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二十九日 雲梯和木鳥

公輸般設計的攻城雲梯。

在兩千多年前的戰國時代，魯國的木匠公輸般發明了一架梯子。這架梯子的樣子可真特別，它摺疊成兩段，架在一輛有六個輪子的木頭車子上，只要轉動一下機關，兩段梯子就會筆直地連在一起，看起來好像可以讓人爬上去，夠到天上的雲朵。

原來，這架神奇的梯子叫做雲梯，是楚王為了攻打宋國，特別囑託公輸般設計的攻城武器。雲梯比一般的梯子長許多，又架在車上，攻城的時候就可以靈活地推進到城牆旁邊，快速地架在牆頭上，讓兵士爬上去，攻進城池。

就在公輸般要把雲梯運到楚國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家裡忽然來了個衣裳破舊、走路一拐一拐的人。這個人的臉孔給太陽晒得很黑，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原來他就是魯國有名的大學者墨子啊。墨子向公輸般拱拱手，說：“我走了十天十夜路，磨破了腳趕來見你，是想要拜託你一件事，有人瞧不起我，請你替我報仇，殺死他吧！”

公輸般皺起眉頭，不愉快地說；“我最重視仁義了，不能隨便殺人。”

墨子一聽，並不生氣，反而很恭敬地說：“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做了雲梯，幫助楚王侵略宋國呢？戰爭一發動，不知道要殺死多少人，這能算是仁義嗎？”

公輸般張大嘴巴要回答，卻答不出話來，只好低下頭說：“我已經答應楚王，怎麼能反悔呢？”

墨子一勸再勸，公輸般卻總覺得已經答應了楚王的話，他不能收回。最後墨子嚴肅地說：“為了避免百姓受苦，我雖然勸不動你，但也一定要想辦法阻止楚王攻打宋國！”

於是墨子匆匆忙忙地趕到宋國，安排好一切事情，佈置了一番，又匆匆忙忙地趕去楚國。他在路上走了好幾天，餓了就拿出乾糧吃，累了也只閉一會兒眼睛，又立刻上路，總算在楚國出兵以前趕到楚國。這時候，他那粗布衣服又骯髒又破爛，人也疲倦極了。不過，墨子並不忙著休息，他馬上去見楚王。

墨子進了宮以後，才剛向楚王和站在旁邊的公輸般行過禮、問了好，便馬上說：“陛下，最近我碰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個富翁很有錢，但是他放著簇新漂亮的大車不用，反而去偷隔壁人家破舊的小車；他自己有綾羅綢緞的衣裳不穿，反而去偷隔壁人家的粗布衣服；他自己家裡每天有大魚大肉不吃，反而去偷隔壁人家的剩菜餿飯，你看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呢？”

楚王立刻說：“我看這個人一定有喜歡偷竊的壞毛病！”

墨子點點頭說：“現在楚國有廣大的五千裡土地，宋國只有小小的五百里。楚國的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森林裡有野牛和野鹿，河流裡有魚蝦和貝類，怎麼吃也吃不完；宋國的土地不如楚國，物產不如楚國，又常常鬧饑荒。但是，陛下卻要去攻打宋國，這豈不是和那個喜歡偷人家東西的富翁一樣嗎？”

楚王說：“你講的也有道理，不過公輸般已經花了不少苦心為我造好雲梯，總不能不試試它的效用啊！我非要攻打宋國不可。”楚王想到他就要利用雲梯一步步打敗各國，佔領天下，不禁露出貪婪的笑容。

墨子一心要使天下百姓過和平安定的生活，他一點也不氣餒地說：“陛下認為用雲梯攻打宋國，一定有把握打贏嗎？”

“哈哈哈！”楚王笑著說，“我想這是沒有問題的。”

墨子說：“陛下，讓我和公輸般在你跟前演習一下作戰的情況，看看雲梯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吧！”

“好，就這麼辦。雲梯是最新式的武器，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領來對付雲梯！”楚王很快就答應了墨子的要求。

墨子立刻解下腰帶，繞成一圈，當做城牆，他又在城牆裡面放了幾粒黃豆，當做防守的軍隊。公輸般也臨時找了幾片小竹片當雲梯來進攻，一場大仗就這樣展開了。雖然這只是演習，但是一攻一守的兩個人都是當時最了不起的科學家，對於兵法也很有研究，所以他們倆像下棋似的，你走一步，我走一步，情況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危險。

公輸般一次又一次用精心設計的方法攻城，卻一次又一次給墨子擊破；每次他把小竹片搭上腰帶，準備攻進城去，墨子都會迅速地調過幾粒黃豆，把雲梯上的敵兵擋回去。黃豆的數目不算多，但在墨子手裡，卻是說不出的靈活，好像有無窮的威力似的。公輸般發動了九次大攻擊，墨子也一連九次把他打退，最後他把竹片一扔，苦笑著說：“我輸了，實在沒法子贏你。”

在腰帶圍成的城牆上，墨子用黃豆作守軍，公輸般以竹片當雲梯，兩人在楚王面前，展開一場戰爭演習。

楚王在一旁看得又急又氣，忍不住恨恨地對墨子說：“哼，我自然有辦法贏你的！”

墨子淡淡一笑，說：“我知道，你是想把我給殺了，就沒有別人能擋得住雲梯的攻勢。可是陛下，我已經把守城的方法傳授給我的三百個學生，並且要他們在宋國等著楚國的軍隊了。你就是殺了我，也沒有辦法攻下宋國的。”

楚王這才知道宋國早有防備，而且雲梯實在不如想象中那麼厲害，只得說：“好吧，我決定不出兵了。”

墨子終於以膽識、機智和了不起的守城方法使楚王打消了進攻宋國的念頭，解除一場差點爆發的戰爭。可是公輸般卻不服氣，他對墨子說：“雖然我製造的雲梯勝不了你，可是我還會做一種會飛的木鳥，一飛上天，可以連飛三天三夜，這本領你就不會了吧？”

墨子笑著說：“任何技術和發明都應該對人有益，比方說你把木頭做成車輪，它可以帶動車子，把很重的貨物運到各國地方去，減輕人的勞苦，給人方便。但是你用木頭做成會飛的木鳥，如果它不能帶給人快樂或便利，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公輸般又被墨子頂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悄悄回到魯國。他看到家裡那隻會飛的木鳥，忍不住把它拿出來擦乾淨，扭動機關，木鳥拍著翅膀撲稜地滿屋子亂飛。公輸般想到墨子的話，心裡很難過，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我的木鳥到底能不能帶給人快樂或便利呢？”

“噗噗噗！”小木鳥飛出了窗子，飛過了牆頭，引來很多小孩子，大家都昂起腦袋，跟著小木鳥跑啊跑啊，鬧成了一團。他們歡樂的笑聲使心裡正在懊惱的公輸般也不禁笑出聲來。

“撲稜，撲稜，撲稜……”小木鳥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越飛越低，孩子高興地接下木鳥，小心翼翼地捧還給公輸般。

公輸般突然想到：“對了，我要做更多的小木鳥，帶給孩子歡樂。我還可以再動腦筋，使木鳥像船和車子一樣，能夠在空中搬運貨物，把人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這樣，我的木鳥對人不是很有用嗎？以後我再也不製造什麼殺人的雲梯了。”

至於那位偉大的學者墨子呢？他一心一意要教導各國的國君和百姓像關心自己一樣關心別人，像替自己著想一樣替別人著想；不要侵略其他國家，不要挑起殘酷的戰爭。所以，他又匆匆忙忙地繼續到各地，發揚他的學說去了。

墨家的創始者墨子，名翟，是戰國時代的思想家，提倡兼愛，反對戰爭，本篇就是他消弭戰禍的一個例子。雲梯是攻城武器，木鳥卻是愛心的象徵，公輸般棄雲梯而就木鳥，正代表一段觀念轉變的歷程。

●圖畫採漢朝石刻拓片的風格彩繪而成。圖中，墨子與公輸般兩位高手沙盤推演，公輸般兩眼圓睜大出奇招，墨子面帶微笑胸有成竹，一攻一守，高下立判，而觀戰的楚王則歪頭思索，三人神情生動，各自展露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