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　樂二

樂

大　酺　　梨園樂　　太真妃　　天寶樂章　韋　皋

於 文　宗　　沈阿翹　　懿　宗　　王令言

寧王獻　　王仁裕

歌

秦　青　　韓　娥　　戚夫人　　李龜年　　李　袞

韓　會　　米嘉榮

笛

昭華管　　唐玄宗　　漢中王瑀　李　謩　　許雲封

呂鄉筠

觱篥

李　蔚

樂

大　酺

唐玄宗在東洛，大酺於五鳳樓下，命三百里內縣令、刺史，率其聲樂來赴闕者，或謂令較其勝負而賞罰焉。時河內郡守令樂工數百人於車上，皆衣以錦繡，伏廂之牛，蒙以虎皮，及為犀象形狀，觀者駭目。時元魯山遣樂工數十人聯袂歌《於 》。《於 》，魯山之文也。玄宗聞而異之，

樂

大　酺

唐玄宗在東都洛陽，在五鳳樓下大擺宴席，令三百里以內的縣令、刺史，率領本地的樂工和歌手來參加。有人說讓他們一較勝負加以賞罰。當時，河內郡守讓幾百名樂工乘在車上，都穿著錦衣繡袍。伏廂之牛身上披上虎皮，將它們扮成犀牛、大象的形狀，觀看的人都驚駭不已。當時元魯山派來數十名樂工聯合演唱《於 》。《於 》是元魯山創作的。唐玄宗聽聞覺得驚異，

徵其詞，乃嘆曰：“賢人之言也。”其後上謂宰臣曰：“河內之人，其在塗炭乎？”促命徵還，而授以散秩。每賜宴設酺會，則上御勤政樓。金吾及四軍兵士，未明陳仗，盛列旗幟，皆被黃金甲，衣短後繡袍。太常陳樂，衛尉張幕後，諸蕃酋長就食。府縣教坊，大陳山車旱船，尋撞走索，丸劍角抵，戲馬鬥雞。又令宮女數百飾以珠翠，衣以錦繡，自帷中出，擊雷鼓，為《破陣樂》《太平樂》《上元樂》。又引大象犀牛入場，或拜舞，動中音律。每正月望夜，又御勤政樓觀作樂。貴臣戚里，官設看樓。夜闌，即遣宮女於樓前歌舞以娛之。出《明皇雜錄》。

梨園樂

天寶中，玄宗命宮女數百人為梨園弟子，皆居宜春北院。上素曉音律，時有馬仙期、李龜年、賀懷智皆洞知律度。安祿山自范陽入覲，亦獻白玉簫管數百事，皆陳於梨園。自是音響殆不類人間。出《譚賓錄》。

太真妃

太真妃多曲藝，最善擊磬。拊搏之音，玲玲然多新聲，雖太常梨園之能人，莫能加也。玄宗令採藍田綠玉琢為磬，尚方造簨簴流蘇之屬，皆以金鈿珠翠珍怪之物雜飾之。又鑄金為二獅子，拿攫騰奮之狀，各重二百餘斤，以為趺。其他彩繪縟麗，製作精妙，一時無比也。及上幸蜀回京師，樂器多亡失，獨玉磬偶在。上顧之悽然，不忍置於前，促令載送太常寺。至今藏於太樂署正聲庫者是也。出《開天傳信記》。

將歌詞要來，看後讚歎地說：“這是賢人的言論啊！”之後，玄宗問宰臣們說：“河內人都很困頓麼？”催促將他們遣還，授予元魯山散秩的官職。每次賜宴群臣，玄宗都親臨勤政樓。金吾使及四軍衛士，天還未亮就陳設儀仗。到處懸掛彩旗，衛士們都披戴黃金鎧鉀，著短後繡袍。太常卿獻樂，衛士們陳列在帷帳的後面，各蕃屬國的首領、頭人前來赴宴。府、縣、教坊中的伶人都出場表演：山車旱船，尋撞走索，丸劍摔跤，戲馬鬥雞，熱鬧非凡。玄宗又讓數百宮女飾珠著翠，衣錦著繡，從帷幕裡面走出來，敲擊雷鼓，演奏《破陣樂》《太平樂》《上元樂》。又引來大象、犀牛入場表演，或拜或舞，踏著節拍隨樂而舞。每到正月十五晚上，玄宗又親臨勤政樓作樂。三公貴戚有官家設置的看樓。到深夜，玄宗又讓宮女在樓前歌舞，共同娛樂。出自《明皇雜錄》。

梨園樂

天寶年間，唐玄宗命令宮女數百人為梨園弟子，都居住在宜春北院。玄宗一向通曉音律，當時還有馬仙期、李龜年、賀懷智等也都精通音律。安祿山從范陽進京朝拜，獻上白玉簫管數百件，都放在梨園。自此梨園的音樂彷彿與人間不同。出自《譚賓錄》。

太真妃

太真妃楊玉環多才多藝，最擅長的是擊磬。敲擊之音，玲玲然，非常悅耳動聽，而且演奏的多是新曲，就是太常寺、梨園的專職樂工，也不能跟太真妃相比。唐玄宗讓人採來藍田綠玉為她琢成玉磬，尚方打造了掛磬的架子，還做了流蘇等，並鑲嵌上金鈿珠翠等奇珍異寶作裝飾。又讓人鑄造金獅二隻，作抓取跳躍之狀，每隻重二百多斤，作為懸磬支架的底座。其他彩繪也都繁縟華麗，做工都精妙異常，無與倫比。待安史之亂後，唐玄宗自蜀地重返京師，宮內的樂器遺失很多，唯有玉磬尚倖存。玄宗望著玉磬神色悽然，再不忍心放在眼前，馬上命人將它送到太常寺。至今還放置在太樂署正聲庫房裡。出自《開天傳信記》。

天寶樂章

天寶中，樂章多以邊地為名。若《涼州》《甘州》《伊州》之類是焉。其曲遍繁聲，名入“破”。後其地盡為西蕃所沒破，乃其兆矣。出《傳載錄》。

韋　皋

韋皋鎮西川，進《奉聖樂》曲，兼與舞人曲譜同進。到京，於留邸按閱，教坊數人潛窺，因得先進。出《盧氏雜說》。

於　

於司空 因韋太尉《奉聖樂》，亦撰《順聖樂》以進。每宴，必使奏之。其曲將半，行綴皆伏，而一人舞於中央。幕客韋綬笑曰：“何用窮兵獨舞。”雖詼諧，亦各有為也。 又令女妓為《八佾舞》，雄健壯妙，號《孫武順聖樂》。出《國史補》。

文　宗

文宗善吹小管。時法師文漵為入內大德，一日得罪流之。弟子入內，收拾院中籍入傢俱輩，猶作法師講聲。上採其聲為曲子，號《文漵子》。出《盧氏雜說》。

沈阿翹

文宗時，有宮人沈阿翹為上舞《河滿子》，聲詞風態，率皆宛暢。曲罷，上賜金臂環，即問其從來，阿翹曰：“妾本吳元濟之妓。元濟敗，因以聲得為宮娥。”遂自進白玉方響

天寶樂章

天寶年間，樂章多用邊疆的一些地名命名。如《涼州》《甘州》《伊州》等。這些樂曲多繁聲，名入“破”。這些邊地後來果然都被西邊胡人所吞沒佔領，這些就是徵兆啊！出自《傳載錄》。

韋　皋

韋皋鎮守西川，向皇帝進《奉聖樂》曲，將跳舞的人和樂譜一同進奉。到京後，在官邸處排練檢閱，教坊中有幾個人去偷看，因此先進奉給了皇帝。出自《盧氏雜說》。

於　

司空於 因為太尉韋皋進獻《奉聖樂》，也撰寫了《順聖樂》進獻。每有酒宴，都讓人演奏《順聖樂》。樂曲演奏到一半時，群舞的隊列都匍匐在地，只有一人舞在中央。幕僚韋綬笑著說：“何必用窮兵獨舞。”雖然看似笑談，其實是有所指。於 又讓女舞妓跳《八佾舞》，舞姿雄健壯妙，稱作《孫武順聖樂》。出自《國史補》。

文　宗

唐文宗善吹小管。當時文漵法師是進宮講法的大和尚，一天獲罪文宗，被流放。文漵法師的弟子進宮收拾抄沒的傢俱，模仿文漵法師講道的聲音說話。文宗用這種聲調譜寫出一支曲子，名叫《文漵子》。出自《盧氏雜說》。

沈阿翹

文宗時，宮人沈阿翹為皇帝跳《河滿子》舞，不論是歌聲、歌詞，還是舞姿神態，都宛揚暢麗。舞曲終，文宗賞賜給沈阿翹金臂環一隻，並問她的來歷，沈阿翹回答說：“我原來是吳元濟的樂妓。吳元濟兵敗後，我因為會唱歌得以進宮。”並且將白玉方響

雲：“本吳元濟所有也。”光明潔泠，可照十數步。言其槌即犀也，凡物有聲，乃響其中焉。架則雲檀香也，而文彩若雲霞之狀，芬馥著人，則彌月不散。制度精妙，故非中國所有。上因令阿翹奏《涼州曲》，音韻清越，聽者無不愴然。上謂之曰：“天上樂。”仍選內人，與阿翹為弟子。出《杜陽雜編》。

懿　宗

懿宗一日召樂工，上方奏樂為《道調弄》，上遂拍之。故樂工依其節，奏曲子，名《道調子》。十宅諸王，多解音聲。倡優雜戲皆有之，以備上幸其院，迎駕作樂。禁中呼為“音聲郎君”。出《盧氏雜說》。

王令言

隋煬帝幸江都時，樂工王令言子自內歸。令言問其子：“今日所進曲子何？”曰：“《安公子》。”令言命其子奏之，曰：“汝不須隨駕去，此曲子無宮聲，上必不回。”果如其言。出《盧氏雜說》。

寧王獻

西涼州俗好音樂，制新曲曰《涼州》。開元中，列上獻之，上召諸王於便殿同觀焉。曲終，諸王拜賀，蹈舞稱善，獨寧王不拜。上顧問之，寧王進曰：“此曲雖佳，臣有所聞焉，夫音也，始之於宮，散之於商，成之於角、徵、羽，莫不根蒂而襲於宮、商也。斯曲也，宮離而少，徵、商亂而加暴。

獻給文宗，說：“這白玉方響本是吳元濟的。”白玉方響光潔明亮，可照十數步。沈阿翹說擊打這方響的槌是用犀角做成的，不論遇到什麼物件發出響聲，都能在它這裡得到回聲。支架是用檀香木製成的，上面的紋彩燦若雲霞。它散發出來的香氣附著在人的身上，可瀰漫一個多月不消散。這方響的做工精妙非凡，原本不是中國所有。文宗於是讓阿翹當場演奏一首《涼州曲》，聲音清越，聽的人無不神色淒涼。文宗讚歎地說：“真是天上仙樂啊！”於是挑選宮女中能歌善舞的人做沈阿翹的弟子，跟她學習歌舞。出自《杜陽雜編》。

懿　宗

唐懿宗一次召見樂工。懿宗正演奏《道調弄》，於是定下用它的節拍演奏音樂，因此樂工依此節拍演奏曲子，命名為《道調子》。十家諸王都通曉聲律，都蓄有倡優雜戲，以備皇帝親臨他們這裡時演奏。宮中稱為“音聲郎君”。出自《盧氏雜說》。

王令言

隋煬帝巡遊江都時，樂工王令言的兒子自宮內回家來。王令言問他：“今日進獻給皇上的是什麼曲子？”兒子說：“是《安公子》。”王令言讓他兒子演奏一遍，聽完後說：“你不要隨駕去江都了，這支曲子沒有宮聲，皇上一定回不來了。”後來果真如此。出自《盧氏雜說》。

寧王獻

西涼州有喜好音樂的風俗，製作新曲叫《涼州》。開元年間，進獻給玄宗，玄宗召集諸王在便殿一同欣賞。曲終，諸王祝賀，行蹈舞之禮，稱讚此曲，唯有寧王不祝賀。玄宗問他，寧王回答說：“這支曲子聽起來很美，但是臣聽人說，一支樂曲從宮音開始，在商音結束，成於角、徵、羽，沒有不以宮、商為根本的。這支樂曲，開頭離開宮調而且中間也很少，徵、商用得亂而且太強。

臣聞宮君也，商臣也。宮不勝則君勢卑，商有餘則臣事僭。卑則逼下，僭則犯上。發於忽微，形於音聲；播之於詠歌，見之於人事。臣恐一日有播越之禍，悖逼之患，莫不兆於斯曲也。”上聞之默然。及安史亂作，華夏鼎沸，所以見寧王審音之妙也。出《開天傳信記》。

王仁裕

後唐清泰之初，王仁裕從事樑苑，時範公延光師之。春正月，郊野尚寒，引諸幕寮，餞朝客於折柳亭。樂則於羽，而響鐵獨有宮聲，洎將摻執，竟不諧和。王獨訝之，私謂戎判李大夫式、管記唐員外獻曰：“今日必有譸張之事，蓋樂音不和。今諸音舉羽，而獨扣金有宮聲。且羽為水，宮為土，水土相剋，得無憂乎？”於時筵散，朝客西歸。範公引賓客，紲鷹犬，獵於王婆店北。為奔馬所墜，不救於荒陂。自辰巳至午後，絕而復甦。樂音先知，良可至矣。出《玉堂閒話》。

歌

秦青　韓娥

薛談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去歸。秦青弗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談謝求返，終身不敢言歸。秦青顧謂其友曰：“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臣聞宮是君，商是臣。宮不強盛則君勢力小，商有餘則臣有僭越的慾望。君勢力小必然被下所逼，有僭越之慾必然犯上。事情引發在微細之端，而現形在音聲之表；傳播在詠歌，而現之在人事。臣恐有一天會有逃亡之厄，亂臣有作亂逼上之犯，都預兆在這支曲子上啊。”玄宗皇帝聽了默然無語。待到安史之亂髮生後，舉國大亂，才證實了寧王審音度勢的絕妙。出自《開天傳信記》。

王仁裕

後唐清泰初年，王仁裕在樑苑任從事，當時是範延光的老師。這年春正月，郊野還很寒冷。範延光率領諸位幕僚在郊外折柳亭為朝廷派來的使臣餞行。奏樂用的是羽調，而鐃鈸只有宮聲，自相干擾，竟不諧和。王仁裕獨自驚訝，私下跟戎判大夫李式、管記員外唐獻說：“今天一定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是樂音不和兆示出來的。剛才奏樂時諸音奏的是羽調，而唯獨鐃鈸扣的是宮聲。羽為水，宮為土，水、土相剋，能沒有憂患嗎？”待到席散，朝廷使臣西歸。範延光帶領諸位賓客，駕鷹牽狗去王婆店北狩獵，從奔跑的馬上摔下來昏死過去，在荒野沒有得到救治。從辰巳到午後才從昏死中醒過來。王仁裕能夠從樂音中預先得到徵兆，其準確程度可說是到家了。出自《玉堂閒話》。

歌

秦青　韓娥

薛談跟秦青學唱歌，沒有完全學到秦青的唱歌技藝，就自以為全都學到手了，於是辭別秦青要回去。秦青沒有阻止，只是在郊外大道旁為薛談設宴辭行，擊節悲歌，歌聲振動林木，高入雲霄，連行雲都被止住了。薛談道歉求返，此後終生再不敢說可以出師了。秦青對朋友說：“從前韓娥東行到齊國去，途中沒錢吃飯，過雍門賣唱乞食。離去後餘音繞樑迴響，歷時三日不消失，

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愁涕泣相對，三日不食。遽追而謝之，娥復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歡抃舞，弗能自禁。乃厚賂而遣之。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善哭，效娥之遺聲也。”出《博物志》。

戚夫人

漢戚夫人善為翹袖折腰之舞，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侍婢數百人皆為之，後宮齊唱，常入雲霄。出《西京雜記》。

李龜年

唐開元中，樂工李龜年、彭年、鶴年兄弟三人皆有才學盛名。彭年善舞，鶴年、龜年能歌，尤妙制《渭川》。特承顧遇，於東都大起第宅。僭侈之制，逾於公侯。宅在東都通遠裡，中堂制度，甲於都下。今裴晉公移於定鼎門南別墅，號綠野堂。 其後龜年流落江南，每遇良辰勝賞，為人歌數闋，座中聞之，莫不掩泣罷酒。則杜甫嘗贈詩，所謂“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值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崔九堂殿中監崔滌，中書令湜之弟也。出《明皇雜錄》。

又

開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藥，即今牡丹也。《開元天寶花木記》雲，禁中呼木芍藥為牡丹。 得四本，紅、紫、淺紅、通白者。上因移植於興慶池東沉香亭前。會花方繁開，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輦從。詔特選梨園弟子中尤者，得樂十六部。

周圍的人還以為她沒有離開這裡呢。韓娥在客棧住宿時，旅人侮辱她。韓娥長聲哀哭，整個鄉里的老老少少被感動得相對哭泣，三天沒有吃飯。他們追上去向她道歉，韓娥又拉長聲唱歌，整個鄉里人又都歡喜得手舞足蹈，不能自禁。於是他們送給韓娥厚禮，送她上路了。由於這個緣故，雍門人至今還依然能歌善哭，這是效仿韓娥的遺聲。”出自《博物志》。

戚夫人

漢朝時的戚夫人，善於跳翹袖折腰式樣的舞蹈，能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侍候她的宮娥幾百人，都能唱會跳，後宮齊唱，歌聲響入雲霄。出自《西京雜記》。

李龜年

唐朝開元年間，樂工李龜年、彭年、鶴年兄弟三人都以歌舞上的傑出才華而負有盛名。彭年善舞，鶴年、龜年能歌，特別是譜寫出了《渭川》這樣的絕妙好曲。由此，受到玄宗皇帝的特殊待遇，在東都洛陽為他們修造了豪華的住宅，奢華的程度超過了王公大臣。住宅建在洛陽的通遠裡，中堂的規模甲於都城。今裴晉公將宅移於定鼎門南別墅，取名綠野堂。 後來，李龜年流落到江南。每當良辰勝景，他為人唱歌數首，座中人聽了沒有不停止飲酒掩面哭泣的。杜甫曾送李龜年詩一首，就是“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值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崔九堂指殿中監崔滌，是中書令崔湜的弟弟。出自《明皇雜錄》。

又

開元年間，宮中起初看重木芍藥，就是現今的牡丹。《開元天寶花木記 》記載，宮中稱木芍藥為牡丹。 得到四個品種：紅、紫、淺紅、通白。玄宗將這些牡丹移植在興慶池東沉香亭的前面。正值花兒盛開，玄宗皇帝乘照夜白寶馬，太真妃乘步輦相隨，前往觀賞牡丹。下詔特選梨園弟子中的優秀的歌手唱歌，得樂曲十六部。

李龜年以歌擅一時之名，手捧檀板，押眾樂前，將歌之，上曰：“賞名花，對妃子，焉用舊樂詞為？”遂命龜年持金花箋，宣賜李白，立進《清平調》辭三章。白欣然承旨，猶苦宿酲未解，因援筆賦之。辭曰：“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曉拂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龜年遽以辭進。上命梨園弟子，約略調撫絲竹，遂促龜年以歌。太真妃持玻璃七寶盞，酌西涼州蒲桃酒，笑領歌意甚厚。上因調玉笛以倚曲，每曲遍將換，則遲其聲以媚之。太真飲罷，斂繡巾重拜上。龜年常語於五王，獨憶以歌得自勝者，無出於此，抑亦一時之極致耳。上自是顧李翰林，尤異於他學士。會高力士終以脫靴為深恥。異日，太真妃重吟前詞，力士戲曰：“此為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何反拳拳如是？”太真因驚曰：“何翰林學士能辱人如斯？”力士曰：“以飛燕指妃子，是賤之甚矣。”太真頗深然之。上嘗三欲命李白官，卒為宮中所捍而止。出《鬆窗錄》。

李　袞

李袞善歌於江外，名動京師。崔昭入朝，密載而至。乃邀賓客，請第一部樂及京邑之名倡，以為盛會。昭言有表弟，請登末座，令袞弊衣而出，滿座嗤笑之。少頃命酒，昭曰：“請表弟歌。”座中又笑。及喉囀一聲，樂人皆大驚曰：“是

李龜年以擅長唱歌而名噪一時。他手捧檀板，站在眾樂手前邊，剛要唱歌，玄宗說：“觀賞名花，面對愛妃，怎麼能唱舊曲舊詞呢？”於是，命李龜年持金花箋，宣賜李白，讓他立刻進獻《清平調》三章。李白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只是昨夜喝醉了酒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因而提筆寫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曉拂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一支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李白寫罷，龜年立即進獻。玄宗皇帝命令梨園弟子約略調撫絲竹伴奏，催促李龜年引喉唱之。太真妃楊玉環手持玻璃七寶杯，酌飲西域涼州供奉的葡萄美酒，滿臉含笑地欣賞著歌詞大意。玄宗親自吹玉笛為李龜年伴奏。每吹完一曲將換新曲時，故意拖長笛聲取悅太真妃。太真妃飲完酒，收起繡帕兩次拜謝皇帝的恩寵。李龜年常將此事講給五王聽，獨憶以唱歌而贏得這麼高的聲譽，還沒有超過這次的，這也是一時的極致。玄宗皇帝自此後很是看重李白，有別於其他學士。高力士始終以給李白脫靴為奇恥大辱。後來有一天，太真妃重吟李白的《清平調》時，高力士故作戲言說：“娘娘您應該為此怨恨李白深入骨髓，怎麼還念念不忘呢？”太真妃驚異不解地問：“你怎麼能說李翰林用詩侮辱我呢？”高力士說：“用趙飛燕指代娘娘您，太輕視您了。”太真妃深以為然。玄宗皇帝曾有三次欲拜李白為官，都因在宮裡遭到阻礙而作罷。出自《鬆窗錄》。

李　袞

李袞在江南以歌唱得好聞名，名動京師。崔昭入朝，祕密帶著李袞同來。到京城後，邀請賓客，並請演第一部樂的樂師和京城中的著名歌手，來參加這個盛會。崔昭說有個表弟，請他入末座。於是讓穿著破衣的李袞出來入席，滿座賓客都嗤笑他。過了少許，崔昭令人上酒，同時說：“請我表弟給大家唱支歌。”座中賓客又笑了。待到歌聲一起，樂人都大吃一驚地說：“這是

李八郎也。”羅拜之。出《國史補》。

韓　會

韓會善歌，絕妙。名輩號為四夔，會為夔頭。出《國史補》。

米嘉榮

歌曲之妙，其來久矣。元和中，國樂有米嘉榮、何戡，近有陳不嫌、不嫌子意奴。一二十年來，絕不聞善唱，盛以拍彈行於世。拍彈起於李可久。懿宗朝恩澤曲子，《別趙十》《哭趙十》之名。劉尚書禹錫與米嘉榮詩云：“三朝供奉米嘉榮，能變新聲作舊聲。於今後輩輕前輩，好染髭鬚事後生。”又自貶所歸京，《聞何戡歌》曰：“二十年來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舊人唯有何戡在，更請殷勤唱渭城。”出《盧氏雜說》。

笛

昭華管

秦咸陽宮有玉笛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則見車馬山林，隱隱相次，息亦不見，名曰“昭華之管”。出《西京雜記》。

唐玄宗

玄宗嘗坐朝時，以手指上下按其腹。朝退，高力士進曰：“陛下向來數以手指按其腹，豈非聖體小不安耶？”玄宗曰：“非也。吾昨夜夢遊月宮，諸仙娛餘以上清之樂。流亮清越，殆非人所聞也。酣醉久之，合奏清樂，以送吾歸。

李八郎。”於是環繞著李袞向他行禮。出自《國史補》。

韓　會

韓會善歌，歌聲優美動聽。韓會在當時跟另外三名歌手一起被人稱為歌壇四魁，韓會為魁首。出自《國史補》。

米嘉榮

歌曲的美妙，由來已久。唐憲宗元和年間，宮廷樂隊中有米嘉榮、何戡兩個名家，近代則有陳不嫌和他的兒子陳意奴。一二十年以來，從來沒聽說過誰擅長演唱，只是盛行拍彈。拍彈起於李可久。懿宗朝恩澤曲子，有《別趙十》《哭趙十》之名。尚書劉禹錫贈送米嘉榮一首詩：“三朝供奉米嘉榮，能變新聲作舊聲。於今後輩輕前輩，好染髭鬚事後生。”劉禹錫從被貶謫發配的州郡重返京師後，又寫過一首《聞何戡歌》：“二十年來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舊人唯有何戡在，更請殷勤唱渭城。”出自《盧氏雜說》。

笛

昭華管

秦咸陽宮有玉笛，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奏時就可以看到車、馬、山川、樹木，隱約相接出現，不吹了就消失了。這支玉笛叫昭華管。出自《西京雜記》。

唐玄宗

唐玄宗一次坐朝，用手指上下按自己的肚腹。退朝後，高力士進前問玄宗說：“剛才陛下多次用手指按腹部，是聖體不太舒服麼？”玄宗說：“不是。我昨夜夢遊月宮，諸位仙女為我演奏上清之樂助樂，流亮清越，在人間是完全聽不到的啊！使我久久地沉醉在這仙聲妙樂之中。後來，仙女們又演奏清樂為我送別。

其曲悽楚動人，杳杳在耳。吾向以玉笛尋，盡得矣。坐朝之際，慮或遺忘，故懷玉笛，時以上下尋之，非不安也。”力士再拜賀曰：“非常之事也，願陛下為臣一奏之。”上試奏，其音寥寥然，不可名也。力士又奏拜，且請其名。上笑曰：“此曲名《紫雲回》。”載於樂章，今太常刻石在焉。出《開天傳信記》。

漢中王瑀

漢中王瑀為太卿。早起朝，聞永興里人吹笛，問是太常樂人否。曰：“然。”已後因閱樂而喚之，問曰：“何得某日臥吹笛耶？”出《傳載》。

李　謩

李舟好事嘗得村舍煙竹，截為笛，堅如鐵石，以遺李謩。謩吹笛，天下第一。月夜泛江，與同舟人吹，寥亮逸發。俄有客於岸，呼舟請載。既至，請笛而吹，甚為精妙，山石可裂。謩平生未嘗見。及入破，呼吸盤擗，應指粉碎。客散，不知所之。舟人著記，疑其蛟龍也。謩嘗秋夜吹笛於瓜洲，楫載甚隘。初發調，群動皆息；及數奏，微風颯然立至。有頃，舟人賈客，有怨嘆悲泣之聲。出《國史補》。

這支仙曲淒涼悲哀、非常動人。我醒來後還感覺到餘音杳杳，如在耳邊。我之前用玉笛來追尋，都讓我記錄下來了。剛才坐朝，我怕有所遺忘，因此在懷裡揣著玉笛，不時地上下尋找它的音律，不是身體不適。”高力士拜了兩拜，祝賀玄宗說：“這可是非常之事，請陛下為臣吹奏一遍可以嗎？”玄宗試著吹奏了一遍，其音縹緲曠遠，不可名狀。高力士再次拜賀玄宗皇帝，並請皇帝給這支仙曲起個名字。玄宗笑著說：“此曲名叫《紫雲回》。”這支仙曲後來載入樂章，現在太常府的刻石還在。出自《開天傳信記》。

漢中王瑀

漢中王李瑀任太卿。一天早起上朝，聽到永興裡有人吹笛，問是不是太常府的樂工。那人回答說：“是的。”後來，他因檢閱樂隊召喚來吹笛人，問：“在某天，你們怎麼能夠躺著吹笛呢？”出自《大唐傳載》。

李　謩

李舟好事，曾經從一處山村野舍中得到一根菸竹，截作笛子，堅實像鐵石，送給李謩。李謩吹笛，可謂天下第一。有一次他月夜泛江，跟同舟人吹笛，笛聲曠遠清亮、宛轉飄逸。忽然岸上有人招呼，請求登舟同遊。這個人上船後，請求李謩把笛子借給他吹一支曲子。這個人吹奏的笛聲非常精妙，可讓山石破裂。李謩平生從未聽到過。等吹到入破時，只見他呼吸氣息充沛，笛子隨著手指的按動發聲而粉碎。客人也消失不見了。在舟人的記錄中，懷疑客人是蛟龍。李謩有一個秋夜在瓜洲吹笛，當時江上舟船很多。當李謩吹出第一聲笛音，喧鬧的人聲立即停下來；待到吹奏數節後，微風忽然颯颯拂來。少頃，舟人和賈客，都發出怨嘆悲泣之聲。出自《國史補》。

又

謩，開元中吹笛為第一部，近代無比。有故，自教坊請假至越州，公私更宴，以觀其妙。時州客舉進士者十人，皆有資業，乃醵二千文同會鏡湖，欲邀李生湖上吹之，想其風韻，尤敬人神。以費多人少，遂相約各召一客。會中有一人，以日晚方記得，不遑他請。其鄰居有獨孤生者年老，久處田野，人事不知，茅屋數間，嘗呼為獨孤丈。至是遂以應命。

到會所，澄波萬頃，景物皆奇。李生拂笛，漸移舟於湖心。時輕雲蒙籠，微風拂浪，波瀾陡起。李生捧笛，其聲始發之後，昏曀齊開，水木森然，彷彿如有鬼神之來。坐客皆更贊詠之，以為鈞天之樂不如也。獨孤生乃無一言，會者皆怒。李生為輕己，意甚忿之。良久，又靜思作一曲，更加妙絕，無不賞駭。獨孤生又無言。鄰居召至者甚慚悔，白於眾曰：“獨孤村落幽處，城郭稀至，音樂之類，率所不通。”會客同誚責之，獨孤生不答，但微笑而已。李生曰：“公如是，是輕薄為？復是好手？”獨孤生乃徐曰：“公安知僕不會也？”坐客皆為李生改容謝之。獨孤曰：“公試吹《涼州》。”至曲終，獨孤生曰：“公亦甚能妙，然聲調雜夷樂，得無有龜茲之侶乎？”李生大駭，起拜曰：“丈人神絕，某亦不自知，本師實龜茲人也。”又曰：“第十三疊誤入水調，足下知之乎？”李生曰：“某頑蒙，實不覺。”獨孤生乃取吹之。李生更有一笛，

又

李謩，是開元年間吹笛技藝最高的笛手，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超過他。一次，李謩因故向教坊請假去越州。當地人公私宴請他，為的是能欣賞他的奇妙笛聲。當時，正逢越州新有十幾位生員考中了進士，這些人家中都有些產業，於是湊集二千文錢準備在鏡湖遊船上聚會飲酒同樂，邀請李謩上船吹笛，大家嚮往他的風韻，敬之如神。因為錢多人少，又相約每人可帶一位客人同來。其中有一位參加聚會的人，已經到了晚上方才想起這件事，沒有工夫去請別人。他鄰居中有一個孤老頭兒，久處田野，外面的人情事故一點也不懂得，只有數間茅舍，鄉里人稱他為獨孤丈。這位進士帶著獨孤丈人一起赴宴。

到會所後，只見澄波萬頃，景物非凡。李謩以手拂笛，舟船漸漸移到湖心。此時輕雲籠湖，微風拂浪，波瀾陡起。李謩捧笛吹奏，笛聲初發，風雲齊開，水明林秀，上下澄碧，彷彿有鬼神前來。船上的賓客都讚歎不已，紛紛說就是天上的音樂也不如。獨孤丈一言未發，與會的人都生氣了。李謩也認為這個老丈輕視自己，也很生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靜思一曲吹奏出來。曲調更加絕妙異常，在座的賓客沒有人不驚駭讚賞的。獨孤丈還是不出一言。請他同來的這位進士也深感羞愧，對座上的賓客解釋說：“獨孤老丈常年獨居山村，很少進城，對於音樂，他一點也不懂得。”四座的賓客同聲刺諷獨孤老丈，老丈依然不語，只是微微笑笑而已。李謩問道：“您這個樣子，是輕薄呢，還是表示您是一位高人？”獨孤丈人才慢慢說道：“您怎麼就知道我不懂音樂呢？”在座的人都為李生改容道歉。獨孤丈人說：“請您試吹一首《涼州》吧。”曲終，獨孤丈人品評說：“李公的笛子確實吹得不錯。然而，您的笛聲摻揉著夷狄樂調，您是不是在龜茲有朋友？”李謩聽了後大吃一驚，站起身參拜獨孤丈人，說：“老丈神絕，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老師確實是龜茲人。”獨孤丈人又說：“第十三疊誤入水調，您自己知道不？”李謩回答道：“李謩愚鈍頑冥，實在不知道。”獨孤丈人伸手取笛吹起來。李謩還有一笛，

拂拭以進。獨孤視之曰：“此都不堪取，執者粗通耳。”乃換之，曰：“此至入破，必裂，得無吝惜否？”李生曰：“不敢。”遂吹。聲發入雲，四座震慄，李生蹙踖不敢動。至第十三疊，揭示謬誤之處，敬伏將拜。及入破，笛遂敗裂，不復終曲。李生再拜。眾皆帖息，乃散。明旦，李生並會客皆往候之，至則唯茅舍尚存，獨孤生不見矣。越人知者皆訪之，竟不知其所去。出《逸史》。

許雲封

許雲封，樂工之笛者。貞元初，韋應物自蘭臺郎出為和州牧，非所宜願，頗不得志。輕舟東下，夜泊靈璧驛。時雲天初瑩，秋露凝冷，舟中吟諷，將以屬詞。忽聞雲封笛聲，嗟嘆良久。韋公洞曉音律，謂其笛聲，酷似天寶中梨園法曲李謩所吹者。遂召雲封問之，乃是李謩外孫也。

雲封曰：“某任城舊土，多年不歸。天寶改元，初生一月。時東封回，駕次至任城，外祖聞某初生，相見甚喜，乃抱詣李白學士，乞撰令名。李公方坐旗亭，高聲命酒。當壚賀蘭氏年且九十餘，邀李置飲於樓上。外祖送酒，李公握管醉書某胸前曰：‘樹下彼何人，不語真吾好。語若及日中，煙霏謝成寶。’外祖辭曰：‘本於李氏乞名，今不解所書之語。’李公曰：‘此即名在其間也。樹下人是木子，木子

拂拭後遞給獨孤丈人。獨孤丈人看了看說：“您這些笛子都不堪使用。使用它們的都是粗通吹笛的人。”於是又換了一支笛子，說：“這支笛子吹到入破時必會破裂，您不會捨不得吧？”李謩說：“不敢。”於是獨孤丈人捧笛吹起來。笛聲初發即響徹雲霄，四座震慄，李謩侷促不安地立在那兒一動不敢動。吹到第十三疊，揭示李謩剛才吹的謬誤所在，李謩完全敬服連連拜謝。待吹到入破，笛子就破裂了，不能再吹下去了。李謩拜了兩拜。眾位賓客徹底折服，於是大家都散了。第二天早晨，李謩和與會的諸位賓客，一起前往獨孤丈人的住所去拜見。到那兒一看，只留有幾間空宅，獨孤丈人已經不知哪裡去了。越州人得知這件奇聞後，四處尋找獨孤丈人，然而始終沒有尋到，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出自《逸史》。

許雲封

許雲封，是樂工中吹笛的人。唐德宗貞元初年，韋應物自蘭臺郎出京任和州牧，不是出自他的本願，很是不得志。他乘船順水東下，夜晚停泊在靈璧驛站。正值雲天初現瑩白色，秋天的冷露凝聚在衰草的枯葉上。韋應物坐在船艙中吟詩，正要將吟得的詩句記下來時，忽然聽到許雲封吹奏的笛聲，慨嘆許久。韋應物精通音律，說許雲封的笛聲，很像天寶年間京都梨園李謩吹奏的法曲。於是召來許雲封詢問，原來他是李謩的外孫。

許雲封說：“我的老家是任城，多年沒有回去了。天寶改元時，我才生下來一個月。當時正值皇帝東到泰山封禪歸來，暫住任城，外祖父聽說我出生了，見到後非常喜歡，親手抱給李白學士看，請他給取個好名。李公當時正坐在酒樓裡，高聲讓老闆上酒。當壚賣酒的老太太賀蘭氏已經九十多歲了，邀請李公到樓上飲酒。我外祖父將酒送到，李公握筆在我胸前乘醉書寫：‘樹下彼何人，不語真吾好。語若及日中，煙霏謝成寶。’外祖父辭謝說：‘我是請您為我外孫取名的，不明白您寫的這是什麼意思。’李公說：‘您要求的名字就在這首詩中間。樹下人是木子。木子，

李字也。不語是莫言，莫言謩也。好是女子，女子外孫也。語及日中，是言午，言午是許也。煙霏謝成寶，是雲出封中，乃是雲封也。即李謩外生許雲封也。’後遂名之。某才始十年，身便孤立，因乘義馬，西入長安。外祖憫以遠來，令齒諸舅學業。謂某性知音律，教以橫笛，每一曲成，必撫背賞嘆。值梨園法部置小部音聲，凡三十餘人，皆十五以下。天寶十四載六月日，時驪山駐蹕，是貴妃誕辰，上命小部音聲，樂長生殿。仍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海進荔枝，因以曲名《荔枝香》。左右歡呼，聲動山谷。其年安祿山叛，車駕還京。自後俱逢離亂，漂流南海，近四十載。今者近訪諸親，將抵龍丘。”

韋公曰：“我有乳母之子，其名千金，嘗於天寶中受笛李供奉，藝成身死，每所悲嗟。舊吹之笛，即李君所賜也。”遂囊出舊笛。雲封跪捧悲切，撫而觀之曰：“信是佳笛，但非外祖所吹者。”乃為韋公曰：“竹生雲夢之南，鑑在柯亭之下，以今年七月望前生，明年七月望前伐。過期不伐，則其音窒；未期而伐，則其音浮。浮者外澤中幹，幹者受氣不全，氣不全則其竹夭。凡發揚一聲，出入九息。古之至音者，一疊十二節，一節十二敲。今之名樂也，至如落梅流韻，感金谷之遊人，折柳傳情，悲玉關之戍客，誠為清響，且異至音，無以降神而祈福也。其已夭之竹，遇至音必破，所以知非外祖所吹者。”韋公曰：“欲旌汝鑑，笛破無傷。”雲封乃捧笛吹《六州遍》，一疊未盡， 然中裂。韋公驚歎久之，

李字也。不語是莫言，莫言謩也。好是女子，女子外孫也。語及日中，是言午。言午，許也。煙霏謝成寶，是雲出封中，乃是雲封也。即李謩外孫許雲封也。’後來，我就叫了這個名字。我才長至十歲，便成了孤兒。後乘義馬來到長安。外祖父憐我遠道而來，讓我跟著幾個舅舅學吹笛。說我天生知音律，於是教我吹橫笛。每學成一支曲子，外祖父總是撫摸著我的脊背賞嘆。這時，正趕上梨園法部設置小部音聲科，共有三十多人，都在十五歲以下。玄宗天寶十四載六月某日，正值皇帝住在驪山行宮，又是貴妃楊玉環的生日。皇帝命梨園小部音聲科在長生殿為娘娘演奏祝壽。奏獻新曲，沒有命名。正值南海向貴妃進奉荔枝，因此將曲名定為《荔枝香》。左右歡呼，聲動山谷。當年，安祿山起兵反叛，皇帝與娘娘返駕還京。此後俱逢離亂，我流落南海近四十年。如今我要去探訪諸親友，要到龍丘去。”

韋應物說：“我的乳母有個兒子名叫千金，曾在天寶年間拜你外祖父李謩為師學吹笛，藝學成後卻死了。我每每想起來就很悲傷。千金昔日吹的笛子，就是李君所贈。”說著，從行囊中取出一支舊笛遞與許雲封。許雲封悲傷地跪拜接過，撫摸觀看，說：“確實是一支很好的笛子，但並不是當年我外祖父吹的那支。”又對韋應物說：“竹子生長在雲夢澤南岸，挑選則以柯亭竹為標準。須在當年七月十五日前生，明年七月十五日前伐。過期不伐，它的音色發窒，未到日期就伐下來的，它的音色就浮。浮者，外面澤潤而內裡幹。幹者受氣不全。氣不全，則竹必夭折。笛子吹一聲，需呼吸九次。古時吹奏出的最美麗動聽的笛音，一疊十二節，一節十二敲。今天的名樂曲啊，可以吹奏出落梅流韻，使金谷遊人感動；折柳傳情，讓玉關戍客悲傷。誠然也是清音亮響，但是跟至音還有很大不同，不能降神祈福。用已夭的竹管制成的笛子，遇到最高音時必定要破損的。所以，我才知道這笛子不是外祖父以前所吹的。”韋應物聽了後說：“我想請你吹奏試試，笛子吹壞了無妨。”於是，許雲封捧笛吹一曲《六州遍》。一疊還未吹完， 然一聲，笛管中間破裂。韋應物驚歎了許久，

遂禮雲封於曲部。出《甘澤謠》。

呂鄉筠

洞庭賈客呂鄉筠常以貨殖販江西雜貨，逐什一之利。利外有羨，即施貧親戚，次及貧人，更無餘貯。善吹笛，每遇好山水，無不維舟探討，吹笛而去。

嘗於中春月夜，泊於君山側，命樽酒獨飲，飲一杯而吹笛數曲。忽見波上有漁舟而來者，漸近，乃一老父鬢眉皤然，去就異常。鄉筠置笛起立，迎上舟。老父維漁舟於鄉筠舟而上，各問所宜。老父曰：“聞君笛聲嘹亮，曲調非常，我是以來。”鄉筠飲之數杯，老父曰：“老人少業笛，子可教乎？”鄉筠素所耽味，起拜，願為末學。老父遂於懷袖間出笛三管：其一大如合拱，其次大如常人之蓄者，其一絕小如細筆管。鄉筠復拜請老父一吹，老父曰：“其大者不可發，次者亦然，其小者為子吹一曲。不知得終否。”鄉筠曰：“願聞其不可發者。”老父曰：“其第一者在諸天，對諸上帝，或元君，或上元夫人，合上天之樂而吹之。若於人間吹之，人消地坼，日月無光，五星失次，山嶽崩圮，不暇言其餘也。第二者對諸洞府仙人、蓬萊姑射、昆丘王母，及諸真君等，合仙樂而吹之。若人間吹之，飛沙走石，翔鳥墜地，走獸腦裂，五星內錯，稚幼振死，人民纏路，不暇言餘也。其小者，是老身與朋儕可樂者。庶類雜而聽之，吹的不安。未知可終曲否。”言畢，抽笛吹三聲，湖上風動，波濤沆瀁，魚鱉跳噴，鄉筠及童僕恐聳讋慄。五聲六聲，君山上鳥獸叫噪，

於是聘請許雲封在曲部任事。出自《甘澤謠》。

呂鄉筠

洞庭商客呂鄉筠，常販貨到江西，賺取十分之一的利潤。利外還有富餘就資助貧窮的親友，再有富餘的就救助窮人，自己從來不積蓄攢錢。呂鄉筠擅長吹笛，每遇到好山水，沒有不駕舟遊賞、吹笛而去的。

一次，在一箇中春月夜，呂鄉筠泊船在君山旁邊，擺酒獨飲，每飲一杯就吹笛數曲。忽然看見江上有一人撐著漁船駛來。漸漸近了，原來是一位鬢眉花白的老翁，舉止行為不同凡人。呂鄉筠放下笛子起身相迎。老翁將漁船系在呂鄉筠船上，走過船來寒暄。過後，老翁說：“聽您的笛聲嘹亮，曲調不一般，我過來看看。”呂鄉筠請他喝了幾杯酒，老翁說：“我少時以吹笛為生，可以讓我教教您嗎？”呂鄉筠平素愛好吹笛，站起參拜老翁，說願意跟他學。老翁於是從懷袖裡取出三管笛子：一管大如雙臂合抱，第二管如常人用的那麼大，第三管小如細筆管。呂鄉筠又一次下拜，請老翁吹一曲聽聽，老翁說：“最大的那管不能吹它，中間的那管也不能吹，我可以用最小的這管為您吹一曲，但不知道能否吹到終了。”呂鄉筠說：“我願意聽聽您說的不可以吹的。”老翁說：“最大的那管是天上用的，是為天上的諸位上帝、元君和上元夫人們，合著上天的神樂而吹的。假如在人世間吹它，就會人消地裂，日月無光，五星失位，山巒崩塌，餘下的後果我就不說了吧。第二管笛是給諸位洞府仙人，蓬萊、射姑諸神山的方士，和崑崙山王母娘娘，以及諸位真君合仙樂而吹的。假若在人間吹它，就會石飛沙走，翔鳥墜地，走獸腦裂，五星內錯，兒童被震死，人眾倒斃路旁，餘下的後果我就不說了。最小的這管，是我與朋友同輩可以娛樂的。世上萬物、眾生都可以聽。但是一旦吹起來，就會不安，不知能否吹完一曲。”老翁說完後，抽出笛子吹了三聲，湖上颳起了大風，波浪激盪，魚鱉噴跳，呂鄉筠和童僕們驚慌恐懼。吹了五聲六聲，君山上的鳥獸嘶鳴吼叫，

月色昏昧，舟楫大恐。老父遂止。引滿數杯，乃吟曰：“湖中老人讀黃老，手援紫藟坐翠草。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卻巴陵道。”又飲數杯，謂鄉筠曰：“明年社，與君期於此。”遂棹漁舟而去，隱隱漸沒于波間。至明年秋，鄉筠十旬於筠山伺之，終不復見也。出《博異志》。

觱篥

李　蔚

鹹通中，丞相李蔚拜端揆日。自大梁移鎮淮海，政績日聞。未期周，榮加水土，移風易俗，甚洽群情。洎彭門亂常之後，藩鎮瘡痍未平，公按轡恭己而治之。補綴頹毀，整葺壞綱，功無虛日。以其郡寡勝遊之地，且風亭月觀，既以荒涼，花圃釣臺，未愜深旨。一旦，命於戲馬亭西，連玉鉤斜道，開創池沼，構葺亭臺。揮斤既畢，號曰“賞心”。栽培花木，蓄養遠方奇禽異畜，畢萃其所。芳春九旬，居人士女得以遊觀。一旦，聞浙右小校薛陽陶，臨押度支運米入城。公喜其姓名，有同曩日朱崖李相左右者，遂令試詢之，果是舊人矣。公甚喜，如獲古物，乃命衙庭小將代押運糧，留止別館。一日，公召陽陶遊，詢其所聞，及往日蘆管之事，薛因獻朱崖李相、陸暢、元、白所撰歌一軸。公益喜之。次出蘆管，於茲亭奏之。其管絕微，每於一觱篥中，常容三管也。 聲

天上的月亮昏暗無光，湖上的各種舟船搖盪，船上的人驚慌失措。老翁於是不吹了。他連著喝了幾杯酒，吟詩一首：“湖中老人讀黃老，手援紫藟坐翠草。春至不知湖水深，日暮忘卻巴陵道。”吟完，又喝了幾杯酒，對呂鄉筠說：“明年秋社，與君還在此處相聚。”於是搖著漁舟離去，漸漸隱沒於湖波深處。到了第二年秋天，呂鄉筠在君山等候了老翁十天，然而沒有再見到他。出自《博異志》。

觱篥

李　蔚

丞相李蔚在鹹通年間總理國政。由大梁遷任淮海，他的政治聲譽便一天天大起來。來淮海沒到一年，便著手治水保土，移風易俗。他的這些做法非常符合淮海民眾的意願，很受歡迎。自彭門之亂後，藩鎮戰亂造成的破壞尚未修復，李蔚克己奉公、勵精圖治。他治理亂政，整肅紀綱，沒有一天空閒的時候。淮海幾乎沒有什麼名勝可供人們遊賞，郡內原有的幾處觀風賞月之亭閣，已經荒涼了，花圃釣臺也建得不合心意。一天，李蔚命人在戲馬亭西邊，修建彎月形斜徑，開挖了一座人工湖，在湖中修建了一座亭臺。建築完成後起名叫“賞心亭”。在湖邊廣植花木，並從別處收集奇禽異獸，都放置在這裡。每到春暖花開時節，平民百姓和官宦士女都到這裡來遊玩觀賞。有一天，聽說浙右的一個下級軍官薛陽陶，監押運往朝廷庫府的米糧來到淮海郡。李蔚喜歡這個小軍官的名字，同以前宰相李德裕身邊的一個人相同，於是讓人詢問，果然是故人。李蔚大喜，如同得到一件古物，讓他手下的一位武官代替薛陽陶監押糧船，將他留住在別館裡。一天，李蔚請薛陽陶外出遊玩，問他所見所聞，以及過去吹蘆管之事，薛陽陶因而獻上李德裕、陸暢、元稹、白居易所寫的歌詞一軸。李蔚更高興了。薛陽陶又從懷中拿出蘆管，就在賞心亭上吹奏起來。此蘆管管很細，每一個觱篥樂器中，可以放置三根管。 聲音

如天際自然而來，情思寬閒。公大加賞之，亦贈其詩不記，終篇雲：虛心纖質雁銜餘，鳳吹龍吟定不如。 於是錫賚甚豐。出其二子，皆授牢盆倅職。初公構池亭畢，未有嘉名，因目曰“賞心”。諸從事以公近諱，蓋賞字有尚字也。 公曰：“宣父言徵不言在，言在不言徵。且非內官宮妾，何避其疑哉！”遂不改作。其亭自秦畢亂逆，乃為芻豢之地。嗟乎！公孫弘之東閣，劉屈氂後為馬廄，亦何異哉！出《桂苑叢譚》。

好像從天上飄來的，情寬思閒。李蔚聽後大加讚賞，也寫了一詩相贈，但記載不全，終句為：虛心纖質雁銜餘，鳳吹龍吟定不如。 李蔚厚賞薛陽陶，並任命他的兩個兒子任鹽業副官。李蔚最初修建湖亭時，沒有什麼好名字，於是起名叫賞心。他手下的從事認為這個名字犯諱，賞字中有尚字。 李蔚說：“孔子母親名徵在，他言徵不言在，言在不言徵。況且，又不是什麼內官宮妾，有什麼忌諱可避的呢！”於是不更名。這座賞心亭，在秦畢叛亂後，成了飼養牲畜的地方了。可嘆啊！公孫弘的東閣，到了劉屈氂時成了馬圈。賞心亭的結局，跟這有什麼兩樣呢！出自《桂苑叢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