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四百三十三 虎八

張 俊  潯陽獵人 柳 並  僧 虎  王 瑤

劉 牧  姨 虎  崔 韜  王行言

張 俊

宣州溧水縣尉元澹家在懷州。先將一莊客張俊祗承至官,官滿卻歸,俊亦從之。俊有妻,一子三歲,亦與同行。至宋汴行將夜,俊抱兒從澹,其妻乘驢在後十步。忽聞叫聲,俊奔視之,妻已被虎所取。俊白元:“妻今為虎所殺傷,誓欲報仇。今以孩子奉上,某儻生歸,當酬哺養之恩。不爾,便為僕賤終身。”元固止之,不可。復挾兩矢,攜弓腰斧,下道乘黑而行。去三十餘里,皆深林重阻。既而漸至一處,依近山谷,有大樹百餘株。疑近虎穴,俊上樹伺之。時漸明,見山下數十步內,如有物蹲伏起動之狀。更候之,欲明,乃是虎也。其妻已死,為虎所禁,屍自起,拜虎訖,自解其衣,裸而復僵。虎又於窟中引四子,皆大如狸,掉尾歡躍。虎以舌舐死人,虎子競來爭食。俊在樹上見之,遂發一箭,正中虎額,其虎騰躍。又發一箭,中其脅。箭皆傅

張 俊

宣州溧水縣縣尉元澹家在懷州。先前他只帶著一個叫張俊的莊客做侍從來上任,如今官任期滿返回懷州,張俊也跟他一同回去。張俊有一個妻子和一個三歲的兒子,也跟著一塊走。走到宋汴的時候,天就要黑下來了,張俊抱著兒子跟著元澹,妻子騎著驢走在十步遠的後面。忽然聽到叫聲,張俊跑過去一看,妻子已被老虎叼走了。張俊對元澹說:“妻子如今被虎殺害,我一定要為她報仇。現在把孩子交給您,我如果活著回來,應當報答您的哺養之恩。不然,就讓孩子終身做您的奴僕。”元澹再三勸阻也沒有勸住。張俊又挾上兩支箭,拿著弓和腰斧,從官道上下來,摸著黑向山裡走。走了三十多裡,全都是深林和重重障礙。接著便漸漸走到一個地方,靠近山谷,有大樹一百多棵。張俊懷疑已經靠近虎穴,就爬到樹上去等著。當時天漸漸轉明,他看到山下幾十步之內,好像有什麼東西蹲伏起動的樣子。又等了一會兒,天就要亮了,一看,果然是虎。他的妻子已經死了,被虎的咒語驅動,屍體自己站起來,先拜完老虎,然後解開衣服,把身體裸露出來,又僵臥在地上。老虎又從一個洞窟中領出來四隻虎崽,虎崽兒都像狸貓那麼大,它們撒歡蹦跳而來。老虎用舌頭舔死人,虎崽們便爭搶著吃。張俊在樹上看到這個情況,就射出一箭,正好射中虎額,老虎負痛騰躍。又射一箭,射中虎肋。箭頭都塗過

毒,虎遂驚躍,狂亂吼怒,頃刻而死。俊復下樹,以斧截虎頭,並殺四子,亦取其首,葛蔓貫之。亦負妻屍,走步而歸。日曉追及,澹感激之至。出《原化記》。

潯陽獵人

潯陽有一獵人,常取虎為業。於徑施弩弓焉,每日視之。見虎跡而箭已發,未曾得虎。舊說雲:“人為虎所食,即作倀鬼之事。”即於其側樹下密伺。二更後,見一小鬼青衣,髡髮齊眉,蹩 而來弓所,撥箭發而去。後食頃,有一虎來履弓而過。既知之,更攜一隻箭而去,復如前狀。此人速下樹,再架箭,而登樹覘之。少頃虎至,履弓箭發,其虎貫脅而死。其倀鬼良久卻回,見虎死,遂鼓舞而去也。出《原化記》。

柳 並

河東柳併為監察御史,入嶺推覆。將一書吏隨行,常所委任。至嶺下宿孤館中,從吏皆在廳內席地而寢。時半夜,月初上,眾皆臥,並獨覺。忽見一小鬼長尺餘,狀若獼猴,手持一紙幡子步上階,以幡插書吏頭邊而去。並乃潛起,拔去之,復臥伺焉。少頃,一虎入來遍嗅諸人而去。須臾,小鬼又來,別以幡子插之,復又拔去之。少頃,虎又來遍嗅而去。如此者三度,而天嚮明。乃至旦,召吏言其事:“旦日汝當難免,自須為計,不可隨我。”並有劍,取與之,

毒液,老虎就驚跳,狂亂地吼叫,沒過一會兒就死了。張俊又從樹上下來,用斧子砍下虎頭,並且殺死四隻虎崽,也都把頭砍下來,用藤蔓串起來。又揹著妻子的屍體,徒步趕了回來。天亮的時候就追上元澹,元澹對他的行為感動極了。出自《原化記》。

潯陽獵人

潯陽有一位獵人,平常以捕虎為業。他在路上佈置上弓弩,每天都去看一看。有一天他看到了虎跡,箭也發射了,卻沒有射到老虎。舊話說:“人被老虎吃了,就給虎做倀鬼。”獵人就在附近的樹下等著。二更天以後,見一個青衣小鬼,頭髮齊眉,一瘸一拐地來到佈置弓箭的地方,撥動機關,箭射出去,然後便離開了。一頓飯的時間之後,一隻虎來踩著弓走過去。獵人知道以後,另外拿了一支箭去,結果還是像之前一樣。獵人急忙從樹上下來,重新架上箭,然後上樹觀察。不一會兒虎來了,一踩到弓上,箭就發射,穿透虎的前胸,虎便死了。那倀鬼過了很久才回來,看見虎被射死,便歡欣鼓舞地走了。出自《原化記》。

柳 並

河東人柳並是監察御史,到五嶺南巡視考察,調查研究。他帶著一名書吏隨行,常把事情交付給書吏辦理。走到嶺下,投宿在一個偏僻的客館裡,從吏們都在廳內席地而寢。半夜時分,月亮剛剛升起來,大夥兒都睡了,只有柳並還醒著。他忽然看到一個一尺多高的小鬼,樣子像一隻小獼猴,手拿著一杆小紙旗走上臺階,把旗插在書吏的頭邊,然後離開了。柳並就偷偷地起來,把小旗拔掉了,又躺下去等著。沒過一會兒,一隻老虎走進來,逐個聞了一遍睡覺的人們,然後離去。轉眼間小鬼又來了,另插了一杆小旗,柳並又把小旗拔掉了。不一會兒,虎又來聞了一遍出去。像這樣反反覆覆了三次,天也就快亮了。天亮時,柳並對書吏講了這件事,說:“天亮後你將難免有禍,你自己需要想個辦法,不能再跟著我了。”柳並有一把劍,就拿來送給書吏,

乃令逃難。此吏素強勇,攜劍入山,尋逐虎穴。行二十里至一茅庵,入其中。不見有人,惟見席上案硯硃筆,有一卷文書,皆是人名,或有勾者,有未勾者,己名在焉。屋上見一領虎皮。吏懷其書,並取皮,杖劍而去。行未數裡,見一胡僧從後來趁,呼之曰:“且住,君不如告某為計,即可免矣。”吏即止,與之言。見其人狀異,不敢殺之。僧曰:“吾非強害君者,是天配合食之。豈不見適來文簿?昨日已愆數期,今強脫,終恐無益。不如以小術厭之。”吏問其術。僧令登一樹以帶自縛,用劍自刺少血塗一單衣投之。“我以衣為禳之耳。”吏如言登樹,投皮與僧衣之,便作虎狀,哮吼怒目,光如電掣。吏懼,將欲墮者數過。即取單衣,刺血塗之,投於地。虎得衣跳躍,擘扯而吞之。良久,復為人形。曰:“子免矣!”乃遣去,竟無患焉。出《原化記》。

僧 虎

袁州山中有一村院僧,忘其法名。偶得一虎皮,戲被於身,搖尾掉頭,頗克肖之。或於道旁戲,鄉人皆懼而返走,至有遺其所攜之物者。僧得之喜。潛於要衝,伺往來有負販者,欻自草中躍出,昂然虎也,皆棄所齎而奔。每蒙皮而出,常有所獲。自以得計,時時為之。忽一日被之,覺其衣著於體,及伏草中良久,試暫脫之,萬方皆不能脫。自

讓他逃難。這個書吏一向強悍勇敢,帶著劍就進山尋找虎穴去了。走了二十里,來到一間茅草屋前,便走了進去。屋裡不見有人,只見坐席上有桌案、硯臺、硃筆,還有一卷文書,上面寫的全是人名,人名有勾掉的,有沒勾掉的,他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屋裡還有一張虎皮。書吏把文書揣在懷裡,並且拿了虎皮,拿著劍往外走。走出不到幾裡,有一個胡僧從後面追來,喊道:“停一下,你不如讓我給你想個辦法,就可以免去災禍。”書吏就停下來,與和尚說話。他見和尚模樣奇特,不敢殺他。和尚說:“我不是硬要殺害你,這是上天分配應該吃你。你剛才難道沒看見那文簿嗎?昨天已錯過期限,今天勉強躲過了,到底也不會有什麼好處。不如用一點小小的法術避過它。”書吏問用什麼樣的法術。和尚讓他爬到一棵樹上去,用帶子把自己綁在上面,用劍刺自己刺出一點血來,塗在一件單衣上,扔下來。“我用這件衣衫為你消災。”書吏照和尚的話去做,爬上樹,綁好自己,把虎皮扔下來,和尚披上虎皮,立刻變成老虎,咆哮如雷,怒目如電。書吏害怕,幾次差點掉下來。他就取出單衣,刺血塗在上面,扔到地上。老虎見到單衣,跳上前去,撕扯著吞下去。過了很久,又變成人形,說:“你已經免災了!”於是就讓書吏走了,最終書吏也沒有遇到任何禍患。出自《原化記》。

僧 虎

袁州山裡有一個村院僧人,人們忘記了他的法名。他偶然得到一張虎皮,披在身上開玩笑,搖頭擺尾,很像一隻真虎。有時候他在道旁披上虎皮嬉戲,鄉里人都嚇得掉頭就跑,甚至有的人跑丟了自己帶的東西。僧人撿到這些東西很高興。他潛伏在大路上,等待那些攜帶物品的人路過,突然從草叢中跳出來,活生生地就是一隻老虎,人們看到都扔下財物就跑。僧人每次蒙上虎皮出去,總有收穫。他自以為得計,便常常這樣幹。忽然有一天僧人披上虎皮之後,覺得那皮長到身上了,等到在草叢裡趴了很長時間,試著暫時脫下來,用什麼辦法也脫不下來。自己

視其手足虎也,爪牙虎也。乃近水照之,頭耳眉目,口鼻尾毛,皆虎矣,非人也。心又樂於草間,遂捕狐兔以食之,拏攫飲啖,皆虎也。是後常與同類遊處。復為鬼神所役使,夜則往來於山中,寒暑雨雪不得休息,甚厭苦之。形骸雖虎,而心歷歷然人也,但不能言耳。

週歲餘,一旦餒甚,求無所得,乃潛伏道傍。忽一人過於前,遂躍而噬之。既死,將分裂而食,細視之,一衲僧也。心自惟曰:“我本人也,幸而為僧,不能守禁戒,求出輪迴。自為不善,活變為虎,業力之大,無有是者。今又殺僧以充腸,地獄安容我哉?我寧餒死,弗重其罪也。”因仰天大號,聲未絕,忽然皮落如脫衣狀,自視其身,一裸僧也。奔舊院,院已荒廢。乃用草遮身,投於俗家,得破衣數件,走於鄰境佛寺,因遊方,止臨川崇壽院眾堂中。

是時圓超上人居看經堂,其僧侍立不懈。上人念其恭勤,乃問:“爾何處人,出家幾夏臘,修習何等法,而勤勤若此?”對曰:“某心有悔行,願因上人決之,但不欲他僧聞耳。”乃屏侍者問之。其僧言為虎之事,叩頭作禮,求讖罪業。上人謂曰:“生死罪福,皆由唸作。剎那之間,即分天堂地獄,豈在前生後世耶?爾惡念為虎,善念為人,豈非證哉?苟有志乎脫離者,趣無上菩提,還元反本。念不著,則人不為虎,虎不為人矣。方今閩中,大善知識比肩,爾其往哉!”僧乃奉教。上人尋話於智作長老,長老往見之,以上

看看自己的手和腳,和老虎的一樣;爪和牙,也是老虎的了。於是就到水邊去照,頭耳眉眼,口鼻尾毛,全都是老虎的,而不再是人形了。他心裡又很樂意待在草叢裡,於是就捕捉些狐兔來充飢,撲拿攫取喝水吃食,全都像老虎了。後來他常和其他老虎在一起。又被鬼神役使,夜裡就往來於山中,不管颳風下雨、嚴寒酷暑,都不能休息,他感到特別厭煩和痛苦。樣子雖然是老虎,心裡卻清楚知道自己是人,只是不能說話罷了。

一年之後,有一天他餓得很厲害,又沒有抓到什麼可吃的,就潛伏在道旁等候。忽然有一個人從他面前走過,他立刻就跳上去撕咬那人。咬死之後,將要撕碎吃掉的時候,仔細一看,被咬死的是個僧人。他心裡想:“我本來是人,有幸當了和尚,可我不能守禁戒,以求走出六道輪迴。自己去做不善的事,活變成一隻老虎,善惡報應之力,沒有比這更大的了。現在又殺死一個僧人來充飢,地獄怎麼能容我?我寧肯餓死,也不再造罪孽。”於是他仰天痛哭,哭聲未住,忽然身上的虎皮像脫衣服那樣脫落了,再看看自己,是一個裸體的僧人了。他跑回原來的寺院,那裡已經荒廢。他就用草遮身,到百姓家裡要了幾件破衣服穿上,跑到臨近的佛寺裡去,然後就開始雲遊四方,住在臨川崇壽院眾堂中。

當時圓超上人主持經堂,僧人侍立在旁誦經不懈。上人覺得他恭謹勤奮,就問他:“你是什麼地方人?出家幾年了?修習什麼樣的經術?為什麼如此勤奮?”他回答說:“我心裡悔恨以前的行為,希望由上人來決斷,但不想讓別的和尚聽見。”上人便讓身邊的人迴避,然後問他。他說了變成老虎的事,磕頭作揖,求上人幫他懺悔罪惡。上人對他說:“人的生死禍福,都是由心念決定。剎那之間就能分為天堂和地獄,難道一定要由前生後世決定嗎?你心裡產生了惡念就變成老虎,產生了善念就變成了人,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如果你有志於脫離,那就要趨向無上的智慧,還元返本。心念不動搖,人就變不成虎,虎不能變成人了。現在的閩中之地,大善大德的人比比皆是,你到那兒去吧!”他接受了上人的教誨。上人不久又對智作長老說起此事,長老也來見他,把上

人曏者事問,皆無異同。雙目猶赤,耽然可畏也。後入嶺,不知所適。出《高僧傳》。

王 瑤

漢州西四十五里,有富叟王瑤。所居水竹園林,佔一川之勝境,而往來之人多迂道以經焉。既至,瑤心盡誠接待。有賣瓦金石生者常言住在西山,每來必休於此,積十數年,率五日一至。瑤密異之,外視其所買,又非山中所用者。一日,瑤伺其來,因竭力奉之,石亦無愧。近晚將去,瑤曰:“思至生居,為日久矣。今者幸願階焉。”石生曰:“吾敝土窮山,不足為訪。”瑤即隨行十數裡。暝色將起,石生曰:“爾可還矣。”瑤曰:“竊慕高躅,願效誠力。但生所欲,皆可以奉,所以求知其居焉。”石生固辭,瑤追從不已。石生忽以拄杖畫地,遂為巨壑,而身亦騰為白虎,哮吼顧瞻。瑤驚駭惶怖,因蒙面匍匐而走。明日再往,曾無人跡。自是石生不復經過矣。出《集異記》。

劉 牧

成應元事統雲:劉牧字子仁,常居南沙野中。樂山鳥之啼,愛風鬆之韻。植果種蔬。野人欺之,多伐樹踐囿。牧曰:“我不負人,人何負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見牧則搖尾。牧曰:“汝來護我也?”虎輒俯首。歷數年,野人不敢侵。後牧卒,虎乃去。出《獨異志》。

人問過的話又問過一遍,都沒有一點差異。他的眼睛還發紅,虎視眈眈的樣子,挺嚇人的。後來他去了嶺南,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出自《高僧傳》。

王 瑤

漢州往西四十五里,有一個很有錢的老人叫王瑤。他居住的水竹園林,在那一帶是最美的,來往的人們大多都繞道來這裡以飽眼福。每有客人來到,王瑤就誠心誠意地接待。有一個賣陶製金屬製品的年輕人石生曾說自己住在西山,每次來一定在這裡休息,已經十幾年了,大都是五天來一趟。王瑤心裡很奇怪,到外面看看他賣的東西,又不是山裡人能用的。一天,王瑤等他來到,就竭力地款待,石生也沒有過意不去。天近傍晚,石生要走,王瑤對他說:“我很早就想到你家看看,現在希望你領我去一趟。”石生說:“我那裡是敝土窮山,不值得一訪。”王瑤就跟著他走了十幾裡。天要黑了,他對王瑤說:“你可以回去了。”王瑤說:“我心裡敬慕你高尚的人品,願為你效力。只要你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以此來求知你的住處。”石生再三推辭,王瑤緊跟著他不停腳。石生忽然用手杖在地上一畫,就畫出一條大溝,他也騰躍變成一隻白虎,吼叫著回頭顧盼王瑤。王瑤嚇得心驚膽戰,捂著臉在地上爬著走。第二天再去看,竟然沒有人的蹤跡。從此石生沒再經過此地。出自《集異記》。

劉 牧

成應元事統說:劉牧字子仁,常年住在南沙的荒野之中。他喜歡聽山鳥的鳴叫,喜歡觀賞風鬆的韻致。他種植瓜果蔬菜。但村野之人欺負他,經常來伐他的樹,踐踏他的菜園。劉牧說:“我不欺負別人,別人為什麼要欺負我呢?”有一隻老虎在他的住處附近挖了個洞住下,見了劉牧就搖尾巴。劉牧問虎:“你是來保護我的嗎?”虎就點頭。經過多年,村野之人再也不敢來欺負劉牧。後來他死了,虎才離開這裡。出自《獨異志》。

姨 虎

劍州永歸、葭萌、劍門、益昌界,嘉陵江側有婦人,年五十已來,自稱“十八姨”。往往來民家,不飲不食。每教諭於人曰:“但作好事,莫違負神理。居家和順,孝行為上。若為惡事者,我常令貓兒三五個巡檢汝。”語未畢遂去,或奄忽不見。每歲,約三五度有人遇之。民間知其虎所化也,皆敬懼之焉。出《錄異記》。

崔 韜

崔韜,蒲州人也。旅遊滁州,南抵歷陽。曉發滁州,至仁義館,宿館。吏曰:“此館凶惡,幸無宿也。”韜不聽,負笈升廳。館吏備燈燭訖。而韜至二更,展衾方欲就寢,忽見館門有一大足如獸,俄然其門豁開,見一虎自門而入。韜驚走,於暗處潛伏視之。見獸於中庭脫去獸皮,見一女子奇麗嚴飾,升廳而上,乃就韜衾。出問之曰:“何故宿餘衾而寢?韜適見汝為獸入來,何也?”女子起謂韜曰:“願君子無所怪。親父兄以畋獵為事,家貧,欲求良匹,無從自達,乃夜潛將虎皮為衣。知君子宿於是館,故欲託身,以備灑掃。前後賓旅,皆自怖而殞。妾今夜幸逢達人,願察斯志。”韜曰:“誠如此意,願奉歡好。”來日,韜取獸皮衣,棄廳後枯井中,乃挈女子而去。後韜明經擢第,任宣城。時韜妻及男將赴任,與俱行。月餘,復宿仁義館。韜笑曰:“此館乃與子始會之地也。”韜往視井中,獸皮衣宛然如故。韜又笑謂其妻子曰:“往日卿所著之衣猶在。”妻曰:“可令人取之。”

姨 虎

劍州的永歸、葭萌、劍門、益昌界內,嘉陵江畔有一位婦人,五十來歲,自稱“十八姨”。她常常到山民家中來,不吃不喝。每次教導人家說:“只能做好事,不要違背神理。居家過日子要和順,以孝行為重。要是有做壞事的,我就讓三五個貓兒經常來巡視檢查你們。”話沒說完她就離開了,有時候忽然就不見了。每年,大約有三五次有人遇上她。民間知道她是老虎變的,因此都很敬畏她。出自《錄異記》。

崔 韜

崔韜是蒲州人。他遊歷滁州,向南抵達歷陽。天亮就從滁州出發,到了仁義館,要在這裡投宿。館吏說:“這個館很凶險,希望不要住在這。”崔韜不聽,揹著書箱走進廳內。館吏為他準備了燈燭就走了。到了二更天,崔韜鋪被剛要睡覺,忽然看見館門有一隻大腳,像野獸的爪,轉眼間門扇大開,見一隻老虎從門外進來。崔韜嚇跑了,潛伏在暗處偷看。他看見老虎在院子裡脫去虎皮,變成一個姿質美麗、裝扮漂亮的女子,那女子走到廳裡,就躺到崔韜的被窩裡了。崔韜出來問她說:“你為什麼睡到我被窩裡來?我剛才看見你進來時是一隻老虎,這是怎麼回事?”女子坐起來對崔韜說:“請你不要見怪。我的父兄以打獵為生,家裡很窮,我想找個好夫婿,自己又無法辦到,就在夜裡偷偷拿虎皮當衣穿。知道你投宿在這個館裡,所以想要來託身給你,為你做家務事。先後來這裡的旅客,全都嚇死了。我今夜遇上你這個通情達理的人,希望理解我的心意。”崔韜說:“果真如此的話,我願意接受你的好。”第二天,崔韜拿起那件獸皮衣,扔到廳後的枯井裡,就領著女子走了。後來崔韜考中明經,要到宣城任職。當時崔韜的妻子、兒子和他一塊去赴任。走了一個多月,又投宿在仁義館。崔韜笑著說:“這個驛館是我當初和你相遇的地方。”崔韜往井裡一看,那件虎皮衣和以前一樣完好無缺,又笑著對妻子說:“以前你穿的衣服還在。”妻子說:“可以讓人把它拿上來。”

既得,妻笑謂韜曰:“妾試更著之。”衣猶在請,妻乃下階將獸皮衣著之,才畢,乃化為虎,跳躑哮吼,奮而上廳,食子及韜而去。出《集異記》。

王行言

秦民有王行言以商賈為業,常販鹽鬻於巴渠之境。路由興元之南,曰大巴路,曰小巴路。危峰峻壑,猿徑鳥道,路眠野宿,杜絕人煙。鷙獸成群,食啖行旅。行言結十餘輩少壯同行,人持一拄杖長丈餘,銛鋼鐵以刃之,即其短槍也。才登細徑,為猛虎逐之。及露宿於道左,虎忽自人眾中,攫行言而去。同行持刃杖,逐而救之,呼喊連山,於數十步外奪下。身上拏攫之蹤已有傷損。平旦前行,虎又逐至。其野宿,眾持槍圍,使行言處於當心。至深夜,虎又躍入眾中,攫行言而去。眾人又逐而奪下,則傷愈多,行旅復衛而前進。白晝逐人,略不暫舍,或跳於前,或躍於後。時自於道左而出,於稠人叢中捉行言而去。竟救不獲。終不傷其同侶,須得此人充其腹,不知是何冤報,逃之不獲。出《玉堂閒話》。

拿到虎皮之後,妻子笑著對崔韜說:“我再穿上試試。”便走下臺階,把虎皮衣穿到身上,剛穿好,就變成一隻老虎,吼嘯跳躍,躥到廳裡吃掉崔韜和他的兒子,然後就離開了。出自《集異記》。

王行言

秦地百姓中有一個叫王行言的,以經商為業,常常販鹽到巴渠一帶。路經興元往南去,有大巴路、小巴路。這路上,到處是險峻的山峰和溝壑,只有鳥獸可以通過的小路,行人只能路眠野宿,根本沒有人煙。野獸成群,經常傷害過往旅客。王行言和十幾個青壯年結伴而行,人人都拿著一根一丈多長的木杖,木杖上裝有鋒利的兵刃,這就是那種短槍。剛走上小路,就被猛虎追趕。就露宿在道旁,老虎忽然從眾人之中把王行言叼走了。同伴們立即拿起刀杖,追趕搭救,呼聲連山,在幾十步之外的地方把王行言從虎口奪下來。搏鬥之際王行言身上已經有傷。天亮往前走,老虎又追了上來。這次野宿的時候,大家拿著槍把王行言包圍在中間。到了深夜,老虎又跳到人群之中,單單把王行言叼跑了。眾人又追趕救下來,王行言身上的傷更多了,大家保衛著他往前走。那老虎大白天追人,一點也不放鬆,有時跳在人前,有時躍到人後。忽然,它從道旁跳出來,又一次在人群中把王行言叼走了。這一次卻沒有救下來。老虎始終沒有傷害其他人,它必須抓這個人充飢,不知道是什麼冤報,逃也逃不掉。出自《玉堂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