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一百六十 定數十五婚姻

秀師言記 李行脩  灌園嬰女 朱 顯  侯繼圖

秀師言記

唐崔晤、李仁鈞二人中外弟兄,崔年長於李。在建中末,偕來京師調集。時薦福寺有僧神秀,曉陰陽術,得供奉禁中。會一日,崔、李同詣秀師。師泛敘寒溫而已,更不開一語。別揖李於門扇後曰:“九郎能惠然獨賜一宿否?小僧有情曲欲陳露左右。”李曰:“唯唯。”後李特赴宿約。饌且豐潔,禮甚謹敬。及夜半,師曰:“九郎今合選得江南縣令,甚稱意。從此後更六年,攝本府糾曹。斯乃小僧就刑之日,監刑官人即九郎耳。小僧是吳兒,酷好瓦官寺後松林中一段地,最高敞處。上元佳境,盡在其間。死後乞九郎作 堵坡梵語“浮圖 ”。於此,為小師藏骸骨之所。”李徐曰:“斯言不謬,違之如皎日。”秀泫然流涕者良久,又謂李曰:“為餘寄謝崔家郎君,且崔只有此一政官,家事零落,飄寓江徼。崔之孤,終得九郎殊力,九郎終為崔家女婿。祕之祕之。”

秀師言記

唐朝的崔晤和李仁鈞二人是表兄弟,崔晤年長於李仁鈞。唐德宗建中末年,兄弟二人一同來到京城等候調選官職。當時薦福寺有個和尚叫神秀,精通陰陽術,所以能夠供奉宮廷裡。有一天,崔晤和李仁鈞一同來拜見神秀。神秀只和他們泛泛說一些天氣冷暖之類的話,並不涉及開示的內容。分別時,神秀在門後偷偷地向李仁鈞拱手說:“九郎你能惠然同我單獨談一宿話嗎?我有心裡事想同你說。”李仁鈞說:“行,行!”後來李仁鈞特意來赴神秀的約會。神秀準備的晚餐非常豐盛淨潔,對他的禮節非常謹慎恭敬。談到半夜,神秀說:“九郎你現在當被任命江南一帶的縣令,很稱你的心。現在算再有六年你會攝理本府的糾曹。那時候正是小僧受刑的日期,而監刑官就是九郎你。小僧是吳兒,很看好瓦官寺後面松樹林中的一塊地,在最高最寬敞之處。上元縣的佳境全都在那裡了。我死後乞求九郎你在那裡建一座塔,梵語“浮圖 ”。作為小僧的藏骨之處。”李仁鈞慢慢地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一定照辦。”神秀哭泣了好長時間,又對李仁鈞說:“你替我致歉崔家郎君,他只能當一任官職,他的家庭會衰敗,漂泊流落江邊。崔晤留下的孤女,最終還得你特別用力,你最終會成為崔家的女婿,注意保密不要對別人說。”

李詰旦歸旅舍,見崔,唯說:“秀師雲,某說終為兄之女婿。”崔曰:“我女縱薄命死,且何能嫁與田舍老翁作婦?”李曰:“比昭君出降單于,猶是生活。”二人相顧大笑。

後李補南昌令,到官有能稱,罷攝本府糾曹。有驛遞流人至州,坐洩宮內密事者,遲明宣詔書,宜付府笞死。流人解衣就刑次,熟視監刑官,果李糾也,流人即神秀也。大呼曰:“瓦官松林之請,子勿食言。”秀既死,乃掩泣請告,捐俸賃扁舟,擇幹事小吏,送屍柩於上元縣。買瓦官寺松林中地,壘浮圖以葬之。

時崔令即棄世已數年矣。崔之異母弟曄,攜孤幼來於高安。曄落拓者,好遠遊,惟小妻殷氏獨在。殷氏號太乘,又號九天仙也。 殷學秦箏於常守堅,盡傳其妙。護食孤女,甚有恩意。會南昌軍伶能箏者,求丐高安,亦守堅之弟子,故殷得見之。謂軍伶曰:“崔家小娘子,容德無比。年已及笄,供奉與他取家狀,到府日,求秦晉之匹可乎?”軍伶依其請,至府,以家狀歷抵士人門,曾無影響。後因謁鹽鐵李侍御,即李仁鈞也。 出家狀於懷袖中,鋪張几案上。李憫然曰:“餘有妻喪,已大期矣。侍餘飢飽寒燠者,頑童老媼而已。徒增餘孤生半死之恨,蚤夜往來於心。矧崔之孤女,實餘之表侄女也。餘視之,等於女弟矣,彼亦視餘猶兄焉。”徵曩秀師之言,信如符契。納為繼室,餘固崔兄之夙眷也。遂定婚崔氏。出《異聞錄》。

李仁鈞清晨回到旅店,見到崔晤,只對他說:“神秀師說我最終會成為兄長的女婿。”崔晤說:“我的女兒縱使命薄死了,又怎麼會嫁給種田的老農做媳婦呢?”李仁鈞說:“比起王昭君出嫁給匈奴單于,也還是能夠生活的。”兩個人相視大笑。

後來李仁鈞補缺當了南昌縣令,到任後以能幹著稱,任期滿了又被任命為代理本府糾曹。有官差押著一名罪犯來到州府,犯的是洩漏皇宮裡祕密的大罪,待到黎明,宣皇上的詔書,交付州府將罪犯用棍子打死。罪犯在脫衣受刑之前,仔細辨認監刑官,見果然是李仁鈞,而罪犯就是神秀。神秀大喊:“瓦官寺松林中的事,你不要食言。”神秀死了以後,李仁鈞偷偷哭了一場,請了假,拿出自己的薪俸僱了一條小船,帶著能幹的差人,將神秀的屍體送到上元縣。買下了瓦官寺後面松樹林中的那塊地,將神秀的屍體葬了,並在上面壘了一座藏骨塔。

這時崔晤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崔晤的同父異母弟弟崔曄帶著崔晤留下的女兒來到高安。崔曄窮困落拓,喜歡出門遠遊,只留小妻殷氏獨自在家。殷氏號太乘,又號九天仙。 殷氏曾經跟著常守堅學習秦箏,盡得常守堅的真傳。撫育崔晤的女兒很盡恩義。這時有個從南昌軍隊中流落出來的演奏箏的藝人,乞討到了高安,他也是常守堅的弟子,所以殷氏能與他相見。殷氏對他說:“崔家的小姑娘容貌和品德都無人能比。已經長大成人,你把她家狀拿著,等進了府城,給這女兒找一個好人家,可以嗎?”藝人答應了她的請求,到了府城,拿著家狀遍訪士大夫之門,都全無反響。後來藝人拜見鹽鐵李侍御,即李仁鈞。 從袖中拿出家狀放到几案上。李仁鈞憐憫地說:“我妻子去世,已過了服喪的週年,侍候我飢飽寒暖的,只是書童和老婦而已。只增加我後半生的孤獨淒涼之恨,早晚往來於心。何況崔家的孤女,實際上是我的表侄女。我把她等同於妹妹看待,她對待我就像對待哥哥一樣。”這時印證了神秀的話,相信神秀的話就像符契一樣準了。於是同意娶崔女為續絃,並說,我正是崔兄的女婿呀。於是李仁鈞便娶了崔晤的女兒做了繼室夫人。出自《異聞錄》。

李行脩

故諫議大夫李行脩娶江西廉使王仲舒女。貞懿賢淑,行脩敬之如賓。王氏有幼妹,嘗挈以自隨。行脩亦深所鞠愛,如己之同氣。元和中,有名公與淮南節度李公鄘論親,諸族人在洛下。時行脩罷宣州從事,寓居東洛。李家吉期有日,固請行脩為儐。是夜禮竟,行脩昏然而寐。夢己之再娶,其婦即王氏之幼妹。行脩驚覺,甚惡之,遽命駕而歸。入門,見王氏晨興,擁膝而泣。行脩家有舊使蒼頭,性頗凶橫,往往忤王氏意。其時行脩意王氏為蒼頭所忤,乃罵曰:“還是此老奴!”欲杖之,尋究其由,家人皆曰:“老奴於廚中自說,五更作夢,夢阿郎再娶王家小娘子。”行脩以符己之夢,尤惡其事,乃強喻王氏曰:“此老奴夢,安足信?”無何,王氏果以疾終。

時仲舒出牧吳興,及凶問至,王公悲慟且極。遂有書疏,意託行脩續親。行脩傷悼未忘,固阻王公之請。有祕書衛隨者,即故江陵尹伯玉之子,有知人之鑑,言事屢中。忽謂行脩曰:“侍御何懷亡夫人之深乎?如侍御要見夫人,奚不問稠桑王老?”

後二三年,王公屢諷行脩,託以小女,行脩堅不納。及行脩除東臺御史,是歲,汴人李介逐其帥,詔徵徐泗兵討之。道路使者星馳,又大掠馬。行脩緩轡出關,程次稠桑驛。已聞敕使數人先至,遂取稠桑店宿。至是日迨曛暝,

李行脩

原諫議大夫李行脩娶了江西廉使王仲舒的女兒。王氏貞懿賢淑,李行脩敬待她有如賓客。王氏有個小妹妹,經常把她帶在身邊。李行脩也很寵愛她,對待她就像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唐憲宗元和年間,有個官宦人家與淮南節度使李鄘商議籌備兩家結親的事情,兩個家族的親屬都住在洛下。這時李行脩剛剛解除宣州從事的職務,也住在東洛。李鄘家婚期已經確定,便請李行脩為男儐。當夜婚禮舉行完畢,李行脩昏沉沉地睡著了。他夢見自己又結婚了,新娶的妻子就是王氏的小妹妹。李行脩立刻驚醒,心中非常厭惡這個夢,急忙令人駕車回家。一進門,看見王氏已經起床,正抱著雙膝哭泣。李行脩家有個僱傭多年的奴僕,性格非常凶橫,辦事常常違逆王氏的意思。這時李行脩以為王氏又是被老僕人頂撞,便罵道:“又是這個老奴!”要叫人用棍子打這個老僕人,詢問原因,家裡的人都說:“老僕人在廚房中說,他五更天做夢,夢見阿郎又娶了王家的小姑娘。”李行脩一聽和自己做的夢一樣,更加討厭這件事,便努力讓王氏明白:“這個老奴做的夢,怎麼能夠相信呢?”然而過了不久,王氏果然得病死了。

當時王舒仲出任吳興刺史,噩耗傳來,他非常悲傷。於是寫了信來,意思是要李行脩續親。李行脩悲傷的心情還未平復,堅決地拒絕了王仲舒的請託。李行脩有個叫衛隨的祕書,是原江陵尹衛伯玉的兒子,能品鑑人,所預言的事情多次應驗。一天他忽然對李行脩說:“侍御不是非常懷念死去的夫人嗎?如果侍御想要見夫人,為什麼不去問稠桑的王老?”

從這以後的兩三年裡,王仲舒多次勸說李行脩,想把小女兒託付給他,李行脩堅決不同意。等到李行脩擔任東臺御史,這一年,汴人李介將軍帥趕走,篡奪了軍權,朝廷詔令徐州、泗州諸州軍隊出征討伐。道路上有很多傳遞軍情的使者像流星一樣騎馬飛奔,又大量地徵用馬匹。李行脩騎著馬緩行出了關,準備當晚趕到稠桑驛站休息。但是聽說已經有一些送信的使者在他們前面趕到驛站了,便決定投宿在稠桑旅店。到這天日近黃昏,

往逆旅間,有老人自東而過。店之南北,爭牽衣請駐。行脩訊其由,店人曰:“王老善《錄命書》,為鄉里所敬。”行脩忽悟衛祕書之言,密令召之,遂說所懷之事。老人曰:“十一郎欲見亡夫人,今夜可也。”乃引行脩,使去左右,屣屨,由一徑入土山中。又陟一坡,近數仞,坡側隱隱若見叢林。老人止於路隅,謂行脩曰:“十一郎但於林下呼妙子,必有人應。應即答雲:‘傳語九娘子,今夜暫將妙子同看亡妻。’”

行脩如王老教,呼於林間,果有人應,仍以老人語傳入。有頃,一女子出,行年十五,便雲:“九娘子遣隨十一郎去。”其女子言訖,便折竹一枝跨焉。行脩觀之,迅疾如馬。須臾,與行脩折一竹枝,亦令行脩跨。與女子並馳,依依如抵。西南行約數十里,忽到一處。城闕壯麗,前經一大宮,宮有門。仍雲:“但循西廊直北,從南第二院,則賢夫人所居。內有所睹,必趨而過,慎勿怪。”行脩心記之。循西廊,見朱裡緹幕下燈明,其內有橫眸寸餘數百。行脩一如女子之言,趨至北廊。及院,果見行脩十數年前亡者一青衣出焉,迎行脩前拜,乃齎一榻雲:“十一郎且坐,娘子續出。”行脩比苦肺疾,王氏嘗與行脩備治疾皂莢子湯。自王氏之亡也,此湯少得。至是青衣持湯,令行脩啜焉,即宛是王氏手煎之味。言未竟,夫人遽出,涕泣相見。行脩方欲申

他們前往旅店的路上,看見有一個老人從東面走過去。旅店附近有很多人走上前去扯著老人的衣服請他停下來。李行脩詢問原因,旅店的夥計說:“王老精通《祿命書》,被鄉里的人們所尊敬。”李行脩忽然想起衛祕書的話,私下派人將王老請來,向他訴說了自己懷念死去的夫人的心情。王老說:“李十一郎你想要見死去的夫人,今天晚上就可以。”他於是帶著李行脩,屏退了左右的隨從,穿上草鞋,快步從一條小路走到一座小土山裡。又登上一個坡,幾仞高,坡的一側可以隱隱約約地看見一片樹林。老人停在路旁,對李行脩說:“十一郎你只要去樹林旁邊喊妙子,一定會有人答應。有人應答你再說:‘傳話給九娘子,今夜我要同妙子一同去看死去的妻子。’”

李行脩按照王老說的去樹林旁呼喊,果然有人應答,他照著老人教的傳話過去。一會兒,走出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子,對李行脩道:“九娘子叫十一郎隨我去。”女子說完便折了一根竹枝當馬跨上。李行脩在旁邊觀看,見她騎著竹枝行駛得和奔馬一樣迅速。一會兒,她給李行脩又折了一根竹枝,也讓李行脩騎上。李行脩與女子二人並駕奔馳,一起向西南方向飛行。飛了大約數十里地,忽然到了一處。城闕壯麗,進去以後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宮殿,宮殿有門。叫妙子的女子對李行脩說:“你只要沿著西廊直著向北走,從南數第二個院子,就是你夫人居住的地方。不論你裡面看到什麼,你必須快步走過,千萬不要吃驚。”李行脩將她的話記在心裡。沿著西廊往前走,見旁邊是紅裡橘紅色的帳幕,下面亮著燈,裡面有幾百只橫著一寸多長的大眼睛向外看。李行脩按照妙子的話,急步走到北廊。進到院子裡,果然看見十多年前死去的一個女僕走出來,迎接李行脩,上前給李行脩行禮,遞給李行脩一個坐榻說:“十一郎且坐,娘子跟著就出來。”李行脩過去患有肺病,王氏經常給他煎皂莢子湯治病。自從王氏死了以後,李行脩很少喝過這種湯。這時女僕端出一碗皂莢子湯,讓李行脩喝,就像是王氏煎出來的味道。話未說完,這時夫人王氏突然走了出來,二人相見眼淚漣漣。李行脩剛要向她講述

離恨之久,王氏固止之曰:“今與君幽顯異途,深不願如此,貽某之患。苟不忘平生,但得納小妹鞠養,即於某之道盡矣。所要相見,奉託如此。”言訖,已聞門外女子叫:“李十一郎速出!”聲甚切,行脩食卒而出。其女子且怒且責:“措大不別頭腦,宜速返。”依前跨竹枝同行。

有頃,卻至舊所,老人枕塊而寐。聞行脩至,遽起雲:“豈不如意乎?”行脩答曰:“然。”老人曰:“須謝九娘子,遣人相送。”行脩亦如其教。行脩困憊甚,因問老人曰:“此等何哉?”老人曰:“此原上有靈應九子母祠耳。”老人行,引行脩卻至逆旅,壁 熒熒,櫪馬啖芻如故,僕伕等昏憊熟寐。老人因辭而去。行脩心憒然一嘔,所飲皂莢子湯出焉。時王公亡,移鎮江西矣。從是行脩續王氏之婚,後官至諫議大夫。出《續定命錄》。

灌園嬰女

頃有一秀才,年及弱冠,切於婚娶。經數十處,託媒氏求間,竟未諧偶。乃詣善《易》者以決之,卜人曰:“伉儷之道,亦系宿緣。君之室,始生二歲矣。”又問:“當在何州縣?是何姓氏?”卜人曰:“在滑州郭之南,其姓某氏。父母見灌園為業,只生一女,當為君嘉偶。”其秀才自以門第才望,方求華族,聞卜人之言,懷抱鬱怏,然未甚信也。

遂詣滑質其事,至則於滑郭之南尋訪,果有一蔬圃。

長久的離別之後的悲傷懷念心情,王氏堅決地阻止他說:“如今我和你分別在陰間和陽世,走的不再是一條路,我內心深處很不希望你總是這樣,讓我擔心。如果忘不了我平生之好,就請你娶了小妹照顧她一生,就算對我盡了心了。所以要和你見面,就是為了託付這件事。”剛說完,就聽到門外妙子喊:“李十一郎快出來!”聲調顯得非常急切,李行脩喝完皂莢子湯走出去。妙子生氣地責備他說:“你個窮酸,這麼不懂道理,應該趕快回去了。”李行脩又和來的時候一樣,跨著竹枝一同往回走。

不一會兒,又返回到原來的地方,王老正枕著土塊睡覺。聽到李行脩回來了,立刻起來說:“難道沒見到嗎?”李行脩回答說:“見到了。”王老說:“你應該謝謝九娘子,是她讓妙子將你送回來。”李行脩也按照他的話做了。李行脩感到非常疲勞困倦,於是問王老說:“這是什麼地方?”王老說:“這裡有個靈應九子母廟。”王老走在前面,領著李行脩回到旅店,見牆上掛的油燈還亮著,馬槽裡的馬匹還依舊吃著草,僕人役夫等都在熟睡,王老告辭走了。李行脩神志混亂,往上一嘔,所喝的皂莢子湯都吐了出來。這時候王仲舒已經死了,家也搬到了江西。李行脩娶了王氏的小妹作為繼室夫人,後來他做官一直到諫議大夫。出自《續定命錄》。

灌園嬰女

近來有一個秀才,年齡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急著要婚配。託媒人找了幾十個對象,竟沒有匹配的。於是他就去找精通《易經》的來算一下,算命的說:“尋找配偶,也必須是命中有這個緣分。你的妻子才兩歲。”秀才又問:“她在什麼地方?姓什麼?”算命的說:“在滑州城南,某姓某氏。父母是種菜的,只生了這一個女兒,應當是你的佳偶。”秀才認為自己的門第和才學都不低,正要找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聽了算命的話,心裡很不高興,並且不太相信。

他便前往滑州打聽,在城南一帶尋訪,果然找到一個菜園。

問老圃姓氏,與卜人同。又問有息否,則曰:“生一女,始二歲矣。”秀才愈不樂。一日,伺其女嬰父母出外,遂就其家,誘引女嬰使前,即以細針內於囟中而去。尋離滑臺,謂其女嬰之死矣。是時,女嬰雖遇其酷,竟至無恙。生五六歲,父母俱喪。本鄉縣以孤女無主,申報廉使,廉使即養育之。一二年間,廉使憐其黠慧,育為己女,恩愛備至。

廉使移鎮他州,女亦成長。其問卜秀才,已登科第,兼歷簿官。與廉使素不相接,因行李經由,投刺謁廉使。一見慕其風采,甚加禮遇。問及婚娶,答以未婚。廉使知其衣冠子弟,且慕其為人,乃以幼女妻之。潛令道達其意,秀才欣然許之。未幾成婚,廉使資送甚厚,其女亦有殊色,秀才深過所望,且憶卜者之言,頗有責其謬妄耳。其後每因天氣陰晦,其妻輒患頭痛,數年不止。為訪名醫,醫者曰:“病在頂腦間。”即以藥封腦上,有頃,內潰出一針,其疾遂愈。因潛訪廉使之親舊,問女子之所出,方知圃者之女,信卜人之不謬也。襄州從事陸憲嘗話此事。出《玉堂閒話》。

朱 顯

射洪簿朱顯,頃欲婚郫縣令杜集女。甄定後,值前蜀選入宮中。後鹹康歸命,顯作掾彭州,散求婚媾,得王氏之孫,亦宮中舊人。朱因與話:“昔欲婚杜氏,嘗記得有通婚回書雲:‘但慚南阮之貧,曷稱東床之美?’”王氏孫乃長嘆

問種菜人的姓氏,和算命的說的一樣。又問有沒有孩子,回答說:“有一個女兒,剛剛兩歲。”秀才更加不高興。一天,他趁女孩的父母外出的機會,進入女孩的家裡,將女孩引誘到跟前,就將一根細針插入女孩的腦袋裡,然後逃跑了。很快離開滑臺,以為女孩一定死了。當時女孩雖然遭到他殘酷的迫害,竟然沒有死。長到五六歲,父母都死去了。當地的官員將她作為孤女無主申報給廉使,廉使便收養了她。一二年以後,廉使喜愛她聰明懂事,就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女兒來撫育,對她恩愛備至。

等到廉使調到別的州里,女孩也已經長大。這時當年算命的秀才也參加科舉考試被錄取,當了一個管理文書的小官。和廉使向來沒有接觸,一次因出外旅行經過,秀才遞上名片拜見廉使。廉使一見他,很欣賞秀才的風度氣質,更加禮遇。詢問他的婚娶狀況,他回答說還沒有婚娶。廉使瞭解到他出身士族,又很欣賞他的為人,便有意把女兒許配給他。暗中派人去講明想法,秀才高興地答應了。不久,他們就成了婚,廉使送的嫁妝很豐厚,他的女兒長得也很好看,這些都遠遠超過了秀才所希望的,這秀才想起了算命的說過的話,頗責備他胡說八道。結婚以後一到陰晦的天氣,妻子就頭疼發作,好幾年也沒治好。秀才為她找來一位名醫,醫生說:“病在腦袋裡。”然後拿藥敷在秀才妻子的腦袋上,過了一會兒,從腦袋裡取出一根針來,於是病就好了。秀才暗中查訪廉使的親朋舊友,問廉使女兒的來歷,這才知道正是種菜人的女兒,相信了算命人所說過的話是不錯的。襄州從事陸憲曾講過這件事。出自《玉堂閒話》。

朱 顯

射洪縣的主簿朱顯曾想娶郫縣令杜集的女兒。定親以後,杜氏被前蜀國選入宮中。後來王衍歸順了朝廷,這時朱顯任彭州掾,求大家幫忙婚配,娶了王氏的孫女,也是宮中舊人。朱顯對她說:“我當初想娶杜氏,還記得在婚書上寫了:‘只慚愧南阮之貧,怎麼擔得起東床快婿的美稱呢?’”王氏的孫女長長地嘆了口氣

曰:“某即杜氏,王氏冒稱。自宮中出後,無所託,遂得王氏收某。”朱顯悲喜,夫妻情義轉重也。出《玉溪編事》。

侯繼圖

侯繼圖尚書本儒素之家,手不釋卷,口不停吟。秋風四起,方倚檻於大慈寺樓,忽有木葉飄然而墜,上有詩曰:“拭翠斂雙蛾,為鬱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成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天下負心人,盡解相思死。”後貯巾篋,凡五六年。旋與任氏為婚,嘗念此詩,任氏曰:“此是書葉詩。時在左綿書,爭得至此?”侯以今書辨驗,與葉上無異也。出《玉溪編事》。

說:“我就是杜氏,王氏是我假冒的。我從宮中出來後,無處託身,於是得王氏收留。”朱顯悲喜交加,夫妻感情變得更加深厚。出自《玉溪編事》。

侯繼圖

尚書侯繼圖出身於書香門第,整天手不離書卷,口中不停地吟誦。秋風四起,他正倚著大慈寺樓上的欄杆,忽然有一片樹葉飄落下來,上面題著一首詩:“拭翠斂雙蛾,為鬱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成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天下負心人,盡解相思死。”侯繼圖將這片樹葉收藏在書箱裡,收藏了總共五六年。不久,他和任氏成婚。一天他吟詠這首詩,任氏說:“這是書葉詩。當初在左綿寫的,怎麼到了你這裡?”侯繼圖讓妻子當場默寫辨驗,結果和他保存的樹葉上的詩句完全一樣。出自《玉溪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