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四十九 神仙四十九

潘尊師  李 賀  張及甫  鄭 冊  陳惠虛

溫京兆

潘尊師

嵩山道士潘尊師名法正,蓋高道者也。唐開元中,謂弟子司馬鍊師曰:“陶弘景為嵩山伯,於今百年矣。頃自上帝求替,帝令舉所知以代。弘景舉餘,文籍已定,吾行不得久住人間矣。”不數日,乃尸解而去。其後登封縣嵩陽觀西,有龍湫,居人張辿者,以陰器於湫上洗濯,俄為人所攝。行可數裡,至一甲第,門前悉是群龍。入門十餘步,有大廳事,見法正當廳而坐,手持硃筆理書,問辿曰:“汝是觀側人,亦識我否?”曰:“識,是潘尊師。”法正問辿:“何以汙群龍室?”辿載拜謝罪。又問:“汝識司馬道士否?”辿曰:“識之。”法正雲:“今放汝還。”遂持几上白羽扇,謂辿曰:“為我寄司馬道士,何不來而戀世間樂耶?”使人送辿出水上,辿見其屍臥在岸上,心惡之,奄然如夢,遂活。司馬道士見羽扇,悲涕曰:“此吾師平素所執,亡時以置棺中。今君持來,

潘尊師

嵩山道士潘尊師,名叫法正,是個道術高超的人。唐開元年間,潘尊師對弟子司馬鍊師說:“陶弘景是嵩山的神,到現在一百年了。不久前自己向上帝請求派別人替換他,上帝讓他推薦他知道的合適的人來代替。陶弘景推薦了我,文書已經定下來了,我將不能久住人間了。”不幾天,他就脫離形骸仙去了。後來在登封縣嵩陽觀西邊,瀑布之下有座深潭,附近有個居民張辿,因為在潭中洗生殖器,一下子被人捉去。走了約幾裡,到一處豪門大宅,門前有一群龍。進門十多步,有一個大廳堂,看見法正在廳上坐著,手拿紅筆整理文書,問張辿說:“你是嵩陽觀附近的人,認識我嗎?”張辿說:“認識,是潘尊師。”法正問張辿說:“你為什麼玷汙群龍的府宅?”張辿再三揖拜表示謝罪。法正又問張辿:“你認識司馬道士嗎?”張辿說:“認識他。”法正說:“現在放你回去。”於是拿起几上的白羽扇,對張辿說:“替我送給司馬道士,問他為什麼不來,卻留戀人間的歡樂?”法正派人把張辿送出水面,張辿看見自己的屍體臥在岸上,心裡很厭惡,迷迷糊糊像做夢一樣,於是就活了。司馬道士看見羽扇,悲痛流淚說:“這是師父平常拿的,死的時候把它放在棺材裡了。現在你把它拿來,

明吾師見在不虛也。”乃深入山,數年而卒。出《廣異記》。

李 賀

隴西李賀字長吉,唐鄭王之孫。稚而能文,尤善樂府詞句,意新語麗。當時工於詞者,莫敢與賀齒,由是名聞天下。以父名晉肅,子故不得舉進士。卒於太常官,年二十四。其先夫人鄭氏,念其子深,及賀卒,夫人哀不自解。一夕夢賀來,如平生時,白夫人曰:“某幸得為夫人子,而夫人念某且深,故從小奉親命,能詩書,為文章。所以然者,非止求一位而自飾也,且欲大門族,上報夫人恩。豈期一日死,不得奉晨夕之養,得非天哉!然某雖死,非死也,乃上帝命。”夫人訊其事。賀曰:“上帝神仙之居也,近者遷都於月圃,構新宮,命曰‘白瑤’。以某榮於詞,故召某與文士數輩,共為《新宮記》。帝又作凝虛殿,使某輩纂樂章。今為神仙中人,甚樂,願夫人無以為念。”既而告去。夫人寤,甚異其夢。自是哀少解。出《宣室志》。

張及甫

唐元和中,青州屬縣有張及甫、陳幼霞同居為學。一夜俱夢至一處,見道士數人,令及甫等書碑,題雲:“蒼龍溪主歐陽某撰《太皇真訣》。”字作篆文,稍異於常。及甫等記得四句云云:“昔乘魚車,今履瑞雲。躅空仰途,綺錯輪囷。”後題雲:“五雲書閣吏陳幼霞、張及甫。”至曉,二人共言,悉同。出《逸史》。

證明師父現在還在,不是虛假的。”於是司馬道士進入深山,幾年後就死了。出自《廣異記》。

李 賀

隴西李賀字長吉,是唐朝鄭王的孫子。李賀小時候就能寫文章,尤其擅長作樂府詩詞,內容新穎,語言華麗。當時善於寫詩詞的人,沒有敢和李賀相比的,因此李賀聞名天下。因為他父親名叫晉肅,因此兒子不能考舉進士。他死於太常寺的官位上,年僅二十四歲。他的母親鄭氏,非常惦念兒子,等到李賀死了,母親非常悲傷,自己不能排解。一天晚上,她夢見李賀來了,像活著的時候一樣,他告訴母親說:“我很幸運能成為您的兒子,您十分疼愛我,所以我從小遵從父母之命,讀詩書,作文章。我之所以這樣,不只是為求得一個官位來自我修飾,還是為了光耀門庭,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怎料忽然有一天死去,不能再侍奉雙親,晨夕供養,豈不是天命嗎?但是我雖然死了,其實不是死,而是上帝的命令。”母親問是怎麼回事。李賀說:“上帝神仙的住處,最近遷都到月圃,建造新的宮殿,命名‘白瑤’。因為我詩詞寫得好,所以上帝召見我和幾位文士,共同作《新宮記》。上帝又造凝虛殿,派我們編纂大型樂曲。現在我是神仙中人,很快樂,希望母親不要惦念我。”說完就告辭離開了。母親醒過來,很奇怪她做的夢。從這以後,悲傷漸漸排解。出自《宣室志》。

張及甫

唐朝元和年間,青州某屬縣有張及甫和陳幼霞二人住在一起學習。一天夜裡他們都夢見到了一個地方,看見有道士幾人,讓他們兩個寫碑文,題道:“蒼龍溪主歐陽某撰《太皇真訣》。”字是篆文,稍微有些不同於平常。他們兩個人記得有這樣四句:“過去乘坐魚車,現在腳踩祥雲。走在空中抬頭看路,羅綺交錯屈曲盤繞。”後邊題道:“五雲書閣吏陳幼霞、張及甫。”到早晨,二人共同說起此事,全都相同。出自《逸史》。

鄭 冊

溫州刺史鄭冊,好黃老之術,常密為之。因疾,自見女仙三百餘人,雲:“迎公。”乃命設饌,焚香禮拜。又邀兄冉,同於空中禮拜。少頃,命燭五炬引。兄冉與左右人皆無所見。明日天明,又陽官來催曰:“員外祿運見終,今請速登駕。”又命酒果祭之。雲:“員外受職,六月朔視事,至午時當奉迎。”先是,公與天台道士金柔為方外之友。至其日食時,造省公。公說前事,即與柔共入淨堂中禮拜。又云:“受牒身一道。”公空中引手接之,又自開封,以右手點筆空押之,自書六字,謂使者曰:“以有前約,的不逾時。”便言時至,揖金柔向按,不令閉卻四門。又催家人阿鹿下飯。先令作蒸餅,猶熱,唯六七牒脯及酒而已。遣兄冉出外,家人排床七隻,雲:“六押衙來迎矣。”公命坐,如再三辭讓之狀。公跪拜再三,便低頭不起。家人走報兄冉及室人。少時而逝,形體柔軟,顏色不改。按《真誥》雲,其有陰德及好道信仙者,此例品格蓋多。睹鄭公潛化之跡,虛無之位,其昭昭乎!出《原化記》。

陳惠虛

陳惠虛者,江東人也。為僧,居天台國清寺。曾與同侶遊山,戲過石橋。水峻苔滑,懸流萬仞,下不見底。眾皆股慄不行,惠虛獨超然而過。徑上石壁,至夕不回,群侶皆捨去。

鄭 冊

溫州刺史鄭冊,喜好黃老之術,經常祕密地研習。一次他得病了,自己看見有三百多位女仙,都說:“迎接鄭公。”鄭冊就命令擺設食物,焚香大禮參拜。又邀請他的兄長鄭冉,一同向空中大禮參拜。過了一會兒,又令人點燃五個火把引路。兄長鄭冉和其他人都什麼也沒看見。第二天天亮了,鄭冊又看見陽間的使者來催促說:“員外的祿命已經沒有了,現在請快啟程。”鄭冊又命令用酒和果品祭祀。使者又說:“員外受職,六月初一就職理事,到那天午時會來恭迎。”在這之前,鄭冊和天台山道士金柔是世外的朋友。到那天吃飯的時候,金柔到鄭冊那兒去看他。鄭冊說了這件事,之後就和金柔一起進入淨堂中大禮參拜。又聽見空中有聲音說:“授予憑證公文一道。”鄭冊伸出手去向空中接,又自己打開公文,用右手拿筆蘸墨在空中籤字畫押,自己寫了六個字,對使者說:“因為有前約,我保準不會超過時辰。”說完就稱時辰到了,他請金柔向著几案而坐,不讓關閉四門。又催家人阿鹿做飯。先前讓做的蒸餅還是熱的,阿鹿就只准備了六七碟乾肉和酒而已。他讓兄長鄭冉到外面去,讓家人擺七張床,並說:“六押衙來迎接了。”鄭冊讓他們坐下,他們好像再三推讓的樣子。鄭冊再三跪拜,之後就低下頭去再不抬起來了。家人跑去報告他兄長鄭冉和他妻子。鄭冊不長時間就死了,但身體柔軟,臉色不改。按照《真誥》上說,那些積了陰德和好道信仙的人,這類情況很多。看鄭冊飛昇成仙的形跡,臻於虛無之道的境界,那不是非常明顯嗎?出自《原化記》。

陳惠虛

陳惠虛是江東人。他出家做僧人,居住在天台山國清寺。曾經和同伴遊山,嬉鬧著過石橋。水流湍急,苔蘚溼滑,水從萬仞高向下流,深不見底。眾人看見都嚇得大腿打顫,沒人敢走,只有惠虛很輕鬆地就過去了。他徑直上了石壁,到晚上也沒有回來,那些同伴只好捨棄他離去了。

惠虛至石壁外,微有小徑,稍稍平闊,遂及宮闕。花卉萬叢,不可目識。臺閣連雲十里許。見其門題額曰“會真府”,左門額曰“金庭宮”,右額曰“桐柏”,三門相向鼎峙,皆有金樓玉窗,高百丈。入其右內之西,又一高樓,黃門,題曰“右弼宮”。周顧數千間,屈曲相通,瑤階玉陛,流渠激水,處處華麗,殆欲忘歸,而了無人跡。又入一院,見青童五六人,相顧笑語而去。再三問之,應曰:“汝問張老。”須臾回顧,見一叟挾杖持花而來。訝曰:“汝凡俗人,何忽至此?”惠虛曰:“常聞過石橋即有羅漢寺,人世時聞鐘聲,故來尋訪。千僧幸會,得至此境。不知羅漢何在?”張老曰:“此真仙之福庭,天帝之下府,號曰‘金庭不死之鄉’,養真之靈境,週迴百六十里,神仙右弼桐柏上真王君主之。列仙三千人,仙王力士,天童玉女,各萬人,為小都會之所。太上一年三降此宮,校定天下學道之人功行品第。神仙所都,非羅漢之所也。王君者,周靈王之子,瑤丘先生之弟子,位為上真矣。”惠虛曰:“神仙可學之否?”張老曰:“積功累德,肉身昇天,在於立志堅久耳。汝得見此福庭,亦是有可學之望也。”又問曰:“學仙以何門而入?”張老曰:“內以保神煉氣,外以服餌丹華,變化為仙,神丹之力也。汝不可久住。上真適遊東海,騎衛若還,恐有諮責。”因引之使出門,行十餘步,已在國清矣。

惠虛自此慕道,好丹石,雖衣弊履穿,不以為陋。聞有爐火方術之士,不遠而詣之。丹石所費,固亦多矣。晚居

陳惠虛到石壁外,發現有條不太明顯的小路,稍微平坦寬闊,於是順著這條路來到宮闕前。那裡花卉眾多,看得眼花繚亂。樓臺殿閣連綿不斷,約有十多裡。陳惠虛看見那門上題寫的牌匾叫“會真府”,左門的牌匾叫“金庭宮”,右門的牌匾叫“桐柏”,三門相向如鼎足並峙,都有金樓玉窗,高百丈。進入右門,門內西邊,又有一座高樓,黃色的門,題寫的牌匾叫“右弼宮”。向周圍看了看,有房子幾千間,全都盤曲相連,臺階都是由玉石砌成的,水道里清流激湍,處處都很華麗,幾乎讓人流連忘返,但是沒有一點人的蹤跡。又進了一座院子,看見五六個仙童,仙童見了他,邊笑邊說就離開了。陳惠虛再三問他們,他們回答說:“你去問張老。”一會兒陳惠虛回頭來看,看見一個老頭兒拄著柺杖拿著花走過來。老人驚訝地說:“你是凡間俗人,怎麼忽然到這裡來了?”陳惠虛說:“常聽說過了石橋就有羅漢寺,在人世時能聽到這裡的鐘聲,所以來尋訪。我有幸與眾多僧侶相聚遊山,才能夠到這兒來。不知羅漢在什麼地方?”張老說:“這地方是真仙的住所,天帝的下方府第,號稱‘金庭不死之鄉’,是修性養真的好地方,迴環一百六十里,神仙右弼桐柏上真王君主宰這地方。這裡有諸仙三千人,仙王力士、童男玉女,各有萬人,是仙界的一個小都會。太上一年中三次降臨此宮,考核確定全天下學道的人功德品行的等級。這裡是神仙的住所,不是羅漢的住所。王君,是周靈王的兒子,瑤丘先生的弟子,仙位是上真。”陳惠虛說:“神仙可以學嗎?”張老說:“積累功德,肉身昇天,在於志向堅定持久罷了。你能夠見到這福地,也是有可以學的希望的。”陳惠虛又問:“學仙從什麼地方入門?”張老說:“內靠保神煉氣,外靠服食丹藥,變化成仙,是神丹的力量。你不可以在此久留。上真恰好遊東海,如果他的車騎衛隊回來,恐怕要詢問責備的。”說完就領著他讓他出門,走了十多步,已經在國清寺了。

陳惠虛從此開始敬慕道術,喜好丹藥,即使衣服損壞,鞋也破漏,也不把這看做醜。只要聽說有擅長採藥煉丹的道士,就不怕路遠,到他那兒去。丹藥的費用,那也就多了。他晚年居住在

終南山捧日寺。年漸衰老,其心愈切,寢疾月餘,羸憊且甚。一旦暴雨後,有老叟負藥囊入寺,大呼曰:“賣大還丹!”繞廊數回。眾僧皆笑之,乃指病僧惠虛之門,謂老叟曰:“此叟頗好還丹,售之可也。”老叟欣然詣之。惠虛曰:“還丹知是靈藥,一劑幾錢?”叟曰:“隨力可致耳。”惠虛曰:“老病,沉困床枕余月。昨僧次到,自行不得,託鄰僧代齋,得 錢少許,可致藥否?”叟取其錢,而留藥數丸,教其所服之法。惠虛便吞之。老叟乃去。眾僧相率來問,言已買得還丹,吞服之矣。頃間,久疾都愈,遙止眾僧曰:“勿前,覺有臭,吾疾愈矣,但要新衣一兩事耳。”跳身起床,勢若飛躍,眾驚歎之。有新衣與之者,取而著焉。忽飛殿上,從容久之,揮手相別,冉冉昇天而去。時大中十二年戊寅歲。是年歸桐柏觀,與道流話得道之由。雲:“今在桐柏宮中賣藥老叟,將是張老耳。”言訖隱去。出《仙傳拾遺》。

溫京兆

溫璋,唐鹹通壬辰尹正天府。性黷貨,敢殺。人亦畏其嚴殘,不犯,由是治有能名。舊制,京兆尹之出,靜通衢,閉里門,有笑其前道者,立杖殺之。是秋,溫公出自天街,將南抵五門,呵喝風生。有黃冠老而且傴,弊衣曳杖,將橫絕其間。騶人呵不能止。溫公命捽來,笞背二十,振袖而去,

終南山捧日寺。年齡漸大身體也衰老了,他的心情更迫切了,得病臥床一個多月,瘦弱疲憊得更厲害了。一天暴雨之後,有一個老頭兒揹著藥囊到寺裡來,大聲呼叫說:“賣大還丹!”繞著廊屋轉了幾圈。眾和尚都笑他,就指著有病的和尚陳惠虛的門,對老頭兒說:“這個老頭兒很喜歡還丹,可以賣給他。”賣藥老頭兒高興地到陳惠虛那裡去。陳惠虛說:“我知道還丹是好藥,一劑多少錢?”老頭兒說:“隨你的能力辦就可以得到。”陳惠虛說:“我年老多病,在床上困了一個多月。昨天有和尚到這裡來,我自己行動不得,託鄰近的和尚代行法事,得到一點施捨錢,可以買到藥嗎?”老頭兒拿了他的錢,就留下了幾丸藥,教給他服用的方法。陳惠虛就把藥吞服了。老頭兒這才離開。眾和尚相繼來問,陳惠虛說已經買了還丹,把它吞服下去了。一會兒,很長時間的病都好了,陳惠虛遠遠地阻止眾和尚說:“不要往前來,我覺得有臭味,我的病好了,只要一兩件新衣服。”說完跳身起床,架勢好像飛躍,眾和尚都驚訝讚歎。有給他新衣服的,他拿過來穿上。忽然飛到大殿上,徘徊了很久,揮手向眾和尚告別,冉冉昇天離開。當時是大中十二年戊寅年。這年他回桐柏觀,和道士述說得道的緣由。還說:“現在桐柏宮中賣藥的老頭兒,就是張老。”說完就隱去了。出自《仙傳拾遺》。

溫京兆

溫璋,唐朝鹹通壬辰年任正天府府尹。他貪汙財物,敢於殺人。人們也畏懼他的嚴厲殘酷,不敢犯罪,因此他獲得了治理有才能的名聲。舊的制度規定,京兆尹外出時,街道上要戒嚴,要關閉里巷的門,如果有在他前進的道路上喧譁大笑的人,立即用棍棒打死。這年秋天,溫公從京城街道上走出來,要到南面的城門去,一路上衙役大聲呵斥著開道,威風凜凜。有一個道士,年老駝背,穿著破衣服,拖拉著柺杖,要從他們中間橫穿過去。駕馬車的侍從大聲喝斥他,也不能阻止。溫公命令手下人把這老道士揪來,往背上打了二十竹板,老道士卻揮揮衣袖走了,

若無苦者。溫異之,呼老街吏,令潛而覘之,有何言。覆命黃冠扣之,既而跡之。迨暮過蘭陵裡,南入小巷,中有衡門,止處也。吏隨入關,有黃冠數人出謁甚謹,且曰:“真君何遲也?”答曰:“為凶人所辱。可具湯水。”黃冠前引,雙鬟青童從而入,吏亦隨之。過數門,堂宇華麗,修竹夾道,擬王公之甲第。未及庭,真君顧曰:“何得有俗物氣?”黃冠爭出索之。吏無所隱,乃為所錄。見真君,吏叩頭拜伏,具述溫意。真君盛怒曰:“酷吏不知禍將覆族,死且將至,猶敢肆毒於人,罪在無赦!”叱街吏令去。吏拜謝了,趨出,遂走詣府,請見溫。時則深夜矣,溫聞吏至,驚起,於便室召之,吏悉陳所見。溫大嗟惋。

明日將暮,召吏引之。街鼓既絕,溫微服,與吏同詣黃冠所居。至明,吏款扉。應門者問誰,曰:“京兆溫尚書來謁真君。”既闢重閨,吏先入拜,仍白曰:“京兆尹溫璋。”溫趨入拜。真君踞坐堂上,戴遠遊冠,衣九霞之衣,色貌甚峻。溫伏而敘曰:“某任惣浩穰,權唯震肅,若稍畏懦,則損威聲。昨日不謂凌迫大仙,自貽罪戾,故來首服,幸賜矜哀。”真君責曰:“君忍殺立名,專利不厭,禍將行及,猶逞凶威。”溫拜首求哀者數四,而真君終蓄怒不許。少頃,

好像沒有一點痛苦。溫公感到很奇怪,就呼喚來一位老巡街吏,讓他偷偷地偵察,看老道士說什麼。又命巡街吏頭上戴道士的黃帝冠,然後跟著他。到日落時,走過蘭陵裡,向南入小巷,中間有一道門,這是老道士居住的地方。巡街吏跟著進了門,有幾個道士出來,很恭敬地拜見老道士,並且說:“真君怎麼來晚了呢?”真君回答說:“被凶惡的人侮辱了。可以準備一些熱水。”道士在前引路,梳著兩個環形髮髻的道童也跟在老道士後面進去,巡街吏也跟了進去。過了幾道門,裡面屋宇十分華麗,修長的青竹種在路兩旁,彷彿王公大臣的住宅。還沒走到庭院,真君回過頭來說:“怎麼會有俗物的氣味?”道士們競相出來搜尋。巡街吏沒有地方隱藏,就被他們逮住了。見到真君,巡街吏叩頭跪拜,一五一十地說了溫璋的意思。真君大怒說:“這個殘暴的官吏,不知道禍患將要使他的家族覆滅,他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還敢放肆地毒害人,罪在不赦!”真君大聲呵斥巡街吏,讓他離開。巡街吏拜謝完了,小步快走退出了門,就跑到正天府去,請求見溫公。當時已經是深夜了,溫公聽說巡街吏回來了,急忙起了床,在便室召見了他,巡街吏詳盡地敘述了他所見到的一切。溫公嗟嘆惋惜不已。

第二天將要天黑時,溫公找來巡街吏引路。街上的更鼓聲已經沒有了,溫公穿著平民的衣服,和巡街吏一起到老道士居住的地方去。天亮時,巡街吏叩門。應門的人問是誰,巡街吏回答說:“京兆尹溫尚書來拜見真君。”打開層層小門後,巡街吏先進去拜見,又稟報真君說:“京兆尹溫璋求見。”溫公小步快走進去拜見。真君倨傲地坐在大堂上,戴著遠遊冠,穿著九霞衣,臉上的表情很嚴峻。溫公伏在地上陳述道:“我的責任十分重大,行使權力時要用威猛之政使風氣肅然,如果稍有恐懼怯懦,就會損害聲威。昨天沒想到凌辱得罪了大仙,給自己留下罪過,所以來此自首承當罪責,希望能得到憐憫,給予同情。”真君斥責說:“你憑殘忍殺戮樹立名聲,專謀私利從不滿足,大禍將要臨頭,還逞凶威。”溫公再三叩頭哀求,然而真君始終是滿含怒氣不答應。不一會兒,

有黃冠自東序來,拱立於真君側,乃跪啟曰:“尹雖得罪,亦天子亞卿。況真君洞其職所統,宜少降禮。”言訖,真君令黃冠揖溫升堂,別設小榻,令坐。命酒數行,而真君怒色不解。黃冠復答曰:“尹之忤犯,弘宥誠難;然則真君變服塵遊,俗士焉識?白龍魚服,見困豫且。審思之。”真君悄然,良久曰:“恕爾家族。此間亦非淹久之所。”溫遂起,於庭中拜謝而去,與街吏疾行至府,動曉鍾矣。雖語親近,亦祕不令言。明年同昌主薨,懿皇傷念不已,忿藥石之不徵也。醫韓宗紹等四家詔府窮竟,將誅之。而溫鬻獄緩刑,納宗紹等金帶及餘貨,凡數千萬。事覺,飲鴆而死。出《三水小牘》。

有一個道士從東屋來,拱手站在真君的旁邊,又跪下啟奏說:“正天府府尹雖然獲罪,也是天子身邊的高官。何況真君洞府還是在他的管轄之內,應當稍微降低身份,給予禮遇。”說完,真君讓道士揖請溫公上大堂,另外設置一個小坐榻,讓他坐。命令斟酒幾巡,但真君的怒氣仍未緩解。道士又對真君說:“正天府府尹的忤逆冒犯之罪,想寬恕實在很難;然而真君變換服裝在塵世中游覽,凡俗之人怎麼能認識?從前白龍下清泠之淵而化為魚,尚且被漁人豫且射中眼睛,遭受困苦。請您慎重思考。”真君悄然思索,過了好久說:“饒恕你的家族。這裡也不是你長久停留的地方。”溫公於是起身,在庭院中拜謝真君後就離開了,和巡街吏急速回到府衙,這時天亮的鐘聲已經響了。溫公雖然告訴了親近之人,但也讓他們保守祕密不許說。第二年同昌公主去世,懿宗皇帝感傷懷念不已,怨恨給公主吃的藥不起作用。御醫韓宗紹等四家,詔令正天府追究到底,將要殺他們。但是溫璋收受賄賂斷案不公放寬了刑罰,他接受韓宗紹等人的金帶和其它賄賂,總共有幾千萬。此事被發覺,溫璋喝毒酒死了。出自《三水小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