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copy)

卷第四十八 神仙四十八

李吉甫  李 紳  白樂天  軒轅先生  李 元

韋卿材

李吉甫

李太師吉甫在淮南,州境廣疫。李公不飲酒,不聽樂。會有制使至,不得已而張筵,憂慘見色。宴合,謂諸客曰:“弊境疾厲,亡歿相踵,諸賢傑有何術可以見救?”下坐有一秀才起應曰:“某近離楚州,有王鍊師,自雲從太白山來,濟拔江淮疾病。休糧服氣,神骨甚清。得力者已眾。”李公大喜,延於上坐,復問之。便令作書,並手札,遣人馬往迎。旬日至,館於州宅。稱弟子以祈之。王生曰:“相公但令於市內多聚龜殼、大鑊、巨甌,病者悉集,無慮不瘥。”李公遽遣備之。既得,王生往,令濃煎。重者恣飲之,輕者稍減,既汗皆愈。李公喜,既與之金帛,不受。不食,寡言。唯從事故山南節帥相國王公起,王坐見,

李吉甫

李吉甫太師在淮南的時候,州府境內瘟疫流行。李太師不喝酒,不聽音樂。恰巧有皇帝派的使者到來,迫不得已擺設酒宴,但他臉色憂慮悽慘。宴會開始後,李太師對各位客人說:“我們這個地方疫病流行得很厲害,死的人一個接一個,各位賢人能士有什麼法術可以相救?”坐在下首有個秀才起身回答說:“我最近剛離開楚州,那裡有一個王鍊師,他自稱是從太白山來的,幫助江淮地區的百姓掃除疾病。他不吃糧食,吐納養生,神仙氣質清新脫俗。現在得益的人已經很多了。”李太師聽了很高興,把秀才請到上座,又仔細地向他詢問情況。之後就讓秀才寫封書信,加上自己的親筆信,派遣人馬前去迎接。過了十天,王鍊師就請到了,住在州城驛館裡。李太師自稱弟子,向他祈求。王鍊師說:“相公只要讓人在街市中多聚集龜殼、大鍋、大盆,把病人都集中來,就不用憂慮病治不好。”李太師急忙派人準備。準備完了,王鍊師前去,讓煎濃湯藥。病重的人儘量喝,病輕的人稍減少一些,出了汗,都痊癒了。李太師很高興,就給王鍊師金帛財物,但是他不接受。王鍊師不吃東西,也很少說話。只有李太師的下屬,原來的山南節帥相國王起,王鍊師在座席間看見他時,

必坐笑以語,若舊相識。李公因令王公邀至宅宿,問其所欲,一言便行。深夜從容曰:“判官有仙骨,學道必白日上升,如何?”王公無言。良久曰:“此是塵俗態縈縛耳,若住人世,官職無不得者。”王公請以兄事之。又曰:“本師為在白鹿,與判官亦當家。能與某同往一候謁否?”意復持疑,曰:“仙公何名?”曰:“師不敢言。”索筆書“鶴”字。王生從此不知所詣,王公果富貴。出《逸史》。

李 紳

故淮海節度使李紳,少時與二友同止華陰西山舍。一夕,林叟有賽神者來邀,適有頭痃之疾,不往。二友赴焉。夜分雷雨甚,紳入止深室。忽聞堂前有人祈懇之聲,徐起窺簾,乃見一老叟,眉須皓然,坐東床上,青童一人,執香爐,拱立於後。紳訝之,心知其異人也,具衫履出拜之。父曰:“年小識我乎?”曰:“小子未嘗拜睹。”老父曰:“我是唐若山也。亦聞吾名乎?”曰:“嘗於仙籍見之。”老父曰:“吾處北海久矣,今夕南海群仙會羅浮山,將往焉。及此,遇華山龍鬥,散雨滿空。吾服藥者,不欲令沾服,故憩此耳。子非李紳乎?”對曰:“某姓李,不名紳。”叟曰:“子合名紳字公垂,在籍矣。能隨我一遊羅浮乎?”紳曰:“平生之願也。”老父喜。

有頃,風雨霽,青童告可行。叟乃袖出一簡,若笏形。縱拽之,長丈餘;橫拽之,闊數尺;緣卷底坳,宛若舟形。

一定會跟他笑語相對,像舊相識一樣。李太師就讓王起邀請王鍊師到家裡住,問他想要什麼,一句就行。深夜王鍊師從容地說:“你有仙骨,學習道術必定會白日升仙,怎麼樣?”王起不說話。過了好久王鍊師說:“這是受塵世俗態纏繞束縛罷了,如果留在人世,官職沒有不能得到的。”王起請求以兄長的禮節事奉他。王鍊師又說:“我的師父現在白鹿山,和你也是本家。能和我同去拜見嗎?王起還是很猶豫,說:“仙公叫什麼名字?”王鍊師說:“不敢說師父的名字。”取筆寫了一個“鶴”字。從此就不知王鍊師到什麼地方去了,王起果然富貴了。出自《逸史》。

李 紳

原淮海節度使李紳,年輕時和兩個朋友同住在華陰西山的客舍裡。一天晚上,山林中有個祭祀神靈的老人來邀請他們,李紳正犯頭暈病,就沒有去。兩個朋友去了。半夜雷鳴電閃,雨下得非常大,李紳就搬進裡面的屋子住。忽然聽見堂前有祈禱懇求的聲音,李紳慢慢起來,掀開簾子偷看,卻看見一個老頭兒,眉毛鬍鬚雪白,坐在東面的床上,一個道童,手裡拿著香爐,恭敬地站在老頭兒後面。李紳很驚奇,心裡明白他不是一般人,就穿好衣服和鞋,出來拜見他。那個老人說:“年輕人,認識我嗎?”李紳說:“晚輩未曾拜見過您。”老人說:“我是唐若山。你聽說過我的名字嗎?”李紳說:“曾在神仙名籍中見過您的名字。”老人說:“我在北海居住很長時間了,今天晚上南海群仙在羅浮山集會,我要去。走到這裡,遇到華山的龍爭鬥,散了滿天的雨。我是個服食丹藥的人,不想讓雨水浸溼了衣服,所以在這兒休息休息。你不是李紳嗎?”李紳說:“我姓李,但不叫李紳。”老人說:“你應當叫李紳,字公垂,已經在仙籍名冊上了。能跟隨我到羅浮山一遊嗎?”李紳說:“這是我平生的願望。”老人很高興。

過了一會兒,風雨停止天氣放晴,道童告訴老人可以走了。老人就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簡,形狀像笏板。往長拽它,長了一丈多;往寬拽它,寬了幾尺;邊緣捲起,底部下窪,好像船的形狀。

父登居其前,令紳居其中,青童坐其後。叟戒紳曰:“速閉目,慎勿偷視。”紳則閉目,但覺風濤洶湧,似泛江海,逡巡舟止。叟曰:“開視可也。”已在一山前,樓殿參差,藹若天外,簫管之聲,寥亮雲中。端雅士十餘人喜迎叟,指紳曰:“何人也?”叟曰:“李紳耳。”群士曰:“異哉!公垂果能來。人世凡濁,苦海非淺,自非名系仙錄,何路得來?”叟令紳遍拜之。群士曰:“子能我從乎?”紳曰:“紳未立家,不獲辭,恐若黃初平貽憂於兄弟。”未言間,群士已知:“子念歸,不當入此居也。子雖仙錄有名,而俗塵尚重,此生猶沉幻界耳。美名崇官,外皆得之,守正修靜,來生既冠,遂居此矣。勉之,勉之!”紳復遍拜叟歸。辭訖,遂合目。有一物若驢狀,近身乘之,又覺走於風濤之上。頃之,悶甚思見,其才開目,以墮地而失所乘者。仰視星漢,近五更矣,似在華山北。徐行數裡,逢旅舍,乃羅浮店也。去所止二十餘里,緩步而歸。明日,二友與僕伕方奔訪覓之,相逢大喜。問所往,詐雲:“夜獨居,偶為妖狐所惑,隨造其居。將曙,悟而歸耳。”自是改名紳,字公垂。果登甲科翰苑,歷任郡守,兼將相之重。出《續玄怪錄》。

白樂天

唐會昌元年,李師稷中丞為浙東觀察使。有商客遭

老人上去坐在它的前面,讓李紳坐在中間,道童坐在後面。老人告誡李紳說:“快閉上眼睛,千萬不要偷看。”李紳就閉上眼睛,只覺得風聲呼嘯,波濤洶湧,好像在海上走似的,不一會兒船停了。老人說:“可以睜開眼睛看了。”李紳一看,已經在一座山前了,這裡樓臺宮殿錯落有致,雲氣繚繞,好像天外,簫管樂曲的聲音,響徹雲間。有十幾個端莊文雅的士人高興地迎接老人,指著李紳說:“這位是什麼人?”老人說:“是李紳。”眾位士人說:“神奇啊!公垂果然能來。人世上凡俗汙濁,苦海不淺,如果不是名列仙籍,怎麼能到這裡來?”老人讓李紳逐個拜見他們。他們說:“你能跟隨我們去嗎?”李紳說:“我沒有家室,不用告別,但恐怕像黃初平那樣讓兄弟們擔憂。”說話間,眾位士人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對他說:“你想回去,就不應當到這裡居住。你雖然在仙籍上有名字,但凡俗塵心還重,這一生還要沉浮於幻界。美名高官,這些身外的東西都能得到,要恪守正道,內心安靜,來生到二十歲,就居住在這兒了。努力,努力!”李紳又逐個拜謝諸位士人和老人,準備回去。告辭完,就合上眼睛。有一物樣子像驢,李紳靠近它的身邊,騎上它,又覺得像走在風浪中。一會兒,感到很悶,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才睜開,就已經掉到了地上而丟掉了所騎的東西。李紳仰視星辰,接近五更天了,好像是在華山北面。慢慢地走了幾裡,遇到一個旅館,是羅浮店。離他居住的地方還有二十多裡,他就邁著緩慢的步子往回走。第二天,他的兩個朋友和僕人正在四處尋找他,相逢之後很高興。朋友問他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欺騙他們說:“夜裡獨居,忽然被妖狐迷惑,跟著到它的居所去了。快要天亮了,醒悟過來,就回來了。”他從這以後改名李紳,字公垂。果然榮登進士甲科,任職於翰林院,歷任郡守,兼有將帥、宰相的重任。出自《續玄怪錄》。

白樂天

唐會昌元年,李師稷中丞任浙東觀察使。有個商客遭遇

風飄蕩,不知所止。月餘,至一大山,瑞雲奇花,白鶴異樹,盡非人間所睹。山側有人迎問曰:“安得至此?”具言之。令維舟上岸,雲:“須謁天師。”遂引至一處,若大寺觀,通一道入。道士鬚眉悉白,侍衛數十。坐大殿上,與語曰:“汝中國人,茲地有緣方得一到,此蓬萊山也。既至,莫要看否?”遣左右引於宮內遊觀。玉臺翠樹,光彩奪目。院宇數十,皆有名號。至一院,扃 甚嚴,因窺之,眾花滿庭,堂有裀褥,焚香階下。客問之,答曰:“此是白樂天院。樂天在中國未來耳。”乃潛記之,遂別之歸。旬日至越,具白廉使,李公盡錄以報白公。先是,白公平生唯修上坐業,及覽李公所報,乃自為詩二首,以記其事,及答李浙東雲:“近有人從海上回,海山深處見樓臺。中有仙籠開一室,皆言此待樂天來。”又曰:“吾學空門不學仙,恐君此語是虛傳。海山不是吾歸處,歸即應歸兜率天。”然白公脫屣煙埃,投棄軒冕,與夫昧昧者固不同也,安知非謫仙哉!出《逸史》。

軒轅先生

羅浮先生軒轅集,年過數百,顏色不衰。立於床前,則發垂至地;坐於暗室,則目光可長數尺。每採藥於深巖峻谷,則有毒龍猛虎護衛。或民傢俱齋飯邀之,雖一日百處,無不分體而至。若與人飲,即袖出一壺,才容三二升,縱賓客滿座,而傾之彌日不竭。或人命飲,則百鬥不醉。

暴風,船隨風飄蕩,不知道會停在哪裡。一個多月後,到了一座大山,那裡有奇花異樹,祥雲白鶴,都不是在人間所能看到的。山旁邊有人迎著問他說:“你怎麼到這兒來的?”商客就把經過全說了。山裡人讓商客拴好船上岸,還說:“需要謁見天師。”於是他領著商客到一個地方,好像是一個大寺觀,通過一條道進去。裡面有一個道士,鬍鬚眉毛全白了,侍衛有幾十人。道士坐在大殿上,對商客說:“你是中土人,這地方和你有緣才能夠到此一遊,這裡是蓬萊山。既然來到這裡,要不要看一看?”道士派身邊的人領著商客在宮內遊覽參觀。這裡有玉宮翠樹,光彩奪目。裡面院落幾十處,每處都有名字。來到一座院子,門戶鎖得很嚴,就從縫隙往裡看,庭院裡長滿各種花草,正屋裡有墊子和褥子,臺階下焚著香。商客問這是什麼地方,回答說:“這是白樂天院。白樂天在中土還沒有來。”於是商客祕密記下,便告別回去。過了十天到越州,商客把所見所聞都告訴給觀察使,李公全都記錄下來,報告給白公。先前,白公平生只修行佛教中的上座部,等到看了李公所報的事,就自己作詩二首,來記錄這件事,並答覆李觀察使,詩的意思是:“近有人從海上回,海山深處見樓臺。中有仙籠開一室,皆言此待樂天來。”又一詩云:“吾學空門不學仙,恐君此語是虛傳。海山不是吾歸處,歸即應歸兜率天。”然而白公對塵世無所顧戀,拋棄官位爵祿在所不惜,和那些愚昧的人根本不同,怎麼知道他不是貶謫的神仙呢?出自《逸史》。

軒轅先生

羅浮先生軒轅集,已經幾百歲了,但容貌並不衰老。他立在床前,頭髮就下垂到地;坐在暗室裡,目光就能射出幾尺。他經常在深山峻嶺中採藥,總有毒龍猛虎護衛他。有時百姓家準備齋飯邀請他,雖然一天有百處之多,但他都能分身前往。如果和別人喝酒,他就從袖子中取出一個小壺,才能裝二三升酒,即使賓客滿座,用它來倒酒也整天倒不完。有人讓他喝酒,喝一百鬥也不醉。

夜則垂髮於盆中,其酒瀝瀝而出,曲糵之香,輒無減耗。與獵人同群,有非朋遊者,俄而見十數,儀貌無所間別。或飛朱篆於空中,則可屆千里。病者以布巾拭之,無不應手而愈。

唐宣宗召入內廷,遇之甚厚。因問曰:“長生之道可致乎?”集曰:“輟聲色,去滋味,哀樂如一,德施無偏,自然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致堯舜禹湯之道;而長生久視之術,何足難哉!”又問先生道孰愈於張果。曰:“臣不知其他,但少於果耳。”及退,上遣嬪御取金盆覆白鵲以嘗之。而集方休於所舍,忽謂其中貴人曰:“皇帝安能更令老夫射覆乎?”中貴皆不諭其言。於時宣宗召令速至,而才及玉階,謂曰:“盆下白鵲,宜早放之。”宣宗笑曰:“先生早已知矣!”座於御榻前,宣宗命宮中人傳湯茶。

有笑集貌古布素者,而縝發朱脣;年始二八,須臾變成老嫗,雞皮鮐背,鬢髮如絲,於宣宗前涕泗交下。宣宗知宮人之過,遂令謝先生,而貌復故。宣宗因話京師無豆寇、荔枝花。俄頃二花皆連葉,各近百數,鮮明芳潔,如才折下。更嘗賜柑子,曰:“臣山下者有味逾於此。”宣宗曰:“朕無得矣!”集遂取御前碧玉甌,以寶盤覆之。俄而徹盤,即柑子至矣,芬馥滿殿,其狀甚大。宣宗食之,嘆其甘美無匹。更問曰:“朕得幾年作天子?”即把筆書曰:“四十年。”

夜裡就把頭髮下垂到盆中,那些酒就順著頭髮滴進盆裡,酒麴的香味,絲毫不減。有時他和獵人聚集在一起,同遊的人中有的不是朋友,一會兒看見十幾個軒轅先生,儀表容貌沒有什麼區別。有時他向空中扔出一道用硃筆寫的篆符,就可以飛到千里之外。用布巾擦拭病人,沒有不應手就好的。

唐宣宗把軒轅先生請進宮內,禮遇很優厚。唐宣宗問他說:“長生之道可以實現嗎?”軒轅集說:“廢止歌舞和女色,去掉食物的滋味,對待哀和樂像一件事,施捨恩惠不偏不倚,自然能和天地同德,和日月齊明,實現堯、舜、禹、湯的治道;而長生不老之術,還有什麼難的呢?”唐宣宗又問軒轅先生的道術與張果老相比,誰能勝過誰。軒轅先生說:“我不知道其他人,只知道我不如張果老。”等軒轅先生退下之後,皇上又派宮女拿來金盆遮蓋住白鵲來試驗軒轅先生。當時軒轅集正在他住的地方休息,忽然對那裡的太監說:“皇帝怎麼能再讓老夫猜物呢?”那些太監都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這時唐宣宗下詔讓軒轅集快去,軒轅集才到玉階前就對宣宗說:“盆下是白鵲,應該早點放了它。”唐宣宗笑著說:“先生早已知道了!”軒轅集坐在皇帝榻前,唐宣宗命令宮女進茶。

有宮女笑話軒轅集容貌衰老,衣著樸素,轉眼之間他就頭髮烏黑,嘴脣紅潤;而那個年方二八的宮女一下子就變成了老太婆,皮膚粗糙,像雞皮和鮐魚背那樣滿是皺紋,鬢髮稀疏,在唐宣宗面前涕淚交流。唐宣宗知道這是宮女的錯,於是讓她向軒轅先生道歉,她的面貌就又恢復原樣了。唐宣宗又說京師沒有豆蔻和荔枝花。一會兒,這兩種花都帶著葉子,花各近百朵,新鮮芬芳像才折下來的一樣,出現在宣宗面前。又曾賞賜柑子,軒轅先生對唐宣宗說:“我山下的柑子味道超過這個。”唐宣宗說:“我沒有吃到呀!”軒轅集於是取來皇帝面前的碧玉甌,用寶盤蓋上它。一會兒撤去寶盤,柑子就有了,香氣芬芳充滿大殿,個頭兒很大。唐宣宗吃了,讚歎它甘甜味美,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唐宣宗又問道:“我能當幾年天子?”軒轅先生拿過筆寫道:“四十年。”

但“十”字跳腳。宣宗笑曰:“朕安敢望四十年乎?”及晏駕,乃十四年也。初辭歸山,自長安至江陵,於布囊中探金錢以施貧者,約數十萬。中使從之,莫知其故,忽然亡其所在,使臣惶恐不自安。後數日,南海奏先生歸羅浮山矣。出《杜陽篇》。

李 元

李元諫議,嘗隱於嵩山茅舍。冬寒,當戶熾火。有老人戴大帽子,直入炙腳。良久問李公曰:“頗能同去否?知君有志。”因自言:“某秦時閹人,避禍得道。”乃去帽,鬚髯偉甚。曰:“此皆山中所長也。”李公思之良久,乃答曰:“家事未了,更數日得否?”老人揭然而起曰:“公意如此!”遂出門徑去。李公牽衣愧謝,不可暫止。明日尋訪,悉無其跡。出《逸史》。

韋卿材

盧元公奉道,暇日與賓友話言,必及神仙之事。雲:某有表弟韋卿材。大和中,選授江淮縣宰,赴任出京日,親朋相送。離灞滻時,已曛暮矣。行一二十里外,覺道路漸異,非常日經過之處。既望其中,有燈燭熒煌之狀,林木蔥蒨,似非人間。頃之,有謁於馬前者,如州縣候吏,問韋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俄頃,復有一人至,謂前謁者曰:“既至矣,則須速報上公。”韋問曰:“上公何品秩也?”吏亦不對,

但“十”字最後往上挑了一下。唐宣宗笑著說:“我怎麼敢奢望四十年呢?”等到唐宣宗駕崩,是十四年。軒轅先生最初告辭歸山,從長安到江陵,從布囊中拿出金錢施捨給貧困的人,約有幾十萬錢。護送他的使者跟著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忽然就找不到他了,使者惶恐不安。過了幾天,南海奏報軒轅先生已經返回羅浮山了。出自《杜陽篇》。

李 元

諫議大夫李元,曾經隱居在嵩山的茅屋裡。因為冬天寒冷,他對著門生起旺火。有一個老人戴著大帽子,直接走進來烤腳。過了好長時間,老人問李元說:“能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知道你有志向。”於是老人自己介紹說:“我是秦時的宦官,因為避禍獲得了道術。”於是他摘去帽子,鬚髮十分奇偉漂亮。老人又說:“這些鬚髮都是在山中長出來的。”李元想了很久,這才回答說:“我的家事還沒了,再過幾天可以嗎?”老人奮然而起說:“原來你的意思是這樣!”於是出門徑直走了。李元拉著老人的衣服羞愧地道歉,但也不能讓老人停下來。第二天,李元去尋找老人,已經沒有一點他的蹤跡了。出自《逸史》。

韋卿材

盧元公信奉道教,空閒之日和朋友談論,必定涉及有關神仙的事情。他說:我有一個表弟叫韋卿材。太和年間,他通過選官,到江淮一帶當縣令,赴任出京那天,親戚朋友都來相送。離開灞河、滻河一帶時,已經是黃昏了。走了一二十里,覺得道路逐漸有些異常,不是往常日子經過的地方。再向前望,有燈光閃耀的樣子,林木青翠茂盛,好像不是人間。不久,有一個人在馬前拜見,像州縣裡負責迎送賓客的官吏,他問韋卿材說:“從什麼地方來?這兒不是人世間。”不一會兒,又有一個人來到,對先前那個拜見的人說:“既然來到這兒了,就需要趕快報告給上公。”韋卿材問他們說:“上公是什麼品級呀?”官吏也不回答,

卻走而去。逡巡,遽聲連呼曰:“上公屈。”韋下馬,趨走入門。則峻宇雕牆,重廊複閣,侍衛嚴肅,擬於王侯。見一人年可四十歲,平上幘,衣素服,遙謂韋曰:“上階。”韋拜而上。命坐,慰勞久之,亦無餚酒湯果之設。徐謂韋曰:“某因世亂,百家相糾,竄避於此,眾推為長,強謂之上公。爾來數百年,亦無號令約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塵俗之幸也。不可久留,當宜速去。”命取絹十匹贈之。韋出門上馬,卻尋舊路,回望亦無所見矣。半夜朧月,信足而行。至明,則已在官路。逆旅暫歇,詢之於人,且無能知者。取絹視之,光白可鑑。韋遂裹卻入京,詣親友,具述其事,因以絹分遺親愛。韋雲:“約其處,乃在驪山藍田之間,蓋地仙也。”出《尚書故實》。

就轉身離去了。不一會兒,官吏大聲連續呼喊說:“上公有請。”韋卿材下了馬,小步快走進了門。只見高大的房屋,雕有花紋的牆壁,一層一層的樓閣,曲徑迴廊,侍衛森嚴肅穆,極似王侯。看見一個人,年齡約有四十歲,戴著平頂頭巾,穿著素衣,在遠處對韋卿材說:“上到臺階上來。”韋卿材叩拜而上。上公請他坐下,慰勞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佳餚美酒、茶水果品之類的擺設。上公慢慢地對韋卿材說:“我因為世道混亂,和許多人家聚在一起,逃避到這裡,眾人推舉我為首領,硬叫我上公。這幾百年來,也沒有號令約束,僅僅是任其自然罷了。您能夠到這兒,是凡塵俗子的榮幸。這裡不可以久留,應當快一點離開。”上公命人拿來十匹絹贈送給韋卿材。韋卿材出門上馬,去尋找舊路,回過頭來看,再也看不到所見的一切了。半夜,月光明亮,韋卿材就讓馬隨便走。到天明,就已經在大路上了。他在旅館中暫時休息,向別人詢問昨天所見的事,沒有人知道。取出絹來看,光亮潔白,可以照影。韋卿材於是包裹著絹回到京城,到親友家去,詳細述說了他遇到的事,順便把絹贈給自己親近的人。韋卿材說:“估計那個地方,是在驪山和藍田之間,大概是地仙吧。”出自《尚書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