縈繞。秀莊命弓弩亂射白氣。氣形漸小,至滅,唯青氣獨存,逶迤如雲峰之狀,還入樓中。初時,黃河俯近城之下,此後漸退,至今五六裡也。出《廣異記》。

華嶽神女

近代有士人應舉之京,途次關西,宿於逆旅舍小房中。俄有貴人奴僕數人,雲:“公主來宿。”以幕圍店及他店四五所。人初惶遽,未得移徙。須臾,公主車聲大至,悉下。店中人便拒戶寢,不敢出。公主於戶前澡浴,令索房內。婢雲:“不宜有人。”既而見某,群婢大罵。公主令呼出,熟視之曰:“此書生頗開人意,不宜挫辱。”第令入房,浴畢召之,言甚會意。使侍婢洗濯,舒以麗服。乃施絳帳,鋪錦茵,及他寢玩之具,極世奢侈,為禮之好。

明日相與還京。公主宅在懷遠裡,內外奴婢數百人,榮華盛貴,當時莫比。家人呼某為駙馬,出入器服車馬,不殊王公。某有父母,在其故宅。公主令婢詣宅起居,送錢億貫,他物稱是。某家因資,鬱為榮貴。如是七歲,生二子一女,公主忽言,欲為之娶婦,某甚愕,怪有此語。主雲:“我本非人,

我擔心打不過,所以特來向你求援。如果能支援我兩千人,手持弓箭,觀察時機適時相助,我就一定能打勝。這個城是你所管,請你考慮。”韋秀莊答應了,神就不見了。到了那天,秀莊率領兩千名精壯士兵登上城樓。河面上忽然變得一團昏暗,一會兒,冒出一股十多丈高的白氣,同時城樓上也射出一股青氣,和河上的白氣互相纏繞。秀莊命令弓箭手們向白氣射出,白氣漸漸變小,最後終於消失,只有青氣獨存。彎曲迴旋有如雲峰之狀,又回到城樓裡。起初,黃河的流水已逼近城下,後來才逐漸退回去。一直退到現在離城五六裡的地方。出自《廣異記》。

華嶽神女

近來有位書生赴京趕考,走到關西,住進一個旅店小房裡。不久有貴人的僕從數人,進店說:“公主要來這裡住。”並用帷幕把旅店和周圍幾家店房都圍了起來。人們開始很驚慌,但無法離開。很快,公主的車聲隆隆而至,車上的人都下來了。店中客人只好關上房門休息,不敢出來。公主在書生住的小房門前沐浴,叫婢女搜索房內。婢女說:“不會有人。”不久看見書生,婢女們大罵起來。公主把書生叫出來,仔細看了看說:“這個書生很懂得人意,不應難為他。”公主就讓書生到屋裡呆著,洗浴後又招來書生,談話很投機。公主就讓婢女領書生去洗浴,並給他換上華貴的衣服。然後在屋裡掛上華麗的紅帳子,床上鋪了錦緞被褥,以及其他睡眠用具,極盡世上奢華之物,為他們的結合之禮準備妥當。

第二天,公主和書生一起回到京城。公主的宅院在懷遠裡,內外有好幾百名僕從婢女,榮華富貴,當時誰也比不上。公主家的人都叫書生為駙馬,書生的出入用度、服飾車馬,和王公貴族沒什麼不一樣。書生有父母,在以前的老宅。公主派婢女到書生家裡去侍候日常起居,並送錢億貫,其他物品大抵與錢差不多。書生家裡因此富裕起來,過起了豪華的生活。這樣過了七年,公主生了兩男一女。有一天公主忽然說,要為書生另外娶個妻子,書生非常驚訝,很奇怪公主說這樣的話。公主說:“我不是凡人,

不合久為君婦,君亦當業有婚媾,知非恩愛之替也。”其後亦更別婚,而往來不絕。婚家以其一往輒數日不還,使人候之。見某恆入廢宅,恐為鬼神所魅。他日,飲之致醉,乃命術士書符,施衣服中,及其形體皆遍。某後復適公主家,令家人出止之,不令入。某初不了其故,倚門惆悵。公主尋出門下,大相責讓雲:“君素貧士,我相抬舉,今為貴人,此亦於君不薄,何故使婦家書符相間,以我不能為殺君也?”某視其身,方知有符,求謝甚至。公主雲:“吾亦諒君此情,然符命已行,勢不得住。”悉呼兒女,令與父訣,某涕泣哽咽。公主命左右促裝,即日出城。某問其居,兼求名氏,公主雲:“我華嶽第三女也。”言畢訣去,出門不見。出《廣異記》。

王 

者,少應通事舍人舉。開元末,入京。至闕西,息槐樹下,聞傳詔聲。忽見數騎,狀如中使,謂 曰:“為所宣傳,真通事舍人矣。”因以後騎載 亦不知何人,倉卒隨去。久之,至華嶽神廟中。使置 別院,誡雲:“慎無私視。便爾入內。” 獨坐,聞棒杖楚痛之聲,因前行竊窺。見其婦為所由繫頸於樹,以棒拷擊。 悲愁佇立,中使出,見慘怛而問其故。 涕泗,具言其事。使雲:“本欲留君,妻既死,理不可住。若更遲延,待歸之後,即不能救。

不能長久做你的妻子,你也應該有自己的妻室,要知道並不是我對你沒有恩愛了。”後來書生又結婚了,但仍和公主來往不斷。妻子家因為書生常常一出去就好幾天不回家,就派人跟著,只見書生常去一個破敗的宅子,擔心書生是被鬼神所迷。有一天,家裡人把書生灌醉,叫道士寫了符咒,放進他的衣服裡,還有身體各處。後來書生到公主那裡去,公主讓家人擋住,不讓進去。書生開始不知原因,靠在門上惆悵嘆息。公主不久出門來,狠狠責備書生說:“你不過是一個貧困的書生,由於我的抬舉,你現在才過上貴人的日子。我待你也不薄,你為什麼讓妻子家畫符咒來間隔,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書生翻檢自己的衣服,才知道身上藏著符,急忙向公主道歉賠罪。公主說:“我也理解你的這番情意,但是符咒已起了作用,我不能再住這裡了。”說罷就把兒女們叫來,讓他們和父親訣別,書生痛哭哽咽。公主叫僕人趕快收拾行李,當天就要出城。書生忙問公主家住哪裡,求公主把姓名告知。公主說:“我是華嶽神的三女兒。”說完告別而去,一出門就不見了。出自《廣異記》。

王 

,年輕時參加過通事舍人的考試。唐朝開元末年,王 進京城後,來到闕門西邊,在一棵槐樹下歇息。聽見傳達詔書的聲音,忽然看到幾個騎馬的人,樣子像是宮中的使者,對王 說:“奉命傳你,你果真做了通事舍人了。”便讓王 騎在後面的馬上。王 也不知他們是什麼人,倉促地隨他們去了。跑了半天,進了華嶽神廟中。使者讓王 呆在另一個院裡,告誡他說:“千萬不許偷看。方便時再讓你進來。”王 正獨自坐著,忽然聽到陣陣拷打和哭叫聲,便走向前偷看。竟然看見自己的妻子脖子吊在樹上,被棍棒拷打。王 痛苦地站在那裡,那使者出來,見王 慘痛的樣子問是什麼原因。王 涕淚俱下,詳細說出剛才看見的事。使者說:“本來打算把你留在這裡,現在你的妻子已死,按理就不能留你了。若再延誤時間,等你回去之後,你的妻子就沒救了。

君宜速還開棺,此即放妻活。”乃命左右取驛馬,送王舍人。俄見一狐來, 不得已,騎狐而騁。其疾如風,兩日至舍。騎狐乃其魂也, 本身自魂出之後,失音不言。魂既至家,家人悲泣。 命開棺,其妻已活,謂 曰:“何以至耶?”舉家歡悅。後旬日,本身方至。外傳雲:“王郎歸!”失音已十餘日。魂雲:“王郎到矣。”出門迎往,遂與其魂相合焉。出《廣異記》。

你應快回去打開棺材,這裡馬上放你的妻子回去。”說罷讓左右趕快牽馬,送王 回去。轉眼看見一隻狐狸來到。王 沒辦法,只好騎上狐狸奔馳。那狐狸跑起來竟像風一樣快,兩天就到家了。騎狐狸回家的原來是王 的魂,而王 的肉身自魂離開之後,就不能說話了。王 的魂到家後,家人正在悲哭。王 立刻令人打開棺材,他的妻子已經活了。妻子對王 說:“你怎麼回來了?”全家分外高興。過了十天,王 的肉身才回到家。門外有人說:“王郎回來了!”已經十多天不能說話了。王 的魂說:“王郎到了。”出門相迎,肉身於是和他的魂合到了一起。出自《廣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