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八十一 異人一

韓 稚  幸 靈  趙 逸  樑四公

韓 稚

漢惠帝時,天下太平,干戈偃息,遠國殊鄉,重譯來貢。時有道士韓稚者,終之裔也,越海而來,雲是東海神君之使,聞聖德洽於區宇,故悅服而來庭。時東極扶桑之外,有泥離國,亦來朝於漢。其人長四尺,兩角如繭,牙出於脣,自腰已下有垂毛自蔽。居於深穴,其壽不可測也。帝雲:“方士韓稚解絕國言,問人壽幾何,經見幾代之事。”答雲:“五運相因,遞生遞死,如飛塵細雨,存歿不可論算。”問:“女媧已前可問乎?”對曰:“蛇身已上,八風均,四時序。不以威悅,攪乎精運。”又問燧人以前,答曰:“自鑽火變腥以來,父老而慈,子壽而孝。犧軒以往,屑屑焉以相誅滅,浮靡囂薄,淫於禮,亂於樂,世欲澆偽,淳風墜矣。”稚具以聞,帝曰:“悠哉杳昧,非通神達理者難可語乎斯道矣。”稚亦以斯而退,莫知所之。出《王子年拾遺記》。

韓 稚

漢惠帝在位時,天下太平,戰爭平息,遠國異鄉的使者,通過輾轉翻譯前來朝貢。當時有個叫韓稚的道士,是方士韓終的後代,越過大海來到漢朝,自稱是東海神君的使者,聽說漢皇帝的聖明德政遍施天下,所以心悅誠服來到漢庭。當時,在東極扶桑以外的地方,有個泥離國,也派人來向漢帝朝拜。泥離國的人身高四尺,頭上有兩個角像蠶繭形狀,長牙齒露在嘴脣外面,從腰部往下生著長長的毛遮蔽著,住在深洞裡,他的壽命沒法推算。惠帝說:“方士韓稚懂得遠方國家的語言,問問這個人有多大歲數,經歷過幾代的事情。”此人答道:“五行運行相生相剋,人類不斷生不斷死,就像飛塵細雨一樣,生存和死亡是無法計算的。”問:“女媧以前的事知道嗎?”他回答說:“女媧以前,八方風調雨順,四季變化有序。他們從不用武力或討好的手段,把持世間萬物的運轉。”又問他燧人氏以前的事情,答道:“自從鑽木取火改變腥羶以來,父老慈祥和善,子輩年壯孝敬。自從伏犧氏、軒轅氏以後,就因各種瑣屑之事互相殺伐,侈靡浮薄,禮樂淫亂無序,世俗浮薄虛偽,淳樸自然之風喪失了。”韓稚把聽到的話全告訴了皇帝,皇帝說:“這些事情過去太久太遠了,不是與神靈相通又通情達理的人,很難講清這些道理的。”韓稚在這件事過去之後也隱退了,不知道去哪裡了。出自《王子年拾遺記》。

幸 靈

晉幸靈者,豫章建昌人也,立性少言。與人群居,被人侵辱而無慍色,邑里皆號為痴,父兄亦以為痴。常使守稻,有牛食稻,靈見而不驅,待牛去,乃整理其殘亂者。父見而怒之,靈曰:“夫萬物生天地之間,各得其意,牛方食禾,奈何驅之?”父愈怒曰:“即如汝言,複用理壞者何為?”靈曰:“此稻又得終其性矣。”時順陽樊長賓為建昌令,發百姓作官船,令人作楫一雙。靈作訖而未輸,俄而被人竊。竊者心痛欲死,靈曰:“爾無竊吾楫子乎?”竊者不應,須臾痛甚。靈曰:“爾不以情告我者死。”竊者急,乃首應。靈於是以水飲之,病乃愈。船成,以數十人引一艘,不動。靈助之,船乃行。從此人皆畏之,或稱其神。有龔仲儒女,病積年,氣息才屬,靈以水噀之,應時大愈。又呂猗母黃氏,痿痺一十餘年。靈去黃氏數尺而坐,瞑目寂然,有頃,謂猗曰:“扶夫人起。”猗曰:“得疾累年,不可卒起。”靈曰:“試扶起。”於是兩人扶以立,又令去扶人,即能自行,乃留水一器令飲之。高悝家內有鬼怪言語,器物自行,大以巫祝厭之,而不能絕。靈至門,見符甚多,曰:“以邪救邪,豈得已乎?”並使焚之,其鬼怪遂絕。從爾已後,百姓奔赴如雲。靈救愈者,多不敢報謝。立性至柔,見人即先拜,輒自稱名。凡草木之夭傷于山林者必起埋之,器物傾覆於途路者必舉正之。出《豫章記》。

幸 靈

晉代有個叫幸靈的,是豫章建昌人,生性寡言少語。與人們在一起時,被別人侮辱了也不生氣,鄉里人都稱他痴人,父親和哥哥也認為他痴呆。家裡人常讓他看守稻田,有牛吃稻子,幸靈看見了也不驅趕,等牛走了之後,才去整理剩下的亂了的稻子。父親見了很生氣,幸靈卻說:“萬物生長於天地之間,應各自得到滿足,牛剛才吃莊稼,憑什麼去趕它?”父親更加憤怒道:“如果像你這麼說,還去整理被踏壞的稻子幹啥?”幸靈說:“這踏壞的稻子也應該終其性命呀!”當時,順陽人樊長賓是建昌縣令,他徵發百姓製造官船,命令每人做一對船槳。幸靈做完後還沒交上去,很快就被人偷走了。偷的人心痛得要死,幸靈說:“你沒偷我的槳嗎?”偷的人沒回答,頓時痛得更厲害了。幸靈說:“你不把實情告訴我,就會死的。”偷的人著急了,便點頭承認。幸靈於是拿水來給他喝,他的病便好了。船造成後,用十多人拉一艘船都拉不動,幸靈伸手相助,船才往前走。從此,別人都對他表示敬畏,有人稱他是神仙。龔仲儒有個女兒病了很多年,奄奄一息。幸靈拿水來噴她,結果立時大愈。呂猗的母親黃氏,癱瘓十多年了。幸靈在離黃氏幾尺遠處坐著,閉目運氣,過了一會兒,對呂猗說:“把夫人扶起來。”呂猗說:“得病多年了,不能馬上起來。”幸靈說:“試著扶起來看看。”於是兩人扶她站起來了,幸靈又讓扶她的人離開,黃氏便能自己走路了。幸靈又留下一杯水讓病人喝了。高悝家裡有鬼怪說話,屋裡的器物能自己移動,老人用巫術大加鎮壓,也不能斷絕。幸靈來到他門前,看見門上貼了許多符,說:“以邪救邪,哪能根絕呢。”叫他把符統統燒了,家裡的鬼怪便絕跡了。從那以後,來見他的百姓如雲湧般源源不斷。幸靈救治了的人,大都不許他們報答酬謝。幸靈生性特別柔順和氣,見到人就先行禮,往往自報姓名。凡山林中有被摧殘的草木,他一定扶起整理好;凡有器物翻倒在路上的,他見了一定去扶正它們。出自《豫章記》。

趙 逸

後魏崇義裡有杜子休宅,地形顯敞,門臨御路。時有隱士趙逸者,雲是晉武時人,晉朝舊事,多所記錄。正光初,來至京師,見子休宅,嘆息曰:“此是晉朝太康寺也。”時人未之信,問其由,答曰:“龍驤將軍王濬平吳後,立此寺,本有三層浮圖,用磚為之。”指子休園曰:“此是故處。”子休掘而驗之,果得磚數萬,並有石銘雲:“晉太康六年,歲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日辛巳,儀同三司襄陽侯王濬敬造。”時園中果菜豐蔚,林木扶疏,乃服逸言,號為聖人。子休遂拾宅為靈應寺,所得之磚,造三層浮圖。

好事者問晉朝京師何如今日,逸曰:“晉朝民少於今日,王侯第宅與今日相似。”又云:“自永嘉已來,二百餘年,建國稱王者,十有六君,吾皆遊其都鄙,目見其事。國滅之後,觀其史書,皆非實錄,莫不推過於人,引善自向。苻生雖好勇嗜酒,亦仁而不殺,觀其治典,未為凶暴。及詳其史,天下之惡皆歸焉。苻堅自是賢主,賊君取位,妄書生惡,凡諸史官,皆此類也。人皆貴遠賤近,以為信然。當今之人,亦生愚死智,惑已甚矣。”問其故。逸曰:“生時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誌,莫不窮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為君共堯舜連衡,為臣與伊尹等跡。牧民之官,浮虎慕其清塵;執法之吏,埋輪謝其梗直。所謂生為盜跖,

趙 逸

北魏時,崇義裡有一座杜子休的宅院,地形開闊寬敞,門臨官道。當時有個叫趙逸的隱士,說是晉武帝時代的人,有關晉朝的舊事,他大部分都做了記錄。正光初年,他來到京都,看見杜子休的宅院,嘆息道:“這是晉朝的太康寺呀!”當時人們都不相信,問他來由,他回答道:“當年龍驤將軍王濬平定吳國後,建立了這座寺,本來有三層佛塔,用磚砌的。”他指著子休的園子說:“這就是原來的地址。”子休掘土檢驗他說的話,果然挖到幾萬塊磚,並有塊石頭上刻著銘文道:“晉太康六年,歲次乙巳,九月甲戌朔,八月辛巳,儀同三司襄陽侯王濬敬造。”當時園中果蔬豐茂,更有林木枝葉扶疏,人們便信服了趙逸的話,稱他為聖人。杜子休便施捨出自己的這所宅院建立靈應寺,並用挖到的磚頭,建造了三層佛塔。

有好事的人問趙逸晉朝時的京都與現在比怎麼樣,趙逸說:“晉朝時居民比現在少,王侯們的宅第與現在相似。”又說:“自從西晉永嘉年以來,二百餘年間,建國稱王者,共有十六個君主,我都遊歷過他們的京都,親眼看見各朝代的事情。每個國家滅亡之後,翻看他們的史書,都不是據實記錄,沒有一部不是將過失推卸給別人,把好事引到自己身上。前秦國君苻生雖然好勇嗜酒,但也懂得仁政而不輕易殺人,觀察他治理國家的政策法律,不可以算作凶暴。等到詳看記載他的史書,天下所有的壞事都歸在他身上。苻堅自稱是賢明的君主,但他卻殺害苻生,竊取君位,隨意杜撰苻生的惡名。歷史上許多史官,都是這樣的。人們都貴遠賤近,真是這樣。現在的人們,也認為活著的就愚蠢,死了才聰明,實在是被迷惑得太厲害了。”有人問他為什麼會是這樣,趙逸說:“一個人活著時不過是平庸之輩而已,等他死後,碑文墓誌裡,無不窮盡天地間的大德和活著的人能辦到的好事。如果是君主,則說他能與堯、舜抗衡;如果是大臣,就說他與伊尹有同等的政績。凡是管理臣民的官,就說連浮虎都會仰慕其清塵;凡是執法的官吏,就用張綱埋輪的典故來稱謝他的耿直。所謂活著時是盜跖,

死為夷齊。妄言傷正,華詞損實。”當時作文之士,慚逸此言。步兵校尉李登問曰:“太尉府前磚浮圖,形制甚古,未知何年所造。”逸雲:“晉義熙十二年,劉裕伐姚泓軍人所作。”

汝南王聞而異之,因問何所服餌以致延年。逸雲:“吾不閒養生,自然長壽。郭璞常為吾筮雲:‘壽年五百歲。’今始餘半。”帝給步挽車一乘,遊於市裡,所經之處,多說舊跡,三年已後遁去,莫知所在。出《洛陽伽藍記》。

樑四公

樑天監中,有 闖、上音攜,下琛去。 䨲傑、上萬,下傑。 䵎、上蜀,下湍。上掌,下睹。 四公謁武帝,帝見之甚悅,因命沈隱侯約作覆,將與百僚共射之。時太史適獲一鼠,約匣而緘之以獻。帝筮之,遇《蹇》艮下,坎上。 之《噬嗑》震下,離上。 帝佔成,群臣受命獻卦者八人,有命待成俱出。帝佔決,置諸青蒲,申命闖公揲蓍,對曰:“聖人布卦,其象吉矣,依象辯物,何取異之,請從帝命卦。”時八月庚子日巳時,闖公奏請沈約舉帝卦上一蓍以授臣,既撰佔成,置於青蒲而退。讀帝佔曰:“先蹇後噬嗑是其時,內艮外坎是其象。坎為盜,其鼠也。居蹇之時,動其見嗑,其拘繫矣。《噬嗑》六爻,四無咎,一利艱貞,非盜之事,上九荷校滅耳,凶是因盜獲戾,必死鼠也。”群臣蹈舞呼萬歲。

死後也誇稱為伯夷、叔齊。虛妄之言中傷正氣,華麗辭令損害真實。”當時寫文章的文士,聽聞趙逸的這番言論都很慚愧。步兵校尉李登問道:“太尉府前磚砌的佛塔,形制很古老,不知是何年建造的。”趙逸說:“那是東晉安帝義熙十二年,劉裕討伐後秦君主姚泓時,由軍人建造的。”

汝南王聽說了趙逸的事非常驚異,便問他服用了什麼藥品才使他如此長壽。趙逸說:“我不熟悉什麼養生之道,而是自然長壽的。郭璞曾經為我占卦說:‘我可以活五百歲。’現在還剩下一半。”皇帝給了趙逸一輛步挽車,讓他在市裡遊歷,所經過的地方,大都能說出舊跡,三年之後,他隱遁而去,沒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出自《洛陽伽藍記》。

樑四公

南朝梁武帝天監年間,有 闖、上音攜,下音琛去聲。 䨲傑、上音萬,下音傑。 䴰䵎、上音蜀,下音湍。 與仉上音掌,下音睹。 四公前來拜見武帝,武帝見到他們四人十分高興,便令沈隱侯沈約作覆,要與群臣一起射覆。當時太史正好抓獲一隻老鼠,沈約便將老鼠裝在匣子裡封好呈給武帝。武帝用蓍草占卦,佔到了《蹇》下卦為艮,上卦為坎。 變為《噬嗑》下卦為震,上卦為離。 武帝占卜完後,群臣受命獻卦的還有八個人,讓他們占卜完一起拿出來。武帝寫出說明占卜結果的佔詞後,放在青蒲墊上,又命闖公用蓍草占卦,闖公說:“聖人設卦,卦象本是吉卦,依照卦象辨別事物,何必選取不同的卦象呢?請允許我按皇上的卦占卜。”這時正是八月庚子日巳時,闖公奏請沈約將武帝卦上的一支蓍草交給自己,寫完佔詞後,將佔詞放在青蒲墊上後退回原處。於是開讀武帝的佔詞說:“先《蹇》後《噬嗑》說的是時機,內艮外坎說的是卦象。坎為盜,盜應該是老鼠。處於困蹇之時,動輒被咬,是說老鼠被抓住了。《噬嗑》六爻之中,四爻的爻辭是‘無咎’,另一爻是‘利艱貞’,都與盜無關;上九是‘荷校滅耳’,意為肩上戴的刑具傷了耳朵,這種凶事是因為老鼠盜竊而遭了罪,一定是隻死老鼠。”群臣手舞足蹈高呼萬歲。

帝自矜其中,頗有喜色。次讀八臣佔詞,或辯於色,或推於氣,或取於象,或演於爻,或依鳥獸龜龍,陰陽飛伏,其文雖玄遠,然皆無中者。末啟闖公佔曰:“時日王相,必生鼠矣。且陰陽晦而入文明,從靜止而之震動,失其性必就擒矣。金盛之月,制之必金。子為鼠,辰與艮合體,坎為盜,又為隱伏,隱伏為盜,是必生鼠也。金數於四,其鼠必四。離為文明,南方之卦,日中則昃,況陰類乎?《晉》之繇曰,死如棄如,實其事也,日斂必死。”既見生鼠,百僚失色,而尤闖公曰:“佔辭有四,今者唯一,何也?”公曰:“請剖之。”帝性不好殺,自恨不中。及至日昃,鼠且死矣,因令剖之,果妊三子。是日,帝移四公於五明殿西閣,示更親近,其實囚之,唯朔望伏臘,得於義賢堂見諸學士。然有軍國疑議,莫不參預焉。

大同中,盤盤國、丹丹國、扶昌國、高昌國遣使獻方物,帝令有司設充庭法駕,雅樂九闋,百僚具朝服如元正之儀。帝問四公:“異國來廷,爵命高下,欲以上公秩加之。”䵎公曰:“成王太平,周公輔政,越裳氏重譯來貢,不聞爵命及之。《春秋》邾楚之君,爵不加子。設使其君躬聘,依《禮經》,位止子男。若加以上公,恐非稽古。”帝固謂䵎公更詳定之。俄屬暴風如旋輪,曳帝裙帶。帝又問其事,

武帝因自己猜中了而得意,面露喜悅之色。接著又看那八位大臣的佔辭,有的從顏色分辨,有的從氣數推求,有的從形象判斷,有的從爻辭推演,有的依據鳥獸龜龍,卦象的飛伏(易學術語)關係,文辭雖玄妙幽遠,但都沒有猜對。最後打開闖公的佔辭說:“庚子日對老鼠是吉日,一定是隻活老鼠。從暗處走到明處(指上卦由坎變為離),從靜伏變為騷動(指下卦由艮變為震),老鼠迷失本性必然被擒。八月是金盛的月份,剋制它的必定是金。子為鼠,時辰與艮卦正好合體,坎為盜,又是隱藏,隱藏也是盜,這一定是活老鼠。金在五行之中位於第四,老鼠必有四隻。離為光明,是南方的卦,太陽過了中午就會偏西,何況是陰類老鼠呢?晉卦的爻辭說‘死如棄如’(實為離卦九四爻辭),就是死了沒有了,確實如此,太陽偏西老鼠就一定會死。”發現是活老鼠後,文武百官大驚失色,於是責怪闖公道:“你佔詞中說有四隻老鼠,現在只有一隻,這是怎麼回事?”闖公說:“請把這隻老鼠剖開。”武帝稟性不好殺生,又惱恨自己沒猜中。等到太陽偏西時,那隻老鼠快要死了,便令人將它剖開,果然發現大老鼠還懷著三隻小老鼠。這一天,武帝令四公搬到五明殿西閣,表示與他們更為親近,其實是將他們拘禁了,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伏臘等祭祀之日,他們才能到義賢堂與學士們見面。當然,有軍國大事疑難問題進行議決,他們也都參與。

大同年間,盤盤國、丹丹國、扶昌國、高昌國派遣使者獻來地方特產,武帝令主管部門設充庭法駕,排演雅樂九闕,文武百官都穿上朝服就像元旦朝會儀式一樣。武帝問四公道:“異國使臣前來朝拜,賜予的爵位應該高還是低,我想以上公之爵位加給他們。”䵎公說:“周成王時代天下太平,周公輔佐朝政,越裳氏通過輾轉翻譯前來周朝獻貢,沒聽說加給他們爵位。《春秋》中邾楚的國君,連子爵都沒有加給。假使這些國家的國君親自來受聘,依照《禮經》,爵位也只能是子爵或男爵。如果加給上公爵位,恐怕不符合先例。”武帝堅持讓䵎公重新仔細考慮一下再定。不一會兒暴風如旋轉的輪子,拖住武帝的裙帶。武帝又問這是怎麼回事,

公曰:“明日亦未果,請他日議之。”帝不懌,學士群誹之。向夕,帝女墜閣而死,禮竟不行。後詰之,對曰:“旋風襲衣,愛子暴殞,更何疑焉?”

高昌國遣使貢鹽二顆,顆如大斗,狀白似玉。幹蒲桃、剌蜜、凍酒、白麥面,王公士庶皆不之識。帝以其自萬里絕域而來獻,數年方達。文字言語,與樑國略同。經三日,朝廷無祗對者,帝命傑公迓之。謂其使曰:“鹽一顆是南燒羊山月望收之者,一是北燒羊山非月望收之者。蒲桃七是洿林,三是無半。凍酒非八風谷所凍者,又以高寧酒和之。剌蜜是鹽城所生,非南平城者。白麥面是宕昌者,非昌壘真物。”使者具陳實情:“面為經年色敗,至宕昌貿易填之;其年風災,蒲桃、剌蜜不熟,故駁雜;鹽及凍酒,奉王急命,故非時爾。”因又問紫鹽醫珀,雲自中路遭北涼所奪,不敢言之。帝問傑公群物之異,對曰:“南燒羊山鹽文理粗,北燒羊山鹽文理密。月望收之者,明徹如冰,以氈橐煮之可驗。蒲桃洿林者皮薄味美,無半者皮厚味苦。酒是八風谷凍成者,終年不壞,今臭其氣酸,洿林酒滑而色淺,故云然。南平城羊剌無葉,其蜜色明白而味甘;鹽城羊剌葉大,其蜜色青而味薄。昌壘白麥面烹之將熟,潔白如新,今面如泥且爛。由是知蜜麥之偽耳。交河之間平磧中,掘深數尺,有末鹽,如紅如紫,色鮮味甘,食之止痛。更深一丈,下有䃜珀,黑逾純漆,或大如車輪,末而服之,攻婦人小腸症瘕諸疾。

䵎公說:“明天也不會有結果,請改日議論。”武帝不高興,學士們也非難他。快到傍晚時,武帝的女兒墜樓身亡,接待外國使者的禮儀終究沒舉行。事後武帝追問他,他回答說:“旋風吹你的衣服,就證明你的愛女要暴亡,還有什麼疑慮呢?”

高昌國派來使臣獻給朝廷兩大顆鹹鹽,每顆如鬥一般大,形狀潔白如玉。還有幹葡萄、剌蜜、凍酒、白麥麵粉等,王公士庶都不認識這些東西。武帝認為使臣是從萬里之外極遙遠處前來獻這些東西的,經過好幾年才到達這裡。他們的文字和言語,與樑國大致相同。過了三天,朝廷無人能夠與他交談,武帝便令傑公去接待他。傑公對使者說:“這兩顆鹹鹽,一顆是在南燒羊山於月中十五日收取的,一顆是在北燒羊山月中十五日以外的日子收取的。葡萄七分產於洿林,三分產於無半。凍酒不是八風谷凍制的,摻進了一些高寧酒。剌蜜是鹽城產的,不是南平城的。白麵粉是宕昌的,不是昌壘真貨。”使者把真實情況詳細講了出來:“白麥面經過一年顏色壞了,所以到宕昌換了麵粉來充抵。這年鬧風災,葡萄與剌蜜成熟得不好,所以混雜不純。鹽與凍酒,因為接到了國王的緊急命令,所以都不是新鮮的。”傑公又問他怎麼沒有帶來紫鹽與醫珀,使者說途中被北涼人掠奪去了,沒敢告訴你們。武帝問傑公這些東西有什麼差異,傑公答道:“南燒羊山鹽紋理粗,北燒羊山鹽文理細密。十五日那天收的鹽,明徹如冰,用氈袋子加水一煮就可檢驗出來。洿林的葡萄皮薄味美,無半產的葡萄皮厚味苦。酒如果是八風谷凍制的,就會終年不變質,如今送來的酒聞起來有酸味,洿林產的酒滑膩而顏色清淺。所以我才這麼說。南平城的羊剌樹沒有葉子,結的剌蜜果顏色透明而味道甘甜;鹽城的羊剌樹有大葉子,結的剌蜜果顏色發青而味道淡薄。昌壘產的白麵粉,烹煮快熟時,潔白如新,而現在的白麵粉,則像泥一樣爛。由此可知刺蜜和白麥面是假冒的。交河之間的沙石淺灘裡,往下挖幾尺深,有末鹽,如紅如紫,色彩鮮豔,味道甘美,吃了能夠止痛。再往下挖一丈深,就有䃜珀,顏色比純漆還黑,有的像車輪那樣大,研成粉末服下去,能治婦人小腸症瘕等疾病。

彼國珍異,必當致貢,是以知之。”

傑公嘗與諸儒語及方域雲:“東至扶桑,扶桑之蠶長七尺,圍七寸,色如金,四時不死。五月八日嘔黃絲,佈於條枝,而不為繭。脆如 ,燒扶桑木灰汁煮之,其絲堅韌,四絲為系,足勝一鈞。蠶卵大如燕雀卵,產於扶桑下。齎卵至句麗國,蠶變小,如中國蠶耳。其王宮內有水精城,可方一里,天未曉而明如晝,城忽不見,其月便蝕。西至西海,海中有島,方二百里,島上有大林,林皆寶樹。中有萬餘家,其人皆巧,能造寶器,所謂拂林國也。島西北有坑,盤坳深千餘尺,以肉投之,鳥銜寶出,大者重五斤,彼雲是色界天王之寶藏。四海西北,無慮萬里,有女國,以蛇為夫,男則為蛇,不噬人而穴處。女為臣妾官長,而居宮室。俗無書契,而信咒詛,直者無他,曲者立死。神道設教,人莫敢犯。南至火洲之南,炎崑山之上,其土人食蝑蟹髯蛇以闢熱毒。洲中有火木,其皮可以為布,炎丘有火鼠,其毛可以為褐,皆焚之不灼,汙以火浣。北至黑谷之北,有山極峻造天,四時冰雪,意燭龍所居。晝無日,北向更明。夜直上觀北極。西有酒泉,其水味如酒,飲之醉人;北有漆海,毛羽染之皆黑;西有乳海,其水白滑如乳。三海間方七百里,水土肥沃,大鴨生駿馬,大鳥生人,男死女活,鳥自銜其女,

這是那個國家最珍奇的產物,是一定會送的貢品,因此知道他們肯定帶了這兩樣東西。”

傑公曾經跟儒生們談到四方的地理情況道:“東到扶桑,扶桑的蠶有七尺長,七寸粗,顏色像金子,一年四季都不死。五月八日吐黃色絲,分佈在枝條上,而不結繭。蠶絲像線一樣脆弱易斷,用扶桑木燃燒後的灰汁煮過後,蠶絲就變得堅韌了,把四根細絲系在一起,足能吊起一鈞重的東西。蠶的卵像燕雀卵那樣大,產在扶桑樹下面。把蠶卵帶到句麗國去,生出的蠶就變小了,就像中國的蠶那麼大。扶桑國的王宮裡有座水精城,大概方圓一里,天還沒亮時水精城就像白天一樣明亮,如果水精城忽然不見了,當月就會出現月食。向西而至西海,海中有島,方圓二百里,上面有大片的樹林,樹林裡全是寶貴的樹木。島上住著萬餘戶人家,那裡的人都很手巧,能夠製造寶器,這就是所說的拂林國。海島的西北部有個大坑,彎彎曲曲到底有一千多尺深,用一塊肉扔下去,就有鳥銜著寶物飛出來,大的寶物有五斤重,他們說是色界天王的寶藏。四(疑為西)海的西北方,大約離海一萬里的地方,有個女兒國,把蛇當做丈夫,男人則是蛇,不咬人,住在洞穴裡。女人當臣妾官長,住在房屋裡。當時的習俗是沒有文字契約,而是相信詛咒,坦率正直的人沒有什麼,不忠誠不公正的人立即就死。利用鬼神來教化,誰也不敢違犯。南方至火洲之南,在炎崑山之上,當地人吃蝑蟹與髯蛇來消除熱毒。在火洲之中有火樹,樹皮可以做布;炎丘有種火鼠,鼠毛可以做衣服,這樣的布與衣服都用火燒不壞,髒了之後用火來清洗。北方至黑谷以北,那裡的山特別高大,直頂雲天,一年四季都是冰雪覆蓋,猜想是燭龍居住的地方。白天沒有太陽,往北去更明亮。夜間在正上方能看到北極星。西邊有酒泉,泉水的味道像酒一樣,喝了能使人醉;北邊有漆海,毛髮與羽毛染過都會成為黑色;西(應為南)邊有乳海,海水白色滑膩就像乳汁一樣。在這三個海之間方圓有七百里,水土肥沃,大鴨子生駿馬,大鳥生人;男的都死女的能活,鳥自己銜著它的女兒,

飛行哺之,銜不勝則負之,女能跬步,則為酋豪所養。女皆殊麗,美而少壽,為人姬媵,未三十而死。有兔大如馬,毛潔白,長尺餘。有貂大如狼,毛純黑,亦長尺餘,服之禦寒。”

朝廷聞其言,拊掌笑謔,以為誑妄,曰:“鄒衍《九州》、王嘉《拾遺》之談耳。”司徒左長史王筠難之曰:“書傳所載,女國之東,蠶崖之西,狗國之南,羌夷之別種,一女為君,無夫蛇之理,與公說不同,何也?”公曰:“以今所知,女國有六,何者?北海之東,方夷之北,有女國,天女下降為其君,國中有男女,如他恆俗。西南夷板楯之西,有女國,其女悍而男恭,女為人君,以貴男為夫,置男為妾媵,多者百人,少者匹夫。昆明東南,絕徼之外,有女國,以猿為夫,生男類父,而入山谷,晝伏夜游,生女則巢居穴處。南海東南有女國,舉國惟以鬼為夫,夫致飲食禽獸以養之。勃律山之西,有女國,方百里,山出石虺之水,女子浴之而有孕,其女舉國無夫,並蛇六矣。昔狗國之南有女國,當漢章帝時,其國王死,妻代知國,近百年,時稱女國,後子孫還為君。若犬夫猿夫鬼夫水之國,博知者已知之矣,故略而不論。”

俄而扶桑國使使貢方物,有黃絲三百斤,即扶桑蠶所吐,扶桑灰汁所煮之絲也。帝有金爐,重五十斤,系六絲以懸爐,絲有餘力。又貢觀日玉,大如鏡,方圓尺餘,明徹如琉璃,映日以觀,見日中宮殿,皎然分明。帝令傑公與使者論其

在飛翔時餵養它,銜不動了就用背馱著,到女人能走路了,則被酋豪養育著。女人都相貌美麗而壽命短,給人做妻妾,不到三十歲就死了。有兔大如馬,兔毛潔白,毛長一尺多。有貂大如狼,毛色純黑,也是一尺多長。穿上它的皮能禦寒。”

滿朝文武聽了他這番議論,都拍著巴掌直笑,認為他這是信口雌黃,都說:“這純屬鄒衍《九州》與王嘉《拾遺》裡的談論而已。”司徒左長史王筠質疑道:“書傳中記載,女兒國東面,蠶崖以西,狗國以南,有羌夷族的分支,由一個女人做君主,但沒有把蛇當丈夫的道理,與您說的不一樣,這是為什麼呢?”傑公說:“根據現在所瞭解的情況,女兒國有六個。哪六個呢?北海東面與方夷北面有一個女兒國,天女下凡做她們的君主,國內有男有女,生活習俗與其他國家一樣。西南少數民族聚居的板楯以西,有個女兒國,那裡女人悍勇而男人恭順,女人做國君,把尊貴的男人作為丈夫,宮中蓄養男人當做侍妾嬪妃,多的時候有上百人,少的時候也有一個丈夫。昆明東南,極邊之外,有個女兒國,女人以猿為丈夫,生下男孩像父親,就進入山谷,晝伏夜出,生下的女孩則住在洞穴裡。南海東南有個女兒國,全國的女人都以鬼為丈夫,丈夫抓捕禽獸準備飲食供養她們。勃律山的西面,有個女兒國,方圓一百里,山裡流出石虺之水,女人在河水裡洗浴之後就懷孕,這個國家的女人都沒有丈夫,加上以蛇為丈夫的女兒國,總共是六個。從前狗國以南還有個女兒國,在漢章帝時,國王死了,國王的妻子代替丈夫管理國家,執政近百年,當時稱為女兒國,後來國王的子孫又重新做了君主。諸如以狗為丈夫、以猿為丈夫、以鬼為丈夫以及在河裡洗澡懷孕的幾個女兒國,知識豐富的人都已經熟知,所以我便略而不論。”

不久,扶桑國也派遣使臣來樑國進貢地方物產,有黃絲三百斤,就是扶桑蠶所吐、又用扶桑木灰汁煮過的那種蠶絲。武帝有一隻金香爐,重五十斤,將六根扶桑蠶吐的黃絲系在一起來掛這隻香爐,絲的承受能力綽綽有餘。扶桑使臣還進貢了觀日玉,玉大如鏡,方圓一尺多,明徹如琉璃,用它照著太陽觀看,能把太陽裡的宮殿看得清清楚楚。武帝令傑公與扶桑使臣談論他們的

風俗土地物產,城邑山川,並訪往昔存亡。又識使者祖父伯叔兄弟,使者流涕拜首,具言情實。

間歲,南海商人齎火浣布三端,帝以雜布積之。令傑公以他事召,至於市所,傑公遙識曰:“此火浣布也,二是緝木皮所作,一是續鼠毛所作。”以詰商人,具如傑公所說。因問木鼠之異,公曰:“木堅毛柔,是何別也?以陽燧火山陰柘木爇之,木皮改常。”試之果驗。

明年冬,扶南大舶從西天竺國來,賣碧玻黎鏡,面廣一尺五寸,重四十斤,內外皎潔,置五色物於其上,嚮明視之,不見其質。問其價,約錢百萬貫文。帝令有司算之,傾府庫償之不足。其商人言,此色界天王有福樂事,天澍大雨,眾寶如山,納之山藏,取之難得,以大獸肉投之藏中,肉爛黏寶,一鳥銜出,而即此寶焉,舉國不識,無敢酬其價者。以示傑公,公曰:“上界之寶信矣。昔波羅尼斯國王有大福,得獲二寶鏡,鏡光所照,大者三十里,小者十里。至玄孫福盡,天火燒宮,大鏡光明,能御災火,不至焚爇;小鏡光微,為火所害。雖光彩昧暗,尚能闢諸毒物,方圓百步,蓋此鏡也。時王賣得金二千餘斤,遂入商人之手。后王福薄,失其大寶,收奪此鏡,卻入王宮。此王十世孫失道,國人將謀害之,此鏡又出,當是大臣所得,其應入於商賈。其價千金,

風俗土地物產,城邑山川,並且問及他們過去的興亡變遷。傑公還認識扶桑國使者的祖父伯叔兄弟等,使者感動得流著眼淚叩頭跪拜,詳細介紹了本國的真實情況。

隔了一年,南海商人帶來三端(六丈為一端)火浣布,武帝用別的雜布和它摻雜一起。武帝命人用別的理由把傑公招來,到了市場上,傑公遠遠就認出來說:“這是火浣布,其中兩端是緝木皮造的,一端是續鼠毛織造的。”走到跟前向商人一打聽,果然與傑公說的一樣。便問他緝木皮布與續鼠毛布有什麼不同,傑公說:“緝木皮織的堅硬,續鼠毛織的柔軟,怎麼區分呢?如果用陽燧火山陰柘木一燒,緝木皮織的就會變形。”試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

第二年冬天,扶南國的一艘大船從西天竺國駛來,賣碧玻黎鏡,鏡面寬一尺五寸,重四十斤,正反都皎潔透亮,把五色物放在鏡子上面,嚮明處一看,所照的東西就看不見了。問這面鏡子要多少價錢,那人說要一百萬貫錢左右。武帝令主管人員核算了一下,傾盡府庫裡所有錢也不夠這面鏡子的價錢。那位商人說,這是色界天王有福樂,天降大雨,眾寶如山,把它們都收藏在山上庫府裡,別人很難得到,用大塊的獸肉扔到山中,肉腐爛後粘住寶物,一隻大鳥銜著飛了出來,就是這面寶鏡,全國上下都不認識,無人能夠出得起這個價錢。把這面鏡子拿給傑公看,傑公說:“這確實是天上的寶物。從前波羅尼斯國王有大功德,能夠得到兩隻寶鏡,鏡的亮光照到的距離,大鏡是三十里,小鏡是十里。到他的玄孫功德沒了,天火焚燒宮殿,大寶鏡的光很明亮,能夠抵禦災火,沒有被焚燒;小寶鏡的光明微弱,被火燒壞。小寶鏡雖然光彩黯淡了,仍能抵禦各種毒物的侵害,能照亮方圓百步的地方,這可能就是那面被燒壞的小鏡。當時國王賣了得金兩千餘斤,寶鏡便到了商人手裡。後來國王功德極少,大寶鏡丟失了,便把這面小鏡奪了回去,藏進王宮。這位國王的第十世孫子無道,國人要殺害他,這面寶鏡又出來了,應該是被大臣得到了,這鏡子應該是到了商人手裡。它價值千金,

傾竭府庫不足也。”因命傑公與之論鏡,由是信伏。更問:“此是瑞寶,王令貨賣,即應大秦波羅奈國、失羅國諸大國王大臣所取,汝輩胡客,何由得之,必是盜竊至此耳。”胡客逡巡未對,俄而其國遣使追訪至樑,雲其鏡為盜所竊,果如其言。

後有魏使頻至,亦言黑貂白兔鴨馬女國,往往入京。樑朝卿士始信傑公周遊六合,出入百代,言不虛說,皆為美談。故其多聞強識,博物辯惑,雖仲尼之詳大骨,子產之說臺駘,亦不是過矣。

後魏天平之歲,當大同之際,彼此俗阜時康,賢才鼎盛。其朝廷專對,稱人物士流。及應對禮賓,則 公獨預之為問答,皆得先鳴。所以出使外郊,宴會賓客,使彼落其術內,動挫詞鋒,機不虛發,舉無遺策, 公之力也。魏興和二年,遣崔敏、陽休之來聘。敏字長謙,清河東武城人,博學贍文,當朝第一,與太原王延業齊名,加以天文、律歷、醫方、藥品、卜筮。既至,帝選碩學沙門十人於御對百僚與之談論,多屈于敏,帝賜敏書五百餘卷,他物倍之。四公進曰:“崔敏學問疏淺,不足上軫沖襟,命臣 敵之,必死。”帝從之。初,江東論學,有《十二沙門論》以條疏徵核,有《中觀論》以乘寄蕭然,言名理者,宗仰其術。北朝有《如實論》質定宗禮,有《回諍論》藉機破義。敏總南北二業皆精。又桑門所專,唯在釋氏,若儒之與道,蔽於未聞。

傾盡府庫的全部積蓄也不夠。”武帝便命傑公與這位商人談論這面鏡子的來歷,商人由此非常信服。傑公又問商人:“此乃稀世國寶,國王如果同意出賣,就應該是大秦波羅奈國、失羅國諸大國王大臣所有,你一位別國的客人,怎麼能有這面寶鏡呢?一定是盜竊來的吧。”胡客含糊半天也回答不上來,不久那個國家便派使者追查到樑國,說他們那面寶鏡被盜賊偷走了,果然像傑公說的一樣。

後來有北魏使者屢次來到樑朝,也說到黑貂白兔鴨馬女國等,常常到京都去。樑朝的公卿士人才相信傑公周遊天地四方,歷經百代,不說謊話,全是美談。所以傑公能如此多聞強識,博物辨惑,即使孔子知道大骨的詳情,子產能夠談論臺駘的來歷,也不能超過異人傑公。

東魏天平年間,正當樑朝大同年間,南北二朝,彼此民俗淳厚時世康平,賢才濟濟。他們在朝廷上議論時世,評說人物士流。等到應對禮賓時,則由 公單獨提前預備好問答之詞,每次都能獲勝。讓他出使外郊,宴會賓客,能使對方落入自己的計謀之內,動不動就挫傷對方的詞鋒,戰機絕不虛發,從無漏洞和失策,這些全是 公之力。東魏興和二年,東魏派遣崔敏與陽休之來訪問樑朝。崔敏字長謙,清河東武城人,學識淵博又極富文才,是當世第一,與太原王延業齊名,加以天文、律歷、醫方、藥品、卜筮等學問,他樣樣精通。他們到達樑朝後,梁武帝選拔了十名學識豐富的高僧,在朝廷上對著文武百官與崔敏談論,多數都說不過崔敏,武帝賞賜崔敏五百多卷書,其他禮物加倍。四公對武帝進言道:“崔敏學識疏淺,不值得讓您掛懷,命臣仉 與他較量,他肯定敗下陣來。”武帝聽從了他們的建議。起初,江東論辯學,有《十二沙門論》以條理清晰邏輯嚴謹著稱,有《中觀論》以長於表達寄託與描述著稱,談論名理者,師法他們的論辯技巧。北朝有《如實論》長於質定宗禮,有《回諍論》擅長藉機破義。崔敏綜合南北兩方的論辯之學,都能精通。又僧侶所長,只在佛學,對於儒家與道家的學說,往往缺乏瞭解。

敏兼三教而擅之,頗有德色。 公嘗於五天竺國以梵語精理《問論》《中分別論》《大無畏論》《因明論》,皆窮理盡妙。 公貌寢形陋,而聲氣清暢。敏既頻勝群僧,而乃傲形於物。其日,帝於淨居殿命 公與敏談論至苦,三光四氣,五行十二支,十干八宿,風雲氣候,金丹玉液,藥性針道,六性五蘊,陰陽曆數,韜略機權,飛伏孤虛,鬼神情狀。始自經史,終於老釋,凡十餘日,辯揚六藝百氏,與敏互為主客,立談絕倒,觀者莫不盈量忘歸。然敏詞氣既沮於 ,不自得,因而成病,輿疾北歸,未達中路而卒。出《樑四公記》。

崔敏同時對於儒、釋、道三教都很擅長,頗有得意之色。 公曾於五天竺國通過梵語精心研究《問論》《中分別論》《大無畏論》《因明論》,都能窮盡這些學問的理論與奧妙。 公形貌醜陋,而說話的聲音氣息卻清亮流暢。崔敏因為已屢次戰勝各位高僧,於是恃才傲物。那天,武帝在淨居殿命 公與崔敏論戰,兩人論得口乾舌燥,十分疲勞。談論範圍極其廣泛,三光四氣、五行十二支、十干八宿、風雲氣候、金丹玉液、藥性針道、六性五蘊、陰陽曆算、韜略機權、飛伏孤虛、鬼神情狀等無所不及。起自經史,終於老釋,連續十餘天,辯論闡揚六藝百家之學, 公與崔敏互相駁難,立論絕妙令人傾倒,觀者無不感到充分滿足,以致忘記了回家。然而崔敏的詞氣既已不及 公,所以不能順心自得,因而釀成疾病,抱病乘車匆忙北歸魏國,沒有走到中途就死了。出自《樑四公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