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全12冊

卷第一百三十 報應二十九婢妾

竇凝妾  嚴武盜妾 綠 翹  馬全節婢 魯思郾女

鄂州小將 金 卮

竇凝妾

唐開元二十五年,晉州刺史柳渙外孫女博陵崔氏,家於汴州。有扶風竇凝者,將聘焉,行媒備禮。而凝舊妾有孕,崔氏約遣妾後成禮。凝許之,遂與妾俱之宋州,揚舲下至車道口宿,妾是夕產二女,凝因其困羸斃之,實沙於腹,與女俱沉之。既而還汴,紿崔氏曰:“妾已遣去。”遂擇日結親。後一十五年,崔氏產男女數人,男不育,女二人,各成長。

永泰二年四月,無何,几上有書一函。開見之,乃凝先府君之札也。言:“汝枉魂事發,近在期月,宜疾理家事,長女可嫁汴州參軍崔延,幼女嫁前開封尉李馹,並良偶也。”凝不信,謂其妻曰:“此狐狸之變,不足徵也。”更旬日,又於

竇凝妾

唐玄宗開元二十五年,晉州刺史柳渙的外孫女博陵崔氏,家住汴州。扶風人竇凝,想要聘娶崔氏為妻,就託媒人拿著厚禮去崔家求親。而竇凝原來有一個小老婆現已有孕,崔氏提出只有把他的小老婆打發走後才能成親。竇凝同意了崔氏的要求,帶著小老婆一起去宋州,船到了車道口,就住在了這裡,這天晚上他的小老婆就生下了兩個女孩,竇凝趁她疲憊不堪時殺死了她,並在死屍肚子裡填上沙石,連同剛生下的兩個女孩一起扔到了江裡。竇凝回到汴州後,欺騙崔氏說:“小妾已經叫我打發走了。”之後他們就選了一個吉慶的日子結了婚。婚後十五年間,崔氏生下了好幾個孩子,但是所生的男孩都沒有活,只有兩個女孩活下來。

永泰二年四月的一天,沒有什麼事,卻發現桌上有一封書信。拆開看了看,是竇凝死去的父親的書信。上面寫著:“你枉害人命的事已被發現,一個月內就要出事,你應該趕緊處理好家中的事務,你的大女兒可嫁給汴州參軍崔延,小女兒可嫁給前任開封尉李馹,這都是很好的姻緣。”竇凝不相信,就對他的妻子崔氏說:“這一定是狐狸精搞的鬼,不可信。”又過了十天,他又在

室內見一書:“吾前已示汝危亡之兆,又何顛倒之甚也。”凝尚猶豫,明日,庭中復得一書,詞言哀切,曰:“禍起旦夕。”凝方倉惶,妻曰:“君自省如何,宜禳避之。”凝雖祕之,而實心憚妾事。

五月十六日午時,人皆休息,忽聞扣門甚急。凝心動,出候之,乃是所殺妾,盛妝飾,前拜凝曰:“別久安否?”凝大怖,疾走入內隱匿,其鬼隨踵至庭,見崔氏。崔氏驚問之,乃斂容自敘曰:“某是竇十五郎妾。凝欲娶娘子時,殺妾於車道口,並二女同命。但妾無負凝,而凝枉殺妾,凝欲娶妻,某自屏跡,奈何忍害某性命,以至於此。妾以賤品,十五餘年,訴諸嶽瀆,怨氣上達,聞於帝庭。上帝降鑑,許妾復仇,今來取凝,不幹娘子,無懼也。”崔氏悲惶請謝:“願以功德贖罪,可乎?”鬼厲色曰:“凝以命還命足矣,何功德而當命也?譬殺娘子,豈以功德可計乎!”詞不為屈,乃罵凝曰:“天網不漏,何用狐伏鼠竄!”便升堂擒得凝,而齧咬掐捩,宛轉楚毒,竟日而去,言曰:“汝未慮即死,且可受吾能事耳。”如是每日輒至,則啖嚼支體,其鬼或奇形異貌,變態非常,舉家危懼,而計無從出,並搏二女,不堪其苦。

於時有僧曇亮,頗善持咒。凝請之,置壇內閣,須臾鬼至,不敢升階。僧讓之曰:“鬼道不合幹人,何至是耶!吾召

屋裡發現一封信,上面寫著:“我之前已經提示你危亡的徵兆,你為什麼如此反反覆覆。”竇凝還是半信半疑,第二天,在院子裡又發現了一封信,信中言語悲哀懇切,說:“大禍馬上就要來了。”這時竇凝才驚慌起來,崔氏說:“你自我反省一下做了什麼事,應趕緊祈求上天保佑,避開這場災禍。”竇凝雖然沒有把害死小妾的事告訴崔氏,但心裡卻很恐懼。

五月十六日午時,大家都在休息,急然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竇凝心感不安,開門一看,原來是被害的小妾,她盛裝打扮,上前拜見竇凝說:“分別這麼久你還好嗎?”竇凝非常害怕,急忙跑入屋裡躲藏了起來,那鬼跟著走進院裡,去見崔氏。崔氏驚訝地問她是何人,那鬼神色嚴肅地對崔氏敘述說:“我是竇十五郎的妾。竇凝要娶你的時候,把我和我的兩個女兒一起害死在車道口。我從沒有辜負他,而他卻無故殺害了我,他為了娶妻,我可以離去,為什麼忍心殘害我的性命,到這個地步。我身份低賤,十五餘年來將此事告知於五嶽四瀆,以致怨仇上達,被天庭知道。天帝下旨許我復仇,所以我今天就來取竇凝的命,這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害怕。”崔氏聽罷既悲傷又惶恐,連忙道歉說:“我願意積功德來贖罪,可以嗎?”冤鬼生氣地說:“讓竇凝拿命換命就可以了,什麼功德能與命相比呢?如果有人殺了你,難道可以拿功德計算!”崔氏的話不能使其屈服,於是又罵竇凝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又何必像狐狸似的躲起來,像老鼠一樣的亂竄!”說罷就到廳堂上把竇凝擒了過來,一頓咬掐撕扯,不斷變換各種酷刑,整整折磨了一天才離開,臨走時還說:“你不要擔心馬上會死,我要用盡我的能力叫你受盡苦頭。”從此冤鬼每天必來,來後就啃咬他的肢體,那鬼有時候奇形怪貌,變化無常,弄的竇凝一家恐懼不安,而又無計可施,那鬼還去擊打竇凝的兩個女兒,使她們痛苦不堪。

那時有個和尚叫曇亮,很會念咒。竇凝將他請來,在內閣設了一個法壇,不一會兒鬼來了,但卻不敢上臺階。和尚責備她說:“你這鬼不應干預人間的事情,你到這裡做什麼!我要呼喚

金剛,坐見糜碎。”鬼曰:“和尚事佛,心合平等,奈何掩義隱賊。且凝非理殺妾,妾豈幹人乎?上命照臨,許妾仇凝,金剛豈私殺負冤者耶!”言訖登階,擒凝如初。崔氏令僧潛求聘二女,鬼知而怒曰:“和尚為人作媒,得無怍乎?”僧慚而去。後崔氏李氏聘女遁逃,而鬼不追,乃言曰:“吾長縛汝足,豈能遠耶!”數年,二女皆卒。凝中鬼毒,發狂,自食支體,入水火,啖糞穢,肌膚焦爛,數年方死。崔氏於東京出家。眾共知之。出《通幽記》。

嚴武盜妾

唐西川節度使嚴武,少時仗氣任俠。嘗於京城,與一軍使鄰居,軍使有室女,容色豔絕。嚴公因窺見之,乃賂其左右,誘至宅。月餘,遂竊以逃,東出關,將匿於淮泗間。軍使既覺,且窮其跡,亦訊其家人,乃暴於官司,亦以狀上聞。有詔遣萬年縣捕賊官專往捕捉。捕賊乘遞,日行數驛,隨路已得其蹤矣。嚴武自鞏縣,方僱船而下,聞制使將至,懼不免,乃以酒飲軍使之女,中夜乘其醉,解琵琶弦縊殺之,沉於河。明日製使至,搜捕嚴公之船,無跡乃已。

嚴公後為劍南節度使,病甚。性本強,尤不信巫祝之類,有云雲者,必罪之。忽一日亭午,有道士至衙門,自雲

金剛來,立刻叫你化為齏粉。”鬼說:“和尚理應誦經唸佛,心懷平等,為何要掩蓋正義隱匿惡賊。並且竇凝無理殺我,我今日來索命怎麼是干預人間事呢?天帝照顧我,允許我向竇凝報仇,金剛難道可以私自殺死受冤屈的人!”說完就登上臺階,像當初一樣去捉拿竇凝。崔氏叫和尚偷偷地找人家將兩個女兒聘走,鬼知道後憤怒地對和尚說:“和尚給人做媒,你不覺慚愧嗎?”和尚聽後慚愧地走了。後來崔氏和李氏兩家把竇凝的女兒娶了過去,她們倉皇地逃走了,鬼也不去追趕,卻說:“我用長繩綁住了你們的腳,難道你們還能逃得掉!”過了幾年,兩個女兒都死了。竇凝也中了鬼毒,得了瘋病發狂,吃自己的肢體,跳到水火裡去,還吃糞便,肌膚焦爛,幾年後才死。崔氏後來在東京出家做了尼姑。竇凝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出自《通幽記》。

嚴武盜妾

唐朝時四川節度使嚴武,少年時憑仗意氣行俠義之事。曾在京城和一個軍使是鄰居,軍使家裡有一個未出嫁的女子,長得非常漂亮。嚴武偷偷窺見後,用金錢賄賂收買女子身邊的人,把這個女子引誘到他的家裡。一個多月後,就將這個女子偷偷地帶走了,他們往東逃出城關,就隱居在淮水泗水之間。軍使發覺後,查究他們的蹤跡,並詢問他家裡的人,然後向當地官府告發了這件事,並寫了訴狀告到皇帝那裡。不久皇帝下詔萬年縣捕賊官專門去捕捉嚴武。捕賊官兼程趕路,一天走好幾個驛站,沿路已打聽到了嚴武的行蹤。嚴武從鞏縣正要僱船南下,聽說制使馬上就要到了,害怕罪過難逃,就用酒把軍使的女兒灌醉,乘著半夜時分,解下琵琶上的弦,把她勒死,然後沉到河底。第二天制使趕到了,把嚴武的船搜查遍了,也沒有發現軍使女兒的一點痕跡方才作罷。

後來嚴武做了劍南節度使,病得很厲害。因為他的性格特別強硬,從來不信鬼神迷信的事,如有議論這方面事的人,他就要懲罰他們。有一天中午,有一個道士來到衙門前,自我介紹說

從峨眉山來,欲謁武。門者初不敢言,道士聲厲,不得已,遂進白。武亦異之,引入,見道士至階呵叱,若與人論難者,良久方止。寒溫畢,謂武曰:“公有疾,災厄至重,冤家在側,公何不自悔咎,以香火陳謝,奈何反固執如是!”武怒不答。道士又曰:“公試思之,曾有負心殺害人事否?”武靜思良久,曰:“無。”道士曰:“適入至階前,冤死者見某披訴。某初謂山精木魅,與公為祟,遂加呵責。他雲,上帝有命,為公所冤殺,已得請矣。安可言無也?”武不測,且復問曰:“其狀若何?”曰:“女人年才十六七,項上有物是一條,如樂器之弦。”武大悟,叩頭於道士曰:“天師誠聖人矣。是也,為之奈何?”道士曰:“他即欲面見公,公當自求之。”

乃令灑掃堂中,撤去餘物,焚香於內,乃舁武於堂門內,遣清心,具衫笏,留小僮一人侍側。堂門外東間,有一閣子,亦令灑掃垂簾,道士坐於堂外,含水噴噀,又以柳枝灑地卻坐,瞑目叩齒。逡巡,閣子中有人吁嗟聲,道士曰:“娘子可出。”良久,見一女子被髮,項上有琵琶弦,結於嚥下,褰簾而至。及堂門,約發於後,向武拜。武見驚慚甚,且掩其面。女子曰:“公亦太忍,某從公,是某之失行,於公則無所負。公懼罪,棄某於他所即可,何忍見殺。”武悔謝良久,兼欲厚以佛經紙緡祈免,道士亦懇為之請。女子曰:

從峨眉山來,想要拜見嚴武。把門的人開始不敢進去稟報,道士聲調非常激烈,把門的人不得已才進衙向嚴武稟報了這件事。嚴武也覺得奇怪,就叫人把道士引進了衙內,看見道士到臺階上大聲責罵,好像和人爭論似的,很長時間才停止。道士和嚴武寒暄過後,便對嚴武說:“你有病,即將大難臨頭,你的冤家就在旁邊,你為什麼不懺悔自己的過錯,擺上香火謝罪,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到這種地步!”嚴武聽後十分憤怒,一言不發。道士又說:“你好好想一想,曾經有沒有做違背良心殺人的事?”嚴武靜靜地想了很長時間,說:“沒有。”道士說:“剛才我到臺階前,一個冤死的人向我陳訴。我開始認為她是山裡的精怪,樹木變的鬼魅,在這裡作祟,所以就大聲責罵她。她說,她有天帝的命令,是被你冤殺的,已被允許復仇了。你怎麼可以說沒有這種事呢?”嚴武沒有想到道士知道得這樣清楚,就又問道士說:“那個鬼長什麼樣?”道士說:“那鬼是個女子,有十六七歲,脖子上繫著一條東西,像是樂器的弦。”嚴武這才恍然大悟,趕緊給道士叩頭,並對道士說:“天師你可真是聖人啊。是有這件事,我該怎麼辦呢?”道士說:“她現在想要和你見面,你應當自己去求她。”

便命人清掃廳堂,把多餘的東西搬走,在堂上燒上香,把嚴武抬到廳堂裡,清心靜氣,預備了衣衫和笏板,僅留一個小童僕在旁邊侍奉。堂門外東邊有一間小屋,也叫人清掃乾淨,並掛了個門簾,道士在堂門外坐著,口裡含著水,一面噴水,一面又用柳枝掃地,他坐在那裡,還閉著眼,牙齒上下相撞進行祝告。過了一會兒,小屋裡有長吁短嘆的聲音,道士說:“娘子你可以出來了。”過了很久,只見一女子披著頭髮,脖子上有一條琵琶弦系在咽喉下面,用手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到了堂門,把頭髮整理了一下,披在腦後,對著嚴武拜了拜。嚴武一見,又是恐懼,又是慚愧,用手把臉捂住。女子說:“你也太殘忍了,跟著你逃走,已經是很大的錯誤了,可我對得起你。你害怕有罪,把我丟棄在別的地方也就可以了,怎麼忍心把我殺死。”嚴武聽後,悔恨萬分連連謝罪,想用唸佛經燒紙錢祈求免罪,道士也為嚴武懇請。女子說:

“不可。某為公手殺,上訴於帝,僅三十年,今不可矣。期在明日日晚。”言畢卻出,至閣子門,拂然而沒,道士乃謝去。嚴公遂處置家事,至其日黃昏而卒。出《逸史》。

綠 翹

唐西京咸宜觀女道士魚玄機,字幼微,長安裡家女也。色既傾國,思乃入神,喜讀書屬文,尤致意於一吟一詠。破瓜之歲,志慕清虛。鹹通初,遂從冠帔於咸宜,而風月賞玩之佳句,往往播於士林。然蕙蘭弱質,不能自持,復為豪俠所調,乃從遊處焉。於是風流之士,爭修飾以求狎。或載酒詣之者,必鳴琴賦詩,間以謔浪,懵學輩自視缺然。其詩有“綺陌春望遠,瑤徽秋興多”;又“殷勤不得語,紅淚一雙流”;又“焚香登玉壇,端簡禮金闕”;又“雲情自鬱爭同夢,仙貌長芳又勝花”。此數聯為絕矣。

一女僮曰綠翹,亦明慧有色。忽一日,機為鄰院所邀,將行,誡翹曰:“無出,若有客,但云在某處。”機為女伴所留,迨暮方歸院。綠翹迎門曰:“適某客來,知練師不在,不捨轡而去矣。”客乃機素相暱者,意翹與之私。及夜,張燈扃戶,乃命翹入臥內訊之。翹曰:“自執巾盥數年,實自檢御,不令有似是之過,致忤尊意。且某客至款扉,翹隔闔報雲,練師不在,客無言策馬而去。若雲情愛,不蓄於胸襟有年矣,

“不行。我是被他親手勒死的,已經上告給了天帝,只限期三十年,現在不可以改變了。死期就在明天傍晚。”說完就走了出去,到了小屋門口,一臉怒氣地消失了,道士也告辭離開了。嚴武於是趕緊處理家中的事情,果然到了第二天黃昏時,嚴武就死了。出自《逸史》。

綠 翹

唐朝西京有一個咸宜觀,觀裡有個女道士叫魚玄機,她字幼微,是長安裡的女子。她姿色傾城傾國,心思靈慧入神,她喜歡讀書,善寫文章,尤其喜歡吟詩答對。十六歲時,她一心想要出家修道。鹹通初年,就在咸宜觀裡,戴上了道帽,穿上了道服,做了女道士,她在臨風賞月時寫下的好詩句,常常流傳在一些文人墨客之中。然而她一個芳潔純美的女子,往往不能自我剋制,所以又常被一些豪強俠士所引誘,於是就跟著他們一起相處。一些風流的人爭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以求和她親近。有拿著酒到她這裡來拜訪的人,一定要彈琴互相吟詩做對,有時也說一些嘲謔玩笑話,那些無才無識的人都自愧不如。她的詩句有“綺陌春望遠,瑤徽秋興多”;有“殷勤不得語,紅淚一雙流”;有“焚香登玉壇,端簡禮金闕”;還有“雲情自鬱爭同夢,仙貌長芳又勝花”。這些詩句都非常絕妙。

她有一個女僮,名叫綠翹,也很聰明美麗。有一天,玄機被鄰居請去做客,臨走前,告誡綠翹說:“你不要出去,如果有客人來,就說我到鄰居家了。”玄機被女伴留住,晚上才回來。綠翹迎上門去說:“剛才某個客人來過,知道你不在,他連馬都沒下就走了。”來的客人是玄機一向很親近的,玄機懷疑綠翹和他有私情。當天夜裡,點燈關門,就把綠翹叫到臥室裡審問她。綠翹說:“多年來,我只知道拿巾端水侍候你,每時每刻都注意檢點約束自己的言行,防止一些類似的雜思邪念,以致違逆你的意思。並且來客只是在門外邊,我是關著門告訴他,你不在院,來客沒有說話就騎馬走了。若說情愛的事,這麼多年在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想過,

幸練師無疑。”機愈怒,裸而笞百數,但言無之。既委頓,請杯水酹地曰:“練師欲求三清長生之道,而未能忘解佩薦枕之歡,反以沉猜,厚誣貞正,翹今必斃於毒手矣,無天則無所訴,若有,誰能抑我強魂?誓不蠢蠢於冥冥之中,縱爾淫佚。”言訖,絕於地。機恐,乃坎後庭瘞之,自謂人無知者。時鹹通戊子春正月也,有問翹者,則曰:“春雨霽逃矣。”

客有宴於機室者,因溲於後庭,當瘞上,見青蠅數十集於地,驅去復來,詳視之,如有血痕且腥。客既出,竊語其僕。僕歸,復語其兄。其兄為府街卒,嘗求金於機,機不顧,卒深銜之。聞此,遽至觀門覘伺,見偶語者,乃訝不睹綠翹之出入。街卒復呼數卒,攜鍤具,突入玄機院發之,而綠翹貌如生。卒遂錄玄機京兆,府吏詰之辭伏,而朝士多為言者。府乃表列上,至秋竟戮之。在獄中亦有詩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明月照幽隙,清風開短襟。”此其美者也。出《三水小牘》。

馬全節婢

魏帥侍中馬全節,嘗有侍婢,偶不愜意,自擊殺之。後累年,

請師父不要懷疑。”玄機聽罷,更加憤怒了,脫去綠翹的衣服,狠狠地打了幾百下,綠翹只是說沒有這種事。綠翹被打得已經虛弱不堪,就請求給一杯水,潑在地上,說:“師父想要求得長生不老之道,卻又不能忘掉男女私情的歡樂,不僅自己這樣做,反而還懷疑別人,誣陷我這個嚴守貞操的人,我今天一定會死在你的毒手下了,如果沒有蒼天,我就沒有地方申訴冤屈,如果有,誰能攔住我堅強的靈魂?我發誓,絕不能糊里糊塗地做個陰曹地府的冤死鬼,一定要向上天告發你,決不任憑你放蕩無羈,為所欲為。”說完,就死在了地上。玄機害怕,就在後院挖了個坑偷偷地把綠翹的屍體埋葬了,自認為事情辦得很祕密,沒有人會知道。這時是鹹通戊子春正月,有人問起綠翹,玄機就說:“春雨過後逃跑了。”

一次,有客人在玄機的屋裡飲酒取樂,客人因要小便,就到了後院,走到埋綠翹的地方,就看見了許多綠豆蠅,密密地落在地上,客人把它們趕走了,可是很快就又飛了回來,客人仔細地看,發現地上好像有鮮血的痕跡,並且還帶有腥臭的氣味。客人趕緊回去,把這件事偷偷地告訴了他的僕人。僕人回到家裡,又將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在官府裡當街卒,曾經向玄機求借過金錢,而玄機沒有借給他,這個差人因此忌恨玄機。聽說了這件事,他馬上到咸宜觀門口偷偷地查看,看見有人竊竊私語,奇怪為什麼看不到綠翹出入。他就叫來了一些人,拿著挖土的工具,突然闖入玄機的後院,把綠翹的屍體挖了出來,綠翹的容貌還像活著一樣。街卒就把玄機帶到了京兆府,府吏審問此案,玄機全部招認,在朝的官員們有許多人替玄機求情。府官無奈,只好把此案上奏給皇帝,到了秋天最終把玄機殺了。玄機在獄中還寫了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明月照幽隙,清風開短襟。”這是她寫的詩中最美的。出自《三水小牘》。

馬全節婢

魏帥侍中馬全節,曾經有一個侍奉他的婢女,由於他心情偶爾的不舒暢,就被他親自動手殘忍地打死了。過了幾年後,

染重病,忽見其婢立於前。家人但訝全節之獨語,如相問答。初雲:“爾來有何意?”又云:“與爾錢財。”復曰:“為爾造像書經。”哀祈移時,其亡婢不受,但索命而已。不旬日而卒。出《玉堂閒話》。

魯思郾女

內臣魯思郾女,生十七年。一日臨鏡將妝,鏡中忽見一婦人,披髮徒跣,抱一嬰兒,回顧則在其後,因恐懼頓僕,久之乃蘇。自是日日恆見。積久,其家人皆見之。思郾自問其故,答雲:“己楊子縣裡民之女,往歲建昌縣錄事某以事至楊子,因聘己為側室,君女即其正妻,歲餘,生此子。後錄事出旁縣,君女因投己於井,並此子,以石填之,詐其夫雲逃去。我方訟於所司,適會君女卒,今雖後身,固當償命也。”思郾使人馳至建昌驗事,其錄事老猶在,如言發井,果得骸骨。其家多方以禳之,皆不可。其女後嫁褚氏,厲愈甚,旦夕驚悸,以至於卒。出《稽神錄》。

鄂州小將

鄂州小將某者,本田家子。既仕,欲結豪族,而謀其故妻。因相與歸寧,殺之於路,棄屍江側,並殺其同行婢。已而

馬全節得了重病,忽然看見被打死的那個婢女站在他的面前。家裡人都很驚訝地看見全節一個人在說話,就好像和人互相問答似的。開始說:“你來這裡想幹什麼?”又說:“給你錢財。”接著又說:“給你塑造泥像,書寫經卷。”苦苦地哀求多時,那個被打死的婢女也不同意,只是要他償命。最後馬全節不過十天就死了。出自《玉堂閒話》。

魯思郾女

內臣魯思郾有個女兒,才十七歲。一天她對著鏡子梳妝,忽然看見鏡子中有一個婦人,披散著頭髮,光著腳,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孩,她趕緊回過頭去看,那個婦人就在她的身後,因為驚恐害怕,她一下子撲倒在地昏了過去,過了很長時間才甦醒過來。這天以後,每天都看見那個婦人。久而久之,她的家人也都能看見了。思郾問她為什麼來這裡,婦人回答說:“我是楊子縣鄉里居民的女兒,多年前,建昌縣錄事某某因事到楊子縣來,將我娶為側室,你的女兒的前身就是他的正妻,過了一年多,我就生下了這個孩子。後來錄事去其他縣辦事,你的女兒就把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扔到了井裡,並用石頭把井填上了,欺騙她的丈夫說我逃跑了。我正將冤屈向陰司申訴,偏趕上你的女兒死了,現在即使她託生了,也應當給我償命。”思郾聽後就派人急忙趕到建昌驗證這件事,這時那個錄事已經老了,但還活著,就叫人在婦人所說的那口井裡挖掘,果然找到了婦人和孩子的屍骨。思郾一家想方設法進行祭祀祈禱來免除災禍,但都不見效。後來這個女兒嫁給了褚家,但是那個婦人作祟越來越厲害了,使得她白天晚上驚恐害怕,最後就被嚇死了。出自《稽神錄》。

鄂州小將

鄂州小將某某人,本是個農家子弟。後來做了官,就想要通過婚姻結交那些豪門大族,企盼著依靠妻家勢力飛黃騰達,因此謀劃殺害原來的妻子。藉著與妻子回孃家的機會,他把妻子殺死在途中,把屍體扔到江邊,並把同行的一個婢女也殺了。然後

奔告其家,號哭雲:“為盜所殺。”人不之疑也。後數年,奉使至廣陵,舍於逆旅,見一婦人賣花,酷類其所殺婢。既近,乃真是婢,見己亦再拜。因問:“為人耶鬼耶?”答雲:“人也。往者為賊所擊,幸而不死。既蘇,得賈人船,寓載東下。今在此,與娘子賣花給食而已。”復問:“娘子何在?”曰:“在近,可見之乎?”曰:“可。”即隨之而去。一小曲中,指一貧舍曰:“此是也。”婢先入,頃之,其妻乃出,相見悲涕,備述艱苦。某亦恍然,莫之測也。俄而設食具酒,復延入內室,置飲食於從者,皆醉,日暮不出。從者稍前覘之,寂若無人,因直入室中,但見白骨一具,衣服毀裂,流血滿地。問其鄰雲:“此空宅久無居人矣。”

金 卮

蜀青石鎮陳洪裕妻丁氏,因妒忌,打殺婢金卮,潛於本家埋瘞,仍榜通衢雲:“婢金卮逃走。”經年,遷居夾江,因夏潦飄壞舊居渠岸,見死婢容質不變。鎮將具狀報州,追勘款伏。其婢屍一夕壞爛,遂置丁氏於法。出《儆戒錄》。

急忙跑到妻子的家裡,哭喊著說:“我的妻子被強盜給殺死了。”這樣人們也就不懷疑他了。幾年後,他奉命去廣陵,住在一個旅店裡,看見一個婦人賣花,那婦人特別像被他殺的婢女。走近一看,果真是那個婢女,婢女看見他拜了兩拜。他問道:“你是人還是鬼?”婢女答道:“我是人。之前被強盜所殺,僥倖沒有死。等我們甦醒過來,遇見了商人的船隻,帶著我們往東邊去了。現在在這裡,我和娘子賣花維持生活。”他又問:“娘子在哪裡?”婢女說:“就在附近,可以見一見她嗎?”說:“可以。”於是他就跟著婢女去了。來到了一個曲折隱祕的小巷,婢女指著一個破舊的房子說:“這裡就是。”婢女先進去了,不一會兒他的妻子出來了,倆人一見面都悲痛地流下了眼淚,娘子詳盡地述說了艱苦的遭遇。他也恍恍惚惚地不知是怎麼回事。一會兒又準備了酒食,把他請進了內室,並給跟隨他的人也都擺上酒菜,結果都喝得大醉,天黑了也沒有出來。跟隨他的人感到十分奇怪,就到近前偷偷地察看,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於是就直走到內室裡去,只看見一具白骨,衣服被撕碎了,流了滿地的血。跟隨他的人向鄰居打聽,鄰居告訴說:“這是一所空房子,很久就沒有人居住了。”

金 卮

蜀青石鎮陳洪裕的妻子丁氏,因為妒忌,把一個叫金卮的婢女給打死了,並偷偷地在家中的院裡埋掉了,還張榜宣告:“婢女金卮逃跑了。”一年後,他們家搬到夾江,因夏天發大水把舊居所在的河岸沖壞了,露出了被打死的婢女的屍體,她的容貌和生前一樣沒有改變。鎮將就把這件事寫了呈狀報到州里,州官馬上追捕歸案,丁氏服罪。金卮的屍體當晚就腐爛了,最終州官把丁氏繩之以法。出自《儆戒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