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二十三 神仙二十三

王遠知  益州老父  崔 生  馮 俊  呂 生

張李二公

王遠知

道士王遠知,本琅琊人也。父曇選,除揚州刺史。遠知母,駕部郎中丁超女也。常夢彩雲靈鳳集其身上,因而有娠。又聞腹中聲。沙門寶誥對曇選曰:“生子當為神仙宗伯。”遠知少聰敏,博綜群書。初入茅山,師事陶弘景,傳其道法。及隋煬帝為晉王,鎮揚州,起玉清玄壇,邀遠知主之,使王子相、柳顧言相次召之。遠知遂來謁見,斯須而鬚髮變白。晉王懼而遣之,少選又復其舊。唐高祖之龍潛,遠知嘗密陳符命。武德中,秦王世民與幕屬房玄齡微服以謁遠知,遠知迎謂曰:“此中有聖人,得非秦王乎?”太宗因以實告。遠知曰:“方作太平天子,願自愛也。”太宗登極,將加重位,固請歸山。貞觀九年,潤州茅山置太平觀,並度二七人,降璽書慰勉之。後謂弟子潘師正曰:“見仙格,

王遠知

道士王遠知,本是琅琊人。他父親王曇選,任揚州刺史。他母親是駕部郎中丁超的女兒。他母親曾夢見彩雲靈鳳聚集在她身上,於是就懷了孕。她還聽到自己肚子裡有聲音。寶誥和尚對王曇選說:“你這個兒子出生之後,將成為神仙的長官。”王遠知從小聰明機敏,博覽群書。剛開始進了茅山,師從陶弘景,繼承了陶弘景的道法。等到隋煬帝為晉王鎮守揚州時,建起了一座玉清玄壇,邀請王遠知去主持,先後派王子相、柳顧言去請他。王遠知於是就來拜見隋煬帝,他的頭髮鬍鬚片刻之間就變白了。隋煬帝害怕了,就打發他回去,不久他便又和從前一樣了。唐高祖未稱帝時,王遠知曾祕密地向他陳述他該當皇帝的祥瑞徵兆。武德年間,秦王李世民與他的幕僚房玄齡裝扮成普通人去拜見王遠知,王遠知迎接時對他們說:“你們二人當中有一位聖人,大概是秦王吧?”唐太宗於是把實情告訴了他。王遠知說:“你將要做太平天子,希望你自己保重。”唐太宗登基以後,要封他做大官,他堅決請求回山。貞觀九年,皇帝在潤州茅山建了一座太平觀,並讓十四人出家成為他的弟子,唐太宗還頒下詔書安慰勉勵他。後來他對弟子潘師正說:“我見過仙人的法規,

以吾小時誤損一童子吻,不得白日昇天。今見召為少室山伯,將行在即。”翌日,沐浴加冠衣,焚香而卒,年一百二十六歲,諡曰“升玄先生”雲。出《談賓錄》。

益州老父

唐則天末年,益州有一老父,攜一藥壺於城中賣藥,得錢即轉濟貧乏。自常不食,時即飲淨水。如此經歲餘,百姓賴之,有疾得藥者,無不愈。時或自遊江岸,凝眸永日;又或登高引領,不語竟日。每遇有識者,必告之曰:“夫人一身,便如一國也。人之心,即帝王也;傍列臟腑,即內輔也;外張九竅,則外臣也。故心有病則內外不可救之,又何異君亂於上,臣下不可正之哉!但凡欲身之無病,必須先正其心,不使亂求,不使狂思,不使嗜慾,不使迷惑,則心先無病。心先無病,則內輔之臟腑,雖有病不難療也;外之九竅,亦無由受病矣。況藥亦有君臣,有佐有使,苟或攻其病,君先臣次,然後用佐用使,自然合其宜。如以佐之藥用之以使,使之藥用之以佐,小不當其用,必自亂也,又何能攻人之病哉!此又象國家治人也。老夫用藥,常以此為念。每遇人一身,君不君,臣不臣,使九竅之邪,悉納其病,以至於良醫自逃,名藥不效,猶不知治身之病後時矣。悲夫!士君子記之。”忽一日獨詣錦川,解衣淨浴,探壺中,惟選一丸藥,自吞之,謂眾人曰:“老夫罪已滿矣,今卻歸

因為我小時候誤傷了一個兒童的嘴脣,不能大白天昇天為仙,現在被徵召為少室山的長官,馬上就要出發了。”第二天,他沐浴過後,換了衣服帽子,焚香死去,享年一百二十六歲,諡號為“升玄先生”。出自《談賓錄》。

益州老父

唐朝武則天當朝的末年,益州有一個老頭,經常帶著一把藥壺在城裡賣藥,賺了錢就轉而用來救濟貧困的人。他自己平常不吃東西,時常只喝一點清水。如此過了一年多,百姓們都很依賴他,凡是有病買了他的藥的,沒有治不好的。有時他獨自在江邊遊玩,終日凝神遠望;有時又登高遠望,一整天不說一句話。每當遇到有見識的人,他一定告訴人家說:“人的整個身體,就像一個國家。人的心就是帝王;心旁邊排列的臟腑,就是宮內的輔臣;身體表面的九竅,就是宮外的臣子了。所以,心臟有了病,內外都不能救它,這又和國君在上面胡作非為,臣下不能改正他有什麼兩樣呢?所以要想讓身體沒有病,必須先端正他的心,不讓心有胡亂的追求,不讓心有狂妄的思想,不讓心有過分的慾望,不讓心迷亂糊塗,那麼,心首先就會沒有病。心首先沒有病,那麼,作為心臟之宮內輔臣的臟腑,即使有了病也不難醫治;體外的九竅,也就沒有得病的緣由了。況且藥也有‘君’‘臣’之分,還有‘佐’有‘使’。如果治病,要先使用‘君’藥,後使用‘臣’藥,然後使用‘佐’藥和‘使’藥,自然是恰當的。如果把‘佐’藥當作‘使’藥用,把‘使’藥當‘佐’藥用,稍微有點不按其功用去用藥,必然會擾亂藥效,又怎麼能治好人的病呢?這又像國家治理百姓。我用藥,常常這樣考慮。每當遇到有人的身體,心起不到心的作用,臟腑起不到臟腑的作用,致使九竅全都不正,全都受病,以至於讓好醫生都自己嚇跑了,好藥也起不了作用,還不知道自己治病治晚了。可悲啊!士人君子們一定要記住!”忽然有一天,他獨自到錦川去,脫了衣服洗淨了身子,伸手到藥壺裡,只選了一丸藥,自己吞了,對眾人說:“我的罪期已經滿了,現在要回到

島上。”俄化一白鶴飛去。衣與藥壺,並沒於水,永尋不見。出《瀟湘錄》。

崔 生

進士崔偉,嘗遊青城山。乘驢歇鞍,收放無僕使。驢走,趁不及。約行二十餘里,至一洞口,已昏黑,驢復走入。崔生畏懼兼困,遂寢。及曉,覺洞中微明,遂入去。又十里,出洞門,望見草樹巖壑,悉非人間所有。金城絳闕,披甲者數百,見生呵問。答曰:“塵俗賤士,願謁仙翁。”守吏趨報,良久召見。一人居玉殿,披羽衣,身可長丈餘,鬢髮皓素,侍女滿側,皆有所執。延生上殿,與語甚喜,留宿,酒饌備極珍豐。明日謂生曰:“此非人世,乃仙府也。驢走益遠,予之奉邀。某惟一女,願事君子。此亦冥數前定,不可免也。”生拜謝。顧左右,令將青合來,取藥兩丸,與生服訖。覺腑臟清瑩,逡巡摩搔,皮若蟬蛻,視鏡,如嬰孩之貌。至夕,有霓旌羽蓋,仙樂步虛,與妻相見。真人空際,皆以崔郎為戲。每朔望,仙伯乘鶴,上朝蕊宮,雲:“某階品尚以卑末,得在天真之列。”必與崔生別,翩翻於雲漢之內。

歲餘,嬉遊佚樂無所比,因問曰:“某血屬要與一訣,非有戀著也,請略暫回。”仙翁曰:“不得淹留,譴罪極大。”與

仙島上去了。”頃刻間他就變成一隻白鶴飛走了。衣服和藥壺全都沉沒到水裡,永遠也找不到了。出自《瀟湘錄》。

崔 生

進士崔偉,曾到青城山去遊歷。他騎著驢,卸鞍休息,收驢放驢都沒有僕人看管。驢跑了,他去追趕那驢,追不上。大約追了二十多裡,走到一個洞口,天已經黑了,驢又跑進洞中。他又怕又困,就睡下了。等到天亮後,他覺得洞中略微明亮了些,就走了進去。又走了十里,走出一個洞門,看見的草樹巖壑,全不是人間所有的。有一座金色的城池,城池門樓是紅色的,城門前有好幾百披甲的武士,見了崔偉就斥問他是誰。崔偉回答說:“我是塵俗間的普通百姓,想拜見這裡的仙翁。”守門的官吏跑進去報告,過了很久才傳話召見他。玉殿上有一個人,穿羽毛衣服,身材有一丈多高,鬢髮雪白,兩邊站滿了侍女,侍女們各自手中都拿著些東西。崔偉被請到殿上,那人和他交談得很高興,留他過夜,用極珍貴豐盛的酒菜款待他。第二天,那人對崔偉說:“這裡不是人間,而是仙府。你的驢跑得這麼遠,是我特意用這來邀請你。我只有一個女兒,希望嫁給你為妻。這也是命中註定的,不能避免。”崔偉立即下拜。那人看了看左右,讓人拿來一個青盒子,取出兩丸藥來,讓崔偉服下。崔偉吃完就覺得腑臟清爽,過一會兒撓一下身上,發現自己的皮膚像蟬蛻一樣脫落下來,一照鏡子,發現自己的容貌像嬰孩一般。到了晚上,崔偉在霓虹旌旗、羽毛車蓋的簇擁下,在悅耳的仙樂和仙人誦經的步虛聲中,與妻子相見。仙人們在空中都和崔偉開玩笑。每月的初一、十五,仙伯騎著仙鶴,上天蕊宮去朝拜。仙伯對崔偉說:“我的階級品位還很卑微,得以留在天上神仙的行列中。”一定要和崔偉告別,翩翩翻飛進雲漢之中。

一年多以後,崔偉嬉遊玩樂,快樂無比,於是他問:“我有些親屬要去告別一下,並不是有什麼留戀的東西,請允許我暫時回去一下。”仙翁說:“不能久留。不然,將受到重罰。”仙翁給了

符一道,雲:“恐遭禍患,此可隱形,然慎不得遊宮禁中。”臨別,更與符一道雲:“甚急即開。”卻令取所乘驢付之。到京都,試往人家,皆不見,便入苑囿大內。會劍南進太真妃生日錦繡,乃竊其尤者以玩。上曰:“晝日賊無計至此。”乃召羅公遠作法訖,持朱書照之寢殿戶外,後果得,具本末。上不信,令笞死。忽記先翁臨行之符,遽發,公遠與捉者皆僵仆。良久能起,即啟玄宗曰:“此已居上界,殺之必不得;假使得之,臣輩便受禍,亦非國家之福。”玄宗乃釋之,親召與語曰:“汝莫妄居。”遂令百人具兵仗,同衛士同送,且覘其故。卻至洞口,復見金城絳闕。仙伯嚴侍衛,出門呼曰:“崔郎不記吾言,幾至顛躓。”崔生拜訖將前,送者亦欲隨至。仙翁以杖畫成澗,深闊各數丈。令召崔生妻至,擲一領巾過,作五色彩橋,遣生登,隨步即滅。既度,崔生回首曰:“即如此可以歸矣。”須臾雲霧四起,咫尺不見,唯聞鸞鶴笙歌之聲,半日方散。遙望,惟空山而已,不復有物也。出《逸史》。

馮 俊

唐貞元初,廣陵人馮俊,以傭工資生。多力而愚直,故易售。常遇一道士,於市買藥,置一囊,重百餘斤,募能獨負者,當倍酬其直。俊乃請行,至六合,約酬一千文,至彼

他一道符,說:“怕你遇上禍患,這道符可以隱形,但是千萬不要到皇宮中去。”臨別的時候,仙翁又給他一道符,說:“特別危急的時候就打開它。”回頭讓人把崔偉騎的驢交給他。崔偉回到京城,試驗著走進人家,誰也看不見他,於是他就走進皇宮苑囿之中。正碰上劍南給楊貴妃生日進貢的錦繡,就偷了最好的玩賞。皇上說:“大白天賊是沒法進來的!”於是就請羅公遠作法,然後拿著硃筆寫的符咒到寢殿門外照了一番,果然把他捉住了,他詳細地陳述了事情的本末。皇上不信,下令打死他。他忽然想起仙翁臨別的時候給他的那道符,急忙把它打開,羅公遠和捉他的人都倒在地上。羅公遠他們過了很久才起來,羅公遠對唐玄宗說:“這人已經是上界的仙人,殺他一定殺不了,假使殺了他,我們就要遭到災禍,而且這也不是國家的福氣。”唐玄宗於是就把崔偉放了,親自召見他,對他說:“你不要隨便亂走。”於是就命令上百人拿著兵器,同衛士一起送他,而且偵察他究竟要到什麼地方去。他回到洞口,又見到那金色的城池,紅色的城門。仙伯讓侍衛嚴陣以待,出門叫道:“崔郎不記住我的話,差點栽了跟頭!”崔偉下拜之後,想走上前去,送他的人也想跟著他過去。仙翁用手杖在地上一畫,畫出一道深澗,有幾丈寬,幾丈深。然後讓崔偉的妻子出來,拋過去一條領巾,化作一座五彩大橋,讓崔偉上橋,橋隨著他的腳步消失。過去之後,崔偉回頭說:“就這樣了,大家可以回去了。”片刻之間,雲霧四起,咫尺之間就看不清東西,只能聽到鸞鶴笙歌的聲音,半天才散。遠遠一望,只剩一座空山罷了,不再有什麼東西。出自《逸史》。

馮 俊

唐朝貞元初年,廣陵有個叫馮俊的人,以出賣勞動力為生。他力氣大,而且性情憨厚耿直,所以很容易找到活幹。他曾經遇見一位道士,在市場上買藥,放著一個口袋,有一百多斤重,希望僱一個能獨力背動這口袋的人,可以加倍地給工錢。馮俊就請求前去,道士讓他把口袋背到六合縣,約好給工錢一千文,到那

取資。俊乃歸告其妻而後從之。道士雲:“從我行,不必直至六合。今欲從水路往彼,得舟且隨我舟行,亦不減汝直。”俊從之。遂入小舟,與俊並道士共載。出江口數裡,道士曰:“無風,上水不可至,吾施小術。”令二人皆伏舟中,道士獨在船上,引帆持楫。二人在舟中,聞風浪聲,度其船如在空中,懼不敢動。數食頃,遂令開船,召出,至一處,平湖渺然,前對山嶺重疊。舟人久之方悟,乃是南湖廬山下星子灣也。道士上岸,令俊負藥,船人即付船價,舟人敬懼不受。道士曰:“知汝是潯陽人,要當時至,以此便相假,豈為辭耶。”舟人遂拜受之而去,實江州人也。遂引俊負藥,於亂石間行五六裡。將至山下,有一大石方數丈,道士以小石扣之數十下,大石分為二,有一童出於石間,喜曰:“尊師歸也。”道士遂引俊入石穴,初甚峻;下十丈餘,旁行漸寬平;入數十步,其中洞明,有大石堂,道士數十,弈棋戲笑。見道士皆曰:“何晚也?”敕俊舍藥,命左右速遣來人歸。前道士命左右曰:“擔人甚飢,與之飯食。”遂於瓷甌盛胡麻飯與之食,又與一碗漿,甘滑如乳,不知何物也。道士遂送俊出,謂曰:“勞汝遠來,少有遺汝。”授與錢一千文,令繫腰下,“至家解觀之,自當有異耳。”又問家有幾口,雲:“妻兒五口。”授以丹藥可百餘粒,曰:“日食一粒,可百日不食。”俊辭曰:“此歸路遠,何由可知?”道士曰:“與汝圖之。”遂引行亂石間,見一石臥如虎狀,令俊騎上,以物蒙石頭,

以後才給錢。馮俊回家告訴妻子後就跟道士走。道士說:“跟著我走,不一定直接到六合縣。現在想從水路到那兒去,要是僱到船,你就跟我坐船去,也不減少你的工錢。”馮俊同意了。就登上一條小船,小船載著馮俊和道士。駛出江口幾裡,道士說:“沒有風,往上游去到不了,我要施一點小法術。”道士讓馮俊和船家兩個人都趴在船艙中,自己獨自在船上扯帆把槳。二人在船艙中,聽著風浪聲,估計那船如同在空中飛行,嚇得不敢亂動。幾頓飯的工夫之後,就讓打開船艙,叫他們出來,來到一個地方,只見一片浩渺的湖面,對面是重疊的山嶺。船家過了好久才看明白,原來這就是南湖廬山下的星子灣。道士上了岸,讓馮俊揹著藥,自己給船家付船錢,船家又敬又怕不肯接受。道士說:“我知道你是潯陽人,要按時到達,所以借你幫忙,哪能推辭呢?”船家於是就下拜收下,然後離去,他確實是江州人。道士就領著揹著藥的馮俊,在亂石之中走了五六裡。快到山下的地方,有一塊幾丈見方的大石頭,道士用一塊小石頭敲了幾十下,大石頭就一分為二,有一個小童從石間走出來,高興地說:“尊師回來啦!”道士就領著馮俊走進石洞,剛進去的時候很險峻;下去十丈多遠,往旁邊走,逐漸變得寬敞平坦;再深入幾十步,裡面十分明亮,出現了一個大石堂,堂中有幾十個道士,正在下棋說笑。道士們見道士進來,都說:“為什麼晚了?”他們讓馮俊放下藥口袋,並讓左右趕快打發來人回去。先前那個道士說:“背藥的人餓得厲害,給他弄點飯吃!”於是有人從一個瓷盆裡盛胡麻飯給馮俊吃,又給他一碗漿汁,又甜又滑像乳汁,不知是什麼東西。道士就送馮俊出來,對他說:“有勞你大老遠給送來,卻沒有多少錢給你。”交給他一千文錢,叫他系在腰上,“到家解下來看看,自然會出現奇蹟。”道士又問馮俊家裡有幾口人,馮俊說:“妻子兒女共五口。”道士送給他一百多粒丹藥,說:“一天吃一粒,可以一百天不吃飯。”馮俊告辭說:“從這回去很遠,怎麼才能知道回去的路呢?”道士說:“我給你想辦法。”於是就領著他走到亂石中,看見一塊石頭像一頭虎趴在那裡,道士讓馮俊騎上去,用東西把那石頭蒙上,

俊執其末,如執轡焉。誡令閉目,候足著地即開。俊如言騎石,道士以鞭鞭石,遂覺此石舉在空中而飛。時已向晚,如炊久,覺足躡地。開目,已在廣陵郭門矣,人家方始舉燭。比至舍,妻兒猶驚其速。遂解腰下,皆金錢也。

自此不復為人傭工,廣置田園,為富民焉。里人皆疑為盜也。後他處有盜發,里人意俊同之,遂縶以詣府。時節使杜公亞,重藥術,好奇說。聞俊言,遂命取其金丹。丹至亞手,如墜地焉而失之,兼言郭外所乘之石猶在,遂舍之。亞由是精意於道,頗好燒煉,竟無所成。俊後壽終,子孫至富焉。出《原仙記》。

呂 生

虞鄉、永樂等縣連接,其中道者往往而遇。有呂生者,居二邑間。為童兒時,不欲聞食氣,因上山自劚黃精煮服之。十年之後,並餌生者,俗饌並不進。日覺輕健,耐風寒,行若飄風,見文字及人語更不忘。母令讀書,遂欲應明經。日念數卷,實非用功也,自不忘耳。後母逼令飧飯,不肯。與諸妹旦夕勸解,悉不從。因於酒中置豬脂,自捧以飲之曰:“我老矣,況酒,道家不禁。”呂曰:“某自小不知味,實進不得。”乃逼於口鼻,噓吸之際,一物自口中落,

讓馮俊抓住那東西的末端,就像拽著馬韁繩那樣。道士叫他把眼閉上,等到腳著地再睜開。馮俊像道士說的那樣騎到石頭上,道士用鞭子打那石頭,於是他就覺得石頭升到空中飛起來了。時間已經到了傍晚,馮俊覺得像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腳就踩到地上了。睜眼一看,自己已經回到廣陵的城門了,居民家剛剛點上燈。等到了家,他的妻子兒女還驚訝他為什麼如此迅速。於是他解下腰上繫著的一千文錢,一看,全變成金錢了。

從此馮俊不再出賣勞動力,大量購置田園,成為富人。鄉里的人都以為他是靠偷盜發家的。後來別的地方發生了盜竊案件,鄉里人認為馮俊是同夥,就把他綁起來送到官府。當時的節度使是杜公亞,他很重視道術,喜歡奇異的傳說。聽了馮俊的說明之後,就讓他把金丹拿來。金丹一到杜公亞手中,就像掉到地裡似的消失了,馮俊還告訴杜公亞,城外他騎過的那塊石頭還在那裡,於是杜公亞就放了他。杜公亞從此對道術精心鑽研,非常喜歡煉丹,最終卻沒有什麼成就。馮俊後來壽終正寢,子孫都特別富有。出自《原仙記》。

呂 生

虞鄉、永樂等縣地域相連,這一帶常常遇見修道的人。有一個叫呂生的人,住在這兩個縣之間。他還是小孩的時候,就不想聞飯食的氣味,於是就自己上山挖一些黃精煮著吃。十年之後,連生黃精也吃,俗人的飯菜全都不吃。他一天天覺得自己身輕體健,不怕風寒,走起路來像一陣疾風,看見什麼文字以及聽人講過什麼話,就再也不忘。母親讓他讀書,於是他就想去參加明經考試。他每天念幾卷書,實際並沒有多用功,只是自然讀了就不忘而已。後來,他的母親逼他吃飯,他不肯吃。母親就和他的妹妹們從早到晚地勸他,他全都不聽。於是母親就在酒中放了豬油,自己捧著給他喝,說:“我老了,何況道家也不禁止喝酒!”呂生說:“我從小不知道飯味,實在吃不下去。”於是母親就硬把酒飯送到他口鼻之下,他呼吸的時候,有一個東西從他口中掉落,

長二寸餘。眾共視之,乃黃金人子也。呂生乃僵臥不起,惟言困憊。其妹以香湯洗之,結於呂衣帶中,移時方起。先是呂生年雖近六十,鬚髮漆黑,及是皓首。母始悔之,卻取金人,結處如舊,已不見之矣。呂生恨惋垂泣,再拜母出門去,雲往茅山,更無其蹤。出《逸史》。

張李二公

唐開元中,有張李二公,同志相與,於泰山學道。久之,李以皇枝,思仕宦,辭而歸。張曰:“人各有志,為官其君志也,何怍焉?”天寶末,李仕至大理丞。屬安祿山之亂,攜其家累,自武關出而歸襄陽寓居。尋奉使至揚州,途覯張子,衣服澤弊,佯若自失。李氏有哀恤之意,求與同宿。張曰:“我主人頗有生計。”邀李同去。既至,門庭宏壯,儐從璀璨,狀若貴人。李甚愕之曰:“焉得如此!”張戒無言,且為所笑。既而極備珍膳。食畢,命諸雜伎女樂五人,悉持本樂。中有持箏者,酷似李之妻。李視之尤切,飲中而凝睇者數四。張問其故,李指箏者:“是似吾室,能不眷?”張笑曰:“天下有相似人。”及將散,張呼持箏婦,以林檎系裙帶上,然後使回去。謂李曰:“君欲幾多錢而遂其願。”李雲:“得三百千,當辦己事。”張有故席帽,謂李曰:“可持此詣藥鋪,問王老家:‘張三令持此取三百千貫錢。’彼當與

那個東西有二寸多長。眾人一看,原來是一個黃金小人。呂生便僵臥在那裡不起來了,只是說自己很睏乏疲憊。他妹妹用香湯把那黃金小人洗了洗,系在他的衣帶裡,過了一段時間,他才起來。原先,這呂生雖然年近六十,鬍鬚和頭髮都是漆黑漆黑的,到這時卻白了頭。母親這才後悔,回頭來取那黃金小人,系的地方還跟原來一樣,黃金小人卻不見了。呂生痛恨惋惜,垂頭哭泣,後來又拜了拜母親,出門而去,說是到茅山去,之後再也沒見到他的蹤跡。出自《逸史》。

張李二公

唐朝開元年間,有張、李二公,志同道合,一起在泰山學道。過了好久,李公因為是皇族支脈,想當大官,就告辭要回去。張公說:“人各有志,當官是你的志向,有什麼可慚愧的呢!”天寶末年,李公做官做到大理丞。趕上安祿山之亂,他攜帶著家眷,從武關出來,回到襄陽居住。不久他奉命出差來到揚州,在路上遇見張公,張公的衣服油亮破舊,又裝出一副失意的樣子。李公有可憐他的想法,請他和自己同宿。張公說:“我的主人很有謀生的辦法。”他邀請李公和他一塊去。到了之後,只見門庭宏大壯觀,僕從的穿戴光彩奪目,樣子很像富貴人家。李公非常驚訝地說:“怎麼能這樣呢?”張公警告他不要說話,不然將被人家笑話。然後準備了極豐盛的飯食款待他。吃完飯後,又讓五位雜伎女樂工,全都拿著自己的樂器奏樂。其中有一個抱著箏的,特別像李公的妻子。李公看得非常真切,喝酒的過程中,多次凝目看她。張公問他為什麼這樣,李公指著抱箏的女人說:“這個人像我的妻子,哪能不眷戀呢?”張公笑道:“天下相似的人有的是。”要散去的時候,張公喊來那抱箏的女子,將一枚花紅果系在她的裙帶上,然後讓她回去。張公對李公說:“你要有多少錢才能滿足心願呢?”李公說:“能得到三百千,就能把我自己的事情辦好。”張公有一頂舊席帽,他對李公說:“你可以拿著這頂帽子到藥鋪去,對王老家說:‘張三讓我拿這頂帽子來取三百千貫錢。’他們就會給

君也。”遂各散去。明日,李至其門,亭館荒穢,扃鑰久閉,至復無有人行蹤。乃詢傍舍求張三,鄰人曰:“此劉道玄宅也,十餘年無居者。”李嘆訝良久,遂持帽詣王家求錢。王老令送帽問家人,審是張老帽否。其女雲:“前所綴綠線猶在。”李問張是何人,王雲:“是五十年前來茯苓主顧,今有二千餘貫錢在藥行中。”李領錢而回,重求,終不見矣。尋還襄陽,試索其妻裙帶上,果得林檎。問其故,雲:“昨夕夢見五六人追,雲是張仙喚 箏。臨別,以林檎系裙帶上。”方知張已得仙矣。出《廣異記》。

你。”於是各自散去。第二天,李公又到了張公邀他去的那家門前,只見亭館很荒蕪,門關久閉,甚至連人的行蹤都沒有。他就到旁邊的人家去打聽張三,鄰人說:“這是劉道玄的住宅,十多年沒人住了。”李公驚歎了好久,於是又拿著帽子到王家去要錢。王老讓人把帽子送到家裡去問問家人,查看一下是不是張老的帽子。王老的女兒說:“以前我在帽子上縫的綠線還在上面。”李公問張三是什麼人,王老說:“這是五十年前常來買賣茯苓的老主顧,現在還有兩千多貫錢存在藥鋪裡。”李公領到錢回去,重新去找張公,始終沒有再見到他。不久,李公回到襄陽,試著在妻子的裙帶上尋找,果然找到了一枚花紅果。他問妻子這是怎麼回事,妻子說:“前些天夢見五六個人找我,說是一位姓張的神仙叫我去彈箏。臨別的時候,他把一枚花紅果系在我的裙帶上。”李公這才知道張公已經成仙了。出自《廣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