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一十三　畫四

保壽寺　　先天菩薩　王　宰　　楊　炎　　顧　況

周　昉　　範長壽　　程修己　　邊　鸞　　張　萱

王　墨　　李仲和　　劉　商　　厲歸真　　聖　畫

廉　廣　　範山人　　韋叔文

保壽寺

保壽寺本高力士宅。天寶九載，舍為寺。初鑄鐘成，力士設齋慶之，舉朝畢至。一擊百千。有規其意，連擊二十杵。經藏閣規構危巧，二塔火珠授十餘斛。河陽從事李涿性好奇古，與僧善，嘗俱至此寺觀庫中舊物。忽於破甕中得物如被，幅裂汙坌，觸而塵起。涿徐視之，乃畫也。因以州縣圖三及縑三十換之。令家人裝治，大十餘幅。訪於常侍柳公權，方知張萱所畫《石橋圖》也。玄宗賜力士，因留寺中。後為鬻畫人宗牧言於左軍，尋有小使領軍卒數十人至宅，宣敕取之。即日進入。帝好古，見之大悅，命張於雲韶院。出《酉陽雜俎》。

保壽寺

保壽寺本是宦官高力士的舊宅，唐玄宗天寶九年，舍為寺院。寺鐘剛鑄成時，高力士設齋祭儀表示慶賀，滿朝文武大臣都來了。擊一下鍾就捐施錢成百上千。有人窺測到高力士的用意，連擊二十下。寺內的經藏閣構造高峻精巧，二塔接受火齊球十多斛。河陽從事李涿稟性喜好珍奇古玩，跟寺裡的僧人關係很好。一次，他跟寺裡的僧人一塊兒到寺觀庫中翻揀舊物，忽然在一隻破甕中發現一件像被子樣的東西，破裂髒汙，一觸碰它立即塵埃四起。李涿仔細察看，發現原來是幅古畫。於是他用三幅州縣圖和三十匹雙絲細絹跟僧人換來這幅古畫，讓家人進行裝裱。畫有十餘幅那麼大。李涿求教常侍柳公權，才知道是張萱畫的《石橋圖》。當年唐玄宗賞賜給了高力士，因此留在寺中。後來，賣畫人宗牧言將這件事告訴了左寶貴將軍。過了不久，有一小使領著幾十個兵卒來到李涿家，宣讀敕書來取這幅畫。當天，左寶貴就將這幅畫進獻給了皇上。肅宗皇帝也非常喜愛古物，看到這幅畫特別高興，讓人將它張掛在雲韶院。出自《酉陽雜俎》。

先天菩薩

有先天菩薩㡠，本起成都妙積寺。開元初，有尼魏八師者常念大悲咒。雙流縣百姓劉乙名意兒，年十一，自欲事魏尼，尼遣之不去。嘗於奧室禪。嘗白魏雲：“先天菩薩見身此地。”遂篩灰於庭。一夕，有巨跡數尺，輪理成就。因謁畫工，隨意設色，悉不如意。有僧楊法成自言能畫。意兒常合掌仰祝，然後指授之，以近十稔。工方後素。先天菩薩凡二百四十二首。首如塔勢，分臂如蔓。畫樣十五卷。柳七師者崔寧之甥，分三卷，往上都流行。時魏奉古為長史，進之。後因四月八日賜高力士。今成都者是其次本。出《酉陽雜俎》。

王　宰

唐王宰者家於西蜀。貞元中，韋皋以客禮待之。畫山水樹石，出於象外。故杜甫贈歌雲：“十日畫一鬆，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又嘗於席夔廳見圖一障。臨江雙鬆一柏，古藤縈繞。上盤半空，下著水面。千枝萬葉，交查屈曲，分佈不雜。或枯或茂，或垂或直。葉疊千重，枝分四面。精人所難，凡目莫辨。又於興善寺見畫四時屏風，若移造化。風候雲物，八節四時，於一座之內，妙之至也。山水松石，並上上品。出《畫斷》。

先天菩薩

有幀先天菩薩圖。繪畫這幅畫的緣由起自成都的妙積寺。開元初年，妙積寺中有個叫魏八師的尼姑常常念大悲咒。雙流縣有名百姓劉乙，名意兒，這年十一歲，自願以師徒之禮事奉魏八師，魏八師趕他也不走。劉乙曾在內室參禪。一次，他對魏八師說：“先天菩薩現身在這個地方。”於是就在寺內庭院灑上柴灰。一天晚上，灰上出現了幾尺大的腳印，連菩薩腳掌上的輪形印紋都清清楚楚。因此請來畫工講明這件事，讓畫工隨心所欲地調配顏色，但是都不令人滿意。僧人楊法成說他能畫。劉乙雙手合什仰祝上天，然後告訴他如何畫。楊法成畫了近十年才畫成先天菩薩的形象，最後塗上白色，才完成了這幅畫。劉乙、楊法成繪畫的先天菩薩共有二百四十二個頭，排列如塔形，手臂像蔓一樣分開向外伸。畫樣共十五卷。崔寧的外甥柳七師分去三卷，帶往京都長安去傳播。當時，魏奉古為長史，見到畫卷後進獻給皇上。後來就在四月八日這天，玄宗皇帝將它賞賜給高力士。現在成都收存的是它的次本。出自《酉陽雜俎》。

王　宰

唐朝人王宰家住西蜀。唐德宗貞元年間，韋皋用接待賓客的禮節將王宰請到家中。王宰畫的山水樹石，跟一般人不一樣。因此，杜甫在《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一詩中，說他“十日畫一鬆，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他又曾經在席夔廳看到王宰的一軸畫：臨江畫有一株柏樹、兩株松樹，松柏樹上纏繞著古藤。上邊遮蔽半面天空，下邊緊挨水面。千枝萬葉，交叉盤曲。有的樹枝枯死了，有的欣欣向榮；有的垂向水面，有的直插天空。樹枝向四面伸展，樹葉重重疊疊。畫得精明的人也難辨識出是畫上去的。又在興善寺見到王宰畫的一幅四時屏風，就像將自然界的四時景物移到屏風上來似的。畫家憑藉對風、雲、物象的精當表現，將一年中的八節四時準確無誤地再現在屏風上面，真是妙到極點了。王宰的畫以山水松石著稱於世，都是上上品。出自《畫斷》。

楊　炎

楊炎，唐貞元中宰相。氣標王韓，文敵揚馬。畫松石山水，出於人之表。初稱處士，謁盧黃門，館之甚厚。知有丹青之能，意欲求之，未敢發言。楊懇辭去，復苦留之。知其家累洛中，衣食乏少，心所不安。乃潛令人將數百千至洛供給。取其家書回，以示楊公。公感之，未知所報。盧因從容，乃言欲一蹤，以子孫寶之，意尚難之。遂月餘圖一障。松石雲物，移動造化，世莫睹之。其跡妙上上品。出《唐畫斷》。

顧　況

唐顧況字逋翁。文詞之暇，兼攻小筆。嘗求知新亭監，人或詰之，謂曰：“餘要寫貌海中山耳。”仍闢畫者王默為副。出《尚書故實》。

周　昉

唐周昉字景玄，京兆人也。節制之後，好屬學，畫窮丹青之妙。遊卿相間，貴公子也。長兄晧善騎射，隨哥舒往徵吐蕃。收石堡城，以功授執金吾。時德宗修章敬寺，召晧謂曰：“卿弟昉善畫，朕欲請畫章敬寺神，卿特言之。”經數日，帝又請之，方乃下手。初如障蔽，都人觀覽。寺抵國門，

楊　炎

楊炎在唐朝貞元年間官至宰相。他的氣節，可以做王維、韓愈的榜樣；他的文章，可以同揚雄、司馬遷匹敵。他畫的松石山水，高出一般人。楊炎起初只是位隱士。他曾經拜見過在宮內任給事的盧黃門，受到優厚的款待。盧給事知道他擅長繪畫，有心求他給繪一幅畫，又不好意思開口。楊炎要告辭回家，盧給事又苦苦挽留他。得知楊炎家在洛陽，缺衣少食，盧給事心中很不安。他暗中派人帶著幾百千錢去洛陽楊炎家，供給他家人的日常用度，並帶回一封家書給楊炎。楊炎非常感動，不知道怎樣去報答。盧黃門這時才說他想請楊炎畫張畫，傳給後代子孫珍藏，但是始終不好意思說。楊炎聽了後，就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為盧黃門畫了幅山水。畫上的松石雲等物像，就像將大自然中的真景實物移到畫上來似的，人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山水畫。這幅山水畫為妙品的上上品。出自《唐畫斷》。

顧　況

唐朝人顧況，字逋翁。他在寫文章、詞賦之餘，還練習繪畫。顧況曾請求擔任新亭監，有人詢問他緣由，他說：“我要畫海中的山而已！”後來顧況被舉薦給畫家王默，作了王默的副手。出自《尚書故實》。

周　昉

唐朝人周昉字景玄，是京兆人。他是節度使的後人，喜好學習，他的畫窮盡丹青之妙。他交遊於達官貴人之間，是位貴公子。周昉的哥哥周晧擅長騎馬射箭，曾隨同大將哥舒翰遠征吐蕃，收回石堡城，因戰功官授執金吾。當時，唐德宗正在修章敬寺，他召見周晧說：“愛卿，你的弟弟周昉擅長繪畫，我想請他畫章敬寺的神像，請你告訴他。”過了一些天，德宗又讓周晧請了一次，周昉才開始畫。最初畫出來的神像，周昉將它像屏風一樣放在寺院裡，整個京都的人都可以去看。章敬寺就在皇宮門前，

賢愚必至。或有言其妙者，指其瑕者，隨日改之。經月餘，是非語絕，無不嘆其妙。遂下筆成之。為當代第一。

又郭令公女婿趙縱侍郎嘗令韓幹寫真，眾皆稱美。後又請昉寫真，二人皆有能名。令公嘗列二畫於座，未能定其優劣。因趙夫人歸省，令公問雲：“此何人？”對曰：“趙郎。”“何者最似？”雲：“兩畫總似，後畫者佳。”又問：“何以言之？”“前畫空得趙郎狀貌，後畫兼移其神思情性笑言之姿。”令公問：“後畫者何人？”乃雲：“周昉。”是日定二畫之優劣，令送錦彩數百匹。

今上都有觀自在菩薩，時人云水月，大雲西佛殿前行道僧，廣福寺佛殿前面兩神，皆殊妙也。後任宣州別駕，於禪定寺畫北方天王。常於夢中見其形像。畫子女為古今之冠。有《渾侍中宴會圖》《劉宣武按舞圖》《獨孤妃按曲粉本》。又《仲尼問禮圖》《降真圖》《五星圖》《撲蝶圖》，兼寫諸真人、文宣王十弟子，卷軸至多。貞元末，新羅國有人於江淮，盡以善價收市數十卷。將去，其畫佛像真仙人物子女，皆神也。唯鞍馬鳥獸，竹石草木，不窮其狀也。出《畫斷》。

範長壽

唐範長壽善風俗田家景候人物之狀。人間多有月令屏風，是其制也。凡山川水石，牛馬畜類，屈曲遠近，牧放

不論是賢良的人還是愚魯的人，都去看畫像。有人說畫得好，有人挑出毛病來，周昉隨時進行修改。歷經一個多月，評論好壞的人沒有了，人們都讚歎這幅神像畫得好。他這才下筆完成了。這幅畫在當時世上數第一。

郭子儀的姑爺侍郎趙縱，曾經讓韓幹畫過一幅畫像，大家都稱讚畫得好。後來，他又請周昉畫像。韓、周都是當時有名氣的畫家。一次，郭令公將這兩張畫像放在一塊兒，讓人們評品優劣，誰也評定不出來。正趕上他女兒趙夫人回來探親，令公問：“這兩副像畫的是誰？”回答說：“是趙郎。”問：“哪幅畫像最像？”答：“兩幅畫像都很像。但是後一幅更好。”問：“為什麼這樣說呢？”答：“前一幅畫像只畫出了趙郎的容貌，後一幅神態、表情、說笑的姿態都畫出來了。”令公問：“後一幅是誰畫的？”有人回答說：“是周昉畫的。”當天定出兩幅畫像的優劣，郭子儀讓人給周昉送去錦彩幾百匹，以表謝意。

如今京都長安的一座道觀裡有觀自在菩薩像，當時人說是水月觀音。大雲西佛殿前的行道僧畫像，廣福寺佛殿前的兩面神畫像，都很絕妙。周昉後來官任宣州別駕。在任期間，他為禪定寺畫過一幅北方天王像。畫定後，他常常在夢中見到這位天王。周昉畫人世間的男人和女人，可稱得上是古今第一聖手。這類畫有《渾侍中宴會圖》《劉宣武按舞圖》《獨孤妃按曲粉本》。還有《仲尼問禮圖》《降真圖》《五星圖》《撲蝶圖》，以及諸位真人、孔子十弟子的畫像等等，有許多幅。唐德宗貞元末年，有一位從新羅來的人，在江淮一帶，用很高的價碼收買了幾十卷周昉的畫。他要離去時，發現他買的這些畫上的佛像、仙人、真人和男人、女人都很神奇。只有鞍馬鳥獸、竹石草木，不夠特別生動。出自《畫斷》。

範長壽

唐朝人範長壽擅長畫風俗畫，描摹農家的景物、人物的樣子。民間有許多月令屏風都是範長壽畫的。範長壽畫的山川水石、牛馬畜類，或曲或直，或遠或近，或盤或臥，或零散放牧在

閒野，皆得其妙，各盡其趣。樑張僧繇之次也。僧彥悰《續畫品》雲：“博贍繁多，未見其能也。其畫並妙品上。”又時號何長壽齊名，次之。出《畫斷》。

程修己

唐程修己，其先冀州人，性好學。時周昉任趙州長史，遂師事焉，二十年。凡畫之六十病，一一口授，以傳其妙。寶曆中，修己應明經舉，以昉所授付之。太和中，文宗好古重道。以晉明帝衛協畫《毛詩圖》，草木鳥獸賢士忠臣之象，不得其真。遂召修己圖之。皆據經定名，任土採拾。由是冠冕之制，生植之姿，遠無不審，幽無不顯矣。又嘗畫竹障於文思殿。帝賜歌雲：“良工運精思，巧極似有神。臨窗乍睹繁陰合，再盼真假殊未分。”當時學士，皆奉詔繼和。自貞元后，以藝進身。承恩稱旨，一人而已。尤精山水竹石，花鳥人物，古賢功德異獸等，併入妙上品。出《畫斷》。

邊　鸞

唐邊鸞，京兆人。攻丹青，最長於花鳥折枝之妙，古所未有。觀其下筆輕利，善用色。窮羽毛之變態，奮春華之芳麗。貞元中，新羅國獻孔雀，解舞。德宗召於玄武門

山野河邊，都能畫出它們的妙處，各盡其趣。他的畫作可稱得上是南樑張僧繇第二。僧人彥悰在《續畫品》上說：“我看過很多繪畫作品，沒有見到過能跟範長壽的畫相媲美的。範長壽的畫都可列為妙品上。”又，當時有位叫何長壽的人跟範長壽齊名，實際他的畫不如範長壽。出自《畫斷》。

程修己

唐朝人程修己，他的先祖是冀州人氏。程修己稟性好學。當時周昉任趙州長史，他就拜周昉為老師，跟周昉學畫二十年。在這二十年的時間裡，周昉將自己總結出來的繪畫六十病，一一親口傳授給他，使他完全學到了周昉繪畫的技巧。寶曆年間，程修己參加“明經射第取士”，就是用周昉傳授給他的繪畫技藝應舉的。太和年間，文宗好古重道，認為晉朝明帝時的衛協繪畫的《毛詩圖》，草木鳥獸賢士忠臣的形像都不夠真實，就召程修己再畫一幅。程修已把畫上的每位賢士忠臣，都根據經史上的記載來確定；畫上的草木鳥獸，都隨著方位、地形、地貌來具體地繪畫出它們的特色來。這樣，畫上人物的衣飾冠冕，草木鳥獸的姿態、神情，遙遠的也無不精準，細微的也無不彰顯。程修己還曾給文思殿畫了一副竹屏風。皇上為他賜詩說：“良工運精思，巧極似有神。臨窗乍睹繁陰合，再盼真假殊未分。”當時翰林院的學士們都奉皇上的詔示寫詩來奉和。從貞元年間以後，因為才藝而進身仕途、承受聖恩符合上意的，僅程修己一人而已。程修己尤其擅長畫山水竹石、花鳥人物、古代聖賢、佛經故事、怪異野獸等。他的這類題材的作品，都列入妙上品。出自《畫斷》。

邊　鸞

唐朝邊鸞是京兆人。他能畫畫，最擅長畫花鳥折枝。這種畫法是以前從來未有過的。看邊鸞下筆輕快，善用顏色，能得心應手地表現鳥雀羽毛的萬態變化，春花綻放的芬芳豔麗。貞元年間，新羅國進獻來一對孔雀，會跳舞。德宗宣召邊鸞在玄武門

寫貌。一正一背。翠彩生動，金鈿遺妍。若運清聲，宛應繁節。後以困窮，於澤潞貌五參連根，精妙之極也。近代折枝花，居其首也。折枝花卉蜂蝶並雀等，妙品上。出《畫斷》。

張　萱

唐張萱，京兆人。嘗畫貴公子鞍馬、屏帷、宮苑子女等，名冠於時。善起草，點簇位置。亭臺竹樹，花鳥僕使，皆極其態。畫《長門怨》，約詞攄思，曲盡其旨。即金井梧桐秋葉黃也。粉本畫《貴公子夜遊圖》《宮中七夕乞巧圖》《望月圖》，皆綃上幽閒多思，意逾於象。其畫子女，周昉之難倫也。貴公子鞍馬等，妙品上。出《畫斷》。

王　墨

唐王墨，不知何許人，名洽。善潑墨，時人謂之“王墨”。多遊江湖，善畫山水松柏雜樹。性疏野好酒，每欲圖障，興酣之後，先已潑墨。或叫或吟，腳蹙手抹。或拂或幹，隨其形象。為山為石，為水為樹，應心隨意，倏若造化。圖成，雲霞澹之，風雨掃之，不見其墨汙之跡也。出《畫斷》。

畫孔雀。一隻孔雀畫的是正面，一隻畫的是側背。翠綠的孔雀羽毛燦爛生輝，彷彿是一隻只華美的金、翠首飾。兩隻孔雀像在輕聲鳴唱，又像在用禮儀迎接貴賓的到來。邊鸞後來因為生活困頓窮苦，曾在澤潞鎮畫了一幅根部連在一起的五棵人蔘圖，畫得好極了。在近代折枝畫法中，邊鸞位居魁首。邊鸞的折枝花卉和蜂蝶鳥雀畫等，都位列妙品上。出自《畫斷》。

張　萱

唐朝張萱是京兆人。張萱曾畫騎在馬上的達官貴人，以及屏風、帷幛、宮苑男女等畫，在當時名列眾畫師之首。張萱擅長勾畫草圖，以點簇法佈置畫面。他畫的亭臺竹樹、花鳥僕使，都各盡其態。他畫的《長門怨》，按照李白原詩的每一句精心地去構思，將詩的意韻含蓄地表現出來。即在畫中充分運用金井梧桐和飄落的秋葉，點染出一片肅殺淒涼，從而表現出宮中曠女的哀怨與悽愁。張萱的畫稿《貴公子夜遊圖》《宮中七夕乞巧圖》《望月圖》等，都是在白絹上精心表現那些貴家公子、宮中怨女的閒適和幽思。他的畫意蘊幽遠，遠遠超過畫面上的物像。張萱畫男女人物，周昉很難跟他相比。他畫的貴家公子騎馬遊逸圖，位列妙品上。出自《畫斷》。

王　墨

唐朝王墨，不知道是什麼人。他的名字叫王洽，因為擅長潑墨，因此當時人都稱他為“王墨”。王墨多數時間都在民間遊走，擅長畫松柏雜樹類山水畫。他性情疏懶狂野，喜好飲酒。每當他要作畫時，都在酒喝到興奮後，先將墨潑在畫布或紙上。或者大聲吼叫，或者淺吟低唱。這時候，他手腳並用，又拂又抹，又蹭又踹。出現的物象，或山或石，或水或樹，隨著心意塗抹。這些景物，彷彿是轉瞬間自然生出來的一樣。成畫後，整幅畫就像讓雲霞淡淡地浸染過、讓風雨滌盪過似的，不見些許的墨汙痕跡。出自《畫斷》。

李仲和

唐李仲和，漸之子。漸嘗任忻州刺史，善畫番人馬。仲和能繼其藝，而筆力不及其父。相國令狐綯，奕代為相，家富圖畫。即忻州外孫。家有小畫人馬障，是尤得意者。會憲宗取置禁中，後卻賜還。出《名畫記》。

劉　商

唐劉商，官至檢校禮部郎中汴州觀察判官。少年有篇詠高情，攻山水樹石。初師張藻，以造真為意。自張貶竄後，惆悵賦詩云：“苔石蒼蒼臨澗水，溪風嫋嫋動松枝。世間唯有張通會，流向衡陽那得知。”出《名畫記》。

厲歸真

唐末，江南有道士歷歸真者，不知何許人也。曾遊洪州信果觀。見三官殿內功德塑像，是玄宗時夾紓，製作甚妙，多被雀鴿糞穢其上。歸真遂於殿壁畫一鷂，筆跡奇絕。自此雀鴿無復棲止此殿。其畫至今尚存。歸真尤能畫折竹野鵲，後有人傳。歸真於羅浮山上升。出《玉堂閒畫》。

聖　畫

雲花寺有聖畫殿。長安中謂之《七聖畫》。初殿宇既制，寺僧召畫工，將命施彩飾。會貴其直，不合寺僧祈酬，

李仲和

唐朝人李仲和是李漸的兒子。他的父親李漸曾經擔任過忻州刺史，擅長畫西北部邊疆一帶少數民族騎馬行獵的畫。李仲和承繼了父親的繪畫技藝，但是筆力不及他的父親。宰相令狐綯家世代官任宰相，藏有許多名畫。令狐綯就是李漸的外孫。令狐綯家收藏的畫中，有一組屏風人馬小品，是最滿意的。這組屏風曾經被憲宗要來收藏在宮中，後來又賜還給令狐家。出自《名畫記》。

劉　商

唐朝人劉商官至檢校禮部郎中汴州觀察判官。他年少時就寫過一篇讚美高尚情操的詩。劉商專門學畫山水樹石。起初他拜張藻為師，專門畫寫實的作品。自張藻遭貶職離開京城後，他深感惆悵，曾為這件事寫過一首詩：“苔石蒼蒼臨澗水，溪風嫋嫋動松枝。世間唯有張通會，流向衡陽那得知。”出自《名畫記》。

厲歸真

唐朝末年，江南有個叫厲歸真的道士，不知道是什麼人。他曾經遊覽洪州的信果觀，看見三官殿裡的神靈塑像，是唐玄宗時期用夾紓法塑成的，塑得精妙絕倫，但是卻被棲宿在屋樑上的鴿、雀的糞便汙穢得不像樣子。於是，厲歸真便執筆在殿內牆壁上畫了一隻鷂鷹，筆力神奇絕妙。從這以後，鴿雀等再也不在這座殿裡棲息了。這幅鷂鷹現在還在。厲歸真尤其擅長畫折竹、野鵲，後來有人承繼了他的這種畫法。厲歸真後來在羅浮山飛昇。出自《玉堂閒畫》。

聖　畫

雲花寺有聖畫殿，長安城裡的人稱它為《七聖畫》。殿堂剛建成時，寺裡的僧人將畫工們請來，讓他們給殿堂彩繪雕飾。但這些畫工要的工錢太貴了，寺裡的僧人沒有求化到這麼多的錢款。

亦竟去。後數日，有二少年詣寺來謁曰：“某善畫者也，今聞此寺將命畫工，某不敢利其價，願輸功可乎？”寺僧欲先閱其跡。少年曰：“某弟兄凡七人，未嘗畫於長安中，寧有跡乎？”寺僧以為妄，稍難之。少年曰：“某既不納師之直，苟不可師意，即命圬其壁，未為晚也。”寺僧利其無直，遂許之。後一日，七人果至。各挈彩繪，將入其殿。且為僧曰：“從此去七日，慎勿啟吾之門，亦不勞飲食。蓋以畏風日所侵鑠也，可以泥錮吾門，無使有纖隙。不然，則不能施其妙矣。”僧從其語。如是凡六日，闃無有聞。僧相語曰：“此必他怪也，且不可果其約。”遂相與發其封。戶既啟，有七鴿翩翩，望空飛去。其殿中彩繪，儼若四隅，唯西北墉未盡其飾焉。後畫工來見之，大驚曰：“真神妙之筆也。”於是無敢繼其色者。出《宣室志》。

廉　廣

廉廣者，魯人也。因採藥，於泰山遇風雨，止於大樹下。及夜半雨晴，信步而行。俄逢一人，有若隱士。問廣曰：“君何深夜在此？”仍林下共坐。語移時，忽謂廣曰：“我能畫，可奉君法。”廣唯唯。乃曰：“我與君一筆，但密藏焉。即隨意而畫，當通靈。”因懷中取一五色筆以授之。廣拜謝訖，

這些畫工竟然不給彩繪而走了。過了幾天，有兩位少年來到寺裡拜訪僧人說：“我們是擅長繪畫的人，聽說你們寺裡要請畫工。我不敢掙你們的錢，情願出力可以嗎？”寺裡的僧人想先看看他們的作品，少年說：“我們兄弟七人，沒有在長安繪過畫，哪能看到我們的作品呢？”寺裡的僧人認為這個少年是在胡說，又提出幾個問題刁難他。少年說：“我們既然不收師父的工錢，如果我們繪製的不合乎師父們的心意，就讓我們將它抹掉，也不算晚。”寺裡的僧人圖他們不要工錢，於是就答應下來了。第二天，果然來了七個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彩繪的所需用品。進殿之前，少年對僧人說：“從今天算起，七天之內請不要打開進入殿堂的這道門，也不用你們給我們送飲食。因為我們的彩繪沒繪完前怕風日的侵蝕。最好用泥將門縫也抹死。不這樣做則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僧人聽從了他們的要求，用泥將門封死。已經過了六天了，殿堂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寺裡的僧人互相議論說：“這些人一定是什麼妖怪變的，我們不能按他們的約定。”於是僧人一齊動手拆掉泥封，打開殿堂的大門。門剛一打開，只見有七隻鴿子從殿堂裡面飛出來，飛向天空。僧人看見殿堂裡的四面牆壁幾乎都彩繪完了，只乘下西北邊的牆壁還沒有全繪製完。後來，畫工們來寺裡觀看這些彩繪，非常吃驚地說：“真是神妙的手筆啊！”於是，沒有哪個畫工敢將北牆壁沒繪完的那部分接著繪製完。出自《宣室志》。

廉　廣

廉廣是魯人。他因為採藥在泰山遇到風雨，在大樹下避雨。到半夜雨過天晴，廉廣信步而行。走了不一會兒遇到一個人，像一位隱士。這個人問廉廣：“你因為什麼深夜在這裡？”於是兩人一同坐在樹下。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這個人忽然對廉廣說：“我會繪畫，可以教你繪畫的方法。”廉廣連說好。這個人又說：“我送給你一支筆，但是你要藏好它。用這支筆可以隨意畫，能和神靈相通。”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支五彩筆交給廉廣。廉廣接筆拜謝，

此人忽不見。爾後頗有驗，但祕其事，不敢輕畫。後因至中都縣，李令者性好畫，又知其事，命廣至。飲酒從容問之，廣祕而不言。李苦告之，廣不得已，乃於壁上畫鬼兵百餘，狀若赴敵。其尉趙知之，亦堅命之。廣又於趙廨中壁上，畫鬼兵百餘，狀若擬戰。其夕，兩處所畫之鬼兵俱出戰。李及趙既見此異，不敢留，遂皆毀所畫鬼兵。廣亦懼而逃往下邳。下邳令知其事，又切請廣畫。廣因告曰：“餘偶夜遇一神靈，傳得畫法，每不敢下筆。其如往往為妖，幸察之。”其宰不聽。謂廣曰：“畫鬼兵即戰，畫物必不戰也。”因命畫一龍。廣勉而畫之。筆才絕，雲蒸霧起，飄風倏至，畫龍忽乘雲而上。致滂沱之雨，連日不止，令憂漂壞邑居。復疑廣有妖術，乃收廣下獄，窮詰之。廣稱無妖術。以雨猶未止，令怒甚。廣於獄內號泣，追告山神。其夜，夢神人言曰：“君當畫一大鳥，叱而乘之飛，即免矣。”廣及曙，乃密畫一大鳥。試叱之，果展翅。廣乘之，飛遠而去，直至泰山而下。尋復見神，謂廣曰：“君言洩於人間，固有難厄也。本與君一小筆，欲為君致福，君反自致禍，君當見還。”廣乃

這個人卻忽然不見了。這之後，真的像這個人說的那樣，這支筆確實很有靈驗。但是，廉廣遵囑保守這個密祕，輕易不敢用這支筆畫什麼。後來他有事來到中都縣。中都縣的縣令姓李，喜愛繪畫，又知道廉廣會繪畫的事，就將廉廣請來，一邊飲酒一邊問廉廣此事。廉廣嚴守祕密，一句話也不說。李縣令苦苦懇求他，廉廣萬不得已，才在牆壁上畫了一百多個鬼兵，氣勢像去殺敵。這個縣的趙縣尉知道這件事後，也強令廉廣給他畫幅畫。廉廣又在趙縣尉的官署牆壁上畫了一百多個鬼兵，氣勢像準備打仗。這天夜裡，兩個地方所畫的鬼兵都出來打仗。李縣令與趙縣尉都親眼看見了這件怪事，嚇得他們再也不敢挽留廉廣住在縣裡了，於是將牆上所畫的鬼兵全都毀掉了。廉廣也因懼怕獲罪而逃到下邳縣。下邳縣令得知廉廣會畫後，也懇請他為自己畫一幅。廉廣於是告訴他：“我在一天夜裡偶然遇到一位神人，傳給我繪畫的方法。但是我常常不敢下筆。因為如果下筆繪畫，畫出來的東西往往會興妖作怪。幸好我察覺了這一點。”下邳縣令不聽，對廉廣說：“你在中都縣畫的鬼兵走下牆來戰鬥撕殺，你要是畫物，一定不會打仗吧。”於是讓廉廣為他畫一條龍。廉廣勉強答應給他畫。剛畫完，只見畫龍的地方開始升出雲霧，大風也立即刮起來。畫上的那條龍忽然乘雲駕霧飛上天空，緊接著就下起了滂沱大雨，一連下了好幾天也不停止。下邳縣令擔憂雨水淹毀市區居民的住宅，又懷疑廉廣會妖術，就將廉廣抓起來關到牢獄裡，一再審問他會不會妖術。廉廣說他不會妖術，但是雨還是下個沒完。下邳縣令更加發怒。廉廣在獄中大哭不止，哀告山神快來解救他。這天夜裡，廉廣夢見那位神人告訴他：“你當畫一隻大鳥，呵叱它，乘著這隻大鳥飛出牢獄，就可以免除災禍。”廉廣天亮後祕密畫了一隻大鳥，畫完後試著呵叱它，大鳥果然展翅欲飛。於是廉廣乘上大鳥飛走了，一直飛到泰山才落下來。過了一會兒，那位神人又出現在廉廣面前，對廉廣說：“你將祕密洩露在人間了，因此遭到了災難。我給你一支小筆本意是想給你帶來福氣。你應當將這支筆還給我。”於是廉廣

懷中探筆還之，神尋不見。廣因不復能畫。下邳畫龍，竟為泥壁。出《大唐奇事》。

範山人

李叔詹常識一範山人，停於私第。時語休咎必中，兼善推步禁咒，止半年，忽謂李曰：“某將去，有一藝，欲以為別。所謂水畫也。”乃請後廳上掘地為池方丈，深尺餘，泥以麻灰，日汲水滿之。候水不耗，具丹青墨硯。先援筆叩齒良久，乃縱毫水上。就視，但見水色渾渾耳。經二日，拓以致絹四幅。食頃，舉出觀之。古鬆怪石，人物屋木，無不備也。李驚異，苦詰之，唯言善能禁彩色，不令沉散而已。出《酉陽雜俎》。

韋叔文

唐進士韋叔文善畫馬。暇日，偶畫二馬札絹而未設色。赴舉，過華岳廟前。恍然如夢。見廟前人謁己雲：“金天王奉召。”叔文不覺下馬而入，升殿見王。王曰：“知君有二馬甚佳，今將求之，來春改名而第矣。”叔文曰：“己但有所乘者爾。”王曰：“有，試思之。”叔文暗思有二畫馬，即對曰：“有馬，毛色未就。”曰：“可以為惠。”叔文曰：“諾。”出廟，急於店中添色以獻之。來春改名而第。出《聞奇錄》。

從懷中取出筆還給了他，神人立刻不見了。廉廣由此不再會繪畫了。下邳縣他畫龍的地方，後來重新還原成泥壁。出自《大唐奇事》。

範山人

李叔詹曾經認識一位範山人，請他到家中來。這位範山人預告出來的吉凶福禍都能應驗。他還會算命以及施行禁咒術。範山人在李家住了半年，忽然有一天對李叔詹說：“我要離開這裡了。我有一種技藝，想用它來作為我臨別時的贈禮。就是所說的水畫。”於是請人在後廳地上挖一個池子，長寬各約一丈，深一尺多，用麻灰抹好。每天都將它灌滿水，等到水再不往下滲了，將顏色、墨硯準備好。範山人先握筆叩齒好一陣子，才縱筆在水中塗劃。再看看池水，只見水色渾渾的。過了兩天，將四幅素白細絹放在池水中拓；約一頓飯工夫，再將四幅細絹取出來觀看。只見細絹上古鬆怪石、人物房屋樹木俱全，像真畫一樣。李叔詹深感驚異，再三詢問範山人，他只說自己能夠對顏色施禁咒術，不讓它沉散罷了。出自《酉陽雜俎》。

韋叔文

唐朝時，進士李叔文擅長畫馬。一天閒暇，李叔文在札絹上畫了兩匹馬卻沒有著色。這天，他去參加科舉考試，路過華山寺廟前，恍惚中好像做了一個夢。他見到廟前有人蔘拜他，說：“奉金天王的命令你前去見他。”李叔文不覺下馬進去，升殿拜見金天王。天王說：“得知你有兩匹良馬，現在我請你將它們送給我。明年春天，請你改換個名字再參加科舉考試，一定會考中的。”李叔文說：“我只有現在所騎的這匹馬呀。”天王說：“有，你再想想。”李叔文暗暗想到自己在家畫的那兩匹馬，就回答說：“我有兩匹馬，只是還沒有塗上顏色呢。”天王說：“可以繪上色。”李叔文說：“是的。”李叔文走出廟門，急忙騎馬來到店中，給兩匹馬塗上顏色獻給天王。第二年春天，李叔文改名參加科舉考試，果然考中了。出自《聞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