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去南昌找小時候的春雁

那天跟沉魚喝茶和吃飯以後，心裡常常想著沉魚，我已經把她當成一個特別的朋友了。可是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又常常想著春雁，她就坐在我旁邊，平常對著我前面的屏幕[1]，看不到她，但能看到她放在鍵盤[2]上的手指[3]。她白色的手指[4]在黑色的鍵盤[5]上很快地跳著。時間長了，我就覺得她是坐在我旁邊彈[6]鋼琴。如果在女人的手指[7]下，電腦變成了樂器，沒有意思[8]的IT[9]工作能變成鋼琴的音樂，那這個工作真應該讓女人來做，我發現我花了那麼多年才學來的IT[10]知識，其實還不如春雁“彈[11]鋼琴”的手指[12]。

離我的公司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藝術品[13]展覽館[14]。展覽館[15]的房子是1931年按外國房子的樣子建起來的，裡面的藝術品[16]卻都是中國的。一天吃完午飯，我和春雁去那兒參觀，參觀完了，我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晒太陽。

我平常總是在房間裡工作，那天坐在外面才知道冬天已經過去，春天來了，花園[17]裡的花都開了。我對春雁說，這個房子看起來有點像照片上你美國的家。她說外面像，裡面不像，因為這個房子只有外面是外國的樣子，裡面不是。和我不一樣，我外面是中國的裡面是美國的。過了一會，她又說，我剛才說的不一定對，也許我應該說，我外面是中國的，裡面是美國的，可是最裡面又是中國的。我們兩個都笑了起來。我本來就不懂女人，現在更不懂春雁了。我一直不知道她到底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我把她當中國人看的時候，她像美國人，我把她當美國人看的時候，她卻[18]又像中國人。春雁有兩個家，一個在美國，另一個在中國。我不知道哪個家對她更重要。她對她自己是誰好像很清楚，而我卻總覺得不太清楚。所以她那天問我能不能跟她去一次南昌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問題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後來我在網上買火車票[19]、找賓館的時候，她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住一個房間，省點錢。

我和春雁坐的是非常快的火車，叫“高鐵[20]”。以前沒有高鐵[21]的時候，從上海到南昌要十個小時，現在只要三個多小時，春雁說真不敢相信。她說外國學生在中國旅行最喜歡坐高鐵[22]。高鐵[23]只比飛機慢一點，卻比飛機便宜得多，而且高鐵[24]很方便，在車上還可以看風景、跟中國人聊天。春雁還說，在美國現在還沒有這麼快的火車。

我們倆到南昌那個賓館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因為我們來得太晚，賓館裡沒有兩張床的房間了，只有一個小點的房間給我們，裡面放著一張大床。賓館的人很抱歉，說可以給我們打折。我要睡在地上，春雁說地上不乾淨，也冷，讓我也睡在床上。

我的手機上有立新發來的一個表情[25]，那是他在跟我開玩笑。立新一定以為我和春雁成了男女朋友，其實不是的。我們來這兒是為了看那個兒童福利院，我覺得這對她來說一定是一件不能開玩笑的重要的事。一個男人剛認識一個可愛的女人的時候，你可能會想：“我要是能跟她約會[26]多好啊！”那就是葉公好龍[27]。等你瞭解了她，而且知道她有自己的麻煩的時候，你就會改變想法，知道你應該像一個好朋友一樣去幫她。雖然我要跟春雁在這個賓館住三個晚上，但我知道，不會有任何事發生。

第二天早上，我說我們先去看南昌最有名的滕王閣[28]吧，春雁說好主意。滕王閣[29]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建的一個樓，很漂亮，在南昌外面一條江的旁邊。過了很多年，原來建的樓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樓是在原來的地方照原來的樣子建起來的。這個樓很有意思，從外面看有三層，從裡面看有七層。在最高一層可以看到江上和很遠的風景。那天在下雨，但是雨不大。我們進了滕王閣[30]，一層一層往上走。我問春雁覺得這兒的風景怎麼樣，她說這個樓是很美，但跟中國別的地方的老樓差不多。我說，有些人說要是他們沒去過一個有名的地方，他們會覺得後悔[31]，可是要是去了那個地方以後，他們會更後悔[32]，因為那個地方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好。春雁說，那怎麼才能不後悔[33]？我說，你知道了這個地方的故事就不後悔[34]了。比如，我覺得所有的電影明星[35]看起來都一樣，而你知道他們的故事，你就覺得他們是不一樣的。她問我滕王閣[36]為什麼有名，我就說了王勃[37]的故事。

王勃[38]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人，讀過很多書，文章[39]寫得很好，所以他很年輕的時候就很有名。那時候，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常常寫文章[40]，看誰寫得好。有一年秋天王勃[41]來南昌時，滕王閣[42]剛剛建好，很多有名的人（包括南昌的市長[43]）在滕王閣[44]裡一起寫文章[45]。那個市長[46]女兒的丈夫，很會寫文章[47]，市長[48]想讓他第一個寫。市長[49]讓人拿來毛筆[50]和紙，讓大家寫。可是每個人都很客氣，都把筆和紙給了別人，因為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都知道市長[51]想讓誰第一個寫。當[52]有人把筆和紙給了王勃[53]的時候，他卻沒有給別人。市長[54]有點不高興，就到了另一個房間。市長[55]又想知道王勃[56]寫得怎麼樣，就讓一個人去看。王勃[57]寫一句，那個人就進去對市長[58]說一下。剛寫第一句，市長[59]覺得王勃[60]寫得一般，第二句寫出來，市長[61]就開始不說話了，沒想到王勃[62]越寫越好，等聽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63]”這句的時候，市長[64]已經忘了剛才不高興的事，用手打了一下桌子說：“寫得太好了！這篇文章一定會被以後的人一直喜歡的。”然後就走出來見王勃[65]。

春雁問我“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66]”是什麼意思，我就說，“落霞”是晚上太陽落下去的時候顏色漂亮的雲。“鶩”是一種野鴨。這兩句要是用現代漢語來說，就是：

太陽落下去時，漂亮的雲跟一隻野鴨子一起飛，秋天的江水跟天空的顏色一樣。

春雁說這兩句話聽起來真的非常美。

我告訴她，現在很多人到滕王閣[67]來，就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兩句話。我們一看，牆上有很多用毛筆[68]寫的字和畫的畫，都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69]”。我問春雁，“落霞與孤鶩齊飛”那句裡，那個“孤”字用英語怎麼說，她說有兩個詞，一個是alone（獨自），一個是lonely（孤獨）。我說那這兒就是alone的意思。她說為什麼，我說，在那麼美麗的風景裡飛的鳥兒[70]，是不會覺得lonely的。她笑著看我，像小學生[71]看著一個老師。然後我請她跟我念那兩句話。我看著那條江和落在江中的小雨，想，要是晴天的晚飯後，天上都是漂亮的雲，一隻鳥兒[72]在天上飛，多漂亮啊！

我們離開滕王閣[73]的時候，春雁在商店[74]>裡買了一張中國畫。畫上有一隻鳥在漂亮的雲中飛，下面有一條江，還用毛筆[75]寫著那兩句話。春雁看著畫，好像在想什麼事。

南昌兒童福利院在市中心，也是間學校。進了大門是運動場，周圍種著樹。我們進了大門往左拐，我在前面走，春雁在後面。我走過幾棵[76]樹，就看見一個四層的樓，一層有個大門，門的上面貼著一張很大的紅紙，上面是黃色的大字：“Welcome Home（歡迎回家來）王春燕”。來這兒以前我給學校打過電話，也對他們說了王春燕這個名字，沒想到學校這麼關心她。我高興地說：“這個學校真不錯啊，還寫了歡迎你的字。”可是，我轉身看春雁的時候，卻看見她還站在離我挺遠的地方，拿紙擦眼睛，面對著一個剛長大的小樹。

我以為美國人不喜歡哭，中國人比較喜歡哭。我現在明白了，每個國家的人高興的時候都會笑，難過的時候都會哭。也許中國人和外國人本來就沒有那麼大的不同，我為什麼一定要弄清楚春雁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我看著那張紅紙上的黃字，“王春燕”三個字是漢字，不是拼音[77]，他們怎麼知道這個回來的孩子認識她最早的名字？那張寫著黃字的紅紙在風中輕輕動著。我看著它，就覺得它的紅色和黃色慢慢地變成了彩色[78]的雲，一隻鳥兒[79]在朝那兒飛。早上在滕王閣[80]的時候，我曾經高興地給春雁講那有名的兩句話，以為她跟我的感覺一樣。但是現在，我忽然覺得不應該在今天給她講那兩句話。那隻鳥兒[81]在我眼睛裡只是美麗風景的一部分，而在她眼睛裡卻可能是另一種感覺。我不再知道那“孤鶩”裡的“孤”是alone的意思，還是lonely的意思。

一位姓張的老師來帶我們參觀。他說有很多從這兒走出去的孩子，長大以後又回來過。張老師還給我們介紹了學校的歷史和現在學校裡孩子們的情況。我問他知道不知道春雁小時候的信息，他就在電腦裡找出來給我們看。春雁說這些情況她都知道。我覺得春雁這麼遠來到這兒，只看電腦上的信息是不夠的，就問張老師有沒有記在紙上的信息，張老師就帶我們去裡面的房間看。裡面的房間像個圖書館。張老師最後找到了一張紙，上面有“王春燕”三個字。春雁非常高興，還用一隻手輕輕握[82]住了我的手。那張紙上有春雁來到這個學校的時間，但沒有說是誰把她送來的。紙上還有春雁去美國的時間和她美國爸爸媽媽用英文寫的名字，在紙的另一面有一張春雁的照片。春雁看到這張照片非常高興。她兩隻手拿著那張紙，很認真地看。我說，你美國的家裡沒有這張照片嗎？她說沒有。照片已經有點黃。上面的孩子有一歲多，跟所有的一歲孩子一樣，頭大身體小，看著我們。那個孩子沒有現在的春雁漂亮，但小孩的漂亮跟大人的漂亮不一樣。春雁把照片舉在自己的臉旁邊說：“像我嗎？”我和張老師都說像。我和春雁都用手機照下了那張照片。

晚上的南昌和上海一樣，天上有大片的雲，那些雲被城市的燈照著。燈關著，電視開著，我和春雁坐在床上，她看她的手機，我看我的手機。我們都在看那張小照片，後來我們把兩個手機放在一起看，一邊看一邊說話。

“對你來說，到這兒來一定有特別的意義吧。”我說。

“是的。”

“我可以問一下嗎？你對你的中國爸爸媽媽有什麼樣的感覺？”

“我小時候沒有感覺，但長大了就有了新的感覺。”

“你恨[83]他們嗎？”

“我為什麼恨[84]？”

“因為他們把你送給了別人。”

“他們一定有自己的困難，我不相信一個媽媽會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

最後一句話給了我很深的印象[85]。我以前以為是她的爸爸媽媽自己願意把孩子送給別人的，現在忽然明白了，那個媽媽一定是不同意的。我想著孩子被人從媽媽手裡抱走的樣子。一定有很多雙手抱過那個孩子，其中有一雙不願意放開……那個孩子最後像大雁[86]一樣飛走了，十八年以後又飛回來，是回來了，可是回來做什麼？就是為了看那張一歲多的照片嗎？也許她回來沒有什麼原因，只是來找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只有她和那個不願意放開手的媽媽才有。那個媽媽現在也許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個村子[87]裡。我從網上看到，中國每年都有一些孩子被送到兒童福利院，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父母有困難，或者是因為有的爺爺奶奶想要一個男孩，或者是因為那個孩子的身體有問題。可是我總覺得任何一個媽媽都很愛自己的孩子，不想把孩子給別人。要是別人把她的孩子抱走了，那個媽媽一定會很難過，一定不會忘記她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夢[88]到我旁邊睡著一個一歲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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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屏幕píngmù:screen

[2] 鍵盤jiànpán:keyboard

[3] 手指shǒuzhǐ:finger

[4] 手指shǒuzhǐ:finger

[5] 鍵盤jiànpán:keyboard

[6] 彈tán:to play a music instrumentwith fingers

[7] 手指shǒuzhǐ:finger

[8] 沒有意思méiyǒu yìsi:notinteresting

[9] IT:Internet Technology

[10] IT:Internet Technology

[11] 彈tán:to play a music instrumentwith fingers

[12] 手指shǒuzhǐ:finger

[13] 藝術品yìshùpǐn:artwork

[14] 展覽館zhǎnlǎnguǎn:indoor exhibition space

[15] 展覽館zhǎnlǎnguǎn:indoor exhibition space

[16] 藝術品yìshùpǐn:artwork

[17] 花園huāyuán:garden

[18] 卻què:but;however

[19] 火車票huǒchēpiào:trainticket

[20] 高鐵gāotiě:high speedtrain;bullettrain

[21] 高鐵gāotiě:high speedtrain;bullettrain

[22] 高鐵gāotiě:high speedtrain;bullettrain

[23] 高鐵gāotiě:high speedtrain;bullettrain

[24] 高鐵gāotiě:high speedtrain;bullettrain

[25] 表情biǎoqíng:emoji;facial expression

[26] 約會yuēhuì:to date;date

[27] 葉公好龍yègōng-hàolóng:idiom originated in the Warring States,literally meaning“Mr.Ye who loves the dragon.”Itimplies that somebody who likes something superficially withoutunderstanding whatitis.

[28]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29]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30]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31] 後悔hòuhuǐ:to regret

[32] 後悔hòuhuǐ:to regret

[33] 被子bèizi:quilt

[34] 後悔hòuhuǐ:to regret

[35] 明星míngxīng:star;celebrity

[36]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37]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38]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39] 文章wénzhāng:article

[40] 文章wénzhāng:article

[41]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42]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43]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44]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45] 文章wénzhāng:article

[46]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47] 文章wénzhāng:article

[48]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49]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50] 毛筆máobǐ:writingbrush

[51]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52] 當dāng:when

[53]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54]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55]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56]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57]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58]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59]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60]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61]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62]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63]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Luòxiá yǔ gūwù qí fēi，qiūshuǐ gòng chángtiān yí sè:Aquote from a prosebyWang Bo,a 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saying that a solitary wild duck flies alongside the multi-colored sunset clouds,andthe autumn water is mergedwiththe boundless sky into onehue.

[64] 市長shìzhǎng:governor or mayor ofa city

[65] 王勃Wáng Bó:Wang Bo,a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

[66]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Luòxiá yǔ gūwù qí fēi，qiūshuǐ gòng chángtiān yí sè:Aquote from a prosebyWang Bo,a 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saying that a solitary wild duck flies alongside the multi-colored sunset clouds,andthe autumn water is mergedwiththe boundless sky into onehue.

[67]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68] 毛筆máobǐ:writingbrush

[69]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Luòxiá yǔ gūwù qí fēi，qiūshuǐ gòng chángtiān yí sè:Aquote from a prosebyWang Bo,a talentedpoetin Tang Dynasty,saying that a solitary wild duck flies alongside the multi-colored sunset clouds,andthe autumn water is mergedwiththe boundless sky into onehue.

[70] 鳥兒niǎo’ér:bird

[71] 小學生xiǎoxuéshēng:elementary or primary school student

[72] 鳥兒niǎo’ér:bird

[73]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74] 店diàn:store

[75] 毛筆máobǐ:writingbrush

[76] 棵kē:a measure word fortrees

[77] 拼音pīnyīn:pinyin,the alphabeticalromanization ofChinese characters

[78] 彩色cǎisè:colorful or colorfulness

[79] 鳥兒niǎo’ér:bird

[80] 滕王閣Téngwáng Gé:Duke Teng’s Tower,originally constructedin the 7th century.Locatedby the Gan Riverin Nanchang,Jiangxi Province.

[81] 鳥兒niǎo’ér:bird

[82] 握wò:tohold

[83] 恨hèn:tohate

[84] 恨hèn:tohate

[85] 印象yìnxiàng:impression

[86] 大雁dàyàn:wild goose

[87] 村子cūnzi:village

[88] 夢mèng:to dream;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