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二十二日 菜花蛇

山上的村子裡，住著一個小孩，他每天必須翻過一座山，走過密密的樹林，才能到學堂讀書。這天一早，他就走在林子裡，拿著一根樹枝，一路走，一路在地上撥撥翻翻地玩著。

“哎，怎麼軟軟的？是什麼東西啊？”小孩撥開一堆樹葉一看，“呀！”是一條受傷的小花蛇，眼睛裡還含著淚水。

小孩覺得好玩，就把小花蛇放到書包裡，帶到學堂裡去，每天用飯粒喂他。這小花蛇很乖，傷好了也不會爬出來咬人。養在抽屜裡，好久好久也沒人知道。

日子一天又一天過了，小花蛇的身體越來越大，像根大麻繩般，儘管把身體卷得像盤蚊香一樣，抽屜也快裝不下他了。他滑溜溜的皮膚上有一點一點的花紋，好像菜花一樣，好看極了，小孩就叫他“菜花蛇”。

有一天放學，小孩對菜花蛇說：“菜花蛇啊！你長得那麼大，我不能再養你了，你說怎麼辦呢？”

菜花蛇昂頭想一想，說道：“那麼，我該回到山林裡去住了。”小孩就用一個大布袋，揹著菜花蛇，走到山林裡去。

走了很久很久，終於走到一座很深很深的山裡，那裡有一個看起來比海還大的湖，湖水又深又黑。

菜花蛇從布袋裡伸出頭說：“我就在這裡住下吧！再見，親愛的朋友。”他們兩個依依不捨地道別，互相約定十年後的這一天，一定要在這裡相見。

“你只要向東邊叫三聲菜花蛇，我就會出來，再見。”菜花蛇流著淚說完，便消失在樹叢裡。

十年很快就過去了，這時，小孩已長成一個書生，他讀過不少書，懂了許多做官發財的道理，便準備去京城參加考試。在他動身的前一天，想起這天就是和菜花蛇約定要見面的日子，就走到山上去看看。

“菜花蛇，菜花蛇，菜花蛇。”書生向東邊大叫三聲。忽然，湖裡升起一陣陣白霧，一條好大好大的蛇出現了。他圓滾滾的身體披滿鱗片，一片就有手掌大，還閃閃發著藍色的光。書生看到這麼大的蛇，心裡很害怕。

“別怕，別怕，我是菜花蛇啊！好朋友，十年來，我好想念你啊！”菜花蛇的聲音像打雷一樣。

“啊呀！菜花蛇，你看你長得這麼大，頭上還長出一對角來了，真是又漂亮又神氣，現在應該叫你菜花龍了。”

他們談著別後的情形，菜花龍為了說話方便，就把口裡含著的一顆水晶珠子吐了出來。那珠子又大又圓，五彩的光芒四射，書生只顧看那青、紅、黃、白、綠的顏色，連老朋友也看不清楚了。

“啊！這就是人家說的寶貝龍珠呢！”書生睜大了眼睛。

“什麼寶貝龍珠？這不過是一顆水晶石罷了。我把它含在嘴裡好多年了，你看，不是把它磨得滴溜圓了嗎？喏，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好了。”

書生拿了龍珠，便急急要走，也顧不得後面的菜花龍了。

書生上京去考試，可是失敗了。這一來，什麼升官、什麼發財都談不上了。不過，他是個很會打主意的人，就把五彩水晶石拿去送給皇帝。皇帝的珠寶多得數不完，但沒有一顆像這五彩水晶石一樣，照得人眼睛發光。皇帝看了又看，高興得不得了。這一高興，就賞給書生一個不小的官做。

有一天，皇帝生了一場怪病，眼看著一天天瘦弱下來，全國最好的醫生都醫不了這病。大臣們正著急萬分的時候，正好宮外來了一個怪和尚，說是能為皇帝治病，大臣就把他給請進宮來。怪和尚為皇帝把了把脈，便翻翻眼珠子，嘆氣說：“唉！這病可真難纏啊！我知道只有龍肝一片，才能醫好皇帝。”皇帝本來是要什麼有什麼的，但龍肝要上哪兒去找呢？

這時做了大官的書生靈機一動，心想：“機會來了，我不是有菜花龍那朋友嗎？嘿！若是能要到一片龍肝，醫好皇帝的病，那我不就能做更大、更威風的官了嗎？”

於是他帶著一把尖刀，騎著快馬，不分晝夜地來到深山大湖邊。書生伸長脖子，向著東邊喊道：“菜花龍，菜花龍，菜花龍！”

聲音一停，風就呼呼地吹起，湖水翻起大浪，霎時白霧瀰漫，菜花龍出現在他面前。

“好朋友！你果真又來看我了，這些日子你可好嗎？”菜花龍一臉笑嘻嘻的。

“好呀！我做了大官，好得很呢！”書生仰起頭，得意洋洋地說了一大堆做官的樂趣。但說到一半，突然又不作聲，臉上頓時堆滿愁苦。

“怎麼了？”

“菜花龍啊！我遇著大困難了！”大官說。

“你遇到什麼困難？我能幫忙嗎？”菜花龍也替他焦慮。

“能，能，這個忙只有你能幫。我們那位皇帝老爺生了怪病，醫生說只有龍肝一片，才能醫好。菜花龍，幫幫忙，給我一片你的肝好嗎？”

“什麼？我的肝？”菜花龍退了一步。

“是呀！求求你，只要一小片就好了。你想想我從小把你養大，難道你忍心看我回去被砍頭？”大官的眼睛裡擠出兩滴眼淚。

菜花龍想了又想，終於答應了，他打開像窗戶一樣的大嘴巴。大官拿出尖刀，就爬了進去。他在菜花龍巨大無底的肚子裡翻騰了好一陣子，才提了一片血淋淋的肝出來。

大官拿出尖刀，爬進菜花龍巨大無底的肚子，準備割取一片龍肝。

可憐的菜花龍，鮮血從口裡像泉水一樣湧出，痛得他眼淚直流，但他拼命忍耐，張著嘴巴，一動也不敢動。

“菜花龍，我走了，皇帝還等著這寶貝呢！”說完，這位大官就頭也不回地騎馬飛跑下山。

皇帝的病果真好了，當然，大官也升了更大的官，叫做“宰相”。他舒舒服服地做了好多年的宰相，驕傲得不得了。

皇帝老了，非常怕死，就派了許多道士，到深山大海求取那吃了可以長生不老的靈藥。但是，沒有一個道士找到。宰相心想：“記得那怪和尚曾告訴我，沒病的人，吃了龍肝，可以長生不老，我為什麼不再去向菜花龍要一片獻給皇上？那樣，我的地位、財富不就更有保障了？”

於是他又飛快來到深山上的大湖邊。

“菜花龍，菜花龍，菜花龍！”他還沒喊完，突然狂風大作，天空飛舞著樹葉、樹枝，像要撲打他一樣，湖水翻起的浪像一座山那麼高，彷彿要吞沒他。一下子，巨大的菜花龍搖擺著尾巴又出現在他面前。

“菜花龍，我又遇到困難了，皇帝快要死了，命令我來取龍肝，取不到就要把我處死。”宰相騙菜花龍說。

菜花龍皺起眉頭，嘆口氣說：“這怎麼行呢？上次給你割去一片，我痛了好多年才復原呢！”

“好兄弟，有什麼不行？難道你忍心看我被處死嗎？求求你，這是最後一次了。”

“可是，可是……”菜花龍不知道該怎麼辦，豆大的汗珠都流出來了。後來，禁不起宰相苦苦哀求，終於答應了。

“不過，你一定要記得當心些，不要太用力翻攪喔！”菜花龍說。

宰相只顧想他的龍肝，哪兒聽得到菜花龍的叮嚀。這回，他一爬進菜花龍大船艙一樣的肚子裡，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龍肝，舉起利刀猛力一割，取下一片鮮紅柔軟的肝。

這時菜花龍已經痛得渾身發抖，把地搖得像地震一般。但他盡力忍耐，嘴巴仍舊張得大大的。

宰相割下一片，正想要爬出來時，突然想到一個念頭：“為什麼不自己也吃一片龍肝？這樣我不就可以長生不老，永遠做宰相了嗎？”說做就做，他馬上又揮刀割下一片龍肝，鮮血沾滿了雙手。

菜花龍感到一陣劇痛，不由得眼前發黑，就昏過去了。這一昏，嘴巴也“砰”一聲緊緊地閉上了。

宰相在菜花龍的肚子和口腔裡又踢又跳，可是怎麼樣也出不來。“救命啊！救命啊！”但是就算他喊破喉嚨，又有誰會聽到？他便這樣悶死在菜花龍的肚子裡，什麼官也不能做了。

朋友之間，應該互相關切、互相幫助，絕不可以互相利用、互相傷害。故事中的主角和菜花蛇，原來是兩個好朋友。沒想到小孩長大後，一心一意只想升官發財，竟連朋友之情都不顧了，他真是一個可惡的負心人。結果，負心人雖然節節高升，做到宰相，但是由於他貪心不足，終於遭到報應，成為菜花龍的點心了。

●圖畫為故事性彩畫，描繪龍為了感恩圖報，忍痛讓大官朋友進到自己肚裡割取龍肝。畫面中，龍張開大嘴，痛苦的眼神與眼角淚水，反襯出大官的自私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