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二百八 書三

唐太宗  購《蘭亭序》 漢王元昌 歐陽詢  歐陽通

虞世南  褚遂良   薛 稷  高正臣  王紹宗

鄭廣文  李陽冰   張 旭  僧懷素

唐太宗

唐太宗貞觀十四年,自真、草書屏風,以示群臣。筆力遒勁,為一時之絕。嘗謂朝臣曰:“書學小道,初非急務。時或留心,猶勝棄日。凡諸藝業,未有學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專精耳。”又云:“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其形勢,惟在骨力。及得骨力,而形勢自生耳。”嘗召三品已上,賜宴於玄武門。帝操筆作飛白書,眾臣乘酒,就太宗手中相競。散騎常侍劉洎,登御床引手,然後得之。其不得者,鹹稱洎登床,罪當死,請付法。太宗笑曰:“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出《尚書故實》。

唐太宗

貞觀十四年,唐太宗李世民自己用真書、草書寫屏風,展示給群臣看。筆力遒勁,堪稱一時之絕。唐太宗曾經對大臣們說:“書法是小小的學問,原本不是急事。偶爾留心,勝過虛度光陰。世上各行各藝,沒有你用心去學習它而一點收穫也得不到的。若沒有收穫,問題出在你不能全力以赴地去精心研究求索它。”唐太宗又說:“我臨摹古人的書法字帖,並不特意去效仿每個字的形體結構,而將功夫用在摸透它的筆力風骨上面。筆力風骨你吃透了,形體結構自然而然地就把握了。”唐太宗曾召集三品以上的臣屬們,賜宴在玄武門。太宗親自執筆作飛白書,諸位大臣藉著酒興,都紛紛從太宗手中去搶。散騎常侍劉洎,爬上御床從太宗手中奪過來。沒有搶到的大臣們,異口同聲地說劉洎爬上御床,當處死罪,一致要求依照唐朝的法律處辦他。唐太宗笑著說:“過去聽聞漢時班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出自《尚書故實》。

購《蘭亭序》

王羲之《蘭亭序》。僧智永弟子辨才,嘗於寢房伏樑上,鑿為暗檻,以貯《蘭亭》。保惜貴重於師在日。貞觀中,太宗以聽政之暇,銳志玩書。臨羲之真、草書帖,構募備盡,唯未得《蘭亭》。尋討此書,知在辨才之所。乃敕追師入內道場供養,恩賚優洽。數日後,因言次,乃問及《蘭亭》,方便善誘,無所不至。辨才確稱往日侍奉先師,實常獲見,自師沒後,薦經喪亂,墜失不知所在。既而不獲,遂放歸越中。後更推究,不離辨才之處。又敕追辨才入內,重問《蘭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上謂侍臣曰:“右軍之書,朕所偏寶。就中逸少之跡,莫如《蘭亭》。求見此書,勞於寤寐。此僧耆年,又無所用。若得一智略之士,設謀計取之必獲。”尚書左僕射房玄齡曰:“臣聞監察御史蕭翼者,梁元帝之曾孫。今貫魏州莘縣,負才藝,多權謀,可充此使,必當見獲。”太宗遂召見,翼奏曰:“若作公使,義無得理。臣請私行詣彼,須得二王雜帖三數通。”太宗依給。

翼遂改冠微服,至洛潭。隨商人船,下至越州。又衣黃衫,極寬長潦倒,得山東書生之體。日暮入寺,巡廊以觀壁畫。遇辨才院,止於門前。辨才遙見翼,乃問曰:“何處檀越?”翼就前禮拜雲:“弟子是北人,將少許蠶種來賣。歷

購《蘭亭序》

王羲之《蘭亭序》。僧智永弟子辨才,曾在自己臥室的伏樑上鑿一暗穴,將《蘭亭序》藏在裡面,珍重保護的程度勝過師傅在世的時候。貞觀年間,唐太宗在處理政務之餘,專心致志地研究書法。凡是能收集到的王羲之的真、草書帖,他都設法弄到了,供他臨摹、觀賞,唯有《蘭亭序》沒有得到。經過多方探詢、尋找,得知在僧辨才手中。於是派人召請辨才入宮內道場來供養,厚加款待。幾天以後,一次談到書法時,問辨才知不知道《蘭亭序》的下落,多方勸誘,無所不至。辨才一口咬定往日侍奉師傅,確實常常見到,自從師傅過世後,幾經喪亂,不知道遺失到哪裡去了。既然不能從辨才這裡找到《蘭亭序》,於是又讓他回到越中。後來,進一步探究推斷,認為《蘭亭序》還是在辨才手中。於是又敕命辨才進京入宮,再次追問他《蘭亭序》的下落。反覆幾次,辨才都吝惜固守,不肯拿出來。唐太宗對左右的侍臣說:“王羲之的書法,是我偏愛的至寶。他遺留下來的全部書帖中,沒有像《蘭亭序》這樣好的。為了見到它,我白天晚上的都在思慮。這個辨才和尚年事已高,這本《蘭亭序》真跡留在他手中也沒有什麼大用處。如果能得到一位足智多謀的人,想出一個計謀智取,必能從辨才和尚手中將它弄出來。”尚書左僕射房玄齡說:“我聽說監察御史蕭翼,是前朝梁元帝的曾孫。現在居住在魏州莘縣,有才藝,多謀略,可以擔任這個差使。如果派他去越中,他一定能完成這一重任。”於是,太宗召見蕭翼,蕭翼上奏說:“如果讓我充當公使,肯定得不到。臣請私下去拜會他,這就還需要幾通王羲之父子的雜帖。”太宗依照要求給了他。

蕭翼於是改換服裝,悄悄出行,到了洛潭。他搭乘一位商人的貨船直接來到越州。到了越州後,蕭翼又換上一領黃衫,極寬長潦倒,像山東書生的打扮。傍晚時走進永欣寺院,觀賞寺院廊房上的壁畫。他經過辨才和尚居住的庭院,在房門前停下了。辨才和尚遠遠看見蕭翼走來,問道:“施主,你是從哪裡來的?”蕭翼走上前去拜見,說:“弟子是北方人,帶著少許蠶種來賣。遇到

寺縱觀,幸遇禪師。”寒溫既畢,語議便合。因延入房內,即共圍棋撫琴,投壺握槊,談說文史,竟甚相得。乃曰:“白頭如新,傾蓋如舊。今後無形跡也。”便留夜宿,設缸面藥酒果等。江東雲缸面,猶河北稱甕頭,謂初熟酒也。酣樂之後,請賓賦詩。辨才探得來字韻,其詩曰:“初醞一缸開,新知萬里來。披雲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風長旅雁哀。非君有祕術,誰照不燃灰。”蕭翼探得招字韻,詩曰:“邂逅款良宵,殷勤荷勝招。彌天俄若舊,初地豈成遙。酒蟻傾還泛,心猿躁似調。誰憐失群翼,長苦業風飄。”妍蚩略同,彼此諷詠,恨相知之晚。通宵盡歡,明日乃去。辨才雲:“檀越閒即更來。”翼乃載酒赴之。興後作詩,如此者數四。詩酒為務,其俗混然。

經旬朔,翼示師梁元帝自書《職貢圖》,師嗟賞不已。因談論翰墨,翼曰:“弟子先傳二王楷書法,弟子自幼來耽玩,今亦數帖自隨。”辨才欣然曰:“明日來,可把此看。”翼依期而往,出其書以示辨才。辨才熟詳之曰:“是即是矣,然未佳善也。貧道有一真跡,頗是殊常。”翼曰:“何帖?”才曰:“《蘭亭》。”翼笑曰:“數經亂離,真跡豈在?必是響榻偽作耳。”辨才曰:“禪師在日保惜,臨亡之時,親付於吾。付受有緒,那得參差?可明日來看。”及翼到,師自於屋樑上檻內出之。翼見訖。故 瑕指纇曰:“果是響榻書也。”

寺廟都看看,有幸遇到禪師。”一番寒暄過後,二人覺得言談很投緣。辨才將蕭翼請到禪房中就座,一起下棋彈琴,或玩投壺、握槊一類的賭博遊戲,談文論史,意趣甚是相投。辨才說道:“你我初次相識,就這樣相投,今後很難再相遇了。”於是留蕭翼在寺裡過夜,安排了缸面、藥酒、瓜果等招待他。江東人所說的缸面,如同河北人說的甕頭,就是剛剛釀出來的新酒。兩人酒喝到酣暢時,請客人即席抓籤吟詩。辨才抓得一簽是來字韻,吟得一詩:“初醞一缸開,新知萬里來。披雲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風長旅雁哀。非君有祕術,誰照不燃灰。”蕭翼抓得的是招字韻,也吟得一詩:“邂逅款良宵,殷勤荷勝招。彌天俄若舊,初地豈成遙。酒蟻傾還泛,心猿躁似調。誰憐失群翼,長苦業風飄。”這兩首詩,好、壞都差不多。他們二人互相吟詠唱和,只恨相識太晚,一直玩樂到第二天早晨,蕭翼才離開永欣寺。辨才和尚說:“施主得閒就請過來坐坐。”於是,蕭翼第二天就帶著酒又來到寺院裡。酒後乘興作詩。這樣往來多次,只是飲酒吟詩,相互之間混得很熟了。

過了十多天,蕭翼帶來梁元帝自書《職貢圖》,辨才看後讚賞不已。由此談論到書法話題,蕭翼說:“弟子先祖傳下來王羲之父子的楷書字帖,我從幼年就醉心於此,現在隨身帶著幾帖。”辨才高興地說:“明天來時,可將它們帶來給老僧看看。”第二天,蕭翼果然將字帖帶來給辨才看。辨才和尚很認真地看過後說:“確實是王羲之父子的書法真跡,然而不是最佳的上品。貧僧有一真跡,很不尋常。”蕭翼問:“什麼帖?”辨才和尚回答說:“《蘭亭序》。”蕭翼笑著說:“幾經離亂,《蘭亭序》真跡怎麼還能夠存在呢?必是拓本偽造的吧。”辨才和尚說:“智永禪師在世時非常珍惜地收藏它,臨死前親自託付給我。交與接都有頭緒,怎麼會出現差錯呢?待明天來時,我拿給你看。”第二天,蕭翼來到永欣寺後,辨才和尚從屋樑上的暗穴內將《蘭亭序》書帖取出來,給他看。蕭翼看罷,故意挑出所謂的毛病說:“果然是拓書偽品啊。”

紛競不定。自示翼之後,更不復安於伏樑上。並蕭翼二王諸帖,並借留置於几案之間。辨才時年八十餘,每日於窗下臨學數遍,其老而篤好也如此。自是翼往還既數,童第等無復猜疑。後辨才出赴邑汜橋南嚴遷家齋,翼遂私來房前。謂童子曰:“翼遺卻帛子在床上。”童子即為開門。翼遂於案上,取得《蘭亭》及御府二王書帖,便赴永安驛。告驛長陵愬曰:“我是御史,奉敕來此。今有墨敕,可報汝都督知。”都督齊善行聞之,馳來拜謁。蕭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善行走使人召辨才,辨才仍在嚴遷家未還寺。遽見追乎,不知所以。又遣雲,侍御須見。及師來見御史,乃是房中蕭生也。蕭翼報雲:“奉敕遣來取《蘭亭》,《蘭亭》今已得矣,故喚師來別。”辨才聞語而便絕倒,良久始蘇。

翼便馳驛南發,至都奏御,太宗大悅。以玄齡舉得其人,賞錦彩千段;擢拜翼為員外郎,加五品,賜銀瓶一、金縷瓶一、馬腦碗一,並實以珠。內廄良馬兩匹,兼寶裝鞍轡。宅莊各一區。太宗初怒老僧之祕吝,俄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數月後,仍賜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便敕越州支給。辨才不敢將入己用,乃造三層寶塔。塔甚精麗,至今猶存。老僧因驚悸患重,不能強飯,唯歠粥,歲餘乃卒。

帝命供奉榻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真等四

二人紛爭不定,各說各理,各持己見。辨才和尚自從將《蘭亭序》拿給蕭翼看後,便不再將它放回樑上暗穴中,而是將《蘭亭序》和蕭翼拿來的二王諸帖,一塊兒放在書案上。這時的辨才和尚已有八十多歲了,每天還臨窗臨摹,不下數遍,真是老而好學到如此程度。自此以後蕭翼來寺院的次數多了,辨才的童僕和徒弟們也不再猜疑他了。後來有一天,辨才和尚進城裡去為汜橋南嚴遷家主持法事,蕭翼便私自來到他的房前。他對童僕說:“我把一塊手帕遺落在大師床上了。”童僕即開門讓他進去。蕭翼於是從書案上取走《蘭亭序》和他拿來的御府二王雜帖,直接去了永安驛館。他對驛長陵愬說:“我是朝廷的御史,奉皇上敕命來到這裡。現在皇上親手書寫的敕令在此,可以去報告給你們的都督。”都督齊善行得報後,立即趕來拜見。蕭翼向他宣示聖旨,告訴他情由。齊善行派官差到永欣寺去召見辨才和尚時,和尚還在城裡嚴家主持法事沒有回來。突然見到官府召見,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又聽來人說御史專門要見他。待他來見御史,才發現是這些天跟他在一起盤桓的蕭翼。蕭翼對他說:“我奉敕命來江南取《蘭亭序》,現在《蘭亭序》已經拿到手,特地召喚你來告別。”辨才和尚聽了之後昏厥倒地,過了許久才甦醒過來。

蕭翼便駕乘驛馬疾行,返回京都,上奏太宗,太宗非常高興。因為房玄齡薦人得力,賞賜錦彩千段;提拔蕭翼為員外郎,加五品,並賞賜給他銀瓶、金縷瓶、瑪瑙碗各一個,裝滿了珍珠。又賜給他宮內好馬兩匹,並配有用珠寶裝飾的鞍轡等。宅院與莊園各一座。唐太宗初時還生氣辨才和尚吝惜《蘭亭序》不肯給他,不久又考慮到辨才年事已高,不忍心再加刑在他身上。又過了幾個月,太宗皇帝賜給辨才和尚錦帛等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下敕書讓越州都督府衙支付。辨才和尚得到這些賞賜後,不敢將它們歸為己有,用來造了一座三層寶塔。塔造得特別精麗,直到現在還在。他本人因為受刺激身患重病,不能吃飯,只能喝粥,過了一年多就去世了。

太宗命令侍奉拓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真等四

人,各榻數本,以賜皇太子諸王近臣。貞觀二十三年,聖躬不豫,幸玉華宮含風殿。臨崩,謂高宗曰:“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耶,汝意何如?”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而聽受制命。太宗曰:“吾所欲得《蘭亭》,可與我將去。”後隨仙駕入玄宮矣。今趙模等所榻在者,一本尚直錢數萬也。出《法書要錄》。

一說王羲之嘗書《蘭亭會序》。隋末,廣州好事僧得之。僧有三寶,寶而持之。一曰右軍《蘭亭》書,二曰神龜,以銅為之,龜腹受一升,以水貯之,龜則動四足行,所在能去。 三曰如意。以鐵為文,光明洞徹,色如水晶。 太宗特工書,聞右軍《蘭亭》真跡,求之得其他本,若第一本,知在廣州僧,而難以力取。故令人詐僧,果得其書。僧曰:“第一寶亡矣,其餘何愛?”乃以如意擊石,折而棄之;又投龜一足傷,自是不能行矣。出《紀聞》。

漢王元昌

唐漢王元昌,神堯之子,善行書。諸王仲季並有能名,韓王、曹王,亦其亞也。曹則妙于飛白,韓則工於草、行。魏王、魯王,亦韓王之倫也。出《書斷》。

歐陽詢

唐歐陽詢字信本,博覽今古,官至銀青光祿大夫率更令。書則八體盡能,筆力勁險。高麗愛其書,遣使請焉。

人,各拓數本,賞賜給皇太子及諸位王子和近臣。貞觀二十三年,太宗皇帝身體不適,病臥在玉華宮含風殿。臨去世前,對太子李治說:“我想向你要一件東西,你誠心盡孝怎麼能違揹我的心願呢,你的意思怎麼樣?”太子李治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俯身伸耳聽太宗皇帝的要求。太宗皇帝說:“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是《蘭亭序》,讓我將它帶走吧。”太宗皇帝去世,《蘭亭序》真本隨葬在他的墓中。到今天,趙模等人拓的《蘭亭序》,一本尚值錢數萬。出自《法書要錄》。

一說:王羲之曾書寫過《蘭亭會序》。隋末,廣州一位好事的僧人得到了它。這個僧人有三樣寶物,非常珍惜地收藏著。一是王羲之手書《蘭亭會序》,二是神龜,用銅製成,龜腹容積有一升,裝上水,龜的四肢就能爬動,哪裡都能去。 三是如意。以鐵為紋,光亮剔透,色如水晶。 唐太宗特別工於書法,聽說有《蘭亭》真跡,設法弄到的都是其他本,唯獨這第一本,知道在廣州這個好事僧人手中,而難以力取。於是,他派去一個人,用欺騙的手段,從這位僧人手裡弄到了。僧人說:“第一寶物沒有了,其餘的還有什麼值得愛的?”於是用如意擊石,打斷了扔了;又將銅龜的一隻腳摔壞了,從此不能行走了。出自《紀聞》。

漢王元昌

唐漢王元昌,是唐高祖的兒子,擅長書寫行書。諸位兄弟都有能書的名聲,韓王、曹王也如此。曹王妙于飛白,韓王工於草書、行書。魏王、魯王也像韓王一樣。出自《書斷》。

歐陽詢

唐歐陽詢字信本,博覽古今群書,官至銀青光祿大夫率更令。他能書八體,筆力勁險。高麗人愛他的書法,派使臣來求取。

神堯嘆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真觀十五年卒,年八十五。詢飛白、隸、行、草入妙,大篆、章草入能。出《書斷》。

率更嚐出行,見古碑索靖所書。駐馬觀之,良久而去。數步,復下馬佇立。疲則布毯坐觀,因宿其傍,三日而後去。今開元通寶錢,武德四年鑄,其文乃歐陽率更書也。出《國史異纂》。

歐陽通

唐歐陽通,詢子。善書,瘦怯於父。常自矜能書,必以象牙犀角為筆管,狸毛為心,覆以秋兔毫;松煙為墨,末以麝香;紙必須堅薄白滑者,乃書之。蓋自重其書。薛純陀亦效歐草,傷於肥鈍,亦通之亞也。出《朝野僉載》。

虞世南

虞世南字伯施,會稽人也,仕隋為祕書郎。煬帝知其才,嫉其鯁直,一為七品十餘年。仕唐至祕書監。文皇曰:“世南一人,遂兼五絕。一曰博學,二曰德行,三曰書翰,四曰詞藻,五曰忠直。有一於此,足謂名臣,而世南兼之。”行、草之際,尤所偏工。本師於釋智永,及其暮齒,加以遒逸。卒年八十九。伯施隸、草、行入妙。出《書斷》。

高祖感嘆地說:“沒想到歐陽詢的書法名聲遠傳到了夷狄。”歐陽詢死於貞觀十五年,享年八十五歲。歐陽詢的書法,飛白、隸書、行書、草書入妙,大篆、章草入能。出自《書斷》。

歐陽詢一次外出,看到一座古碑,碑文是索靖書寫的。他停下馬觀看欣賞了好長時間才離去。行了幾步,又下馬立在碑前觀賞。累了就將毯子鋪在地上坐在上面觀賞,到晚上就睡在古碑的旁邊,三天後才離去。現今通用的開元通寶錢,是高祖武德四年鑄造的,“開元通寶”這四個字就是歐陽詢書寫的。出自《國史異纂》。

歐陽通

唐歐陽通,是歐陽詢的兒子。擅長書法,字體比他父親的瘦弱。他常常自我誇耀能書。歐陽通書寫用的筆,一定是用象牙、犀角做筆管,狸子毛做筆芯,外面覆圍上秋兔毫;他用的墨用松煙為主料,摻入麝香沫;他用的紙必須是堅薄白滑的,否則不書。以示他對自己書法的重視。薛純陀也仿效歐草,卻失之於肥鈍,跟歐陽通類似。出自《朝野僉載》。

虞世南

虞世南字伯施,會稽人,在隋朝官任祕書郎。隋煬帝知道他有才能,又嫉恨他的為人耿直,讓他在七品官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多年。到了唐朝,虞世南官至祕書監。唐太宗曾說過:“虞世南一個人身兼五絕。一是博學,二是有德行,三是擅長書寫,四是有文采,五是忠直耿介。這五個長處有一種在身,就可以稱得上名臣,然而虞世南都具備啊!”虞世南的書法,行書、草書,尤其是他最擅長的。虞世南原本師法佛門僧人智永。待到晚年,書體更為遒勁俊逸。虞世南享年八十九歲。他的隸書、草書、行書都入妙。出自《書斷》。

褚遂良

褚遂良,河南人。父亮,太常卿。遂良官至僕射,善書。少則伏膺虞監,長則師祖右軍,真書甚得其媚趣。顯慶中卒,年六十四。遂良隸、行入妙,亦嘗師受史陵。然史亦有古直,傷於疏瘦也。出《書斷》。

遂良問虞監曰:“某書何如永師?”曰:“吾聞彼一字直五萬,官豈得若此者?”曰:“何如歐陽詢?”虞曰:“聞詢不擇紙筆,皆能如志,官豈得若此?”褚曰:“既然,某何更留意於此?”虞曰:“若使手和筆調,遇合作者,亦深可貴尚。”褚喜而退。出《國史異纂》。

薛 稷

薛稷,河南人,官至太子少保。書學褚,尤尚綺麗媚好。膚肉得師之半矣,可謂河南公之高足,甚為時所珍尚。稷隸、行入能。出《書斷》。

稷外祖魏徵家,富圖籍,多有虞、褚舊跡。銳精模仿,筆態遒麗。當時無及之者。又善畫,博採古蹟,埒於祕書。出《譚賓錄》。

褚遂良

褚遂良,河南人。父親叫褚亮,官任太常卿。褚遂良官至僕射,擅長書法。他少年時師從虞世南研習書法,長大成人後又師法王羲之。褚遂良的真書頗得王羲之書法的嫵媚之趣。褚遂良於唐高宗顯慶年間去世,享年六十四歲。褚遂良隸書、行書入妙。褚遂良也曾師事史陵。然而史陵的書法太古直,失之於疏瘦。出自《書斷》。

一次,褚遂良問虞世南:“我的書法跟智永禪師的比,誰的更好些?”虞世南說:“我聽說智永禪師的書法一字值五萬錢,你的字能賣到這個價嗎?”褚遂良又問:“跟歐陽詢比較又怎麼樣呢?”虞世南說:“我聽說歐陽詢不挑選紙筆。不論用什麼樣的紙和筆,都能隨心所欲地書寫。你能做到這樣嗎?”褚遂良說:“既然如此,我何必再留意書法呢?”虞世南說:“假如手、筆相協調,互相配合,你的作品也很可貴。”褚遂良高高興興地告辭了。出自《國史異纂》。

薛 稷

薛稷,河南人,官至太子少保。書法學習褚遂良體,尤其崇尚綺麗媚好。褚遂良書法的形體,他學得一半,可稱褚遂良的好弟子,他的書法很為當時的人珍視崇尚。薛稷的隸書、行書入能。出自《書斷》。

薛稷的外祖父魏徵家中,藏書很多,收藏有許多虞世南、褚遂良的書法作品。薛稷銳意精心臨摹仿效,筆態遒勁中顯露出俊麗之氣。當時諸多仿效虞、褚二人書法的人都達不到他這種造詣。薛稷還擅長繪畫,他博採古蹟,與虞世南相當。出自《譚賓錄》。

高正臣

高正臣,廣平人,官至衛尉卿。習右軍之法,睿宗愛其書。張懷素之先,與高有舊,朝士就高乞書,或憑書之。高常為人書十五紙,張乃戲換其五紙,又令示高,再看不悟。客曰:“有人換公書。”高笑曰:“必是張公也。”乃詳觀之,得其三紙。客曰:“猶有在。”高又觀之,竟不能辨。高嘗許人書一屏障,逾時未獲。其人乃出使淮南,臨別,大悵惋。高曰:“正臣故人在申州,正與僕書一類,公可便往求之。”遂立申此意。陸柬之嘗為高書告身,高常嫌之,不將入秩。後為鼠所傷,乃持示張公曰:“此鼠甚解正臣意。”風調不合,一至於此。正臣隸、行、草入能。出《書斷》。

王紹宗

王紹宗字承烈,官至祕書少監。祖述子敬,欽羨柬之。其中小真書,體象尤異。其行書及章草,次於真。常與人書雲:“鄙夫書翰無工者,特由水墨之積習。恆精心率意,虛神靜思以取之。”每與吳中陸大夫論及此道,明朝必不覺已進。陸後於密訪知之,嗟賞不少。“將餘比虞七,以虞亦不臨寫故也,但心準目想而已。聞虞眠布被中,恆手畫腹皮,與餘正同也。”承烈隸、行、草入能。出《書斷》。

高正臣

高正臣,廣平人,官至衛尉卿。高正臣學習的是王羲之的書法,唐睿宗喜愛他的作品。張懷素的先人與高正臣家有交往,朝中的官員們,有的通過張懷素向高正臣索要他的書法,高正臣有時就隨意寫給他。高正臣經常為向他索要墨跡的人寫十五紙,張懷素開玩笑替換五紙,又拿給他看,高正臣沒看出來其中有被人替換的。客人說:“有人替換了您的書法。”高正臣笑笑說:“一定是張公幹的。”於是仔細審看,挑出來三紙。客人說:“還有。”高正臣又看,竟然辨認不出來了。高正臣曾答應為人書寫一個屏障,過了約定的時間沒寫。這個人被派往淮南,臨別前,感到非常遺憾。高正臣說:“我有位故交在申州,跟我寫一樣的書體,您可以就便請他為您寫這個屏障。”於是立即寄信給他那位故人講明這個意思。陸柬之曾經親自為高正臣書寫一份任職文書,高正臣非常嫌棄,不去上任。後來,這份任職文書讓老鼠給咬壞了,高正臣就拿著它給張懷素看,說:“這隻老鼠很是瞭解我的心意。”陸、高兩人的格調不同,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高正臣的書法,隸書、行書、草書都入能。出自《書斷》。

王紹宗

王紹宗字承烈,官至祕書少監。他效仿王獻之,欽慕陸柬之。其中小楷形體尤奇特。他的行書、章草,次於他的楷書。王紹宗曾對人說:“我在書法上沒有什麼造詣,只是對書寫特別熟知而已。常常下定恆心悉心盡意地去領會,杜絕一切雜念地去思索,才有所進步。”他每次跟吳中陸大夫談論這些道理後,第二天一定在不知不覺中書法就已經長進了。陸大夫後來經過密訪知道了這件事情,沒少感嘆讚賞王紹宗。王紹宗說:“陸大夫將我和虞世南比,是因為虞世南也不臨摹字帖的緣故,只是心裡想到眼睛裡就出現了所想到的字形而已。聽說虞世南蒙著布被睡覺,總是用手在肚皮上寫字,我跟他一樣啊。”王紹宗隸書、行書、草書都入能。出自《書斷》。

鄭廣文

鄭虔任廣文博士。學書而病無紙,知慈恩寺有柿葉數間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紅葉學書,歲久殆遍。後自寫所制詩並畫,同為一卷封進。玄宗御筆書其尾曰:“鄭虔三絕。”出《尚書故實》。

李陽冰

李陽冰善小篆,自言斯翁之後,且至小生,曹喜、蔡邕不足言。開元中,張懷瓘撰《書斷》,陽冰、張旭並不載。絳州有篆字與古不同,頗為怪異。李陽冰見之,寢臥其下,數日不能去。驗其書是唐初,不載書者名姓。碑有“碧落”二字,時人謂之碧落碑。出《國史補》。

張 旭

張旭草書得筆法,後傳崔邈、顏真卿。旭言:“始吾聞公主與擔夫爭路,而得筆法之意;後見公孫氏舞劍器而得其神。”飲醉輒草書,揮筆大叫。以頭搵水墨中而書之,天下呼為“張顛”。醒後自視,以為神異,不可復得。後輩言筆札者,歐、虞、褚、薛,或有異論,至長史無間言。出《國史補》。

旭釋褐為蘇州常熟尉。上後旬日,有老父過狀,判去。不數日復至。乃怒而責曰:“敢以閒事,屢擾公門。”老父

鄭廣文

鄭虔官任廣文博士。他學習書法而苦於沒錢買紙,得知慈恩寺有柿樹葉堆積了幾間屋子,於是借住在寺內的僧房內。他每天用紅葉學寫書法,時間長了,寫遍了寺中所積的柿樹葉。後來他親筆書寫自己作的詩,和自己的畫合為一卷封好後,進奉給皇帝。唐玄宗親自在這卷書畫的末尾寫了“鄭虔三絕”四個字。出自《尚書故實》。

李陽冰

李陽冰擅長小篆,自稱自李斯之後,就算得上是他了,認為曹喜、蔡邕不值一提。開元年間,張懷瓘撰寫《書斷》,沒有記載李陽冰、張旭。絳州有篆字跟古篆不同,很是怪異。李陽冰看見後,就睡在石碑下面,好幾天沒有離開。終於驗證碑上的書法是唐初人寫的,沒有署上書寫人的姓名。碑上有“碧落”二字,當時人叫它為碧落碑。出自《國史補》。

張 旭

張旭的草書深得筆法,後來又傳給了崔邈、顏真卿。張旭說:“開始時,我聽說公主與挑夫爭路而悟得草書筆法的意境;後來觀看公孫大娘舞劍而悟得草書筆法的神韻。”張旭每次飲酒醉後就寫草書,揮筆大叫。他將頭蘸上墨汁用頭書寫,世上人稱他為“張顛”。酒醒後看見自己用頭書寫的字,認為神異而不可重新得到。後人評論書法名家,對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四人,或許有不同的意見,至於論到張旭,都沒有異議。出自《國史補》。

張旭始任官職為蘇州常熟尉。他上任後十多天,有一位老人遞上狀紙告狀,判案後離去。沒過幾天,這位老人又來了。張旭大怒,責備老人說:“你竟敢用閒事來屢次騷擾公堂?”老人

曰:“某實非論事,但睹少公筆跡奇妙,貴為篋笥之珍耳。”長史異之,因詰其何得愛書。答曰:“先父受書,兼有著述。”長史取視之,信天下工書者也。自是備得筆法之妙,冠於一時。出《幽閒鼓吹》。

僧懷素

長沙僧懷素好草書,自言得草聖三昧。棄筆堆積,埋于山下,號曰“筆冢”。出《國史補》。

說:“我實際上不是到您這裡理論事情來的。我是看到您批示狀紙的字寫得奇妙,珍貴得可以放在篋笥中收藏起來呀!”張旭聽後感到驚異,問老人為什麼這樣喜愛書法。老人回答說:“先父教我書法,還有著述。”張旭讓他取來一看,確實是擅長書法的人。從此,張旭備得筆法之妙,堪稱一時之冠。出自《幽閒鼓吹》。

僧懷素

長沙僧懷素喜愛草書,自稱深得草聖張旭筆法的奧妙。僧懷素學習書法用過的廢筆成堆,埋在山下,稱為“筆冢”。出自《國史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