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三百三十五 鬼二十

浚儀王氏 章仇兼瓊 李林甫  陳希烈  楊國忠

李叔霽  新繁縣令 姚蕭品  樑守威

浚儀王氏

浚儀王氏,士人也。其母葬,女婿裴郎飲酒醉,入冢臥棺後,家人不知,遂掩壙。後經數日不見裴郎,家誣為王氏所殺,遂相訟。王氏實無此,舉家思慮,葬日恐在壙中,遂開壙得之,氣息奄奄,以粥灌之,數日平復。說雲,初葬之夕,酒向醒,無由得出。舉目竊視,見人無數,文柏為堂,宅宇甚麗。王氏先亡長幼皆集,眾鬼見裴郎甚驚,其間一鬼曰:“何不殺之?”妻母雲:“小女幼稚仰此,奈何欲殺?”苦爭得免。既見長筵美饌,歌樂歡洽。俄聞雲:“喚裴郎。”某懼不敢起。又聞群婢連臂踏歌,詞曰:“柏堂新成樂未央,回來回去繞裴郎。”有一婢名穠華,以紙燭燒其鼻準成瘡,痛不可忍,遂起遍拜,諸鬼等頻令裴郎歌舞。飢請食,妻母雲:“鬼食不堪。”令取瓶中食與之,如此數夜。奴婢皆是明器,不復有本形像。出《廣異記》。

浚儀王氏

浚儀王氏是個讀書人。他母親下葬的時候,女婿裴郎喝醉了,進入墳墓躺在棺材後面,家裡人不知道,就掩埋了墳墓。過了幾天不見裴郎,裴家誣告被王氏殺了,就打起了官司。王氏實在沒幹這事,全家思慮,擔心下葬那天裴郎可能在墓穴裡,就打開墳墓找到了裴郎。裴郎氣息奄奄,用粥灌他,幾天後康復了。他說,剛埋上那晚,酒就醒了,沒辦法出來。抬起眼睛偷看,見人無數。文柏木造的廳堂,屋子非常美麗。王家先死之人,老幼都聚集在一起。眾鬼看見裴郎非常吃驚,其中一個鬼說:“怎麼不殺了他?”丈母孃說:“小女還小,要仰仗他,怎麼能殺了他呢?”苦苦相爭,得免一死。裴郎又看見了豐盛的筵席,美酒佳餚,歌舞歡樂,十分融洽。一會兒又聽到有人說:“召呼裴郎。”他害怕不敢起身。又看見群婢連臂跳踏歌舞,歌詞是:“柏堂新成樂未央,回來回去繞裴郎。”有一婢女名叫穠華,用紙燭燒他鼻子成了瘡,他痛不可忍,就起身向群鬼遍拜,群鬼頻頻讓裴郎歌舞。裴郎餓了要吃東西,丈母孃說:“鬼的食物不能吃。”叫人拿瓶中的食物給裴郎,這樣過了幾夜。奴婢們其實都是紙木所扎的隨葬品,但現在已經不是本來形象了。出自《廣異記》。

章仇兼瓊

唐天寶中,章仇兼瓊為劍南節度,數載入朝。蜀川有張夜叉者,狀如狂人,而言事多中。兼瓊將行,呼而問之,夜叉雲:“大使若住蜀,有無涯之壽。若必入朝,不見其吉。”兼瓊初甚惶懼,久之曰:“安有是耶?”遂行。至漢州,入驛,墮馬身死,獨心上微暖。彭州刺史李先令濛陽尉馬某送藥酒罨藥兼起居。濛陽去漢州五十里,奉命便行。至漢州入驛,到兼瓊所,忽然顛倒而卒。後兼瓊乃蘇,雲地下所由,以馬尉見免。馬氏亦死,便至其家,家人驚異,雲:“適爾奉命,還何遽也?”不言,視天太息。其妻再問:“儐從何在?又不把笏,何也?”馬殊不言。遽揮使去,因流涕言:“已代章仇大使死。適於地下苦論,地下所由併為他,無如之何。自唸到官日淺,遠客孤弱,故還取別。”舉家悲號。又謂其妻曰:“無苦,我代其死,彼亦當有深恤,無憂不得還鄉。但便爾倉卒,死生永隔,以此為恨耳!”言訖不見。子等初猶恍然疑之,尋見床舁屍還。兼瓊翌日還成都,賻馬氏錢五百萬,又敕彭州賻五百萬,兼還四年秩祿雲。出《廣異記》。

李林甫

唐李林甫為相既久,自以陰禍且多,天下頗怨望,有鬼災,乃致方術士以禳去之。後得一術士曰:“相國豪貴久矣,積怨者亦多矣。為禍之基,非一朝一夕之故。雖然,庶可免者,朝夕之禍也。”林甫曰:“若之何?”術士曰:“可於長安市求一善射者以備之。”林甫乃於西市召募之,得焉。自雲嘗廁軍伍間,以善射稱,近為病貧,他無所知。林甫即資

章仇兼瓊

唐天寶年間,章仇兼瓊為劍南節度使,幾年後入朝。蜀川有個叫張夜叉的,狀如狂人,預言事情多被說中。兼瓊將要起程,召來他詢問,夜叉說:“大使若住在蜀地,有無涯之壽。若一定入朝,不見吉祥。”兼瓊開始很害怕,時間長了就說:“怎麼一定會有這樣的事呢?”就出發了。兼瓊到了漢州進入驛站,從馬上掉下來死了,只是心口還有一點熱氣。彭州刺史李先讓濛陽縣尉馬某送去藥酒、罨藥,兼問生活起居。濛陽離漢州五十里,馬某接到命令就走。到了漢州驛站兼瓊的房前,忽然倒地死了。後來,兼瓊甦醒過來,說陰間的差吏讓馬某替他死了。馬某死後,回到他家,家人很驚奇,說:“剛剛奉命而行,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馬某不說話,仰天長嘆。他妻子又問:“隨從在哪兒?又不拿著笏版,為什麼?”馬某還是不說話。妻子就揮手讓他走,馬某流著眼淚說:“我已經代替章仇大使死了。剛才在陰間苦爭了一番,可是地下差吏都向著他,沒有什麼辦法啊!自己想到做官時間短,遠離家鄉,沒有依靠,所以回來告別。”全家悲痛哭號。他又對妻子說:“不要愁苦。我代他死,他也能有豐厚的撫卹,不必憂慮不能還鄉。只是我突然就死了,生死永隔,以此為恨。”說完就不見了。孩子們開始還恍然驚疑,不久就見用床把屍體抬回來了。兼瓊第二天返回成都,給馬家治喪費五百萬,又下文讓彭州給五百萬,並且支付了四年的俸祿。出自《廣異記》。

李林甫

唐朝李林甫當宰相已經很久了,自己知道陰禍積了太多,天下頗為怨恨,有鬼為災,就找術士來禳除。後來他找到一個術士,術士說:“相國豪貴這麼久了,積怨者也實在太多。災禍的原因,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雖然這樣,也可以免除眼前的災禍。”李林甫說:“怎麼辦?”術士說:“可在長安市中找一個善於射箭的人準備著。”李林甫就從西市招募來一個。他自己說曾經當過兵,以善射著稱。近來困於貧窮,其他沒什麼了。李林甫就資助

其衣食,月計以給。後一夕,林甫會宴於庭,燕趙翼侍。度曲未終,忽然中絕。善射者異而聽之,無聞矣。乃默籌曰:“夜未闌,忽如是,非有他耶?抑術士之言耶?”乃執弓矢,逾垣以入伺之。忽見垣之南,有一物墮而下,又一人逾來,善射者一發中之,乃驚去。因至林甫長樂之地,見歌者舞者,噤而不能囀其喉,屹而不得翻其袖,寂寂然若木偶狀者。因視垣南墮下之物,即一囊而結者。解其中,有數百籤,皆林甫及家僮名氏也。於是以名呼,一一而應,遂宴飲如初。其明日,術士來,且賀:“以賴此人,不然幾為所禍。乃負冤而死者也。明公久專機要,積戾萬狀。自茲十稔,乃非吾之所知。”其後林甫籍沒,果期十年也。出《宣室志》。

陳希烈

陳希烈為相,家有鬼焉。或詠詩,或歌呼,聲甚微細激切,而歷歷可聽。家人問之曰:“汝何人而在此?”鬼曰:“吾此中戲遊,遊畢當去。”或索衣服,或求飲食,得之即去,不得即罵。如此數朝,後忽談經史,鬼甚博覽。家人呼希烈侄婿司直季履濟,令與鬼談,謂履濟曰:“吾因行,故於此戲,聞君特諭,今日豁然。有事當去,君好住。”因去。出《紀聞》。

楊國忠

唐天寶中,楊國忠權勢薰灼,朝廷無比。忽有一婦人,詣宅請見,閽人拒之,婦人大叫曰:“我有大事,要見楊公,爾何阻我!若不見我,當令火發,盡焚楊公之宅!”閽人懼,告國忠。國忠見之,婦人謂國忠曰:“公為相國,何不知否泰之道?恥公位極人臣,又聯國戚,名動區宇,亦已久矣。

他吃穿,按月付給。後來有天晚上,李林甫在庭院宴請賓客,美人們在旁侍奉。一曲未了,忽然中途停止。善射的人感覺異常就靜聽動靜,沒聽到什麼。他暗思道:“夜未深,忽然這樣,莫非有事?果然如術士說的那樣嗎?”就拿著弓箭跳牆進來等待。忽然看見牆的南邊有一個東西掉下來,又有一個人跳牆進來。善射的人一箭射中了他,才驚慌逃走了。善射的人來到李林甫玩樂之地,見唱歌跳舞的都閉著嘴不能出聲,站立著不能動彈,無聲無息,像木偶似的。看南牆掉下來的東西,是個繫著的口袋。解開口袋,裡面有幾百個竹籤,寫的都是李林甫和家僮的姓名。他於是按名呼叫,一一答應,這才宴飲如初。第二天,術士來賀,說:“全仗善射的人,不然,幾乎造成災禍。那是含冤而死的鬼魂。明公久掌機要,積罪萬狀。此後十年,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後來李林甫被抄家,果然距此時整十年。出自《宣室志》。

陳希烈

陳希烈是宰相,家裡有鬼,有時吟詩,有時唱歌,聲音非常細微激切,卻歷歷可聽。家人問他:“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裡?”鬼說:“我在這裡遊玩,玩完就走。”有時索要衣服,有時索要飲食,得到就走,得不到就罵。如此幾天,後來鬼忽然談起經史,知識非常淵博。家人召出陳希烈的侄婿司直季履濟,讓他和鬼談。鬼對履濟說:“我因為出來行走,到這兒遊戲。聽到您的教誨,今天豁然明白。有事該離開了,您保重。”就離開了。出自《紀聞》。

楊國忠

唐朝天寶年間,楊國忠權勢熏天,朝中沒人能和他相比。忽然有一個婦人,來到楊宅請見楊國忠,門人攔住她,婦人大叫說:“我有大事,要見楊公,你為什麼阻攔我!若不見我,我就讓這兒起大火,燒掉楊公的住宅。”門人害怕了,告訴了楊國忠。楊國忠會見了她,婦人對楊國忠說:“您是相國,不知否泰之道嗎?我恥於您位極人臣,又做上了皇親國戚,名震宇內,也已經很久了。

奢縱不節,德義不修,而壅塞賢路,諂媚君上,又亦久矣。略不能效前朝房、杜之蹤跡,不以社稷為意,賢與愚不能別。但納賄於門者,爵而祿之。大才大德之士伏於林泉,曾不一顧。以恩付兵柄,以愛使牧民。噫!欲社稷安而保家族,必不可也!”國忠大怒,問婦人曰:“自何來?何造次觸犯宰相,不懼死罪也?”婦人曰:“公自不知死罪,翻以我為死罪。”國忠怒,命左右欲斬之,婦人忽不見。國忠驚未已,又復立於前。國忠乃問曰:“是何妖耶?”婦人曰:“我實惜高祖、太宗之社稷,被一匹夫傾覆。公不解為宰相,雖處佐輔之位,而無佐輔之功。公一死小事耳,可痛者,國朝自此弱,幾不保其宗廟。胡怒之耶?我來白於公,胡多事也?今我卻退,胡有功也?公胡死耶?民胡哭也?”言訖,笑而出,令人逐之,不見。後至祿山起兵,方悟“胡”字。原缺出處,明抄本作出《宣室志》,今見《說郛》三三《瀟湘錄》。

李叔霽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趙郡李叔霽與其妻自武關南奔襄陽。妻與二子死於路,叔霽遊荊楚。久之,祿山既據東京。妻之姑寡居,不能自免,尚住城中,辛苦甚至。役使婢洛女出城採樵,遙見犢車走甚急,有紫衣人騎馬在後。車中婦人頻呼洛女,既近,問:“識我否?”婢驚喜曰:“李郎何往?娘子乃爾獨行。”妻乃悲泣雲:“行至襄陽,叔霽及兩兒並死於賊。我緣飢餒,攜小兒女嫁此車後人。”遂與洛女見姑。哭畢,問姊娣何在,姑言近在外。曰:“此行忽速,不可復待。”留停半日許,時民飢,姑乃設食,粗糲無味。妻子

奢侈放縱不加節制,不修道義,而堵塞納賢的道路,諂媚皇上,也已經很久了。一點兒不能效仿前朝房、杜的蹤跡,不以國家大事為重,賢和愚不能區別。只要誰肯賄賂,就予以封官晉爵。大才大德之人埋沒於林泉之下,也不曾一顧。因為有恩惠就交給兵權,因為喜愛就讓他役使百姓。噫!想要國家安定,想要保住家族,一定不能這樣了!”楊國忠大怒,問婦人說:“你從哪兒來?為什麼輕易冒犯宰相,不怕死罪嗎?”婦人說:“您自己不知死罪,反而認為我有死罪。”楊國忠大怒,命令衛兵殺她,婦人忽然不見了。楊國忠驚訝未已,婦人又站在他面前。楊國忠問道:“你是何方妖怪?”婦人說:“我實在可惜高祖、太宗的江山,被一個匹夫葬送。您不懂怎樣當宰相,雖然處在輔佐的位子上,卻沒有輔佐的功勞。您死是小事,可悲的是,國朝從此衰弱,幾乎不能保住宗廟。胡怒之耶?我來告訴您,胡多事也?現在我退回去,胡有功也?公胡死邪?民胡哭也?”說完笑著走了。楊國忠讓人追她,不見了。後來安祿山起兵,才知道“胡”字的意思。原缺出處,明抄本作出自《宣室志 》,今見《說郛三三《瀟湘錄》。

李叔霽

唐朝天寶末年,安祿山作亂。趙郡人李叔霽和他的妻子從武關南逃往襄陽。妻子和兩個兒子死於途中,李叔霽則遊歷在荊楚一帶。過了很久,安祿山已經佔據了東京洛陽。李妻的姑姑寡居在家不能逃難,還住在城裡,非常辛苦。她讓婢女洛女出城砍柴,遠遠地看見一個牛車走得很快,有個穿紫衣服的人騎馬跟在後面。車中有個婦人連聲召呼洛女,等走近了,問婢女:“你認識我嗎?”婢女驚喜地說:“李郎去哪兒了?娘子怎麼獨行?”李妻就悲痛地哭著說:“走到襄陽,叔霽和兩個兒子都死在賊兵手裡。我因為飢餓,就帶著小兒女嫁給了車後面的那個人。”她就和洛女一起去見姑姑。哭完問姐妹們在哪裡,姑姑說最近在外面。李妻說:“這次出來很急,不能過多停留。”他們在姑姑家待了半天,當時百姓饑荒,姑姑就準備了飯菜,粗劣沒有味道。李妻

於車中取粳米飯及他美饌,呼其夫與姑餐,餐畢便發。臨別之際,謂曰:“此間辛苦,亦合少物相留,為囊齎已前行。今車中唯有一匹半絹,且留充衣服,深以少為恨也。”乾元中,肅宗克復二京,其姑與子同下揚州。月餘,叔霽亦至,相見悲泣,再嘆其妻於客中因產歿故,兼小兒女相次夭逝。言訖又悲泣。姑初慚怍,為其侄女為賊所掠。及見叔霽情至,因說其事。雲所著裙,即此留絹也。叔霽諮嗟而已。吳郡朱敖,嘗於陳留賊中識一軍將,自言索得李霽婦雲。出《廣異記》。

新繁縣令

新繁縣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婦人,婉麗殊絕,縣令悅而留之,甚見寵愛。後數月,一旦慘悴,言辭頓咽。令怪而問之,曰:“本夫將至,身方遠適,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誰如我何?第自飲食,無苦也。”後數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銀酒杯一枚為別。謂令曰:“幸甚相思,以此為念。”令贈羅十匹。去後恆思之,持銀盃不捨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縣尉已罷職還鄉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遠來移轉。投刺謁令,令待甚厚。尉見銀盃,數竊視之。令問其故,對雲:“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嘆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論婦人形狀音旨,及留杯贈羅之事。尉憤怒終日。後方開棺,見婦人抱羅而臥,尉怒甚,積薪焚之。出《廣異記》。

姚蕭品

姚蕭品者,杭州錢塘人。其家會客,因在酒座死。經

就從車中拿出粳米飯及其他好吃的東西,召呼她丈夫和姑姑來吃,吃完就走了。分別之際,李妻對姑姑說:“這裡艱苦,我該以一點東西相贈,只是行李盤纏走在前面。現在車中只有一匹半絹,先留下來做點衣服,太少了,非常遺憾。”乾元年間,肅宗收復二京,她姑姑和兒子一起去揚州。一個月後,叔霽也來了,見面悲泣,再三嘆惜他妻子在途中因生產而死,小兒女也相繼夭亡。說完又哭了。姑姑開始因侄女被賊兵擄掠而慚愧,等見到叔霽情真意切,就說了那件事。說身上穿的裙子就是她留下的絹做的。叔霽嘆息不已。吳郡人朱敖,曾在陳留的賊兵中認識一個軍將,他自己說過搶到了李叔霽的妻子的話。出自《廣異記》。

新繁縣令

新繁縣令的妻子死了,讓女工做喪服。有個婦人,相貌極其美麗,縣令喜歡就留下她,很是寵愛。幾個月之後,一天她忽然憂傷憔悴,言語哽咽。縣令感到奇怪就問她,她說:“我丈夫要來了,我將要遠行,所以悲痛。”縣令說:“我在這裡,誰奈我何?只管吃飯,不必苦惱。”過了幾天,婦人請求離開,縣令阻止不了,她留下一枚銀酒杯作告別禮物,對縣令說:“幸蒙相思,把這個當作紀念吧!”縣令贈給她錦羅十匹。她離開後,縣令總是想念她,拿著銀盃不離手,每到公衙,就放在桌案上。有個縣尉已經停職回了家鄉,他妻子的靈柩還在新繁,所以遠來移靈。投書拜見縣令,縣令待他非常熱情。縣尉看見銀盃,幾次偷偷地觀看。縣令問他緣由,回答說:“這是我死去的妻子棺材中的東西,不知什麼原因到了這裡?”縣令嘆息良久,就詳細地告訴了他前後的事情,還描述了婦人的音容笑貌及留杯贈羅的事。縣尉氣了很久。後來打開棺材,看見婦人懷抱錦羅躺著,縣尉非常憤怒,堆些柴草燒掉了棺材。出自《廣異記》。

姚蕭品

姚蕭品是杭州錢塘人。家裡宴請客人,他死在座位上。過了

食頃乃活,雲初見一人來喚,意是縣家所由。出門看之,便被捉去。至北郭門,有數吏在船中。捉者令品牽船,品雲:“忝是緒餘,未嘗引挽。”遂被捶擊,辭不獲已,力為牽之。至驛亭橋,已八九里,其鬼不復防禦,因爾絕走得脫也。出《廣異記》。

樑守威

唐肅宗時,安史之黨方亂。邢州正在賊境,刺史頗有安時之志。長安樑守威者,以文武才辨自負,自長安潛行,因往邢州,欲說州牧。

至州西南界,方夜息於路傍古墓間,忽有一少年手攜一劍亦至,呵問守威曰:“是何人?”守威曰:“我遊說之士,欲入邢州說州牧,令立功報君。”少年曰:“我亦遊說之士也。”守威喜而揖,共坐草中,論以世亂。少年曰:“君見邢牧,何辭以說?”守威曰:“方今天子承祧,上皇又存,佐國大臣,足得戮力同心,以盡滅醜類。故不假多辭,邢牧其應聲而奉我教也,可謂乘勢因時也。”少年曰:“君知其一,不知其二。今太子傳位,上皇猶在。君以為天下有主耶?有歸耶?然太子至靈武,六軍大臣推戴,欲以為天下主。其如自立不孝也,徒欲使天下怒,又焉得為天下主也?設若太子但奉行上皇,而徵兵四海,力剪群盜,收復京城,唯撫而輯之,爵賞軍功,亦行後而聞之,則不期而大定也。今日之大事已失,卒不可平天下。我未聞自負不孝之名,而欲誅不忠之輩者也。欲安天下,寧群盜,必待仁主得位。君無說邢牧,我若可說,早已說之。”守威知少年有才略,因長嘆曰:“我何之?昔劉琨聞天下亂而喜,我今遇天下亂而憂。”

一頓飯的工夫又活過來,說開始時見一個人來召呼他,以為是縣衙的差人。出門一看,就被捉去了。到了北郭門,有幾個衙役在船中。抓他的人讓他拉縴,姚蕭品說:“我是世家子弟,不曾拉過纖。”就被捶打,沒有辦法,就拼力為他們拉船。到了驛亭橋,已牽了八九里,那鬼不再防備,他就快跑才得以脫身。出自《廣異記》。

樑守威

唐肅宗時,安史之黨作亂。邢州正處在賊兵境內,刺史大有安時之志。長安人樑守威,以文武才辨自負,從長安偷偷出來去邢州,想遊說州牧。

到了邢州的西南界,這天晚上在路旁古墓間休息。忽然有一個少年手提寶劍也來到這裡,斥問守威說:“你是什麼人?”守威說:“我是遊說之士,想去邢州遊說州牧,讓他立功報答皇上。”少年說:“我也是遊說之士。”守威高興地向他行禮。兩個人一起坐在草中,談論當世的亂事。少年說:“您見到州牧,用什麼話來說服他呢?”守威說:“現今天子登基,太上皇還在,輔佐國家的大臣,足可戮力同心來消滅醜類。所以無須多說,邢州牧就能馬上聽從我的勸告,可以說是乘勢因時啊!”少年說:“您知其一,不知其二。現在太子登基,太上皇還在。您以為天下有主了嗎?有歸宿了嗎?但太子到靈武,六軍大臣都擁戴他,想把他當成天下之主。奈何他自立為帝是不孝,只能激起天下的憤怒,又怎能成為天下之主呢?假如太子只尊奉太上皇,四海徵兵,拼力剪除群匪,收復京城,安撫賊兵,犒賞軍功,實施之後,天下知曉,這樣不久天下就安定了。現在大勢已去,終不能平定天下了。我不曾聽說誰身負不孝之名,卻想殺不忠之輩。想安定天下,平息群盜,一定要等到仁主繼位。您不必遊說邢州牧,我若能說,早已經說服他了。”守威知道少年有雄才大略,就長嘆一聲,說:“我去哪兒呢?昔日劉琨聽說天下大亂而高興,我現在遇到天下大亂而憂慮。”

少年乃命行,詣一大林。及達曙,至林下,見百餘人,皆擐甲執兵,乃少年之從者。少年索酒饌,同歡話而別。謂守威曰:“我授君之一言,君當聽之。但回長安,必可取爵祿也。太子新授位,自賤而貴者多矣。關內亂之極也,人皆思治願安,君但以治平之術教關內諸侯,因依而進,何慮不自立功耶?”守威拜謝而回,才行十步已來,顧之不見。乃卻詣林下訪之,唯見壞墓甚多。出《瀟湘錄》。

少年於是請他同行,去一處大樹林。天亮時到了林中,看見了一百多人,都身披戰甲,手執兵器,是少年的隨從。少年要來酒菜,和守威暢談而別。他對守威說:“我贈您一句話,您應該聽從。只管回長安去,一定能得到官做。太子剛繼位,從貧賤升到權貴的人很多。關內紛亂之極,人們盼著太平安寧,您只以整治平定天下之術教關內諸侯,依靠他們進身,何愁不能立功呢?”守威辭謝而返,才走十幾步,回頭一看什麼都沒有了。他返回剛才去的林中尋找,只看見很多毀壞的墳墓。出自《瀟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