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這種茶只給最好的朋友喝

我給沉魚打電話說電腦修好了，沉魚請我到一個茶館[1]裡去喝茶聊天。那個茶館[2]很漂亮，在那兒既可以喝茶，也可以買茶。我知道以前中國有很多茶館[3]，人們在裡面聊天，認識朋友。可是現在，在上海，茶館[4]好像不多了。

茶館[5]的服務員請我和沉魚坐在一個小房間裡。那兒的桌子是用一個特別大的樹根[6]做成的，非常藝術，上面放著一個很漂亮的茶壺[7]，六個杯子，都很小。還有放著茶的小碗，木頭[8]做的勺子[9]、筷子，很安靜。沉魚穿著好看的衣服，跟在菜市場[10]裡很不一樣。我把電腦給了她。

沉魚說：“一定很麻煩吧，謝謝你。”她還要給我錢。

我說：“不用了，你的電腦問題不大，只是用的時間長了，有一些細小[11]的髒東西進到了裡面，對電腦有影響。把它們弄乾淨就好了。對了，我聽說茶可以打掃身體裡的髒東西，你請我喝茶，讓我變得健康，我也要謝謝你。”

沉魚說：“喝茶確實對身體好。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怎麼喝。茶不能喝太多，不要在吃飯的時候喝，也不要在晚上睡覺前喝。”然後她問我平常什麼時候喝茶，怎麼喝茶。

“我渴的時候或者累的時候喝茶。我是把茶放在一個大杯子裡喝的。”

“最好不要用太大的杯子喝茶，因為茶在水裡時間太長，味道會變苦。所以喝茶的時候，最好是用一個小茶壺[12]。喝好茶和喝好酒一樣，只能用很小的杯子，而且要慢慢喝。喝好茶的人不是因為渴了才喝的，而是[13]喜歡茶的味道。”沉魚說，“我今天要請你喝一種非常好的茶。”

她拿出一小包茶，說這種茶叫“三清雲霧茶[14]”，是她家附近的三清山[15]裡的。沉魚拿起桌子上的茶壺[16]，讓我看她怎麼泡茶[17]。沉魚泡茶[18]的樣子很好看，連茶館[19]裡賣茶的人也在那邊看著她。

我問她什麼茶是好茶，她說，山上的茶比較好。我說：“聽說茶是長在樹上的，你收茶的時候要爬[20]到樹上去嗎？”沉魚一笑說：“茶樹很矮。有的還沒有一個人高，所以收茶的時候不用爬[21]到樹上。我不會爬[22]樹，但我會爬[23]山。我們那兒的三清山[24]很有名。如果爬[25]三清山[26]，你可能還沒有我爬[27]得快。”

“三清山[28]的‘三清’是什麼意思？”我說。

“天清，地清和心清——就是天很乾淨，地很乾淨，人的心裡也很乾淨。”

我說我在上海天也不清，地也不清，心也不清。沉魚說：“啊，那你真應該多喝我的三清茶了！”

我拿起小杯子喝沉魚泡的茶，味道真的很特別。我想起了我和立新喝酒的樣子，就對沉魚說，有一句有名的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29]”。意思是，要是你跟好朋友一起喝酒，喝一千杯也不覺得多。沉魚笑著說，我家那裡也有一句有名的話，叫“茶遇……一壺足”，可是我忘了中間那兩個字是什麼了。沉魚說這話的時候，臉好像紅了一下。我說，那我來幫你想吧，“知己”這個詞怎麼樣？知己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沉魚說：“‘酒逢知己千杯少[30]’那句話裡，已經有‘知己’這個詞了，你能想出另一個嗎？”我又想了幾個，可是覺得都不太好。後來沉魚說，你覺得“良朋”怎麼樣，也是好朋友的意思。我念了一遍“茶遇良朋一壺足[31]”，然後問沉魚，為什麼說一壺就夠了？她說：“因為當你喝完壺裡的茶的時候，不用再給壺裡放新茶，只要給壺裡加水就行了。你聽過另一句有名的話吧，‘君子之交淡如水[32]’，是說君子之間的關係就像水一樣簡單。”我說：“‘酒逢知己千杯少[33]’和‘君子之交淡如水[34]’我都聽過，今天才知道還有一句‘茶遇良朋一壺足[35]’，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一個人這麼遠來上海工作，覺得上海好嗎？”我問沉魚。

“挺好。”

“但是上海沒有你的家人和朋友。”

“每天有很多買魚的人跟我聊天。”

“可是買魚的人不是朋友。”

“在我家的村子[36]裡也沒有很多人可以說話，因為人們都去城市工作了。我在上海沒有朋友，這沒關係。我只想能在上海成功[37]，讓我的孩子來這兒上學。雖然上海不是一個讓我覺得輕鬆的地方，在這兒工作和生活都很不容易，但是我不是怕困難的人，所以我覺得上海挺好。你呢？你喜歡上海嗎？”

“我想離開這兒。”我說

“到哪兒去？”沉魚問我。

“……菜市場[38]。”

“那好啊，你來幫我賣魚吧！”

我們喝完茶交錢的時候，茶館[39]的人笑著對沉魚說：“我的鼻子告訴我，你的茶是最好的三清雲霧茶[40]，這種茶只有江西有，你是江西人嗎？如果你還有這種茶的話，請賣給我。”沉魚一笑說：“對不起，這茶我只有這一點，剛夠一壺，‘茶遇良朋一壺足[41]’！”

那天晚上我要請沉魚去飯館吃飯，沉魚卻說，到你住的地方去吃吧，我來做飯。她看我沒有說話，就說：“是不是因為你這單身漢的房子不太乾淨？”我心裡想，不是“不太乾淨”，而是[42]非常亂。因為我週末有時候幫別人修理[43]電腦，所以房子裡有一些打開的電腦，還有很多屏幕[44]和修電腦用的東西。我的房子看起來還沒有沉魚的魚店[45]>整齊。但沉魚已經這樣說了，我只好請沉魚去我那兒了。

我跟沉魚在菜市場[46]買東西，我拿著一個大包跟著她走。她買的都是我沒買過的菜，看起來很好吃，她還去店[47]>裡拿了一條大概有一公斤的魚。到了我的公寓，她好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叫我去洗菜，做米飯，她說她先去收拾客廳。等我洗完了早上和中午的碗，又洗好了菜，她也把客廳收拾完了。我一看，電腦一個一個全部靠著東面的牆，屏幕[48]全部靠著另一面牆。那些原來很亂地放在地上的東西，現在也都放好了。房間好像一下大了很多。

沉魚在廚房裡做魚，我在她後面看。她的魚做得非常好，很香。她說：“你一定很會做魚吧？”我說我不會，而且其實我也不喜歡吃魚。沉魚說：“那你為什麼還去我那兒買魚？”我忽然覺得我剛才說得有點多了，就在沉魚不注意的時候趕快走出了廚房。沉魚以為我沒聽見她的問題。

那天是我來上海以後第一次坐在這麼幹淨的家裡吃飯。沉魚坐在我對面，讓我吃這個，吃那個，我卻像客人一樣覺得不好意思。我說：“今天下午買菜的時候，我應該買一瓶酒，可是我忘了。要是有酒的話，我們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49]’了。”沉魚說：“沒關係，我們有茶。還記得‘茶遇良朋一壺足[50]’嗎？”我看著沉魚，她也看著我。以前她看我的時候，我不敢看她，現在敢了。最後我們都拿起茶杯，我說：“為你的成功[51]乾杯！祝你的孩子能早點來到上海。”沉魚說：“祝上海的天變清，地變清，你的心也變清。為你的‘三清’乾杯！希望你能喜歡上海，不要離開。”兩個茶杯輕輕一碰，像是親吻[52]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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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2]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3]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4]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5]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6] 樹根shùgēn:root ofatree

[7] 茶壺cháhú:teapot

[8] 木頭mùtou:wood;log

[9] 子sháozi:spoon

[10] 菜市場càishìchǎng:freshmarket;farmers’market

[11] 細小xìxiǎo:small andtiny

[12] 茶壺cháhú:teapot

[13] 而是érshì:butis

[14] 三清雲霧茶Sānqīng YúnwùChá:Three Clarity Misty Tea,akindoftea producedinthe Three-Clarity Mountain areain Jiangxi Province

[15] 三清山Sānqīng Shān:Three Clarities or Purities,a Daoist religious term,meaning the Jade Clarity,the Superior Clarity,and the Extreme Clarity.In this story,itis interpretedas clarity ofthe sky,earth andmind.

[16] 茶壺cháhú:teapot

[17] 泡茶pào chá:to make orbrew tea

[18] 泡茶pào chá:to make orbrew tea

[19]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20] 爬pá:to climb

[21] 爬pá:to climb

[22] 爬pá:to climb

[23] 爬pá:to climb

[24] 三清山Sānqīng Shān:Three Clarities or Purities,a Daoist religious term,meaning the Jade Clarity,the Superior Clarity,and the Extreme Clarity.In this story,itis interpretedas clarity ofthe sky,earth andmind.

[25] 爬pá:to climb

[26] 三清山Sānqīng Shān:Three Clarities or Purities,a Daoist religious term,meaning the Jade Clarity,the Superior Clarity,and the Extreme Clarity.In this story,itis interpretedas clarity ofthe sky,earth andmind.

[27] 爬pá:to climb

[28] 三清山Sānqīng Shān:Three Clarities or Purities,a Daoist religious term,meaning the Jade Clarity,the Superior Clarity,and the Extreme Clarity.In this story,itis interpretedas clarity ofthe sky,earth andmind.

[29] 酒逢知己千杯少Jiǔféng zhījǐqiān bēi shǎo:Meeting a true friend over wine,even athousandcups are too few.

[30] 酒逢知己千杯少Jiǔféng zhījǐqiān bēi shǎo:Meeting a true friend over wine,even athousandcups are too few.

[31] 茶遇良朋一壺足Cháyùliáng péng yì húzú:Meeting a close friend over tea,a single pot suffices.

[32] 君子之交淡如水Jūnzǐzhījiāo dàn rú shuǐ:The friendship betweentrue gentlemenis asblandas water.

[33] 酒逢知己千杯少Jiǔféng zhījǐqiān bēi shǎo:Meeting a true friend over wine,even athousandcups are too few.

[34] 君子之交淡如水Jūnzǐzhījiāo dàn rú shuǐ:The friendship betweentrue gentlemenis asblandas water.

[35] 茶遇良朋一壺足Cháyùliáng péng yì húzú:Meeting a close friend over tea,a single pot suffices.

[36] 村子cūnzi:village

[37] 成功chénggōng:to succeed;success

[38] 菜市場càishìchǎng:freshmarket;farmers’market

[39] 茶館cháguǎn:teahouse

[40] 三清雲霧茶Sānqīng YúnwùChá:Three Clarity Misty Tea,akindoftea producedinthe Three-Clarity Mountain areain Jiangxi Province

[41] 茶遇良朋一壺足Cháyùliáng péng yì húzú:Meeting a close friend over tea,a single pot suffices.

[42] 而是érshì:butis

[43] 修理xiūlǐ:to repair

[44] 屏幕píngmù:screen

[45] 店diàn:store

[46] 菜市場càishìchǎng:freshmarket;farmers’market

[47] 店diàn:store

[48] 屏幕píngmù:screen

[49] 酒逢知己千杯少Jiǔféng zhījǐqiān bēi shǎo:Meeting a true friend over wine,even athousandcups are too few.

[50] 茶遇良朋一壺足Cháyùliáng péng yì húzú:Meeting a close friend over tea,a single pot suffices.

[51] 成功chénggōng:to succeed;success

[52] 親吻qīnwěn:to 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