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要他活[7]過來只有一個辦法

二郎和道士[33]說了“謝謝”和“再見”，馬上就陪著陳氏來到城裡。他們在城裡找了很多地方，最後看到一個地方人非常多，在那裡真的有一個瘋子[47]。那個瘋子[47]是個要飯[54]的，穿的衣服很舊，襯衫褲子都破[55]了，頭髮亂亂的，臉上一條兒黑一塊兒黃的，牙齒[37]也很黃，全身上下都黑黑的，只有眼睛很乾淨、很清楚。那個瘋子[47]嘴裡正唱著什麼，可是沒人聽得懂。人們都在離他遠遠的地方看著他，誰也不願意和他靠得近一點兒。陳氏走過去，跪[52]下來，向他爬過去。

周圍很多人看到陳氏對瘋子[47]跪[52]著，覺得奇怪[35]，都過來看。瘋子[47]看著陳氏，嘴裡流著水，笑著說：“啊，你來了。你愛我，對嗎？咱們談談吧。”陳氏真不願意聽瘋子[47]的話，但是又不能讓他看出來，她記著道士[33]的話。她像沒聽見[16]瘋子[47]剛才說的話，她把妖怪[4]的事告訴他，請他幫助自己的丈夫[31]，讓他活[7]過來。瘋子[47]大笑著說：“世界上男人很多，人人都可以做丈夫[31]呀，為什麼要讓他活[7]過來啊？”陳氏說：“我只愛王生一個人，他要是活[7]不過來，我也不活[7]了。”陳氏說完就哭[53]了。

周圍的人看著，心[13]裡都很不舒服。瘋子[47]大叫起來：“我是個要飯[54]的，今天連飯都吃不飽，明天后天還不知道有沒有飯吃，哪有辦法讓死的人活[7]過來？”

陳氏哭[53]著說：“你是遠近有名的大好人，是水平最高的先生，你一定會有辦法的，請你一定要幫我呀！”瘋子[47]非常不高興，他讓陳氏快快離開，“你這個奇怪[35]的女人，你丈夫[31]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要飯[54]的，我怎麼能幫助你？你再亂說話，我就打你！”

但是，陳氏還是不走，還是跪[52]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請他幫忙。

瘋子[47]真的開始打她了，他在陳氏身上又打又踢，一定要讓她走。陳氏記著道士[33]的話，心[13]裡決定：不管[56]瘋子[47]怎麼做她都不走，只要能讓王生活[7]過來，就讓他踢、讓他打吧。這時候，看的人越來越多，陳氏和瘋子[47]被人們圍[57]在中間，想出來也不可能了。

過了一會兒，瘋子[47]打累了、叫累了，見陳氏還是不走，他心[13]想，這個陳氏很不簡單！這時候，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完了，他慢慢地說：“王生是心[13]被拿走了，要活[7]過來只有一個辦法……”陳氏覺得有了點兒希望，她忙問：“什麼辦法？”“就是把一個活[7]著的人的心[13]給他。可是誰能把自己的心[13]給他呢？把心[13]拿出來，自己也就死了啊！”看著陳氏的眼睛，瘋子[47]說。

陳氏馬上說：“拿我的心[13]！只要王生能活[7]過來，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瘋子[47]又問她：“你不怕疼、不怕死？你才不到二十歲，又這麼漂亮，怎麼能現在就死啊？”“我不怕！請先生幫我！”

瘋子[47]從褲子裡取出一箇舊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小包東西，放到地上的一個髒碗裡，又向碗裡放了點兒水。那個碗太不乾淨了，碗裡的東西是一種黑黑黃黃的顏色，讓人看了很不舒服。他對陳氏說：“這是換心[13]的藥，喝了它[5]，就能把你的心[13]換給王生，他就能活[7]過來，可是你呢，就會死了。你真要喝嗎？”“我喝，我喝，只要王生能活[7]過來，我願意馬上就死！”

周圍的人覺得，換心[13]是不可能的事呀！陳氏怎麼能相信一個瘋子[47]的話，是不是也變成瘋子[47]了？也有人覺得陳氏不到二十歲，不該去死。他們急著向陳氏說：“別相信瘋子[47]！”“別喝，別喝！”陳氏像什麼也沒聽見[16]一樣，接過瘋子[47]手裡的碗，一下子喝了下去。喝了以後，覺得嘴裡好像有個像球一樣的東西，一點兒一點兒地往下掉，最後停在自己心[13]跳的地方不動了。她的身體變得非常不舒服，有點兒站不住，慢慢地倒下，眼睛也慢慢變小。她把手放在自己心[13]的地方，像是要去把心[13]拿出來。她很不舒服，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可是，周圍的人們看見陳氏那樣，都笑了。

瘋子[47]靠近她，說：“現在如果你不想死，我可以馬上再給你喝一種藥，喝了你就沒事了。你有五分鐘的時間，你再好好想想。過了五分鐘，你不喝就一定死了。記住，你只有五分鐘！”陳氏一下子坐起來，用力[58]地說：“不，一分鐘也不用！拿去，快把我的心[13]拿去！”

五分鐘過去了，可是她沒有死。這時，瘋子[47]大笑起來，指著陳氏對周圍的人說：“啊，這個漂亮的女人真的是很愛我呀！為了愛，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真是個好老婆[27]啊！你們說對不對呀？”瘋子[47]說完，站起來，擺擺手，高興地唱著別人聽不懂的歌兒，往青帝廟那邊走了。

陳氏見瘋子[47]走了，努力地爬起來，跟過去，她還想問問結果。可是那瘋子[47]走得很快，而且走得像風一樣輕。只見他走到路口，往南一拐，就再也看不見了。二郎也跑過來，幫陳氏前前後後地找，可是哪裡也找不到他。

是夢[59]嗎？

陳氏找不到瘋子[47]，只好跟著二郎回家，她心[13]裡亂極了。想到王生死了，自己又在那麼多人面前[60]，讓一個要飯[54]的瘋子[47]又踢又打，最後瘋子[47]就那麼走了，連去了哪兒都不知道，什麼結果也沒有，自己的臉往哪兒放啊？瘋子[47]跟自己開這麼大的玩笑，她真想馬上就和王生一樣，也快快死去。

回到家，陳氏來到王生的床旁邊，床上亂亂的，王生還躺在那裡，他的身上和床上都是血[6]，她想收拾[20]收拾[20]。家裡的人站在旁邊，都不敢[40]往前靠。她一邊收拾[20]，一邊大哭[53]，後來都哭[53]不出來了。

突然，她覺得自己肚子裡有東西在動。啊，是那個像球一樣的東西要往上跳！她還沒注意，嘴裡一下子就跳出來一個東西，沒等她看清楚，那像球一樣的東西就掉到王生打開的身體裡。啊，原來是心[13]，是她的心[13]！紅紅的，熱熱的。那心[13]掉進王生身體裡，在不停地跳著。她想起了瘋子[47]的話，看看自己的身體，然後又把手放在自己的心[13]的地方。自己的心[13]沒有少，還在裡邊啊！陳氏雖然覺得奇怪[35]，但是她沒有多想，忙用手把王生身體的上半部分壓[61]住。不管[56]怎樣，只要丈夫[31]能活[7]過來就好！她發現自己的手不能離開，要是把手拿開，王生身體裡就有熱熱的、有顏色的水流出來。

她把旁邊所有的衣服都拿過來，全都放到王生的身上，把他的身體的上半部分緊緊[43]壓[61]住。過了一段[32]時間，王生的身體在一點兒一點兒地變暖和，慢慢得就不那麼冷了。陳氏坐在床邊繼續看著，眼睛和手一會兒也不敢[40]離開王生的身體。到了夜裡，躺在床上的王生輕輕地、慢慢地動了一下。

“啊，他活[7]了！我的丈夫[31]活[7]過來了！”陳氏高興得叫了起來。“王生！王生！”她叫著丈夫[31]的名字，可是王生不說話，她又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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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要飯 yào fàn: beg for food

[55] 破 pò: shabby

[56] 不管 bùguǎn: in spite of, despite

[57] 圍 wéi: surround

[58] 用力 yòng lì: use one's strength

[59] 夢 mèng: dream

[60] 面前 miànqián: in face (front) of

[61] 壓 yā: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