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　釋證二

長樂村聖僧　屈突仲任　婺州金剛　菩提寺豬　李思元

僧齊之　　　張無是　　張　應　　道　嚴

長樂村聖僧

開元二十二年，京城東長樂村有人家，素敬佛教，常給僧食。忽於途中得一僧座具，既無所歸，至家則寶之。後因設齋以為聖僧座。齋畢眾散，忽有一僧扣門請餐。主人曰：“師何由知弟子造齋而來此也？”僧曰：“適到滻水，見一老師坐水濱，洗一座具，口仍怒曰：‘請我過齋，施錢半於眾僧，汙我座具，苦老身自浣之。’吾前禮謁，老僧不止。因問之曰：‘老闍梨何處齋來？何為自浣？’僧具言其由，兼示其家所在，故吾此來。”主人大驚，延僧進戶。先是聖僧座，座上有羹汁翻汙處。主人乃告僧曰：“吾家貧，卒辦此齋，施錢少，故眾僧皆三十，佛與聖僧各半之。不意聖僧親臨，而又汙其座具。愚戇盲冥，心既差別，又不謹慎於進退，皆是吾之過也。”出《紀聞》。

長樂村聖僧

唐玄宗開元二十二年，京城東邊長樂村有一戶人家，一向敬奉佛教，常常給僧人飯吃。他偶然間在道上撿到一件僧人的座具，既然找不到失主，便拿回家珍藏起來。後來因為請僧人吃飯，他便把座具拿出來讓一位聖僧坐。吃完飯後，大家都散了，突然有個僧人敲門要吃齋。主人說：“師父怎麼知道弟子今天準備了齋飯就來了呢？”僧人說：“剛才走到滻水，見一位老師父坐在水邊洗一件座具，嘴裡還氣哼哼地說：‘請我去吃齋，施捨給我的錢是眾僧的一半，又玷汙了我的座具，害得我自己來洗。’我走上前去施禮拜見，老僧沒有停下來。我便問他道：‘老禪師到什麼地方去吃齋了？為什麼自己洗呢？’老僧跟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並說了你家的地址，所以我就來了。”主人聽了很驚訝，把這位僧人請進了屋裡。原先聖僧坐的座位上，果然灑上菜湯弄髒了。主人便告訴僧人說：“我家貧窮，倉促之間辦此齋會，施捨的錢少，所以眾僧都是三十文，佛與聖僧各半串。想不到聖僧親臨我家，而又弄髒了他的座具。我愚鈍盲冥，心裡既有差別，行動又不謹慎，都是我的錯啊！”出自《紀聞》。

屈突仲任

同官令虞鹹頗知名。開元二十三年春往溫縣，道左有小草堂，有人居其中，刺臂血朱和用寫一切經。其人年且六十，色黃而羸瘠，而書經已數百卷。人有訪者，必丐焉。或問其所從，亦有助焉。其人曰：“吾姓屈突氏，名仲任。”即仲將、季將兄弟也。父亦典郡，莊在溫，唯有仲任一子，憐念其少，恣其所為。性不好書，唯以樗蒲弋獵為事。父卒時，家僮數十人，資數百萬，莊第甚眾。而仲任縱賞好色，荒飲博戲，賣易且盡。數年後，唯溫縣莊存焉。即貨易田疇，拆賣屋宇，又已盡矣，唯莊內一堂巋然。僕妾皆盡，家貧無計。乃於堂內掘地埋數甕，貯牛馬等肉。仲任多力，有僮名莫賀咄，亦力敵十夫。每昏後，與僮行盜牛馬，盜處必五十里外。遇牛即執其兩角，翻負於背，遇馬驢皆繩蓄其頸，亦翻負之。至家投於地，皆死。乃皮剝之，皮骨納之堂後大坑，或焚之，肉則貯於地甕。晝日，令僮於城市貨之，易米而食，如此者又十餘年。以其盜處遠，故無人疑者。仲任性好殺，所居弓箭羅網叉彈滿屋焉，殺害飛走，不可勝數，目之所見，無得全者。乃至得刺蝟，赤以泥裹而燒之，且熟，除去其泥，而蝟皮與刺，皆隨泥而脫矣，則取肉而食之。其所殘酷，皆此類也。

後莫賀咄病死，月餘，仲任暴卒，而心下暖。其乳母老矣，猶在，守之未瘞。而仲任復甦，言曰初見捕去，與奴

屈突仲任

同官縣令虞鹹頗有名氣。唐玄宗開元二十三年春天他去溫縣時，看到道旁有一座小草房，裡面住著一個人，此人刺破胳膊取出血來與硃砂和在一起，用來抄寫“一切經”。此人將近六十歲，臉色枯黃，身體瘦弱，已經抄寫幾百卷佛經了。凡有向他訪求的人，都給他一卷。有人求他幫忙，他也肯幫助。他說：“我姓屈突，名叫仲任。”他就是仲將、季將的兄弟。父親也曾任過郡守，老家在溫縣，只有仲任一個兒子，憐念他年輕，任其所為，不加約束。仲任生性不喜歡讀書，整天只知道賭博遊樂打獵。父親去世時，家裡有僮僕幾十人，資產幾百萬，田莊宅第許多處。而仲任生性放蕩好色，整日吃喝玩樂，幾年之後便把家產變賣完了，只剩下老家溫縣的那一處田莊。他便又賣田產、拆賣房子，結果這所田莊也被折騰光了，只有莊內的一座房子還沒有拆掉。僮僕妻妾都已散盡，家裡貧窮，沒有謀生之計。他便在房子裡挖開地面，埋下幾隻缸，用來貯存牛肉馬肉等。仲任很有力氣，有個僕人叫莫賀咄，力氣也能抵得上十個人。每天黃昏之後，他就與這個僮僕到五十里外的地方去偷牛偷馬。遇到牛時就抓住兩隻牛角翻手背到背上，遇到馬或驢時，就用繩子套住它們的脖子，也翻手揹著。到了家裡往地上一扔，牛與馬驢全都死了。於是就開始剝皮，皮與骨頭都扔進房後的大坑裡，或者直接燒掉，肉則儲存在地下的缸裡。到了白天，就讓僮僕背到城裡市場上賣掉，買回米來做飯吃，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年。因為他們偷盜的地方離家很遠，所以沒有人懷疑他們。仲任生性好殺，他住的地方滿屋子都是弓箭、羅網、叉子、彈弓之類，經他手殺害的飛禽走獸不計其數，凡是讓他看見的，沒有能逃脫的。就連抓到刺蝟，他也用泥裹上放在火裡燒，燒熟之後剝掉泥，刺蝟的皮和刺也就隨著泥而脫落，於是就撕開吃肉。他殘害生靈的情形，都是這樣。

後來莫賀咄病死了，一個多月之後，屈突仲任也暴亡，但他的胸口還熱著。他的乳母已經老了，還健在，守著仲任的屍體，沒有埋葬。後來仲任又甦醒過來了，說他剛被抓到陰間時，與僮僕

對事，至一大院，廳事十餘間，有判官六人，每人據二間。仲任所對最西頭，判官不在，立仲任於堂下。有頃判官至，乃其姑夫鄆州司馬張安也。見仲任驚，而引之登階，謂曰：“郎在世為惡無比，其所殺害千萬頭。今忽此來，何方相拔？”仲任大懼，叩頭哀祈。判官曰：“待與諸判官議之。”乃謂諸判官曰：“僕之妻侄屈突仲任造罪無數，今召入對事。其人年命亦未盡，欲放之去，恐被殺者不肯。欲開一路放生，可乎？”諸官曰：“召明法者問之？”則有明法者來，碧衣跼蹐。判官問曰：“欲出一罪人，有路乎？”因以具告。明法者曰：“唯有一路可出，然得殺者肯。若不肯，亦無益。”官曰：“若何”明法者曰：“此諸物類，為仲任所殺，皆償其身命，然後託生。合召出來，當誘之曰：‘屈突仲任今到，汝食啖畢，即託生。羊更為羊，馬亦為馬，汝餘業未盡，還受畜生身。使仲任為人，還依舊食汝。汝之業報，無窮已也。今令仲任略還，令為汝追福，使汝各舍畜生業，俱得人身，更不為人殺害，豈不佳哉？’諸畜聞得人身必喜，如此乃可放。若不肯，更無餘路。”

乃 仲任於廳事前房中，召仲任所殺生類到，判官庭中。地可百畝，仲任所殺生命，填塞皆滿。牛馬驢騾豬羊獐鹿雉兔，乃至刺蝟飛鳥，凡數萬頭。皆曰：“召我何為？”判官曰：“仲任已到。”物類皆咆哮大怒，騰振蹴踏之而言

一塊兒接受審訊，到了一個大院，有十幾間公堂，六個判官，每個判官佔據兩間。仲任受審的那間公堂在最西頭，剛進去時判官不在，他就站在公堂下面。過了一會兒判官來了，原來是他姑夫鄆州司馬張安。張安見是仲任，大為吃驚。把他領上臺階，對他說：“侄兒在世間作惡太多，沒人比得過你，你所殺害的生命有千萬條。如今突然來到這裡，有什麼辦法救你出去呢？”仲任十分害怕，連忙跪下叩頭哀求祈禱。張安說：“等我與各位判官商量商量。”張安便對各位判官說：“我的妻侄屈突仲任作惡無數，現被召進來審判。他的壽命還沒有結束，我想放他出去，又怕被他殺害的冤魂不同意。我想開一條生路放他走，可以嗎？”各位判官都說：“叫明法來問問他。”明法被找來了，他穿著窄小的綠色衣服，神態緊張不安。判官問道：“想放一個罪人出去，有路嗎？”於是就把仲任的情況告訴了他。明法說：“只有一條路可以出去，但是必須得讓那些被殺害的生靈同意。如果它們不同意，那就沒法放生。”判官說：“那怎麼辦呢？”明法說：“這些東西都是被仲任殺害的，都要償還它們生命，讓它們去託生。應當把它們召喚出來，勸誘它們說：‘屈突仲任現已來到這裡，你們如果立即把他吃了，就可以馬上去託生。羊還是羊，馬也還是馬，因為你們的餘業尚未完了，所以還得託生為牲畜。倘若仲任託生為人，依舊要吃你們。你們之間的冤孽推來推去，永遠沒有盡頭。現在暫且讓仲任活著回去，讓他為你們趕修功德，使你們一個個捨去牲畜之業，都能託生為人，再不被人殺害，豈不是好事嗎？’這些畜類聽說能夠託生為人肯定會高興，這樣便可以放了仲任。如果它們還不同意，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於是判官便把屈突仲任鎖在公堂前面的房子裡，召喚那些被他殺害的生靈到院子裡，判官站在院子的中央。院子極大，佔地近百畝，被仲任殺害的冤魂擠得滿滿的，牛、馬、驢、騾、豬、羊、獐、鹿、野雉、兔子，還有刺蝟、飛鳥之類，應有盡有，總計有幾萬頭。它們齊聲喊道：“召喚我們來幹什麼？”判官說：“屈突仲任已經來到這裡。”諸生靈個個咆哮著，非常憤怒，蹦跳頓足地齊聲

曰：“巨盜盍還吾債！”方忿怒時，諸豬羊身長大，與馬牛比，牛馬亦大倍於常。判官乃使明法入曉諭。畜聞得人身，皆喜，形復如故。於是盡驅入諸畜，乃出仲任。有獄卒二人，手執皮袋兼祕木至，則納仲任於袋中，以木祕之，仲任身血，皆於袋諸孔中流出灑地。卒祕木以仲任血，遂遍流廳前。須臾，血深至階，可有三尺。然後兼袋投仲任房中，又扃鎖之。乃召諸畜等，皆怒曰：“逆賊殺我身，今飲汝血！”於是兼飛鳥等，盡食其血。血既盡，皆共舐之，庭中土見乃止。當飲血時，畜生盛怒，身皆長大數倍，仍罵不止。既食已，明法又告：“汝已得債，今放屈突仲任歸，令為汝追福，令汝為人身也。”諸畜皆喜，各複本形而去。判官然後令袋內出仲任，身則如故。判官謂曰：“既見報應，努力修福。若刺血寫一切經，此罪當盡。不然更來，永無相出望。”仲任蘇，乃堅行其志焉。出《紀聞》。

婺州金剛

婺州開元寺門有二金剛，世稱其神，鳥雀不敢近。疾病祈禱者累有驗，往來致敬。開元中，州判司於寺門樓上宴會，眾人皆言金剛在此，不可。一人曰：“土耳，何能為？”

喊道：“大強盜為什麼不償還我們血債！”正在憤怒的時候，只見那些豬羊的身體頓時漲大起來，一個個都像牛馬一般大，而那些牛馬也漲到平常的兩倍大。判官便讓明法進來向它們陳述得失利害，極力勸導。牲畜們聽說能夠託生為人，一個個歡喜雀躍，身體也恢復了原形。於是便把它們全都趕回了各自的地方，將仲任放出來。有兩個獄卒，手裡拿著皮袋與圓木棒走來，把仲任裝在袋子裡，用木棒打，仲任身上的血從袋子的孔隙中流了出來，灑在地上。直到木棒子沾滿了血，這才不再打了，這時血已流遍公堂下面。不一會兒，血便漲到了臺階，足有三尺深。然後，連袋子一起把仲任扔進了房子裡，又把房門鎖上。獄卒又去召喚那些牲畜，牲畜們憤怒地說：“逆賊殺死了我們，如今我們要喝你的血！”於是走獸與飛禽們都去喝仲任的血，喝完之後又一塊兒用舌頭去舔，直到院子露出地面為止。當它們在喝血的時候，由於非常憤怒，身體都漲大了幾倍，沒有停止怒罵。血喝完了之後，明法又來告訴它們說：“你們已經得到血債了，現在放屈突仲任回去，讓他為你們去修功德，讓你們託生為人。”畜生們皆大歡喜，個個恢復了原形，就回去了。然後，判官張安叫人把仲任從袋子裡放出來，只見仲任的身體還是原來的樣子。張安對他說：“既然受到了報應，回去之後就要努力修造功德。如果能刺破身上的血，用來抄寫‘一切經’，你的罪過就能贖完。不然，如果再被捉來，那就永遠沒有被救出去的希望了。”屈突仲任活過來之後，便堅定不移地履行著自己的誓願，孜孜不倦地刺臂出血抄寫“一切經”。出自《紀聞》。

婺州金剛

婺州開元寺的門樓內有兩尊金剛像，世人稱它們神靈，鳥雀不敢靠近。有病的人向金剛像祈禱，屢屢應驗，前來敬奉與祈禱的人整天絡繹不絕。唐玄宗開元年間，婺州判司在開元寺門樓上舉行宴會，眾人都說這個地方有金剛神像，不應該在這裡舉辦宴會。有個人卻說：“那不過是一堆泥而已，能幹什麼呢？”

乃以酒肉內口。須臾，樓上雲昏電掣，既風且雷，酒肉飛揚。眾人危懼，獨汙金剛者，曳出樓外數十丈而震死。出《廣異記》。

菩提寺豬

唐開元十八年，京菩提寺有長生豬，體柔肥碩，在寺十餘年。其歲豬死，僧焚之，火既燼，灰中得舍利百餘粒。出《紀聞》。

李思元

唐天寶五載夏五月中，左清道率府府史李思元暴卒。卒後心暖，家不敢殯。積二十一日，夜中而才蘇。即言曰：“有人相送來，且作三十人供。”又曰：“要萬貫錢與送來人。”思元父為署令，其家頗富，因命具饌，且鑿紙為錢。饌熟，令堂前布三十僧供。思元白曰：“蒙恩相送，薄饌單蔬，不足以辱大德。”須臾若食畢，因令焚五千張紙錢於庭中。又令具二人食，置酒肉，思元向席曰：“蒙恩釋放，但懷厚惠。”又令焚五千張紙錢畢。然後偃臥。

至天曉，漸平和。乃言曰，被捕至一處，官不在，有兩吏存焉，一曰馮江靜，一曰李海朝。與思元同召者三人，兩吏曰：“能遺我錢五百萬，當舍汝。”二人不對，思元獨許之，吏喜。俄官至，謂三人曰：“要使典二人，三人內辦之。”官因領思元等至王所。城門數重，防衛甚備，見王居有高樓

說完便將酒肉往金剛神像的嘴裡塞。不一會兒，樓上烏雲密佈電光閃閃，狂風挾著雷鳴襲了上來，桌上的酒肉亂飛。眾人見狀十分恐懼，但是獨有那個汙辱金剛神像的人，被風扯到樓外數十丈處，遭受雷擊而死。出自《廣異記》。

菩提寺豬

唐玄宗開元十八年，京都菩提寺裡有一隻長生豬，體態柔軟肥大，在寺裡養了十多年了。這一年，這隻豬死了，僧人用火把它燒了，火熄滅後，從灰裡找到一百多粒舍利。出自《紀聞》。

李思元

唐玄宗天寶五年夏季五月間，左清道率府府史李思元突然病故。死後胸口仍然熱乎，家裡人沒敢殯葬。停放了二十一天，李思元半夜甦醒過來。剛剛甦醒就說：“有人把我送回來的，快準備三十個人的齋供。”又說：“還要一萬貫錢，給送我回來的人。”思元的父親是署令，家裡很富裕，便令人準備飯菜，而且把紙裁成錢。飯菜做好後，令人在房前擺上供給三十個僧人享用。思元口中念道：“承蒙各位相送，謹備簡單的飯菜，不足以供奉各位高僧大德。”不一會兒，就像吃完飯了一樣，於是令人在院裡燒了五千張紙錢。然後又準備了兩個人的飯菜，擺上酒肉，思元對著酒桌說：“承蒙釋放之恩，永遠記得大恩大德。”說完又讓人燒了五千張紙錢。之後，思元便躺下休息。

到天亮時，身體已經逐漸平復。於是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剛開始他被抓到一個地方，這裡的官長沒在，只有兩個吏卒守在那裡，一個叫馮江靜，一個叫李海朝。與思元一起抓來的共有三個人，兩個吏卒對他們說：“誰能贈給我們五百萬錢，我們就放了誰。”那兩人沒有回答，只有思元答應了他們，吏卒非常高興。不一會兒，官長便來了。對他們三人說：“需要兩個人當使典，從你們三人裡面挑。”官長便領著思元等人來到閻羅王住的地方。只見這裡有好幾道城門，防衛十分嚴密，閻羅王住的地方有高樓

十間，當王所居三間高大，盡垂簾。思元至，未進，見有一人，金章紫授，形狀甚貴，令投刺謁王。王召見，思元隨而進至樓下，王命卻簾，召貴人登樓。貴人自階陛方登，王見起，延至簾下。貴人拜，王答拜，謂貴人曰：“今既來此，即須置對，不審在生有何善事？”貴人曰：“無。”王曰：“在生數十年，既無善事，又不忠孝，今當奈何？”因 蹙曰：“可取所司處分。”貴人辭下，未數級，忽有大黑風到簾前，直吹貴人將去。遙見貴人在黑風中，吹其身忽長數丈，而狀隳壞，或大或小，漸漸遠去，便失所在。王見佇立，謂階下人曰：“此是業風，吹此人入地獄矣。”官因白思元等，王曰：“可捻籌定之。”因簾下投三匹絹下，令三人開之。二人開絹，皆有當使字，唯思元絹開無有。王曰：“留二人，舍思元。”

思元出殿門，門西牆有門東向，門外眾僧數百，持幡花迎思元，雲：“菩薩要見。”思元入院，院內地皆於清池，院內堂閣皆七寶，堂內有僧，衣金縷袈裟，坐寶床。思元之禮謁也，左右曰：“此地藏菩薩也。”思元乃跪。諸僧皆為讚歎聲，思元聞之泣下。菩薩告眾曰：“汝見此人下淚乎？此人去亦不久，聞昔之梵音，故流涕耳。”謂曰：“汝見此間事，到人間一一話之，當令世人聞之，改心修善。汝此生無雜行，常正念，可復來此。”因令諸僧送歸。思元初蘇，具三十人

十間，其中他本人住的三間最為高大，門窗都掛著簾子。思元等人來到這裡後，還沒有進去，便見一人佩戴著金章綬帶，樣子極高貴，也被傳令去拜謁閻羅王。閻羅王召見，思元跟著到了樓下，閻羅王命人捲起門簾，召喚貴人上樓。貴人剛登上樓梯，閻羅王看見後就站了起來，把他請到簾子下面。貴人施禮參拜，閻羅王回禮致謝，然後對貴人說：“現在既然來到這裡，就要接受審問。不知你生前做過什麼善事？”貴人答道：“沒有。”閻羅王說：“在世幾十年，既沒有做善事，又不忠不孝，如今應當怎麼辦呢？”於是緊皺著眉頭道：“送給主管人員去處分！”貴人告辭退下，沒等走下幾級階梯，突然一陣黑風颳到簾前，一下子就把貴人捲走了。遠遠望去，見貴人在黑風中，身體忽然長大到幾丈長，好像被撕碎了，有的大有的小，漸漸刮遠，不一會兒什麼也看不到了。閻羅王一直站在樓上觀看，對階下的人說：“這是妖風，把這個人刮進地獄去了。”官長告訴他，思元等人已在此等候多時，閻羅王說：“可以抓鬮決定。”於是從簾子下面扔下三塊絹布包，叫他們三人各撿一塊打開。那兩人打開自己撿到的布包一看，上面都有“當使”二字，唯獨思元的布包上沒有字。閻羅王說：“留下這兩個人，放了思元。”

思元走出殿門，殿門西牆上有個向東開的門，門外有幾百個僧人，持著幡花迎接思元，說：“菩薩要見你。”思元走到院內，只見院內的地面全是清清的池水，院內的樓閣房舍全是金銀珍珠瑪瑙等七寶鑲嵌而成，殿堂裡面有個僧人，穿的是金絲袈裟，坐在寶床上。思元上前施禮拜見，身邊的人說：“這是地藏菩薩。”思元於是跪拜。眾僧齊聲頌讚，思元聽了感動得流下淚來。菩薩告訴眾僧道：“你們看見此人流淚了嗎？這個人離開人間時間不長，聽到原先熟悉的佛教頌讚之聲，就流下了眼淚。”菩薩對思元說：“你看到這裡的事，回到人間後要一一向人們講述，要讓世人知道之後，改邪歸正，好好行善。你這一生沒有淫亂殺生的行為，以後要經常端正自己的信念，你還可以來到這裡。”說完便令僧人們把他送回了人間。思元當初甦醒過來時，準備了三十人

食，別具二人肉食，皆有贈益，由此也。

思元活七日，又設大齋畢，思元又死。至曉蘇雲，向又為菩薩所召，怒思元曰：“吾令汝具宣報應事，何不言之？”將杖之，思元哀請乃放。思元素不食酒肉，及得再生，遂乃潔淨長齋，而其家盡不過中食。而思元每人集處，必具言冥中事，人皆化之焉。出《紀聞》。

僧齊之

勝業寺僧齊之好交遊貴人，頗曉醫術，而行多雜。天寶五載五月中病卒，二日而蘇。因移居東禪定寺，院中建一堂，極華飾，長座橫列等身像七軀。自此絕交遊，精持戒。自言曰，初死見錄至鬼王庭，見一段肉，臭爛在地。王因問曰：“汝出家人，何因殺人？”齊之不知所對。王曰：“汝何故杖殺寺家婢？”齊之方悟。

先是寺中小僧何馬師與寺中青衣通，青衣後有異志，馬師怨之，因構青衣於寺主。其青衣，不臧之人也。寺主亦素怨之，因眾僧堂食未散，召青衣對眾，且棰殺之。齊之諫寺主曰：“出家之人，護身口意，戒律之制，造次不可違，而況集眾殺乎？”馬師贊寺主。寺主大怒，不納齊之，遂棰樸交至，死於堂下。故齊之悟王之問，乃言曰：“殺人者寺主，得罪者馬師，今何為見問？”王前臭肉，忽有聲曰：“齊之殺我。”

的素食，又單獨準備了兩個人的肉食，對三十個僧人與兩個吏卒都有贈予，就是因為這段經歷。

思元復活後的第七大，又準備了大型的齋戒，齋戒結束後他又死了。天亮時甦醒過來說，他又被地藏菩薩召了去，生氣地對他說：“我讓你回去宣講報應的事，為什麼不說？”菩薩要杖打他以示懲罰，思元苦苦哀求才又將他放回來。思元一向不吃酒肉，這次死而復生之後，乾脆不沾腥葷，永遠吃素，他全家人也都在中午後忌食。而思元每到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必定向人講述陰間的事，人們都被他感化了。出自《紀聞》。

僧齊之

勝業寺僧人齊之喜歡與顯貴的人物交往，很懂醫術，但行為舉止隨便，不太守戒規。唐玄宗天寶五年五月中旬病故，兩天後又復活了。復活之後移居在東邊的禪定寺，在寺院中修建了一間極為華麗的廟堂，堂內橫排陳列著七座等身大的佛像。從此之後停止了一切交際活動，精誠恪守戒律。他自己說，當初死了之後，被送到閻王殿，見有一塊臭爛肉在地上。閻王便問他道：“你是出家人，為什麼殺人？”齊之莫名其妙，無言以對。閻王說：“你為什麼杖殺了寺廟上的女僕？”齊之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這之前，寺廟裡的小和尚何馬師與寺上的女僕私通，女僕後來變了心，何馬師對她心懷怨恨，便向寺主誣陷她。這個女僕本不是清白之人。寺主平日也怨恨她，便乘眾僧集體吃飯還沒散的時候，把女僕找來，當著大家的面用棍子打她。齊之勸說寺主道：“出家之人，在身口意三業上要遵守戒律，切不可違背，況且是當著眾僧大開殺戒呢？”何馬師則極力稱讚、慫恿寺主的打人行為。寺主十分惱火，根本不採納齊之的勸告，連抽帶打，女僕被活活打死在院子裡。因為有這件事，齊之明白了閻王的問話，說道：“殺人的是寺主，得罪她的是何馬師，現在為什麼問罪於我？”閻王前面的那塊臭肉忽然發出聲音來：“是齊之殺了我。”

王怒曰：“婢何不起而臥言？”臭肉忽起為人，則所殺青衣。與齊之辯對數反，乃言曰：“當死時，楚痛悶亂，但聞旁有勸殺之聲，疑是齊之，所以訴之。”王曰：“追寺主。”階吏曰：“福多不可追。”曰：“追馬師。”吏曰：“馬師命未盡。”王曰：“且收青衣，放齊之。”初齊之入，見王座有一僧一馬。及門，僧亦出，齊之禮謁。僧曰：“吾地藏菩薩也。汝緣福少，命且盡，所以獨追。今可堅持僧戒，舍汝俗事，住閒靜寺，造等身像七軀。如不能得錢，彩畫亦得。”齊之既蘇，遂乃從其言焉。出《紀聞》。

張無是

唐天寶十二載冬，有司戈張無是居在佈政坊。因行街中，夜鼓絕門閉，遂趨橋下而跧。夜半，忽有數十騎至橋，駐馬言：“使乙至佈政坊，將馬一乘往取十餘人。”其二人，一則無是妻，一則同曲富叟王翁。無是聞之大驚。俄而取者至雲：“諸人盡得，唯無是妻誦《金剛經》，善神護之，故不得。”因喝所得人名，皆應曰：“唯。”無是亦識王翁，應聲答曰畢，俄而鼓動。無是歸家，見其妻猶誦經坐待。無是既至，妻曰：“汝常不外宿，吾恐汝犯夜，故誦經不眠相待。”天曉，聞南鄰哭聲，無是問之，則王翁死矣。無是大懼，因以具告其妻，妻亦大懼。因移出宅，謁名僧，發誓願長齋，

閻王憤怒地喝道：“奴婢為什麼不起來，而要躺在那裡說話呢？”臭肉突然站了起來變成一個人，正是被打死的那個女僕。女僕與齊之反覆對辯，後來便說：“當我快被打死的時候，神經迷亂，只聽到旁邊有慫恿寺主打死我的聲音，懷疑是齊之，所以告了他。”閻王說：“追拿寺主！”階下差吏說道：“寺主做的功德很多，不能捉拿。”閻王說：“追拿何馬師！”差吏說道：“何馬師的壽命未盡。”閻王說：“暫且收下女僕，釋放齊之。”齊之剛進來時，看見閻王座旁有一個僧人一匹馬。等走到門口時，僧人也出來了，齊之便上前施禮拜見。僧人說道：“我是地藏菩薩。你因為功德做得少，壽命又盡了，所以獨獨追拿你。如今回去之後，要堅守僧人戒律，丟掉你與塵俗之間的那些事，住在閒靜的寺院裡，另造等身佛像七尊。如果得不到錢，畫七幅佛像也可以。”齊之復活之後，便按地藏菩薩說的做了。出自《紀聞》。

張無是

唐玄宗天寶十二年冬天，有個司戈張無是住在佈政坊。一天晚上，他走在大街上，最後一遍鼓聲敲完之後，大門都關閉了，他便悄悄溜到橋下蜷縮起來。半夜時，突然聽到有幾十人騎馬來到橋上，勒住馬說道：“某某去佈政坊，帶上一匹馬到那裡把這十幾個人帶來。”其中兩人，一個是張無是的妻子，一個是與同住一街的富翁王老頭。張無是聽了大吃一驚。不一會兒，那個去抓人的回來報告說：“幾個人都抓到了，唯獨張無是的妻子正在誦唸《金剛經》，有神靈保護她，所以沒抓到。”於是吆喝著抓來的人名，一個個都回答：“是。”張無是也認識王老頭，點名與應答結束之後，不一會兒便響起了解除夜禁的鼓聲。張無是回到家裡，見妻子仍在念誦佛經，坐著等他。無是已經回到家，妻子便說：“你平常不在外面住宿，我怕你違犯夜禁被治罪，所以不睡覺唸經來等你。”天亮之後，聽到南面鄰居的哭聲，無是一打聽，原來是王老頭死了。無是非常恐懼，便把夜裡在橋下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妻子，妻子聽了之後也非常害怕。他們就搬出宅子，求見名僧，發誓永遠守齋，

日則誦經四十九遍。由是得免。出《紀聞》。

張　應

歷陽張應本是魔家，娶佛家女為婦。妻病困，為魔事不差。妻曰：“我本佛家女，乞為佛事。”應便往精舍中見竺曇鎧，鎧曰：“佛普濟眾生，但當一心受持耳。曇鎧明當往其家。”其夜，應夢見一人，長一丈四五尺，於南面趨走入門，曰：“此家乃爾不淨。”夢中見鎧，隨此人後而白曰：“此處如欲發意，未可以一二責之。”應眠覺，遂把火作高座。鎧明日食時往應家，高座已成，夫妻受戒，病亦尋瘥。鹹康二年，應病甚，遣人呼鎧，連不在。應死得蘇，說時有數人，以鐵鉤鉤將北下一板岸，岸下見鑊湯、刀山、劍樹楚毒之具。應忘曇鎧字，但喚“和尚救我”，語鉤將去人曰：“我是佛子。”人曰：“汝和尚字何等？”應忘其字，但喚佛而已。俄轉近鑊湯，有一人長一丈四五尺，捉金杵欲撞。應去，人怖散走。長人將應歸曰：“汝命盡，不得復生。與汝三日中，期誦三偈。取和尚字還，當令汝生。”遂推應著門內，便活。後三日復死。出《神鬼傳》。

道　嚴

有嚴師者，居於成都寶曆寺。唐開元十四年五月二十

每天誦經四十九遍。於是得以脫免。出自《紀聞》。

張　應

歷陽的張應本是巫道之人，娶了佛教信徒人家的女兒為媳婦。妻子患病時，張應用巫術為她治療，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妻子說：“我本是佛教信徒人家的女兒，求你為我用佛教的辦法治一治。”張應便到寺院裡拜見竺曇鎧，曇鎧說：“佛家是普濟眾生的，但應當專心供奉才是。明天我會去你家的。”當天夜裡，張應夢見一個人，身長一丈四五尺，從南邊慢慢走進了門，說：“這個家裡如此不乾淨！”夢中見曇鎧，跟隨在這個巨人身後，對張應說：“這個地方有向誠之心，不能用一兩處小錯責怪他。”張應睡醒之後，便點火照明趕緊製作高臺。曇鎧第二天吃早飯時來到張應家，高臺已經做成，夫妻二人便由曇鎧受了戒，妻子的病很快就好了。晉成帝鹹康二年，張應病重，派人去請曇鎧，去了幾次他都不在。張應死而復生之後，說當時有幾個人用鐵鉤子鉤著他，往北走，從一陡岸上下去，岸下見有沸湯、刀山、劍樹之類的殘酷刑具。張應當時忘記了曇鎧的字號，只是呼喚“和尚救我”，對鉤他走的人說：“我是佛教弟子。”那人問他道：“你師父的字號是什麼？”張應忘記了師父的字號，只是一個勁兒地喊“佛”而已。不一會兒張應便被推到大鍋的沸水跟前，有一個身長一丈四五尺的巨人走來，手持鐵棍就要往大鍋上撞去。張應離開了，抓他來的那些人也都嚇得四散逃跑了。巨人把張應帶回來說：“你的壽命已經結束，不能再復活。給你三天期限，你要念誦三段偈語，拿到你師父的字號再回來，就會讓你託生。”說完便把張應推到了門內，張應於是得以復活。三天之後他又死了。出自《神鬼傳》。

道　嚴

有個嚴法師，住在成都寶曆寺。唐玄宗開元十四年五月二十

一日，於佛殿前軒，燃長明燈，忽見一巨手，在殿西軒。道嚴悸且甚，俯而不動。久之，忽聞空中語云：“無懼無懼，吾善神也，且不敢害師之一毫。何俯而不動耶？”道嚴既聞，懼少解，因問曰：“檀越為何人？匿其軀而見其手乎？”已而聞空中對曰：“天命我護佛寺之地。以世人好唾佛祠地，我即以背接之，受其唾。由是背有瘡，漬吾肌且甚，願以膏油傅其上，可乎？”道嚴遂以清油置巨手中，其手即引去。道嚴乃請曰：“吾今願見檀越之形，使畫工寫於屋壁，且書其事以表之，冀世人無敢唾佛祠之地者。”神曰：“吾貌甚陋，師見之，無得慄然耶？”道嚴曰：“檀越但見其身，勿我阻也。”見西軒下有一神，質甚異，豐首巨準，嚴目呀口，體狀魁碩，長數丈。道嚴一見，背汗如沃。其神即隱去。於是具以神狀告畫工，命圖於西軒之壁。出《宣室志》。

一日，他在佛殿前面平臺上點燃長明燈時，忽然看見一隻巨大的手掌出現在西面平臺上。道嚴驚嚇得心直跳，趴著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空中說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是善良的神，絕對不敢傷害法師一絲一毫。為什麼趴著不敢動彈呢？”道嚴聽到這麼說，沒那麼害怕了，便問道：“施主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隱藏著身體而只能看見你的手呢？”問完之後便聽空中答道：“上天派我來保護佛寺之地。因為世人好往佛祠吐唾沫，我用背接受他們的唾棄。因此背上生了瘡，嚴重地腐蝕著我的肌膚，請給我些膏油塗抹在上面，可以嗎？”道嚴便把清油放在巨大的手掌上，那隻巨手立即抽了回去。道嚴請求道：“我現在希望能夠看施主的形貌，讓畫工把你的形象畫在牆壁上，而且記上這件事，向世人稱讚你，希望世人不敢再向佛廟吐唾沫。”神說：“我的形貌特別醜陋，法師見了之後，不會受驚嗎？”道嚴說：“施主只管顯現自己的身形，不要管我。”只見西軒下邊有一個神靈，形體十分奇異，肥大的腦袋，又高又寬的鼻樑，雙目圓睜，咧著大嘴，軀幹高大魁梧，身長好幾丈。道嚴一見，嚇得汗流浹背。那位神靈很快就隱身而去。於是，道嚴便把神靈的形狀詳細地告訴了畫匠，讓他畫在佛殿西軒的牆壁上。出自《宣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