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三百三十七 鬼二十二

韋 璜  薛萬石  範 俶  李 澣  張 勍

牛 爽  李 鹹  李 晝  元 載  蕭 審

韋 璜

潞城縣令周混妻者,姓韋名璜,容色妍麗,性多黠惠。恆與其嫂妹期曰:“若有先死,幽冥之事,期以相報。”

後適周氏,生二女,乾元中卒。月餘,忽至其家,空間靈語,謂家人曰:“本期相報,故以是來。我已見閻羅王兼親屬。”家人問見鑊湯劍樹否,答雲:“我是何人,得見是事?”後復附婢靈語云:“太山府君嫁女,知我能妝梳,所以見召。明日事了,當復來耳。”明日,婢又靈語云:“我至太山,府君嫁女,理極榮貴。令我為女作妝,今得胭脂及粉,來與諸女。”因而開手,有胭脂極赤,與粉,並不異人間物。又云:“府君家撒帳錢甚大,四十鬼不能舉一枚,我亦致之。”因空中落錢,錢大如盞。復謂:“府君知我善染紅,乃令我染。我辭己雖染,親不下手,平素是家婢所以,但承己指揮耳。府君令我取婢,今不得已,暫將婢去,明日當遣之還。”女雲:“一家唯仰此婢,奈何奪之?”韋雲:“但借兩日耳。若過兩日,汝宜擊磬呼之。夫磬聲一振,鬼神畢聞。”

韋 璜

潞城縣令周混的妻子,姓韋名璜,容貌妍麗,生來狡黠聰明。曾與她嫂妹定約說:“若有先死的,幽冥的事,希望能來相報。”

她後來嫁給周混,生了兩個女兒,於乾元年間死了。過了一個多月,忽然回了家,在空中顯靈傳語,對家人說:“原來約好相報,所以就來了。我已見到閻羅王和親人。”家人問她是否見過湯鍋和劍樹,她回答說:“我是什麼人,能見到這些?”後來又附在婢女身上顯靈說:“太山府君嫁女兒,知道我會梳妝,所以被召去。明天事一完,還會再來。”第二天,婢女又傳靈語說:“我到了太山,府君嫁女兒,極其豪華。讓我為他女兒梳妝,現得到胭脂和粉,來送給女兒們。”就攤開手,有極紅的胭脂和粉,並不異於人間的東西。又說:“府君家撒帳錢很大,四十個鬼不能舉動一枚,我也得了。”空中於是撒下錢,大如杯子。又說:“府君知道我會染紅,就讓我染。我說自己雖然會染,不親自動手,平時是家中的婢女所做,只是聽從我的指揮罷了。府君讓我來取婢女,現在不得已,暫將婢女借去,明天就能送她回來。”女兒說:“一家人都只靠這個婢女,怎麼能奪走她?”韋璜說:“只借兩天。要是過了兩天,你們就擊磬石召呼她。磬石一響,鬼神都能聽到。”

婢忽氣盡,經二日不返,女等鳴磬。少選,復空中語云:“我朝染畢,已遣婢還,何以不至?當是迷路耳。”須臾婢至,乃活,兩手忽變作深紅色。

又制五言詩,與姊嫂夫數首,其寄詩云:“修短各有分,浮華亦非真。斷腸泉壤下,幽憂難具陳。悽悽白楊風,日暮堪愁人。”又二章寄夫,題雲“泉臺客人韋璜”。詩云:“不得長相守,青春夭舜華。舊遊今永已,泉路卻為家。”其一:“早知別離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黃泉冥寞雖長逝,白日屏帷還重尋。”贈嫂一章,序雲:“阿嫂相疑留。”詩曰:“赤心用盡為相知,慮後防前只定疑。案牘可申生節目,桃符雖聖欲何為。”見其親說云爾。出《廣異記》。

薛萬石

薛萬石,河東人。廣德初,浙東觀察薛兼訓用萬石為永嘉令。數月,忽謂其妻曰:“後十日家內食盡,食盡時,我亦當死。米穀荒貴,為之奈何?”婦曰:“君身康強,何為自作不祥之語?”萬石雲:“死甚可惡,有言者,不得已耳。”至期果暴卒,殮畢,棺中忽令呼錄事、佐史等。既至,謂曰:“萬石不幸身死,言之悽愴。然自此未嘗擾君,今妻子飢窮,遠歸無路。所相召者,欲以親愛累君。”爾時永嘉米貴,鬥至萬錢,萬石於錄事已下求米有差。吏人凶懼,罔不依送。迨至丞、尉亦有贈。後數日,謂家人曰:“我暫往越州謁見薛公。汝輩既有糧食,吾不憂矣。”自爾十餘日無言,婦悲泣疲頓,晝寢,忽聞其語,驚起曰:“君何所來?”答雲:“吾從越還,中丞已知吾亡,見令張卿來迎,又為見兩女擇得兩婿。兄弟之情,可為厚矣。宜速裝飾,張卿到來,即可

婢女忽然氣絕,過了兩天沒有回來,女人們敲響磬石。一會兒,韋璜又在空中說:“我早上染完,已經讓婢女回去了,怎麼沒到?可能是迷路了。”一會兒,婢女到了,就活了過來,兩手忽然變成了深紅色。

韋璜又寫了五言詩,贈給姊妹、嫂子和丈夫幾首,贈詩云:“修短各有分,浮華亦非真。斷腸泉壤下,幽憂難具陳。悽悽白楊風,日暮堪愁人。”又有兩首贈給丈夫,落款雲“泉臺客人韋璜”。詩云:“不得長相守,青春夭舜華。舊遊今永已,泉路卻為家。”另一首是:“早知別離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黃泉冥寞雖長逝,白日屏帷還重尋。”贈嫂一首,序說:“阿嫂相疑,留詩一首。”詩曰:“赤心用盡為相知,慮後防前只定疑。案牘可申生節目,桃符雖聖欲何為。”這事是她的親屬講的。出自《廣異記》。

薛萬石

薛萬石,河東人。廣德初年,浙東觀察使薛兼訓任薛萬石為永嘉令。幾個月後,萬石忽然對他妻子說:“十天後家中吃的東西就沒了,那時,我也就會死了。糧食稀少昂貴,怎麼辦?”妻子說:“你的身體健康強壯,怎麼能說不吉利的話呢?”萬石說:“死很可惡,但就像人們說的,不得已啊!”到時萬石果然暴死,入殮完畢,棺中忽然命令招呼錄事、佐史等人。他們到了後,萬石對他們說:“我不幸身死,說起來悽愴。但從前不曾打擾過你們,現在妻子孩子貧窮飢餓,回老家又路途遙遠。所以招呼你們,就是想把親人託付給你們。”那時永嘉米貴,一斗達到一萬錢,萬石就向錄事以下官吏每人討了些米,數量不等。官吏非常害怕,無不依言相送,就連縣丞、縣尉也都有贈送。幾天後,萬石對家人說:“我暫且去越州拜見薛公。你們既然有了糧食,我就不擔心了。”從此十多天沒有消息,妻子悲泣疲睏,大白天睡著了,忽然聽到他說話,驚醒說:“您從什麼地方來?”回答說:“我從越州回來,中丞已經知道我死了,現讓張卿來迎接,又為兩個女兒選擇了兩個女婿。兄弟之情,可謂深厚。快些整治行裝,張卿到來,就立即

便發。不爾,當罹山賊之劫,第宜速去也。”家人因是裝束。會卿至,即日首途,去永嘉二百里,溫州為賊所破。家人在道危急,即焚香諮白,必有所言。不問即否。親見家人白之。出《廣異記》。

範 俶

範俶者,廣德初,於蘇州開酒肆。日晚,有婦人從門過,色態甚異。俶留宿,婦人初不辭讓,乃秉燭,以發覆面,向暗而坐。其夜與申宴私之好,未明求去,雲失梳子,覓不得。臨別之際,齧俶臂而去。及曉,於床前得一紙梳,心甚惡之。因而體痛紅腫,六七日死矣。出《廣異記》。

李 澣

河中少尹李澣,以廣德二年薨。初七日,家人設齋畢,忽於中門見澣獨騎從門而入。奴等再拜,持澣下馬,入座於西廊。諸子拜謁泣,澣雲:“生死是命,何用悲耶?只攪亡者心耳。”判囑家事久之。澣先娶項妃妹,生子四人。項卒,再娶河南竇滔女,有美色,特為澣所愛。爾時竇懼不出,澣使呼之。逆謂之曰:“生死雖殊,至於恩情,所未嘗替,何懼而不出耶?每在地下聞君哭聲,輒令悽斷。悲卿亦壽命不永,於我相去不出二年。夫妻義重,如今同行,豈不樂乎?人生會當有死,不必一二年在人間為勝。卿意如何?”竇初不言,澣雲:“卿欲不從,亦不及矣。後日,當使車騎至此相迎,幸無辭也。”遂呼諸婢,謂四人曰:“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從行。”復取其妻衣服,手自別之,分為數袋,以付四婢,曰:“後日可持此隨娘子來。”又謂諸子曰:“吾雖先婚汝

出發。不然就會遇到山賊,應該快點離開。”家人於是收拾行裝。等張卿到了,當天就出發了,離永嘉二百里時溫州被賊攻破。家人在途中危急,就焚香告訴他,一定會回覆。不問就不說話。有人親眼看見他家人和他說話。出自《廣異記》。

範 俶

範俶這個人,廣德初年,在蘇州開酒館。有天晚上,有個婦人從門口經過,面色神態非同一般。範俶留她住宿,婦人並沒有推辭,手拿蠟燭,用頭髮蓋住臉面,對著暗處坐著。這天晚上和範俶偷偷交好,天不亮請求離開,說丟失了梳子,找不到。臨別之際,咬了範俶臂膀而去。待到天亮,範俶在床前找到了一個紙梳子,心裡很討厭它。於是身體紅腫疼痛,過了六七天死了。出自《廣異記》。

李 澣

河中少尹李澣,在廣德二年死了。初七日,家人設祭完畢,忽然從中門看見李澣獨自騎馬從門外進來。僕人等拜了兩拜,扶李澣下馬,進西廊坐下來。孩子們哭著拜見,李澣說:“生死是命,何必悲傷?只能攪擾死者的心。”安排囑咐家事很長時間。李澣先娶項妃的妹妹,生了四個孩子。項氏死後,又娶河南竇滔的女兒,有美色,特別被李澣寵愛。竇氏害怕不敢出來,李澣讓人招呼她,迎著她對她說:“生死雖然不一樣,但恩情是不會改變的,何必害怕不出來?我每在地下聽到你的哭聲,就悲痛到極點。傷心你也壽命不長,和我相隔不過二年。夫妻情深義重,如今同行,豈不快樂?人生都會有死,不必在乎一二年在人間的樂趣。你意如何?”竇氏開始沒有說話,李澣說:“你不聽從也來不及了。後天就讓車馬到這兒相迎,不要推辭。”就召喚幾個婢女,對她們四個人說:“你們一向侍奉娘子,也應跟著一起走。”又拿來妻子的衣服,親自分開,分為幾袋,把它們交給四個婢女,說:“後天可拿這東西跟隨娘子來。”又對孩子們說:“我雖然先娶了你們的

母,然在地下殊不相見,不宜以汝母與吾合葬,可以竇氏同穴。若違吾言,神道是殛。”言畢便出。奴等送至門外,見澣駛騎走,而從東轉西不復見。後日車騎至門,他人不之見,唯四婢者見之。便裝束竇,取所選衣服,與家人訣,遂各倒地死亡。出《廣異記》。

張 勍

代宗時,河朔未寧,寇賊劫掠。張勍者,恆陽人也,因出遊被掠。其後亦自聚眾,因殺害行旅,而誓不傷恆陽人。一日引眾千人至恆陽東界。夜半月明,方息大林下,忽逢百餘人,列花燭,奏歌樂,與數婦人同行。見勍,遙叱之曰:“官軍耶?賊黨耶?”勍左右曰:“張將軍也。”行人曰:“張將軍是綠林將軍耶?又何軍容之整,士卒之整也?”左右怒,白勍,請殺之,因領小將百人與戰。行人持戈甲者不過三二十人,合戰多傷士卒。勍怒,自領兵直前,又數戰不利。

內一人自稱幽地王,得恆陽王女為妻,今來親迎。比夜靜月下涉原野,欲避繁雜,不謂偶逢將軍。候從無禮,不及避之。因而犯將軍之怒。然素聞將軍誓言,不害恆陽人。將軍幸不違言。以恆陽之故,勍許舍之,乃曰:“君輩皆舍,婦人即留。”對曰:“留婦人即不可,欲鬥即可。”勍又入戰,復不利,勍欲退。左右皆憤怒,願死格。遂盡出其兵,分三隊更鬥,又數戰不利。見幽地王揮劍出入如風,勍懼,乃力止左右。勍獨退而問曰:“君兵士是人也?非人也?何不見傷?”幽地王笑言曰:“君為短賊之長,行不平之事,而復欲與我陰軍競力也。”勍方下馬再拜。又謂勍

母親,但在地下沒有相見,不宜把你們母親和我合葬,可以把竇氏與我合葬。如果違背了我的話,神鬼就會殺了你們。”說完就出去了。僕人們送到門外,看見李澣騎馬跑了,從東轉西就看不見了。後天車馬到了門口,其他的人都沒看見,只有四個婢女看見了。她們就為竇氏準備,拿著所選的衣服,同家人告別,隨後各自倒地死了。出自《廣異記》。

張 勍

代宗時,河朔一帶不安寧,寇賊劫掠。張勍是恆陽人,曾經因出遊被擄掠。後來張勍自己也聚眾搶劫,殺害行旅之人,但發誓不傷害恆陽人。一天,張勍率一千人到了恆陽東界。夜半月明,正歇息在林中,忽然遇到一百多人,列舉花燭,高奏歌樂,和幾個婦人一起走。看到張勍,遠遠地喝問:“是官軍,還是賊寇?”張勍左右的人說:“是張將軍。”行人說:“張將軍是綠林將軍吧?怎麼軍容如此整齊,士卒威武呢?”張勍左右的人很生氣,就報告了張勍,請求殺了他們,於是率領士卒百餘人出戰。那一隊人拿兵器的不過二三十人,交戰起來張勍的士卒卻多有損傷。張勍大怒,親自領兵上前,又數戰不利。

對方有一人自稱幽地王,娶恆陽王的女兒為妻,現在親自來迎娶。在夜深人靜之時走過原野,想要躲避繁雜,不料偶遇張將軍。隨從無禮,不及避讓,因而惹怒了將軍。但一向聽說將軍發誓不傷害恆陽人,希望將軍不要違背誓言。因恆陽人的原因,張勍便准許放他們走,就說:“你們這些人都可以走,婦人要留下。”對方回答說:“留下婦人不行,想再打還可以。”張勍再次跟對方打起來,又未取勝,想退卻。左右的人很生氣,願意以死相拼。於是就出動了全部兵力,分三隊又戰,又數戰不利。只見幽地王揮劍像風一樣出入戰陣,張勍害怕了,就盡力制止了左右的人。張勍獨自退卻問道:“您的兵士是人,還是非人?怎麼不受傷?”幽地王笑著說:“您是毛賊的首領,幹不正當的事,還想和我們陰曹地府的士兵較量。”張勍才下馬拜了兩拜。幽地王又對張勍

曰:“安祿山父子死,史氏僭命,君為盜,奚不以眾歸之,自當富貴?”勍又拜曰:“我無戰術,偶然賊眾推我為長,我何可佐人?”幽地王乃出兵書一卷,以授之而去。勍得此書,頗達兵術。尋以兵歸史思明,果用之為將。數年而卒。出《瀟湘錄》。

牛 爽

永泰中,牛爽授廬州別駕。將之任,有乳母乘驢,為鐙研破股。歲餘,瘡不差。一旦苦瘡癢,抑搔之,若蟲行狀。忽有數蟬從瘡中飛出,集庭樹,悲鳴竟夕。家人命巫卜之,有女巫頗通神鬼。巫至,向樹呵之,咄咄語。詰之,答:“見一鬼,黑衣冠,據枝間,以手指蟬以導,其詞曰:‘東堂下,餘所處。享我致福,欺我致禍及三女。’”巫又言:“黑衣者灶神耳。”爽不信之,網蟬殺之,逐巫者。後歲餘,無異變。爽有三女,在閨房。夏月夜褰闈,爽忽覺前床有一長大屍,白衾覆而僵臥。爽大怖,私語其妻,妻見甚懾。爽嘗畜寶劍,潛取擊之,劃然而內驚叫。及燭,失其鬼,而閨中長女腰斷矣,流血滿地,爽驚慟失據。大小亂哭,莫知其由。既後半年,夜晦冥,爽列燈於室,方寢心動,驚覺。又見前鬼在床,爽神迷,倉卒復刎之,斷首。閨中亂喧,次女又斷腰矣。舉家惶振,議者令爽徙居,明鬼神不可與競,爽終不改。明年又見,卒殺三女。而親友強徙之他第。爽抱疾亦卒,果如蟬言。

說:“安祿山父子已經死了,現在史思明僭越主事,您是盜賊,怎麼不率眾歸順他?自然就富貴了。”張勍又拜謝說:“我不懂兵法,偶然被賊眾推為首領,我怎麼能輔佐別人呢?”幽地王就拿出一卷兵書,給了他之後就走了。張勍得到這部書之後,頗精通兵法。不久率部歸順史思明,史思明果然任用他當將軍。幾年後死了。出自《瀟湘錄》。

牛 爽

永泰年間,牛爽被任命為廬州別駕。就在上任途中,牛爽有個乳母騎驢被腳鐙磨破了大腿。一年多了,傷口也沒癒合。一天,乳母苦於腿瘡的瘙癢,就抓撓了幾下,像有蟲子在爬。忽然有幾隻蟬從瘡中飛出來,停在庭院中的樹上,哀叫了一晚。家中讓巫師卜算這事。有個女巫,很精通神鬼之道。巫師來後,對著樹咄咄訓斥。人們問她,她回答說:“看見一個鬼,穿戴著黑色衣帽,站在樹枝上,用手指著蟬傳過話來:‘東堂下面,是我居住的地方。供奉我就能得到福報,欺騙我就會有禍降臨到三個女兒身上。’”女巫又說:“黑衣人是灶神。”牛爽不信,用網捉住蟬殺死了它,趕走了巫師。後來過了一年多沒有發生變故。牛爽有三個女兒在閨房中。在一個夏天的夜裡,房門開了,牛爽忽然發覺前床有一具很大的屍體,白衣覆蓋僵臥。牛爽非常害怕,偷偷告訴了他的妻子,妻子見了也很害怕。牛爽曾保存有一把寶劍,偷偷拿出來擊打,劃地一下里面發出驚叫聲。等點亮燈火,鬼就消失了,可是閨中長女的腰已經斷了,血流滿地,牛爽驚訝悲痛,不知所措。一家大小亂哭,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這以後半年的一天,夜裡昏暗,牛爽在屋裡點了燈,剛剛就寢,心中一動有了警覺。又看見以前的鬼在床上。牛爽神志迷糊,又揮劍刺殺,斬斷了那鬼的頭。閨閣中混亂喧譁,次女的腰也斷了。全家驚惶失措,人們勸說牛爽搬家,說不能跟鬼神爭勝,牛爽始終不改。第二年鬼又出現了,殺死了三女兒。親友們強行讓牛爽搬了家。牛爽也染病死了,果然像蟬說的那樣。

後有華嶽道士褚乘霞,善驅除,素與爽善,聞之而來。郡以是宅凶,廢之。霞至獨入,結壇守。其日暮,內聞雷霆搜索及明,髮屋拔木。道士告郡,命鍬鍤,發堂下丈餘,得古墳,銘曰“卓女墳”。道士說,宵中,初有甲兵與霞戰,鬼敗而潰散。須臾,有一女子,年二十許,叩頭謝,言是卓女郎。霞讓之,答曰:“非某過也,宿命有素。值爽及女命盡,且不修德,而強梁誣欺,自當爾。”乘霞遂徙其墳,宅後不復凶矣。出《通幽錄》。

李 鹹

太原王容與姨弟趙郡李鹹,居相、衛間。永泰中,有故之荊襄,假公行乘傳。次鄧州,夜宿郵之廳。時夏月,二人各據一床於東西間,僕隸息外舍。二人相與言論,將夕各罷息,而王生竊不得寐。

三更後,雲月朦朧,而王臥視庭木。蔭宇蕭蕭然,忽見廚屏間有一婦人窺覘,去而復還者再三。須臾出半身,綠裙紅衫,素顏奪目。時又竊見李生起坐,招手以挑之。王生謂李昔日有契,又必謂婦人是驛吏之妻,王生乃佯寐以窺其變。俄而李子起就婦人,相執於屏間,語切切然。久之,遂攜手大門外。王生潛行陰處,遙覘之。二人俱坐,言笑殊狎。須臾,見李獨歸,行甚急,婦人在外屏立以待。李入廚取燭,開出書笥,顏色慘悽。取紙筆作書,又取衣物等,皆緘題之。王生竊見之,直謂封衣以遺婦人,輒不忍驚,伺其睡,乃擬掩執。封衣畢,置床上卻出。顧王生且睡,遂出屏,與婦人語。久之,把被俱入下廳偏院。院中有堂,堂有床帳,供樹森森然。既入食頃,王生自度曰:“我往

後來有個華山道士褚乘霞善於驅鬼,一向同牛爽友好,聽說了這事就來了。這個郡的人以為這個宅子不吉利,荒廢了它。褚乘霞到了這裡獨自進去,設壇守著。那天晚上,聽到裡邊雷霆大作,搜索交戰,直到天亮,廢掉了屋子,拔掉了樹木。道士報告了郡裡,讓人用鐵鍬挖開堂下一丈多深,找到一座古墳,墓銘寫著“卓女墓”。道士說,半夜時,有甲兵和他戰鬥,鬼敗而潰散。一會兒有個女子,年齡約二十左右,叩謝說她是卓女。乘霞責怪她,她回答說:“不是我的過錯,命運如此。恰好牛爽和女兒命到頭了,並且不修德行而蠻橫欺詐,自然該這樣。”乘霞就遷走了她的墳,宅子後來就沒有凶事了。出自《通幽錄》。

李 鹹

太原人王容和姨弟趙郡人李鹹,住在相州、衛州之間。永泰年間,有事去荊襄,藉口出公差乘坐驛車。到了鄧州,晚上住在郵驛的大廳。當時是夏天,兩人各自睡在屋裡的東西床上,僕隸在外屋休息。兩人說著話,很晚了才各自休息,而王容睡不著。

三更後,雲月朦朧,王容躺著看庭院中的樹。蔭宇蕭蕭,忽然看見廚屏間有一個婦人偷看,往返了好幾次。不久現出半身,綠裙紅衫,素顏奪目。又看見李鹹起身坐起來,抬手來挑逗她。王容以為李鹹以前和她有私情,又認定婦人是驛站差吏的妻子,就假裝睡覺靜觀其變。一會兒李鹹起身走近婦人,手挽手在屏風後,言語切切的樣子。過了很久,兩人攜手出了大門。王容偷偷地走到暗處,遠遠地偷看。兩人都坐著,說笑著互相調情。一會兒,看見李鹹獨自回來,走得很快,婦人在外面站著等待。李鹹到廚房取出蠟燭,打開書箱,面色悽慘。拿出紙筆寫字,又拿出衣物,都署上名字。王容偷偷看到,以為要把衣服送給婦人,就不忍心驚動他,想等他睡著後再偷偷抓住。李鹹包裹完衣服,放在床上就出去了。他看見王容已經睡了,就出屏和婦人說話。過了很久,兩人拿著被子一起去了下廳偏院。院中有堂屋,堂屋有床帳,樹木森森的樣子。進去一頓飯的工夫,王容想:“我去

襲之,必同私狎。”乃持所臥枕往,潛欲驚之。比至入簾,正見李生臥於床,而婦人以披帛絞李之頸,咯咯然垂死。婦人白麵,長三尺餘,不見面目,下按悉力以勒之。王生倉卒驚叫,因以枕投之,不中,婦人遂走。王生乘勢奔逐,直入西北隅廚屋中。據床坐,頭及屋樑,久之方滅。童隸聞呼聲悉起,見李生斃,七竅流血,猶心稍暖耳。方為招魂將養,及明而蘇。王生取所封書開視之,乃是寄書與家人,敘以辭訣,衣物為信念。不陳所往,但詞句鄭重,讀書惻愴。

及李生能言,問之,都不省記。但言彷彿夢一麗人,相誘去耳,諸不記焉。驛之故吏雲,舊傳廁有神,先天中,已曾殺一客使。此事王容逢人則說,勸人夜不令獨寐。出《通幽錄》。

李 晝

李晝為許州吏,莊在扶溝。永泰二年春,因清明歸,欲至伯梁河。先是路傍有冢,去路約二十步,其上無草,牧童所戲。其夜,李晝忽見冢上有穴,大如盤,兼有火光。晝異之,下馬躋冢焉。見五女子,衣華服,依五方,坐而紉針。俱低頭就燭,矻矻不歇。晝叱之一聲,五燭皆滅,五女亦失所在。晝恐,上馬而走。未上大路,五炬火從冢出,逐晝。晝走不能脫,以鞭揮拂,為火所爇。近行十里,方達伯梁河,有犬至,方滅。明日,看馬尾被燒盡,及股脛亦燒損。自後遂目此為五女冢,今存焉。出《博異志》。

元 載

大曆九年春,中書侍郎、平章事元載,早入朝,有獻文

偷襲他們,他們一定睡在一起。”就拿著枕頭去了,偷偷地走想去驚嚇他們。等到了簾內,正看見李鹹躺在床上,婦人用披著的綢帶絞李鹹的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音,就快死了。婦人白臉,三尺多長,不見面目,下按用盡力氣來勒他。王容倉促間驚叫起來,就用枕頭打她,沒打著,婦人就跑了。王容趁勢追逐,婦人徑直進入西北角的廚房中。她在床上坐著,腦袋觸到了房樑,很久才消失。僕童聽到叫聲都起來了,看見李鹹死了,七竅流血,只是心口還熱著。就為他招魂搶救,到天亮才甦醒過來。王容拿來他寫的書信打開一看,竟是寄信給家人,敘述告別,留下衣物作念想,沒說去什麼地方,但詞句鄭重,讀來令人傷感。

等到李鹹能說話了,問他,他都記不住了。只說彷彿夢見一個麗人,引誘他離開,其他的事都不記得了。驛站的老吏說,以前傳說廁所有鬼神,先天年間,曾經殺死一個客使。此事王容逢人就說,告誡別人夜晚不能獨自睡覺。出自《通幽錄》。

李 晝

李晝是許州官吏,莊子在扶溝。永泰二年的春天,清明回家,想到伯梁河。路旁有座墳墓,離大道約二十步,那上面沒草,是牧童遊戲的場所。這天晚上,李晝忽然看見墳上有洞穴,大如盤,還有火光。李晝詫異,下馬登上墳墓。看見五個女子,身穿華麗的衣服,按五個方位坐著縫補。她們都低著頭湊近燈光,孜孜不停。李晝呵叱了一聲,五個燭光都滅了,五個女子也消失了。李晝害怕,上馬就逃。還沒走上大道,五炬火光從墳裡出來追趕李晝。李晝跑不掉,用馬鞭揮打,被火燒著了。走了十里,才到伯梁河。有犬來了,火才滅。第二天看,馬尾巴被燒沒了,大腿和小腿也燒傷了。從此後就把這個墳叫作五女墳,現在還在。出自《博異志》。

元 載

大曆九年春天,中書侍郎、平章事元載早起上朝,有人獻文

章者,令左右收之。此人若欲載讀,載雲:“候至中書,當為看。”人言:“若不能讀,請自誦一首。”誦畢不見,方知非人耳。詩曰:“城東城西舊居處,城裡飛花亂如絮。海燕銜泥欲下來,屋裡無人卻飛去。”載後竟破家,妻子被殺雲。出《玄怪錄》。

蕭 審

蕭審者,工部尚書旻之子。永泰中為長洲令,性貪暴,然有理跡,邑人懼憚焉。審居長洲三年,前後取受無紀極。四年五月,守門者見紫衣人三十餘騎,從外入門。迎問所以,騎初不言,直至堂院。廳內治書者皆見。門者走入,白審曰:“適有紫衣將軍三十騎直入,不待通。”審問:“其人安在?焉得不見?”門者出至廳。須臾,見騎從內出,以白衫蒙審,步行。門者又白奇事,審顧不言。諸吏送至門,不復見。俄聞內哭,方委審卒。後七日,其弟宇覆墓,忽倒地作審靈語,責宇不了家事,數十百言。又云:“安胡者,將吾米二百石,絹八十匹,經紀求利。今幸我死,此胡辜恩,已走矣。明日食時,為物色捉之。”宇還至舍,記事白嫂,婢爾日亦靈語云然。宇具以白刺史常元甫,元甫令押衙候捉,果得安胡。米絹具在,初又云:“米是己錢,絹是枉法物,可施之。”宇竟施絹。出《廣異記》。

章,元載讓隨從收下來。這人想讓元載讀,元載說:“等回到中書省,再為你看。”那人說:“若不能讀,讓我自誦一首。”誦完就不見了,才知道不是人。詩曰:“城東城西舊居處,城裡飛花亂如絮。海燕銜泥欲下來,屋裡無人卻飛去。”元載後來家道敗落,妻子和孩子都被殺了。出自《玄怪錄》。

蕭 審

蕭審是工部尚書蕭旻的兒子。永泰年間為長洲令,性情貪婪暴戾,但有政績,邑人非常懼怕他。蕭審在長洲三年,前前後後收取賄賂不計其數。永泰四年五月,看門人看見三十多個紫衣人騎馬從外邊進入門內。看門人迎上去問幹什麼,騎馬的人根本不說話,徑直來到堂院。廳內的文書都看見了。看門人走進去報告蕭審,說:“剛才有三十個紫衣將軍徑直闖進來,來不及通報。”蕭審問:“那些人在哪兒?怎麼不見?”看門人出來到廳堂。一會兒,看見騎馬的人從裡邊出來,用白衣服矇住蕭審步行出來。看門人又說真是奇事,蕭審看著他不說話。幾位官吏送到門口,就不見了。過了一會兒,聽到裡面有哭聲,才知道蕭審死了。七天後,他弟弟蕭宇去掃墓,忽然倒地,被蕭審附靈傳語,責怪蕭宇不會治家,說了幾百句話。又說:“安胡這個人,將我的米二百石、絹八十匹,拿去經營掙錢。現在安胡慶幸我死了,辜負我的恩情跑掉了。明天吃飯的時候,要想辦法抓住他。”蕭宇回家,將他所記得的這些事情說給嫂子聽,婢女這天也傳靈語這樣說。蕭宇就詳細地告訴了刺史常元甫,元甫命令衙役等候捉拿,果然捉住了安胡。米和絹都在,當初顯靈時還說:“米是自己的錢買的,絹是貪贓枉法之物,可以施捨給別人。”蕭宇就把絹施捨了。出自《廣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