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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道德風險如何影響債務市場的金融結構

即使擁有上面提到的優勢，債務合約還是容易受到道德風險的影響。由於債務合約要求借款者償付固定的金額，超過此數額之外的收入才能夠形成其利潤，借款者就有一種從事風險水平高於貸款者意願水平的投資項目的衝動。

舉例來說，假定你對斯蒂夫冰激凌店的利潤核實問題比較擔憂，所以決定不作為其股權合夥人，而是借給斯蒂夫所需的9000美元作為啟動資金，並且簽訂一份利率為10%的債務合約。根據你的判斷，由於你所在的社區對於冰激凌具有旺盛而穩定的需求，所以這是一項可靠的投資。然而，一旦你將資金借給了斯蒂夫，他就可能將資金投入那些你不願意投資的項目中去。斯蒂夫可能不去開冰激凌店，而是把你的9000美元貸款投資到化學研究設備上。因為他認為，他有1/10的機會發明出一種味道同名牌沒有差別，卻不含脂肪和卡路里的減肥冰激凌。

顯然，這是一項高風險投資，但是如果獲得成功，斯蒂夫將會成為百萬富翁。因為如果斯蒂夫成功了，那麼他將獲得豐厚的收益，所以他具有很強的動機通過使用你的資金來從事這項冒險的投資活動。如果他真的將你提供的貸款用於這項風險投資，你顯然不會滿意，原因在於如果他的這項投資活動失敗了（這種可能性非常高），那麼你所提供的資金即便不是分文無存，也會損失其中的絕大部分。如果他成功了，你也不能夠分享其形成的收益，由於本金和利息都是固定的，所以你仍然只會得到貸款金額10%的回報。因此，儘管在社區內開設冰激凌店是一項能使每一個人都受益的優質投資項目，但是由於存在著潛在的道德風險（斯蒂夫可能使用你的資金進行風險較高的投資活動），所以你可能將不會向斯蒂夫發放貸款。

8.6.1　解決債務合約中道德風險問題的方法

淨值和抵押品　如果借款者的淨值（其資產和負債之間的差額）很高，或者他們交付給貸款者的抵押品具有較高的價值，那麼道德風險問題，即違背貸款者意願行事的誘惑將會大幅度降低，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借款者自己也將蒙受巨大的損失。讓我們回到斯蒂夫和他的冰激凌店的例子。假設開辦冰激凌店或者進行研究設備投資的成本是10萬美元而非1萬美元。這樣，除了你提供的9000美元貸款之外，斯蒂夫還需要自己投資91000美元（而非1000美元）。現在，如果斯蒂夫沒有開發出不含卡路里和脂肪的冰激凌，其損失金額會非常高，為淨值中的91000美元（10萬美元資產減去你提供的9000美元貸款）。因此，他在從事高風險項目投資的時候就會三思而行，從而更有可能投資於更為穩健的冰激凌店項目。因此，在項目投資中斯蒂夫自己所投入的資金（淨值）數額越多、比例越大，你就越有可能向他提供貸款。同樣，如果你以自己的住房作為抵押品而獲得住宅抵押貸款，那麼就不大可能去拉斯維加斯將你這個月的工資賭掉，因為這樣你可能無法償付抵押貸款，從而失去自己的住房。

對於較高的淨值和抵押品有助於解決道德風險的現象，有一種解釋是，它使得債務合約達成了激勵相容（incentive-compatible）；也就是說，它使得借款者和貸款者的動機統一起來了。借款者的資產淨值越大，抵押品的價值越高，借款者按照貸款者的希望和意願行事的動力就越大，債務合約中的道德風險就會越小，而個人和公司獲得借款也就越容易。相反，借款者的資產淨值越低，抵押品價值越小，道德風險就越大，獲得借款也越發困難。

限制性條款的監督和強制執行　斯蒂夫及其冰激凌店的例子表明，如果你能夠保證斯蒂夫不會投資於比開設冰激凌店風險更高的項目，那麼就值得向他提供貸款。通過在債務合約中加入限制公司活動的條款（限制性條款），就能夠保證斯蒂夫將你的錢用於你所期望的用途中去。通過監督斯蒂夫的活動，核查他是否遵守了限制性條款的規定，一旦有所違背就強迫其執行限制性條款所規定的內容，從而你就能夠保證他不會犧牲你的利益進行冒險。通過排除不符合貸款者意願的行為或者鼓勵那些符合其意願的行為，限制性條款能夠降低道德風險。實現這一目標的限制性條款通常具有下述四種類型。

（1）限制不符合貸款者意願的行為的條款。制定這些條款的目的在於限制借款者從事那些不符合貸款者意願的高風險投資項目，從而減少道德風險。某些此類條款規定，貸款只能用於為特定的活動融資，例如購買特定的設備或者貨物。某些其他的此類條款則限制了借款公司從事某些高風險的經營活動，例如收購其他企業等行為。

（2）鼓勵符合貸款者意願的行為的條款。限制性條款可以用於鼓勵借款者從事那些符合貸款者意願的經營活動，從而提高其償還貸款的可能性。在此類限制性條款中，有一種是要求家庭中主要收入來源的提供者必須購買人壽保險，一旦該成員去世，即使用保險所得償付抵押貸款。此類限制性條款在企業中運用時，在於鼓勵借款公司將它們的淨值保持得較高，即鼓勵借款公司保持較高的淨值，因為這樣就可以減少道德風險，從而降低貸款者遭受損失的可能性。這類限制性條款的典型情況是，規定借款公司必須維持與公司的規模相對應的某種資產的最低持有量。

（3）抵押品保值的條款。由於抵押品是保護貸款者的一項重要措施，所以此類限制性條款將會鼓勵借款者保證抵押品保持良好狀態，並且保證借款者對其的所有權。一般人遇到的限制性條款大都屬於此類。比如，汽車貸款合約要求車主必須購買最低金額的碰撞險和偷盜險，從而防止該車在清償貸款之前就被轉賣。同樣，住房抵押貸款的借款者也必須購買足額的住房保險，而且在出售該住宅之前就必須償清抵押貸款。

（4）提供信息的條款。此類限制性條款也要求借款公司通過季度會計報表和收入報表的形式來定期提供與其活動相關的信息，從而使貸款者更為方便地監督公司活動，降低道德風險。此類條款還賦予貸款者在任何時間實施審計和檢查公司賬目的權力。

現在我們明白了債務合約通常是複雜法律文件的原因，其對借款者的行為進行了諸多的限制（第8個謎團）：債務合約需要複雜的限制性條款來降低道德風險。

金融中介機構　儘管限制性條款有助於減少道德風險問題，但是無法完全杜絕其發生。幾乎不可能制定出一份能夠排除所有風險活動的合約。另外，借款者也許十分精明，他們總能夠在限制性條款中找到一些漏洞，從而導致其無法生效。

限制性條款的另一個問題在於它們必須通過監管和強制執行來實現。如果借款者知道貸款者不會核查，或者不願意支付訴諸法律的費用，那麼他就會違約，從而使這些限制性條款失去效力。由於監督和強制執行限制性條款的成本高昂，並且與股票市場一樣，債務證券（債券）市場也會出現搭便車的問題。如果知道了其他債券持有人對於限制性條款實施了監管和強制執行活動，你就能夠搭他們的便車。然而，其他債券持有人也可以這樣做，因此最可能出現的結果是，無法投入足夠的資源進行限制性條款的監管和強制執行活動。因此，道德風險依然是可流通債務工具所面臨的一個嚴重問題。

如前所述，金融中介機構特別是銀行，只要它們發放的主要是私人貸款，就有能力避免搭便車問題。私人貸款是無法進行交易的，所以沒有人能夠搭金融中介機構的便車來監督和強制執行這些限制性條款活動。這些提供私人貸款的金融中介機構就能夠從其監督和強制執行活動中受益，從而減少債務合約中潛在的道德風險。道德風險的概念可以向我們提供另一個方面的解釋，說明了在從儲蓄者向借入者的資金轉移過程中，金融中介機構發揮了比可流通證券更大的作用，即第3個謎團和第4個謎團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