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二百九十九 神九

韋安道

韋安道

京兆韋安道,起居舍人真之子。舉進士,久不第。唐大定年中,於洛陽早出,至慈惠裡西門,晨鼓初發,見中衢有兵仗,如帝者之衛。前有甲騎數十隊,次有官者,持大杖,衣畫褲袽,夾道前驅,亦數十輩。又見黃屋左纛,有月旗而無日旗。又有近侍才人宮監之屬,亦數百人。中有飛傘,傘下見衣珠翠之服,乘大馬,如後之飾,美麗光豔,其容動人。又有後騎,皆婦人才官,持鉞,負弓矢,乘馬從,亦千餘人。時天后在洛,安道初謂天后之遊幸。時天尚未明,問同行者,皆雲不見。又怪衢中金吾街吏,不為靜路。久之漸明,見其後騎一宮監,馳馬而至。安道因留問之:“前所過者,非人主乎?”宮監曰:“非也。”安道請問其事,宮監但指慈惠裡之西門曰:“公但自此去,由里門,循牆而南,行百餘步,有朱扉西向者,扣之問其由,當自知矣。”

韋安道

京兆郡有個人叫韋安道,是起居舍人韋真的兒子。他趕考進士,始終沒有中第。唐代大定年間,他從洛陽大清早出門,到慈惠裡西門時,晨鼓剛響,只見前面大路中間有士兵組成的儀仗隊,像是帝王的衛士。前面有戴著甲冑的騎兵幾十隊,接著是官員,拿著大杖,衣衫又髒又破爛,夾道開路,也有幾十個人。又看見帝王車蓋左邊的大旗,只有月旗而沒有日旗。還有近侍才人宮女太監等,也有幾百人。人群中間有一飛傘,傘下見一人身穿鑲嵌著珠翠的衣服,騎著高頭大馬,好像是皇后的裝飾,美麗光豔,容貌動人。她身後還有一些騎馬的人,全是婦人才官,舉著斧鉞,揹著弓箭,乘馬緊隨其後,也有一千多人。當時則天皇后住在洛陽,韋安道開始以為是天后出遊。這時天還沒有亮,韋安道問同行的人,都說沒看見。他又奇怪路上的治安警衛和巡街官吏,為何沒有清檢道路。過了很久天漸漸亮了,只見車仗後有個太監騎著馬趕上來。韋安道便喊住他問道:“前面過去的,不是咱們的君主嗎?”太監說:“不是。”韋安道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太監只是指指慈惠裡西門說:“你儘管從那往前走,經里門,再順著牆向南行,走一百多步,有一道朝西的紅門,你上前敲門問問緣由,應該就知道了。”

安道如其言扣之。久之,有朱衣宦者出應門曰:“公非韋安道乎?”曰:“然。”宦者曰:“后土夫人相候已久矣。”遂延入。見一大門如戟門者,宦者入通,頃之,又延入。有紫衣宮監,與安道敘語於庭。延一宮中,置湯沐。頃之,以大箱奉美服一襲,其間有青袍牙笏綬及巾靴畢備,命安道服之。宮監曰:“可去矣。”遂乘安道以大馬,女騎道從者數人。宮監與安道聯轡,出慈惠之西門,由正街西南,自通利街東行,出建春門。又東北行,約二十餘里,漸見夾道戍守者,拜於馬前而去。凡數處,乃至一大城,甲士守衛甚嚴,如王者之城。凡經數重,遂見飛樓連閣,下有大門,如天子之居,而多宮監。安道乘馬,經翠樓朱殿而過,又十餘處,遂入一門內。行百步許,復有大殿,上陳廣筵重樂,羅列樽俎,九奏萬舞,若鈞天之樂。美婦人十數,如妃主之狀,列於筵左右。前所與同行宮監,引安道自西階而上。

頃之,見殿內宮監如贊者,命安道西間東向而立。頃之,自殿後門,見衛從者,先羅立殿中,乃微聞環珮之聲。有美婦人,備首飾褘衣,如謁廟之服,至殿間西向,與安道對立,乃是昔於慈惠西街飛傘下所見者也。宮監乃贊曰:“后土夫人,乃冥數合為匹偶。”命安道拜,夫人受之;夫人拜,安道受之,如人間賓主之禮。遂去禮服,與安道對坐於筵上。前所見十數美婦人,亦列坐於左右,奏樂飲饌,及昏而罷。則以其夕偶之,尚處子也。如此者蓋十餘日,所服御飲饌,

韋安道照他說的那樣敲門。過了好長時間,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官員出來開門道:“你就是韋安道嗎?”韋安道說:“對。”那位官員說:“后土夫人等候你很長時間了。”便把他請了進去。韋安道看見一道大門,像一道立戟的宮門,那位官員走進去通報,一會兒,又把他請了進去。有位穿紫衣服的太監,同韋安道在庭前敘談起來。隨後,把他請到一座宮殿,備好熱水讓他沐浴。一會兒,有人用大箱子送來一套華美的衣服,其中還有青袍、牙笏、綬帶以及頭巾靴子等,十分齊全,讓韋安道穿戴好。那位太監說:“這回可以去了。”便讓韋安道騎上高頭大馬,還有幾個騎馬的女子隨行。太監與安道並馬而行,出了慈惠裡西門,由正街西南,再從通利街往東走,出了建春門。再向東北走,大約走出二十多裡,漸漸看見衛兵們夾道而立,他們在馬前下拜後又走回原來的位置。這樣的情況在好幾處發生,他們才來到一座大城,甲士們守衛很嚴,彷彿皇宮一般。一共經過好幾道關口,便看見飛樓連閣,下面有一道大門,像皇帝的住處,有不少太監。韋安道騎著馬,經過翠樓朱殿,又走了十餘處地方,便進入一道門內。走了一百來步,又有一座大殿,殿上盛宴已備,舞樂已設,杯盞羅列琳琅滿目,九奏萬舞,像鈞天之樂。有十幾個美女,像是妃子的樣子,站立在筵席兩側。之前那位與韋安道同行的太監,領著他從西邊的臺階走上去。

一會兒,只見殿內像主持贊禮的太監,讓韋安道到殿堂西邊朝東站好。隨後,從大殿後門,走出不少侍衛和隨從,先按順序站在殿中,又隱隱聽見環珮之聲,走出一位美麗端莊的女子,戴首飾穿褘衣,如同到廟裡拜謁的服飾。她來到殿堂朝西邊站好,與韋安道迎面而立,就是方才在慈惠西街飛傘下見到的女人。太監就唱讚道:“后土夫人,按註定的氣數應當婚配了!”他讓韋安道揖拜,夫人接受了;夫人揖拜,韋安道也接受了,就像人世間的賓主之禮。接著,夫人脫去禮服,與安道對坐在席上。前面見到的那十幾個美婦人,也列坐在他們左右。一邊奏樂一邊飲酒吃飯,到傍晚才結束。韋安道就在那天晚上與后土夫人結為夫妻,夫人竟還是個處女。像這樣一共住了十多天,所穿所吃,

皆如帝王之家。

夫人因謂安道曰:“某為子之妻,子有父母,不告而娶,不可謂禮。願從子而歸,廟見尊舅姑,得成婦之禮,幸也。”安道曰:“諾。”因下令,命車駕即日告備。夫人乘黃犢之車,車有金翠瑤玉之飾,蓋人間所謂庫車也。上有飛傘覆之,車徒儐從,如慈惠之西街所見。安道乘馬,從車而行,安道左右侍者十數人,皆材官宦者之流。行十餘里,有朱幕城供帳,女吏列後,乃行宮供頓之所。夫人遂入供帳中,命安道與同處,所進飲饌華美。頃之,又去。下令命所從車騎,減去十七八,相次又行三數裡,復下令去從者。乃至建春門,左右才有二十騎人馬,如王者之遊。

既入洛陽,欲至其家,安道先入,家人怪其車服之異。安道遂見其父母。二親驚愕久之,謂曰:“不見爾者,蓋月餘矣,爾安適耶?”安道拜而明言曰:“偶為一家迫以婚姻。”言新婦即至,故先上告。父母驚問未竟,車騎已及門矣。遂有侍婢及閹奴數十輩,自外正門,傳繡茵綺席,羅列於庭,及以翠屏畫帷,飾於堂門,左右施細繩床一,請舅姑對坐。遂自門外,設二錦步障,夫人衣禮服,垂珮而入。修婦禮畢,奉翠玉金瑤羅紈,蓋十數箱,為人間賀遺之禮,置於舅姑之前。爰及叔伯諸姑家人,皆蒙其禮。因曰:“新婦請居東院。”遂又有侍婢閹奴持房帷供帳之飾,置於東院,修飾甚周,遂居之。

都像住在帝王家中一般。

一天,夫人便對韋安道說:“我做了你的妻子,你有父母,沒告訴他們就娶了我,不能稱為符合禮儀。我願意跟你一塊回去,拜見尊敬的公婆,完成我做媳婦的禮數,這是一件榮幸之事。”韋安道說:“好。”后土夫人於是命令手下人準備車馬,當天就準備好了。后土夫人坐著黃牛犢拉的車,車上由金翠美玉作裝飾,就是人間所說的庫車。車上有飛傘遮蓋,車馬侍從,如同在慈惠西街見到的一樣。韋安道騎著馬,跟在車後面走,韋安道身旁的侍從也有十幾人,都是武卒太監之流。走了十多裡,只見路旁設有硃紅色的帳篷,女官們排列著站在後面,這是用來休息的行宮。夫人進入帳中,讓韋安道跟她一起,所進獻的食品相當精美。一會兒,又向前走。夫人下令把跟隨來的車騎,減十分之七八。接著又走了三五里地,夫人又下令減掉隨從人員。等到了建春門時,身邊還有二十騎人馬,如君王出遊。

進了洛陽城,快到家時,韋安道先進門,家裡人奇怪他車馬和服飾如此不尋常。韋安道便去拜見父母。二位老人驚愕了好久,對他說:“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了,你過得舒心嗎?”韋安道跪拜並且直言相告:“我無意之中被一家人強迫成婚。”並說新婚妻子馬上要到了,因此先來稟告父母。父母吃了一驚,還沒問完,車馬已到門前。隨即有幾十個侍婢及太監,從外面入門,鋪進來繡著花草的墊子絲席,擺放在庭院,並用翠屏畫帷裝飾好堂門,左右各安放一個用細繩編的坐榻,請公婆相對而坐。接著又在門外安置兩個錦繡步障,后土夫人穿著禮服,垂著珮玉款款而入。按照新媳婦的禮儀拜完公婆,獻上一大批金玉珠寶綾羅綢緞,共有十幾箱,作為人間的見面禮,放在公婆面前。接著,韋安道的叔伯姑嬸兄弟姐妹等家人,也都收到了她的禮物。公婆說:“請新媳婦住在東院吧。”隨即又有一些侍婢太監,拿著帷帳屏風等裝飾物,安放在東院,裝飾得十分周到講究。於是便住了進去。

父母相與憂懼,莫知所來。是時天后朝,法令嚴峻,懼禍及之,乃具以事上奏請罪。天后曰:“此必魅物也,卿不足憂。朕有善咒術者釋門之師,九思、懷素二僧,可為卿去此妖也。”因詔九思、懷素往,僧曰:“此不過妖魅狐狸之屬,以術去之易耳。當先命於新婦院中設饌,置坐位,請期翌日而至。”真歸,具以二僧之語命之。新婦承命,具饌設位,輒無所懼。明日,二僧至,既畢饌端坐,請與新婦相見,將施其術。新婦遽至,亦致禮於二僧。二僧忽若物擊之,俯伏稱罪,目眥鼻口流血。

又具以事上聞。天后問之,二僧對曰:“某所以咒者,不過妖魅鬼物,此不知其所從來,想不能制。”天后曰:“有正諫大夫明崇儼,以太一異術制錄天地諸神祇,此必可使也。”遂召崇儼。崇儼謂真曰:“君可以今夕,於所居堂中,潔誠坐,以候新婦所居室上,見異物至而觀。其勝則已,或不勝,則當更以別法制之。”真如其言。至甲夜,見有物如飛雲,赤光若驚電,自崇儼之居,飛躍而至。及新婦屋上,忽若為物所撲滅者,因而不見。使人候新婦,乃平安如故。乙夜,又見物如赤龍之狀,拏攫噴毒,聲如群鼓,乘黑雲有光者,至新婦屋上,又若為物所撲,有呦然之聲而滅。使人候新婦,又如故。又至子夜,見有物朱發鋸牙,盤鐵輪,乘飛雷,輪鋩角呼奔而至,既及其屋,又如物所殺,稱罪而滅。

韋安道的父母都感到憂慮恐懼,不知道這位兒媳婦是從哪裡來的。當時武則天皇后臨朝執政,法令嚴酷,他們擔心發生禍事連累自己,就把這件事向天後稟報請求賜罪。天后說:“這一定是妖魅怪物。你不要害怕,我有懂咒語會法術的佛門法師,九思、懷素兩位神僧,能夠為你除掉此妖。”於是,她下詔九思、懷素前去。這兩位和尚說:“這不過是深山中的妖魅狐狸精之類,用法術除掉它很容易。你應當先在新婦院中擺設筵席,放好座椅,定好時間第二天就去。”韋安道之父韋真回到家中,全按照那兩個和尚說的讓新媳婦置辦,新婦答應下來,準備飯菜,佈置座椅,一點也不害怕。第二天,兩個和尚到了,在準備好的筵席前端坐,請求與新婦見面,準備施展法術。新婦很快就來了,也向這兩位和尚致禮問候。這兩位和尚忽然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樣,趴在地上自稱有罪,眼角和鼻口都流出血來。

他們又把這件事上奏給天后聽。天后再三詢問,兩位和尚回答說:“我們以為所要咒的,不過是妖魅鬼怪罷了。這婦人不知道究竟從哪裡來的,想必是制服不了。”天后說:“有位正諫大夫叫明崇儼,能以太一異術制服天地間各位神仙,一定可以驅除她。”於是召見明崇儼。明崇儼對韋真說:“你可以在今天晚上,在你所住的房間裡,潔身靜心虔誠坐好,等新婦居住的房頂上出現什麼異物時,留心觀察。打勝了異物則已,倘若打不勝,就得再想別的辦法制服她。”韋真照他所說的去等候。到了初更時分,他看見一物如同飛雲,閃著雷電般的紅光,從明崇儼家裡飛躍而來。到了新媳婦屋子上方,又彷彿被什麼東西撲滅,因而便看不見了。韋真派人去新婦房中打探,仍平安如故。二更時,他又看見一個怪物像赤龍的樣子,張牙舞爪地噴著毒氣,聲音如同群鼓齊敲,駕著黑雲閃著光亮,落到兒媳的屋頂,又彷彿被什麼東西撲打,它叫了幾聲便消失不見了。韋真派人再去新婦屋中打探,又平安如常。到了半夜,韋真又看見有個怪物長著紅頭髮和鋸齒般的牙,踩著鐵輪,乘著飛雷,掄著閃閃發光的東西呼叫而來,等落到新婦的屋頂,又彷彿被什麼東西撲殺,連稱自己“有罪”而銷聲匿跡。

既而質明,真怪懼,不知其所為計,又具以事告。崇儼曰:“前所為法,是太乙符籙法也,但可攝製狐魅耳,今既無效,請更賾之。”因致壇醮之籙,使徵八紘厚地,山川河瀆,丘墟水木,主職鬼魅之屬,其數無闕,崇儼異之。翌日,又徵人世上天界部八極之神,其數無闕。崇儼曰:“神祇所為魅者,則某能制之,若然,則不可得而知也!請試自見而賾之。”因命於新婦院設饌,請崇儼。崇儼至坐,請見新婦。新婦方肅答,將拜崇儼,崇儼又忽若為物所擊,奄然斥倒,稱罪請命,目眥鼻口流血於地。

真又益驚懼,不知所為。其妻因謂真曰:“此九思、懷素、明正諫所不能制也,為之奈何?聞昔安道初與偶之時,雲是后土夫人,此雖人間百術,亦不能制之。今觀其與安道夫婦之道,亦甚相得,試使安道致詞,請去之,或可也。”真即命安道謝之曰:“某寒門,新婦靈貴之神,今幸與小子伉儷,不敢稱敵;又天后法嚴,懼因是禍及,幸新婦且歸,為舅姑之計。”語未終,新婦泣涕而言曰:“某幸得配偶君子,奉事舅姑。夫為婦之道,所宜奉舅姑之命。今舅姑既有命,敢不敬從。”因以即日命駕而去,遂具禮告辭於堂下。因請曰:“新婦,女子也,不敢獨歸,願得與韋郎同去。”真悅而聽之,遂與安道俱行,至建春門外,其前時車徒悉至,其所都城僕使兵衛悉如前。

至城之明日,夫人被法服,居大殿中,如天子朝見之像,遂見奇容異人之來朝,或有長丈餘者,皆戴華冠長劍,

不久天就亮了,韋真又奇怪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把這件事對他講了。明崇儼說:“以前我所做的法術,是太乙符籙法,只可制服狐精精魅之類的鬼怪,現在既然不見效果,那隻好另想更精妙的法術。”便設壇舉行禱神的祭禮,查驗八維之地、山川河流、荒丘水木主管鬼魅的神靈,數量上一個都不缺,明崇儼覺得奇怪。第二天,又徵召人世與天界間八極之神,數量也是一個不缺。明崇儼說:“神仙變鬼怪做壞事的,我能夠制服它;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請求面見這新婦試探試探。”韋真便令在新婦院中設筵,宴請明崇儼。明崇儼到後入座,請見新婦。新婦剛要恭敬應答,將拜見明崇儼時,崇儼也忽然像被什麼東西擊中,猛然倒在地上,連稱有罪並請求饒命,眼角和鼻口的血流到地上。

韋真更加驚恐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妻子便對他說:“這連九思、懷素和明崇儼都不能制服她,拿她有什麼辦法?聽說從前安道剛跟她成婚時,說她是后土夫人。現在雖然人世間有各種法術,也不能制服她。現在看她與安道頗合夫妻之道,恩恩愛愛,能否試著讓安道跟她說說,請她離去,也許可行。”韋真就命安道向妻子道歉說:“我出身寒門,而你為尊貴的神女,很榮幸你與我結為夫妻,我卻實在配不上你。再說,天后法令嚴酷,怕因此而禍及全家。為替公婆考慮,希望你能夠暫且回去。”話沒說完,妻子淚流滿面地說:“我有幸與你結為夫妻,侍奉公婆。為婦之道,應當服從公婆的意志。現在公婆既然有命,我怎敢不從命。”便於當日下令起駕離開,她於是準備好禮物來到堂前向公婆告辭。並請求說:“我一個新婚女子,不敢獨自回去,希望能與韋郎一塊兒走。”韋真高興地答應下來。后土夫人就和韋安道一起出發了,到了建春門外,以前離去的車馬侍從全到了,夫人住的都城和僕使衛兵全跟從前一樣。

回到所在都城後的第二天,后土夫人身披法服,坐在大殿之上,就像皇帝臨朝的樣子,接著就看見一些奇形怪狀的異人前來朝拜,有身高的一丈多長,都戴著華麗的帽子,佩著長劍,

被朱紫之服,雲是四海之內,嶽瀆河海之神。次有數千百人,雲是諸山林樹木之神而已。又乃天下諸國之王悉至。時安道於夫人坐側置一小床,令觀之。因最後通一人,雲:“大羅天女。”安道視之,天后也。夫人乃笑謂安道曰:“此是子之地主,少避之。”令安道入殿內小室中。

既而天后拜於庭下,禮甚謹。夫人乃延天后上,天后數四辭,然後登殿,再拜而坐。夫人謂天后曰:“某以有冥數,當與天后部內一人韋安道者為匹偶。今冥數已盡,自當離異,然不能與之無情。此人苦無壽,某當在某家,本願與延壽三百歲,使官至三品,為其尊父母厭迫,不得久居人間,因不果與成其事。今天女幸至,為與之錢五百萬,與官至五品,無使過此,恐不勝之,安道命薄耳。”因而命安道出,使拜天后。夫人謂天后曰:“此天女之屬部人也,當受其拜。”天后進退,色若不足而受之。於是諾而去。

夫人謂安道曰:“以郎常善畫,某為郎更益此藝,可成千世之名耳。”因居安道於一小殿,使垂簾設幕,召自古帝王及功臣之有名者於前,令安道圖寫。凡經月餘,悉得其狀,集成二十卷,於是安道請辭去。夫人命車駕,於所都城西,設離帳祖席,與安道訣別。涕泣執手,情若不自勝,並遺以金玉珠寶,盈載而去。

安道既至東都,入建春門,聞金吾傳令,於洛陽城中訪韋安道,已將月餘。既至,謁天后。坐小殿見之,且述前夢,與安道所敘同,遂以安道為魏王府長史,賜錢五百萬。

穿著朱紫色的衣服,說是四海之內,嶽瀆河海之神。接著有成百上千人,說是各個山林中的樹木之神。一會兒,天下各國的君王全到了。當時韋安道在夫人座椅旁邊放了一張小坐榻,夫人讓他觀禮。最後通告一個人上來,自稱:“大羅天女。”韋安道一看,原來是天后。夫人笑著對韋安道說:“這是你們國家的君主,你暫時迴避一下。”她讓韋安道走進殿內小屋中。

隨即天后拜倒在殿下,大禮行得十分恭謹。夫人便請天后上前,天后推辭了好幾次,然後登上大殿,又朝夫人拜謝而坐。夫人對天后說:“我因為命中定數,應當和天后國內一個叫韋安道的人結為夫妻。現在天數已盡,自然應當離異,但是我不能對他無情。這個人苦於壽命不長,我住在他家中,本想給他延長三百年的陽壽,並使他升至三品官。可我被他的父母逼迫,不能夠久住在人世間,因此沒辦法把他的事情完成。今天天女幸好到了,為了我就請你給他五百萬錢,再給他個五品官吧。官職不能超過五品,高了恐怕他難以勝任,韋安道命薄啊!”於是,后土夫人令韋安道出來,讓他拜見天后。夫人對天后說:“這人是天女的屬部的人,你應當受他一拜。”天后進退兩難,神情惶恐地接受了韋安道的禮拜。於是答應下來後轉身離去。

夫人對韋安道說:“因為你善於繪畫,我想讓你的技藝提高一步,可以成就千古之名。”接著,她把韋安道安置在一座小殿,派人垂簾設幕,將自古以來的帝王及有名的功臣召至面前,讓韋安道畫像。一共過了一個多月,這些人的容貌全被韋安道描畫下來,集成了二十卷,於是韋安道請求離去。夫人派人準備車馬,於都城西邊,安排筵席餞行,與安道訣別。夫人拉著韋安道的手淚流滿面,情意好像不能自已,並贈送他不少金玉珠寶,讓他滿載而歸。

韋安道回到洛陽,剛進建春門,就聽見衛軍傳令,在洛陽城裡尋訪韋安道,已經快一個月了。韋安道到後,進宮拜見天后。天后坐在小殿接見他,並且向他述說自己不久前做的夢,與安道所講的完全相同,便任命韋安道為魏王府長史,賜賞五百萬錢。

取安道所畫帝王功臣圖視之,與祕府之舊者皆驗,至今行於代焉。天策中,安道竟卒於官。出《異聞錄》。

她拿過韋安道所畫的帝王功臣圖仔細觀賞一番,與祕閣中所珍藏的舊畫完全一樣。韋安道的那些畫一直流傳到現代。武周天策年間,韋安道最終死於長史任上。出自《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