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四百四十九 狐三

鄭宏之  汧陽令  李元恭  焦練師  李 氏

韋明府  林景玄  謝混之

鄭宏之

唐定州刺史鄭宏之解褐為尉。尉之廨宅,久無人居。屋宇頹毀,草蔓荒涼。宏之至官,薙草修屋,就居之。吏人固爭,請宏之無入。宏之曰:“行正直,何懼妖鬼?吾性御御,終不可移。”居二日,夜中,宏之獨臥前堂。堂下明火,有貴人從百餘騎,來至庭下。怒曰:“何人唐突,敢居於此!”命牽下,宏之不答。牽者至堂,不敢近。宏之乃起。貴人命一長人,令取宏之。長人升階,循牆而走,吹滅諸燈。燈皆盡,唯宏之前一燈存焉。長人前欲滅之,宏之杖劍擊長人,流血灑地,長人乃走。貴人漸來逼。宏之具衣冠,請與同坐。言談通宵,情甚款洽。宏之知其無備,拔劍擊之。貴人傷,左右扶之,遽言:“王今見損,如何?”乃引去。

鄭宏之

唐朝定州刺史鄭宏之剛開始入仕為官時,做的是縣尉。縣尉的官署,很長時間沒人居住了。屋宇毀壞,雜草叢生,特別荒涼。鄭宏之上任以後,割去了野草,修理了房屋,然後就要進去住。有個小吏堅決規勸,懇請鄭宏之不要住進去。鄭宏之說:“我走得正行得直,為什麼要怕妖鬼?我性情倔強,終不能改變。”住了兩天,夜裡,鄭宏之獨自臥在前堂。堂下燈火明亮,有一位貴人帶著一百多位隨從,來到庭下。貴人生氣地說:“什麼人亂闖,敢住到這兒?”貴人命令手下把鄭宏之拖下來,鄭宏之不迴應。上去拖鄭宏之的人走到堂前,不敢靠近。鄭宏之就站了起來。貴人命令一個大個子,把鄭宏之捉起來。大個子登上臺階,順著牆邊奔跑,把燈吹滅。所有的燈都被吹滅了,只有鄭宏之跟前的一盞燈依然亮著。大個子想上前吹滅它,鄭宏之揮劍擊大個子,血流滿地,大個子就跑了。貴人漸漸逼近,鄭宏之整理好衣服和帽子,請他和自己一塊入座。他們談了一宿,說得很投機。鄭宏之知道他沒有防備,拔劍就刺。貴人受了傷,他的侍從急忙上來扶住他,急促地說道:“大王今天被刺傷了,怎麼辦呢?”說著就把他弄走了。

既而宏之命役徒百人,尋其血。至北垣下,有小穴方寸,血入其中。宏之命掘之,入地一丈,得狐大小數十頭。宏之盡執之。穴下又掘丈餘,得大窟,有老狐,裸而無毛,據土床坐,諸狐侍之者十餘頭。宏之盡拘之。老狐言曰:“無害予,予祐汝。”宏之命積薪堂下,火作,投諸狐,盡焚之。次及老狐,狐乃搏頰請曰:“吾已千歲,能與天通。殺予不祥,舍我何害?”宏之乃不殺,鎖之庭槐。初夜中,有諸神鬼自稱山林川澤叢祠之神,來謁之。再拜言曰:“不知大王罹禍乃爾。雖欲脫王,而苦無計。”老狐頷之。明夜,又諸社鬼朝之,亦如山神之言。後夜,有神自稱黃撅,多將翼從,至狐所言曰:“大兄何忽如此?”因以手攬 為之絕。狐亦化為人,相與去。宏之走追之,不及矣。

宏之以為黃撅之名,乃狗號也。“此中誰有狗名黃撅者乎?”既曙,乃召胥吏問之。吏曰:“縣倉有狗老矣,不知所至。以其無尾,故號為黃撅。豈此犬為妖乎?”宏之命取之。既至, 系將就烹。犬人言曰:“吾實黃撅神也。君勿害我,我常隨君,君有善惡,皆預告君,豈不美歟?”宏之屏人與語,乃釋之。犬化為人,與宏之言,夜久方去。宏之掌寇盜,忽有劫賊數十人入界,止逆旅。黃撅神來告宏之曰:“某處有劫,將行盜,擒之可遷官。”宏之掩之果得,遂遷秩焉。後宏之累任將遷,神必預告。至如殃咎,常令迴避,罔有不中。

接著鄭宏之就讓一百多個役徒,尋找貴人的血跡。尋到北牆下,有一個一寸見方的小洞,血跡流進這裡面了。鄭宏之下令往下挖,挖了一丈深,挖出大大小小十幾只狐狸。鄭宏之把它們全都捉了起來。在洞下又挖開一丈多,挖到一個大洞穴,裡面有一隻老狐狸,裸露著身子沒有毛,坐在土床上,旁邊還有十多隻侍奉的小狐狸。鄭宏之把它們全部拘捕了。老狐狸說道:“不要害我,我保佑你。”鄭宏之命人在堂下堆起柴薪,點起火,把狐狸一個個扔進去,都燒死了。輪到老狐狸時,老狐狸就拍打著自己的面頰請求說:“我已經一千歲了,能和天來往。殺我是不吉祥的,放了我又有什麼害處呢?”鄭宏之就沒殺它,把它鎖在院子裡的一棵槐樹上。第一天夜裡,有自稱是山林川澤叢祠的神鬼,來拜見老狐狸。它們再三叩拜說:“不知道大王遭到這樣不祥的災禍。雖然想解救你,但是苦於沒有辦法。”老狐狸點頭。第二天夜裡,又有一些土地鬼來朝見老狐狸,也說了山神們一樣的話。第三天夜裡,有一個神自稱叫“黃撅”,領了許多隨從,來到老狐狸跟前說:“大哥怎麼忽然這樣了?”於是就伸手去拽鎖,鎖被他拽斷。老狐狸也變成人,他們一塊走了。鄭宏之跑來追趕它,沒有追上。

鄭宏之認為“黃撅”是狗的稱號。“這裡誰家有狗叫黃撅呢?”天亮後,他召見小吏們詢問。有個小吏說:“縣倉庫有一條狗已經老了,不知到哪去了。因為它沒有尾巴,所以叫黃撅。難道這條狗是妖怪嗎?”鄭宏之令人把這狗弄來。弄來後,捆綁起來準備殺了煮肉吃。狗像人一樣說道:“我確實是黃撅神。你不要害我,我常跟著你,你有吉凶,我都提前告訴你,難道不好嗎?”鄭宏之屏退他人,與它談了談,就把它放了。狗化成人,與鄭宏之聊天,談到半夜才離開。鄭宏之掌管捉拿寇盜的事,忽然有幾十個劫賊竄入境內,住在客棧裡。黃撅神來告訴鄭宏之說:“某處有劫賊,將要偷東西,捉到可以升官。”鄭宏之突然襲擊果然抓到了,於是就升了官。後來鄭宏之連續被升遷,黃撅神總是提前告訴他。至於災禍,也常讓他迴避,沒有不準的。

宏之大獲其報。宏之自寧州刺史改定州,神與宏之訣去,以是人謂宏之祿盡矣。宏之至州兩歲,風疾去官。出《紀聞》。

汧陽令

唐汧陽令不得姓名,在官,忽雲:“欲出家。”唸誦懇至。月餘,有五色雲生其舍。又見菩薩坐獅子上,呼令嘆嗟雲:“發心弘大,當得上果。宜堅固自保,無為退敗耳。”因爾飛去。令因禪坐,閉門,不食六七日。家以憂懼,恐以堅持損壽。會羅道士公遠自蜀之京,途次隴上。令子請問其故,公遠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因與書數符,當愈。令子投符井中。遂開門,見父餓憊。逼令吞符,忽爾明晤,不復論修道事。後數載,罷官過家。家素郊居,平陸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杖出門,遙見桑林下有貴人自南方來。前後十餘騎,狀如王者。令入門避之。騎尋至門,通雲:“劉成謁令。”令甚驚愕:“初不相識,何以見詣?”既見,升堂坐。謂令曰:“蒙賜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歲,至是十六矣。令雲:“未省相識,何嘗有婚姻?”成雲:“不許我婚姻,事亦易耳。”以右手掣口而立,令宅須臾震動,井廁交流,百物飄蕩。令不得已許之。婚期克翌日,送禮成親。成親後,恆在宅。禮甚豐厚,資以饒益,家人不之嫌也。

鄭宏之大獲回報。鄭宏之從寧州刺史改為定州刺史的時候,黃撅神和鄭宏之告別離開。因此人們說鄭宏之的官祿到頭了。鄭宏之到了定州兩年之後,因中風而丟了官。出自《紀聞》。

汧陽令

唐朝汧陽縣令,不知道他的姓名,正在任上,忽然說:“想要出家。”唸佛誦經極其誠懇。一個月以後,他的房舍上空生有五色雲,又看見一位菩薩坐在獅子上,喊著縣令感嘆說:“你發心弘大,應能成上果。你應該堅定地保全自己,不要退縮,壞了大事。”菩薩說完便飛走了。縣令於是就禪坐靜思,閉門不出,六七天不吃東西。家裡人因此很擔心,怕他堅持這樣會損害壽命。趕上一個叫羅公遠的道士從蜀地到京城,途中暫住在隴上。縣令的兒子就去向他請教原因,羅公遠笑著說:“這是一隻天狐乾的,也不難對付。”於是羅公遠就給縣令的兒子寫了幾張符,說這樣就能治好。縣令的兒子把符扔到井裡一張,就把門打開,看見父親已經餓得疲憊不堪。兒子逼著縣令把符吞下去,縣令一下子就醒悟了,不再談論修道的事了。後來過了幾年,縣令罷官在家。他家住在郊外,原野平展遼闊,一望千里。有一天縣令無事,就拄著手杖走出門來,遠遠望見桑樹林下有一位貴人從南方來。貴人的前後有十幾個騎馬的侍從,看樣子像王爺。縣令進到門裡迴避。騎馬的人不多時便到了門前,通報說:“劉成前來拜見縣令。”縣令非常驚愕:“從不認識,為什麼來拜見我呢?”相見之後,進到堂中落座。貴人對縣令說:“承蒙你賜給我婚姻,我哪敢不來拜見。”當初,縣令在任的時候,有個十歲的女兒,到現在已經十六歲了。縣令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麼能把女兒許給你呢?”劉成說:“不把女兒嫁給我,事情也好辦。”說完,他用右手扯著嘴站在那裡,縣令的房屋頃刻間開始震動,井水和廁所水流淌混雜在一起,各種器物都漂盪不定。縣令不得已只好答應了。婚期約定在第二天,送禮成親。成親之後,劉成總住在縣令家。他送的禮很豐厚,錢財也很多,家裡的人們不討厭他。

他日,令子詣京,求見公遠。公遠曰:“此狐舊日無能,今已善符籙。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懇請,公遠奏請行。尋至所居,於令宅外十餘步設壇。成策杖至壇所,罵老道士雲:“汝何為往來,靡所忌憚?”公遠法成,求與交戰。成坐令門,公遠坐壇,乃以物擊成,成僕於地。久之方起,亦以物擊公遠,公遠亦僕,如成焉。如是往返數十。公遠忽謂弟子云:“彼擊餘殪,爾宜大臨,吾當以神法縛之。”及其擊也,公遠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為之備。公遠遂使神往擊之。成大戰恐,自言力竭,變成老狐。公遠既起,以坐具撲狐,重之以大袋,乘驛還都。玄宗視之,以為歡笑。公遠上白雲:“此是天狐,不可得殺。宜流之東裔耳!”書符流於新羅,狐持符飛去。今新羅有劉成神,土人敬事之。出《廣異記》。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孫女崔氏,容色殊麗,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見形為少年,自稱胡郎。累求術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學多智,常問:“胡郎亦學否?”狐乃談論,無所不至。多質疑於狐,頗狎樂。久之,謂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學。”乃引一老人授崔經史。前後三載,頗通諸家大義。又引一人,教之書。涉一載,又以工書著稱。又云:“婦人何不會音聲?箜篌琵琶,此故凡樂,不如學琴。”

後來,縣令的兒子來到京城,求見羅公遠。羅公遠說:“這個狐狸原先沒什麼能耐,現在卻掌握天帝的‘符籙’了,我也比不上的,怎麼辦呢?”縣令的兒子懇切地請求,羅公遠才答應跟他走一趟。不久到了縣令的住所,羅公遠在縣令院外十幾步的地方設立一罈。劉成拄著手杖來到壇前,罵老道士說:“你為什麼來了?你難道什麼也不怕?”羅公遠做法已成,就要和劉成交戰。劉成坐在縣令的門口,羅公遠坐在壇上,羅公遠就用東西襲擊劉成,劉成倒在地上,很久才起來,也用東西襲擊羅公遠,羅公遠也倒在地上,像劉成一樣。如此往返進行了幾十個回合。羅公遠忽然對弟子說:“他把我擊倒在地時,你們應該聚哭告哀,我到時候再用神法綁住他。”等到劉成打的時候,羅公遠倒在地上,弟子大哭。劉成很得意,沒有防備。羅公遠就用神法襲擊劉成。劉成十分害怕,自己說力已用盡,變成了一隻老狐狸。羅公遠已經站起來,用坐具打狐狸,把它裝進一個大口袋裡,乘驛站的車馬回京。唐玄宗看了這狐狸,把它當成一種笑料。羅公遠上前報告說:“這是天狐,不能殺。應該把它流放到東方去。”於是就寫符把它流放到新羅,狐狸拿著符飛去。現在新羅有劉成神,當地人對這神很恭敬。出自《廣異記》。

李元恭

唐朝吏部侍郎李元恭,他的外孫女崔氏,姿色極美,十五六歲的年紀,忽然得了狐魅病。時間長了,那狐狸就變形成為了一個年輕人,自稱胡郎。李家多次請術士也不能把他除掉。李元恭的兒子博學多智,曾經問:“胡郎也有學業沒有?”狐狸就開始談論,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他讓狐狸解答許多疑難問題,與狐狸相處得很親近。時間長了,胡郎就對崔氏說:“人生一世,不能不學點什麼。”於是就領來一位老人給崔氏講授經史。前後過了三年,崔氏已經很熟悉各家的大義。又領來一人,教崔氏書法。過了一年,崔氏又因為工於書法而聞名。又說:“婦人為什麼不學點音樂?箜篌、琵琶,這些本來都是平常樂器,不如學彈琴。”

復引一人至,雲善彈琴。言姓胡,是隋時陽翟縣博士。悉教諸曲,備盡其妙。及他名曲,不可勝紀。自雲亦善《廣陵散》,比屢見嵇中散,不使授人。其於《烏夜啼》,尤善傳其妙。李後問:“胡郎何以不迎婦歸家?”狐甚喜,便拜謝雲:“亦久懷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爾。”是日遍拜家人,歡躍備至。李問:“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雲:“某舍門前有二大竹。”時李氏家有竹園。李因尋行所,見二大竹間有一小孔,意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猯狢及他狐數十枚。最後有一老狐,衣綠衫,從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雲:“胡郎出矣!”殺之,其怪遂絕。出《廣異記》。

焦練師

唐開元中,有焦練師修道,聚徒甚眾。有黃裙婦人自稱阿胡,就焦學道術。經三年,盡焦之術,而固辭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來學術。今無術可學,義不得留。”焦因欲以術拘留之。胡隨事酬答,焦不能及。乃於嵩頂設壇,啟告老君,自言:“己雖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將隳。”言意懇切。壇四角忽有香菸出,俄成紫雲,高數十丈。雲中有老君見立,因禮拜陳雲:“正法已為妖狐所學,當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於雲中作法,有神王於雲中以刀斷狐腰,焦大歡慶。老君忽從雲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出《廣異記》。

又領來一人,說善於彈琴,說姓胡,是隋朝時陽翟縣的博士。這位姓胡的琴師把各種曲子全教給崔氏,把曲子的妙處全都講出來。還有其他名曲,不可勝數。琴師自己說也擅長《廣陵散》,近來多次見過嵇康,但嵇康不讓把《廣陵散》教給別人。他對於《烏夜啼》,尤其能表達出它的奧妙。李元恭的兒子後來問道:“胡郎為什麼不把媳婦娶回家去呢?”狐狸特別高興,就拜謝說:“我也很早就這麼想了。之所以沒敢說,是因為我的地位太微賤了。”這一天狐狸遍拜家人,欣喜若狂。李元恭的兒子問:“胡郎要迎娶妻子,家在什麼地方?”狐狸說:“我家門前有兩棵大竹子。”當時李家有個竹園。李元恭的兒子就尋找狐狸的行蹤,見兩棵大竹子之間有一個小孔,猜測這就是狐狸洞。就取來水往裡灌,先灌出來猯狢及其他狐狸幾十只。最後有一隻老狐狸,穿著綠色衣衫,從洞裡爬出來,正是它平常穿的那套衣服。家人們高興地說:“胡郎出來了!”殺了它之後,那魅怪就絕跡了。出自《廣異記》。

焦練師

唐朝開元年間,有一位焦練師修煉道術,聚集了許多弟子。有一位穿黃裙子的婦人,自稱阿胡,向焦練師學道術。經過三年,她把焦練師的道術全學去了,就堅決地要求辭去。焦練師苦苦挽留她,阿胡說:“我是一隻野狐狸,本是來學道術的。現在沒有道術可學了,按道理是不能留下的。”焦練師便想用法術拘捕阿胡。阿胡能隨著事物的變化應對,焦練師總比不上她。於是焦練師在嵩山頂上設壇,啟告太上老君,自語道:“弟子雖然不才,但畢竟是道家弟子。現在被妖狐侮辱,恐怕道家的大道也要被她毀壞。”言辭態度十分懇切。壇的四角忽然有香菸生出,轉眼變成紫色的雲,有幾十丈那麼高。雲中有太上老君站著出現了,焦練師便頂禮膜拜陳述道:“我的正法已經被妖狐學去了,應當另外想辦法降服她。”太上老君就在雲中作法,有一位神王在雲中用刀砍斷了狐狸的腰,焦練師十分歡喜。太上老君忽然從雲中下來,變成了那黃裙婦人離開了。出自《廣異記》。

李 氏

唐開元中,有李氏者,早孤,歸於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雖不見形,言語酬酢甚備。累月後,其狐復來,聲音少異。家人笑曰:“此又別是一野狐矣。”狐亦笑雲:“汝何由得知?前來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頃者我欲取韋家女,造一紅羅半臂。家兄無理盜去,令我親事不遂,恆欲報之,今故來此。”李氏因相辭謝,求其禳理。狐雲:“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當來此。大相惱亂,可且令女掐無名指第一節以禳之。”言訖便去。大狐至,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節。狐以藥顆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擲女飯碗中,累擲不中。驚歎甚至,大言云:“會當入嵩嶽學道始得耳!”座中有老婦持其藥者,懼復棄之。人問其故,曰:“野狐媚我。”狐慢罵雲:“何物老嫗,寧有人用此輩!”狐去之後,小狐復來曰:“事理如何?言有驗否?”家人皆辭謝。曰:“後十餘日,家兄當復來,宜慎之。此人與天曹已通,符禁之術,無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時,當復至此。”將至其日,小狐又來,以藥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車騎載女,出東北行。有騎相追者,宜以藥布車後,則免其橫。”李氏候明日,如狐言。載女行五六裡,甲騎追者甚眾,且欲至,乃布藥。追者見藥,止不敢前。是暮,小狐又至,笑雲:“得吾力否?再有一法,當得永免,我亦不復來矣!”

李 氏

唐代開元年間,有一個姓李的小女孩,早年喪父,在舅舅家養著。女孩十二歲那年,有一隻狐狸想要討好她。那狐狸雖然看不見形體,但它的言語應酬很周到。幾個月以後,那隻狐狸又來了,聲音略微有些變化。家裡人笑著說:“這又是另外一隻野狐狸了。”狐狸也笑著說:“你們怎麼知道的?以前來的是我的十四哥,我是他的弟弟。我很快就要娶老韋家的女兒了,做了一件半截袖紅羅布衫,我哥不講理給偷了去,讓我的親事辦不成。我一直想報復他,所以現在就來到這裡。”李氏便表示感謝,求它想一個免災的辦法。狐狸說:“明天是十四哥王相的日子,他一定會來這裡。到時候會非常惱怒煩亂,可以暫時讓李氏掐著無名指第一節來消災。”說完便走了。大狐狸來到,趕上李氏正在吃飯。李氏按照小狐狸教的辦法,掐住無名指第一節。狐狸把六七顆像菩提子那麼大的藥丸,往李氏飯的碗裡扔,扔了幾次也扔不進去。狐狸非常驚歎,大聲說:“我應當到嵩山學道才能得到你!”座中有一位老婦人拿到狐狸的藥,因為害怕又把藥丸扔掉了。有人問她怎麼回事,她說:“野狐狸討好我!”狐狸傲慢地罵道:“老傢伙你算個什麼東西,哪有人喜歡你這樣的!”狐狸離開之後,小狐狸又來了,說道:“事情辦得怎麼樣?我說的靈驗不?”全家人都表示感謝。小狐狸說:“十幾天以後,我哥哥會再來,你們要多加小心。這人與天曹已經有來往,寫符唸咒的法術,不能把他怎麼樣,只有我能制住他。等他要來的時候,我再來這裡。”將要到那天時,小狐狸果真又來了,它把一些包裹的像松花一樣的藥,交給李氏說:“我哥哥明天一定來。明天早晨,可以讓人用車馬載著你,向東北走。有人騎馬追趕時,應把藥散佈在車後,就能免除災禍。”等到明天,李氏就聽從小狐狸的話,讓人用車拉著走了五六裡,就有許多騎馬的人追來。將要追上的時候,就把藥佈置在車後。追的人看到藥,就站住不敢再前進了。這天晚上,小狐狸又來了,笑著說:“借上我的力沒有?還有一個辦法,應該能永遠免除你的災難。以後我也不再來了。”

李氏再拜固求。狐乃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必當永無怪矣。狐遂不至。其女尚小,未及適人。後數載,竟失之也。出《廣異記》。

韋明府

唐開元中,有詣韋明府,自稱崔參軍求娶。韋氏驚愕,知是妖媚,然猶以禮遣之。其狐尋至後房,自稱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語。韋氏累延術士,狐益慢言,不能卻也。聞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為立壇治之。少時,狐至壇,取道士懸大樹上,縛之。韋氏來院中,問:“尊師何以在此?”狐雲:“敢行禁術,適聊縛之。”韋氏自爾甘奉其女,無復覬望。家人謂曰:“若為女婿,可下錢二千貫為聘。”崔令於堂簷下布席,修貫穿錢,錢從簷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貫。久之,乃許婚。令韋請假送禮,兼會諸親。及至,車騎輝赫,儐從風流,三十餘人。至韋氏,送雜彩五十匹,紅羅五十匹,他物稱是。韋乃與女。

經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問崔郎,答雲:“八叔房小妹,今頗成人,叔父令事高門。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母極罵雲:“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惱我兒。吾夫婦暮年,唯仰此子,與汝野狐為婿,絕吾繼嗣耶?”

李氏拜了又拜,堅決請求小狐狸的幫助。小狐狸就讓她取一根向東伸出的桃枝,在板上用硃砂寫“齊州縣鄉里胡綽、胡邈。”把這樣的符釘在大門和中門外,這樣做就一定能永遠不鬧精怪了。小狐狸於是就沒有再來。當時李氏還小,還不到嫁人的年齡。幾年以後,她竟然消失不見了。出自《廣異記》。

韋明府

唐代開元年間,有一個人拜見韋明府,自稱崔參軍向他求婚。韋氏驚訝不已,知道這位崔參軍是妖物,但是仍然以禮相待,把他打發走了。那狐狸找到後房,自稱是韋氏的女婿,女兒便哭泣起來。這狐狸說了不少狂妄的話。韋氏多次延請術士,狐狸說話更加傲慢,無法把他趕走。聽說峨眉山上有一位道士,能治邪魅怪病。韋氏就請求到蜀地任縣令,希望藉著他的本事消災。到了蜀地之後,道士為他設壇對付狐狸。不多時,狐狸來到壇上,把道士捉住掛在大樹上,把他綁上。韋氏來到院子裡,問道:“尊師為什麼在這裡?”狐狸說:“他膽敢施行禁術對付我,剛才我把他暫時綁起來了。”韋氏從此甘願把女兒送給狐狸,不再抱什麼希望。家人對狐狸說:“你要想做女婿,可以送兩千貫錢作聘禮。”這位崔參軍就讓人在房簷下放好席子,準備好穿錢的小繩,然後錢就從房簷上往下掉,婢女們就把錢穿起來,正好穿了兩千貫。又過了很長時間,韋氏才答應成婚。崔參軍讓韋氏請假送禮,同時會見親戚朋友。到婚禮那天,車馬聲勢很大,儐從風度翩翩,有三十多人。到韋氏家,送給他雜彩五十匹,紅羅五十匹。其他的東西也令人叫好。韋氏才把女兒嫁給了他。

又過了一年,韋氏的兒子生了病,父母就讓女兒問崔郎,崔郎回答說:“八叔房中的小妹,如今已經長大成人,叔父讓她侍奉富貴人家。他之所以有病,是因為小妹進到他屋裡去了。”韋夫人罵道:“死不了的野狐狸精,你公然魅惑我一個女兒還不夠,還打我兒子的主意!我們夫婦已經到了晚年,就指望這個兒子了。給你們野狐狸當女婿,這不是斷了我們的後代嗎?”

崔無言,但歡笑。父母日夕拜請,紿雲:“爾若能愈兒疾,女實不敢復論。”久之乃雲:“疾愈易得,但恐負心耳!”母頻為設盟誓。異日,崔乃於懷出一文字,令母效書,及取鵲巢,於兒房前燒之,兼持鵲頭自衛,當得免疾。韋氏行其術,數日子愈。女亦效為之,雄狐亦去。罵雲:“丈母果爾負約,知何言,今去之。”後五日,韋氏臨軒坐,忽聞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風,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謂韋曰:“君夫人不義,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幾死。今長流沙磧,不得來矣。”韋極聲訶之曰:“窮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雲:“獨不念我錢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錢,今無可還,受此荼毒。君何無情至此?”韋深感其言,數致辭謝。徘徊,復為旋風而去。出《廣異記》。

林景玄

唐林景玄者,京兆人。僑居雁門,以騎射畋獵為己任。郡守悅其能,因募為衙門將。嘗與其徒十數輩馳健馬,執弓矢兵杖,臂隼牽犬,俱騁于田野間,得麋鹿狐兔甚多。由是郡守縱其所往,不使親吏事。嘗一日畋於郡城之高崗,忽起一兔榛莽中。景玄鞭馬逐之,僅十里餘,兔匿一墓穴。景玄下馬,即命二卒守穴傍,自解鞍而憩。忽聞墓中有語者曰:“吾命土也,克土者木。日次於乙,辰居卯。二木俱王,吾其死乎?”已而諮嗟者久之。又曰:“有自東而來者,

崔參軍不說話,只是笑。韋氏夫婦每天晚上拜求他,騙他說:“你要是能治好我兒子的病,女兒的事就再也不提了。”過了很久他才說:“治好病倒容易,只是怕你們說話不算數啊!”韋夫人頻頻在他面前盟誓,表示絕不反悔。另有一天,崔參軍才從懷裡取出來一張文字,讓韋夫人照著書寫,又弄了一個喜鵲窩,在兒子房前燒了,又讓兒子拿著喜鵲頭自衛。他說這樣做應該能治好病。韋氏按他的說法做了,幾天之後兒子就好了。女兒也仿效著做,自稱崔參軍的雄狐狸也離開了。他罵道:“丈母孃果然負約了!不知你還有什麼話說,現在我只好離開了。”五天之後,韋氏臨窗而坐,忽然聞到庭院前臭不可耐,還有一股旋風,從空中降下,原來是自稱姓崔的狐狸。他衣服破損,流血淋漓,對韋氏說:“君夫人不仁義,字寫得太明顯。天曹知道了這件事,把我打得差點死了。從今以後我長期流竄沙磧之間,不能再來了。”韋氏大聲呵斥道:“窮老怪,怎麼還不快走,還敢在這裡逗留嗎?”狐狸說:“難道你就不記得我那些錢物的好處了嗎?我因為偷用了天府中的錢,現在沒錢可還,才受此毒害。你怎麼無情到這個地步呢?”韋氏被他的話深深感動,多次向他謝罪。他徘徊了一陣,又變成一股旋風離去了。出自《廣異記》。

林景玄

唐朝有個叫林景玄的,是京兆人。他客居在雁門,以騎馬射箭四處打獵為己任。郡守賞識他的本領,就招募他為衙門將。他曾經和十幾個同伴騎著健馬,帶著弓箭兵器,臂上託著鷹,手裡牽著狗,一起馳騁于田野之間,獵獲了很多麋鹿狐兔。從此郡守讓他願去哪裡就去哪裡,不讓他具體負責事務。曾經有一天,他在郡城的高崗上打獵,忽然從榛莽中蹦起一隻兔子。林景玄策馬追它,僅追了十來裡地,兔子藏進一個墓穴裡。林景玄下了馬,就讓兩個兵卒守在墓旁,自己解下馬鞍休息。忽然聽到墓穴裡有人講話:“我是土命,克土的是木。日次於乙,辰居卯。二木俱王,我要死了嗎?”然後就感嘆了好久。又說:“有從東邊來的,

我將不免。”景玄聞其語,且異之。因視穴中,見一翁,衣素衣,髯白而長,手執一軸書,前有死鳥鵲甚多。景玄即問之,其人驚曰:“果然禍我者且至矣。”即詬罵,景玄默而計之曰:“此穴甚小,而翁居其中,豈非鬼乎?不然,是盜而匿此。”即毀其穴。翁遂化為老狐,帖然俯地,景玄因射之而斃。視其所執之書,點畫甚異,似梵書而非梵字,用素縑為幅,僅數十尺。景玄焚之。出《宣室志》。

謝混之

唐開元中,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酷強暴為政,河南著稱。混之嘗大獵於縣東,殺狐狼甚眾。其年冬,有二人詣臺,訟混之殺其父兄,兼他贓物狼籍。中書令張九齡令御史張曉往按之,兼鎖系告事者同往。曉素與混之相善,先疏其狀,令自料理。混之遍問里正,皆雲:“不識有此人。”混之以為詐,已各依狀明其妄以待辨。曉將至滄州,先牒系混之於獄。混之令吏人鋪設使院,候曉。有里正從寺門前過,門外金剛有木室扃護甚固。聞金剛下有人語聲,其扃以鎖,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聽之,聞其祝雲:“縣令無狀,殺我父兄。今我二弟詣臺訴冤,使人將至,願大神庇廕,令得理。”有頃,見孝子從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尋之。其人見里正,惶懼入寺,至廁後失所在。歸以告混之,混之驚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殺狐狼,得無是耶?”

我就沒法避免。”林景玄聽到這些話,覺得奇怪。就往墓穴裡看,他看到一個老頭,穿著白衣服,鬍子白而長,手裡拿著一軸書,他面前有很多死鳥鵲。林景玄就問他是誰,那人吃驚地說:“果然害我的人到了!”於是他就謾罵林景玄。林景玄心裡默默地算計道:“這個洞穴很小,而老頭住在裡邊,難道不是鬼嗎?不然,他就是偷了東西藏在這裡。”於是他把墓穴毀了。老頭就變成一隻老狐狸,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林景玄就把狐狸射死了。看看他拿的那軸書,點畫得非常怪,像梵書又不是梵文,用白色絹做成書頁,僅有幾十尺長。林景玄把它燒了。出自《宣室志》。

謝混之

唐朝開元年間,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酷強暴的手段治理政事,著稱河南。謝混之曾經在縣東大規模地打獵,殺死許多狐狸和狼。那年冬天,有兩個人到御史臺,告發謝混之殺死他們的父兄,以及非法侵吞他人財物等罪行。中書令張九齡讓御史張曉前去考察辦理,兩個告狀的人被綁起來一起前往。張曉一向與謝混之要好,他事先將狀子的情況透露給謝混之,讓謝混之有所準備。謝混之問遍縣裡所有的里正,都說:“不認識這兩個告狀的人。”謝混之以為里正們騙他,已分別按狀子提到的罪狀指明它的虛妄不實等待辯解。張曉將到滄州,先發公文逮捕謝混之下獄。謝混之讓吏人鋪設使院,等候張曉。有一個里正從寺門前路過,門外的金剛有木室關護得非常牢固。里正聽到金剛底下有人說話的聲音,那個木室的門已經上鎖,顯然不是人進去了。里正便走近上前去聽,聽到裡邊有人禱告說:“縣令不像話,殺死我的父兄。現在我的兩個弟弟到御史臺去訴冤,使者馬上就要到了,希望大神保佑,讓他們打贏這場官司。”過了一會兒,看見一個孝子從空隙中鑽出來。里正料想他不是人,就往前走去找他。那人見了里正,慌慌張張地進了寺院,到廁所後那人便不見了。里正回來告訴了謝混之,謝混之驚愕了半天,才說:“我開春時大量捕殺狐狸和狼,莫非是因為這事嗎?”

及曉至,引訟者出,縣人不之識。訟者言詞忿爭,理無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識者勸令求獵犬。獵犬至,見訟者,直前搏逐。徑跳上屋,化為二狐而去。出《廣異記》。

等張曉到了,把告狀的領出來,縣裡人都不認識他們。兩個告狀的強烈爭辯,並不理屈。謝混之不知是怎麼回事。有見識的人勸縣令弄一條獵狗來。獵狗到了以後,一見到兩個告狀的人,就直撲上去又咬又追。那兩個人一下子跳到房子上,變成兩隻狐狸逃走了。出自《廣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