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十一日 鮫人的珍珠淚

江蘇省崑山縣有個靠海的小村莊，村莊裡住了個名叫景生的年輕人，他沒有父母，平常就靠打魚為生。這天傍晚，景生剛剛從海上捕了魚回來，跳下船要回家去。忽然，他看見一群孩子鬧哄哄地圍在沙灘上，又大喊大叫著什麼：“快來看怪物啊！這裡有個大怪物啊！”

景生聽了孩子的叫嚷，連忙走過去，定睛一看，哎呀！沙灘上果真坐著一個奇怪的人，這人臉上胡扎扎的，一雙發出暗綠色光芒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大海。最特別的是他沒有腳，下半身竟然是一條魚的身體，披滿了銀光閃閃的鱗片！

景生心裡暗暗吃驚，他先把孩子趕開，再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是哪裡人啊？”

那人一臉哀傷地說：“我是海里的鮫人。”

景生心想：“傳說中的鮫人擅長紡紗織布，但是他們住在深海里，怎麼可能在岸上出現呢？”

鮫人望了景生一眼，慢慢地說：“最近我為龍王三公主紡織錦緞，好做新嫁衣，卻不小心摔壞了一個珍貴的紅珊瑚梭子，因此受罰被趕出龍宮，直到三公主出嫁的那一天，我才能回海里去。現在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景生非常同情鮫人，就把他背起來，帶他一起回家。鮫人怕晒太陽，整天躲在陰暗的角落，不說也不笑。景生怕他悶出病來，常常說些趣事給他聽，逗他開心。他知道鮫人最喜歡織布，就把母親留下來的織布機撣撣乾淨給他用。鮫人織布的技術可真神奇啊，只要他把梭子往織布機上一投，布就“唧唧唧唧”織得飛快。更奇妙的是，他織的布花色特別美麗，有時織出七彩斑斕的魚蝦，活跳跳的像要躍出水面；有時織出壯麗的浪潮，一波波像在朝前推湧。景生對他的織布技術，讚歎得不得了。

這一天，景生到附近的一座曇花寺逛廟會。他在廟裡閒逛了一會，無意中，看到一個天仙似的姑娘，攙扶著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跪在佛像前燒香祈禱。景生看那姑娘溫柔美麗，不自覺地一直跟在她身後。姑娘瞧景生失神的樣子，對他淺淺一笑，就和貴婦人一起出了廟門。

景生回家後，一直無法忘懷那姑娘，他費盡心思，終於探聽出那姑娘名叫陶萬珠，她父親過世後，留下些產業給母女倆過日子。

鮫人知道景生的心事，就挑了幾匹花樣色澤特別好看的布給景生。於是景生壯起膽子，興沖沖地到陶家求親。陶夫人接過那幾匹布一看，驚訝極了，簡直不敢相信人間居然會有花色這麼美、質地這麼細緻的布。不過當她知道景生的來意，竟然又換了一副表情，冷冰冰地拒絕了。她說：“你光憑這幾匹布，就想娶我女兒嗎？”

景生並不死心，他非常誠懇地說：“陶夫人，不管您有什麼條件，我都會盡量辦到的。”

陶夫人想了想，存心為難地說：“你既然能拿得出這麼出色的布匹，一定也拿得出珍珠嘍。這樣好了，我的女兒叫萬珠，如果你能拿出一萬顆珍珠，我就把女兒嫁給你。”

景生是個家境普通的漁夫，能上哪兒籌出一萬顆珍珠呢？他求親不成，只得垂頭喪氣地回家了。但是他回家後更加思念陶姑娘，整天呆呆坐著，茶也不喝，飯也不吃，傷心得什麼事也不想做，也不出海打魚了。鮫人看他成天這副神魂顛倒的樣子，心裡又著急又難過。

這天晚上，月光透過窗櫺，照進屋裡。景生還是呆呆坐著，什麼話也不說。鮫人看景生難過的模樣，就輕聲地安慰他說：“恩人，你不要老是胡思亂想，今晚的月色這麼好，我們到海邊散散心吧！”

景生勉強笑一笑，答應了，就背起鮫人，來到寧靜的海邊。景生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無限感慨地說：“唉！月光照耀著大海，多像千萬顆珍珠撒在柔軟的黑緞子上，可憐我卻連一顆珍珠也籌不到啊！”

鮫人看景生悲傷的模樣，心裡真是難過，望著茫茫人海，又想起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海底的老家，他真懷念以前自己在龍宮織布的情景，那時候多麼快活啊！他每織出一匹布，那些可愛的宮女都會圍攏來，不斷地讚歎。有時候，連三公主也會親自來看他織布，誇他織得好。鮫人想著想著，終於忍不住掩了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忽然，奇怪的事發生了！鮫人的淚水滴滴答答落下沙灘，竟變成一顆顆光潤美麗的珍珠！景生以為是在做夢，但是他一彎腰，竟然真的拾起一顆粉紅色的珍珠，原來這不是夢啊！

鮫人在龍宮每織一匹布，宮女都圍過來讚美，連龍王三公主也親自來看他織布呢。

鮫人的眼淚一落地，竟變成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景生拾起來一看，才知道這不是做夢。

鮫人卻越哭越激動，眼淚就像奔瀉的洪水，一發不能收拾，連串的眼淚一落地，都成了滾圓、閃亮的珍珠。景生看他哭得這麼悲痛，心裡很不忍，著急地嚷著：“別哭了，別哭了！沒有珍珠不要緊，你千萬別哭壞身體啊！”

好不容易，鮫人收住了淚水，景生這才鬆了一口氣。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往西沉落了，東方露出淡淡的朝霞，就在這一剎那，海中突然飛出九條燦爛的金龍，天上傳來好一陣動聽的音樂。

鮫人綠閃閃的眼睛睜得像銅鈴那般大，瘋狂地跳起來說：“妙啊！三公主要出嫁了。看！那是九條金龍，他們出海替三公主的花轎開路啦！三公主要出嫁，我可以回龍宮啦！”

景生莫名其妙地看鮫人又叫又笑，他還沒弄清楚這些事，鮫人卻又回身對他拱拱手，留戀地說：“恩人，請多保重，我要回家了，地上這些珍珠，就算我報答你的禮物吧！”說完，就“撲通”一聲，跳入海中。陽光照得沙灘上一片珠光閃爍，景生足足發了半天呆，這才拾起一顆顆珍珠，搖搖晃晃地上陶家去求親。

陶夫人看見景生竟然真的帶了珍珠來求親，這些珍珠看來恐怕還不止一萬顆呢！她便心花怒放地答應把女兒嫁給景生。

後來，景生和萬珠生活得快樂美滿。他們為了紀念鮫人，還特別把第一個孩子取名為“夢鮫”呢。

西方國家有美人魚的傳說，中國古籍則有關於鮫人的記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機織，眼能泣珍珠。”本篇故事的奇幻色彩頗為動人。相貌不揚的鮫人巧於織布，人世間美好的事物不也往往出自雙手靈巧的平凡人嗎？

●圖畫為神話式彩畫，大圖具有《變相圖》形式，將故事情節依時間變化，流暢安排在畫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