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王生的心[13]被她拿走了

王生怕極了，不敢[40]再住讀書[11]的那個房子了，他回到了父母和老婆[27]陳氏那裡。他照著道士說的把拂塵[39]掛在臥室的門上，不再出去，連晚上上廁所都不敢[40]出去。

那天夜裡，大概十二點多，聽到有人從大門外邊進來，王生不敢[40]出去看，也不敢[40]點燈[41]，怕點了燈[41]妖怪[4]就會找到他。不過，雖然是夜裡，月亮很圓很亮，外邊的東西都能看得很清楚。藉著月光，他從窗戶上看見是那個女人！

那女人還是那麼漂亮，樣子還是那麼可愛。她走到臥室的門前，剛要進門，看到掛在門上的拂塵[39]，馬上站住[34]不動了。她看著那拂塵[39]，眼睛變成了紅色，同時嘴裡像在說著什麼，但是聽不清楚。她站了很長時間才離開。可是隻過了一小會兒，她又回來了，站在門口，向房子裡說：“王生，好久不見了！你真的不歡迎我，不想見我，想讓我離開嗎？”

王生不敢[40]出來，也不敢[40]回答。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王生的名字。王生想起那張漂亮的臉，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忘不了那些日子，雖然心[13]裡有點兒怕，他還是有點兒想出去，他希望妖怪[4]的事不是真的，可能自己的眼睛有什麼問題，道士[33]說的話跟這個漂亮姑娘沒有關係。

陳氏見他想出去，忙說：“你不能出去，如果你再和她在一起，她會把你的血[6]全部都喝了，那你離死真的就不遠了。”聽了陳氏的話，王生又不敢[40]動了。

見王生不出來，女人又說：“王生，咱們倆從前在一起過了那麼多快樂的日子，你全都忘了嗎？道士[33]說了我幾句壞話，你就突然不想見我了，你怎麼變得這麼快？”說完輕輕地哭了起來。“是的，我是靠喝你的血[6]活[7]著，但是我是真的愛你。你不是也覺得，咱們倆在一起很有意思，非常愉快嗎？為了永遠[23]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會做一切努力，把你照顧好。我們還要生幾個孩子，一直到老。別讓我走，讓我留下來吧，咱們還像從前那樣生活。你讓我進去吧，或者你出來見見我也行，好嗎？”

現在王生真的明白[42]了：他的漂亮姑娘真是個妖怪[4]！她靠喝自己的血[6]活[7]著！王生心[13]裡亂極了。他很難相信，他那麼喜歡的漂亮姑娘怎麼能是妖怪[4]呢？但是他自己中午看見了那張人皮[38]，這個女人自己現在也說了……

王生心[13]裡又亂又怕，頭很疼，什麼事都想不清楚，不知道怎麼樣才好。他爬下床，一下坐在地上，兩手兩腿不停地抖[43]，沒辦法停下來。陳氏走過來，站在他旁邊，讓他的頭緊緊[44]地靠在自己的身上。“我跟你在一起，你別怕！我和全家人都愛你，都不離開你。你別相信她的話。我們一起讓妖怪[4]離開，不會再讓妖怪[4]喝你的血[6]了。”

靠在陳氏的身上，王生覺得自己的身體不那麼冷了，心[13]也慢慢地暖和起來。他想起自己跟陳氏從小時候[28]起就認識，和她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陳氏一直非常努力地照顧自己和家裡人，有那麼多快樂的日子。同時，他又想起讀書[11]的房間裡那張長著白毛和紅眼睛的綠臉，想起放在桌上的那張人皮[38]。他覺得自己一下想清楚了，他告訴自己：“那女人是妖怪[4]，一定要離開它[5]！”

陳氏幫助王生從地上站起來，躺到床上。王生緊緊[44]地靠著陳氏，不再去聽外邊那女人說什麼了。那女人在門外邊一直說，說了很多好話，可是王生不回答她，就像沒聽見[17]一樣。

說了很久，女人也說累了，她知道，王生已經決定離開自己了。她的臉又變了顏色，用手指著門，好像指著王生的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王生，你不是個好人！我真是看錯了你。你的心[13]怎麼這麼冷呀？”她大哭起來，然後看著門上掛著的拂塵[39]，眼睛變大，牙齒[37]都在抖[43]，她對著外邊大叫：“狗道士[33]，你壞了我的好事，你不讓我和他在一起，沒那麼容易！世界上沒那麼便宜的事！聽著，不讓我有好日子，你們也別想過得舒服！我們昨天還好好的，他現在卻[45]這樣對我，他也不是好人！你一定要我離開他，我也不客氣了。”說著，她從門上把拂塵[39]取下來往牆上打，一下子就把拂塵[39]打壞了。女人又向著門內大叫，“王生，走到哪兒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得不到的，也不會留著給別人！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要把你的心[13]帶走！”說完，她用腳踢開門，跑進房間，跳上王生的床，只聽王生大叫起來，一會兒就再也聽不見什麼了。還沒等陳氏看清楚出了什麼事，那女人已經打開王生的肚子，很快地從身體裡拿出他的心[13]，然後飛一樣地離開了。

這時候陳氏大叫起來，讓家裡的人快拿燈來，走近一看，王生已經死了，肚子被深深地打開，床上很亂，紅紅的一片。陳氏看了，臉全都白了，身體像山倒了一樣，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眼睛前面全是黑的，雙手雙腳都不會動，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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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敢 gǎn: dare

[41] 點燈 diǎn dēng: light a lamp

[42] 明白 míngbai: understand

[43] 抖 dǒu: tremble

[44] 緊緊 jǐnjin: tightly

[45] 卻 què: b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