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二十日 徐文長妙人妙事

徐文長是四百多年前明朝時候的人，他從小就非常聰明，個性又很灑脫，不愛受拘束，關於他的故事，多得說不完！

據說有一回，徐文長聽一個朋友提起鄰村有個最吝嗇的錢員外，他就和朋友打賭，只要他能在錢員外家住上十天，他的朋友就得請他吃桌豐盛的酒菜。

過了幾天，徐文長故意在快要下雨的時候，去拜訪錢員外，因為徐文長名氣很大，錢員外即使心裡不大願意，也只得裝出笑臉來接待他。不一會，外頭稀里嘩啦下起大雨，徐文長故意跺跺腳，嘆口氣說：“唉，外頭雨下得這麼大，路一定很滑，我怎麼回去呢？”他又對錢員外說：“員外，您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住一夜？”

錢員外為難地皺皺眉頭，但是又不好意思當面拒絕，只得勉強答應了。誰曉得這場大雨，連下了七八天還沒停，徐文長在錢家住得舒舒服服，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且還天天在房裡愉快地高聲唱歌。

錢員外本來就心疼這七八天讓徐文長白吃白住，又聽他天天這麼高高興興地唱歌，直氣得心頭癢癢的。眼看這雨一時還不會停，錢員外什麼都顧不得了，趁著徐文長在屋裡呼呼大睡，偷偷在他的房門口寫了道逐客令：“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一想到徐文長看見這幾句話，就會不好意思地離開，錢員外寫完，竟然高興得忘了加標點，就匆匆躲到一旁觀看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徐文長終於睡醒，走出房門。他看到門上的字，心裡明白錢員外的意思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他想：“好哇！他要趕我走了。哼！沒那麼容易！”

他腦筋再一轉，想出個妙主意，就提筆把逐客令加上標點，變成：“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點完後，他得意地大聲唸了兩遍，又說：“錢員外真是好客啊！我本來打算告辭了，既然他這麼客氣地留我，我只好多留幾天啦！”

躲在一旁的錢員外聽了，氣得七竅生煙，但他知道鬥不過徐文長，只好自認倒黴了。這一來，大雨足足下了半個月，徐文長就在錢家足足住了半個月，他當然也就贏了那一桌酒菜。

徐文長把逐客令加上標點，改成好客的詞句，氣得錢員外七竅生煙。

徐文長成天就這樣作弄作弄人，或是瀟瀟灑灑地作畫吟詩，日子過得倒也悠閒自在，對於求取功名的事，一點都不著急。他妻子成天勸他都不見效，眼看考期近了，就故意刺激他：“你大概沒把握，怕自己考不取，才不敢去考吧？”徐文長一向自命不凡，哪忍得下妻子的諷刺，包袱收拾收拾，就進京考試去了。

考試這天，徐文長進了考場，不花什麼工夫，三兩下就把文章寫好了，然後搖頭晃腦地吟哦一遍，“嗯！這文章寫得真是不錯。”他忘了自己正在考試，竟然得意洋洋地動手圈圈點點起來。圈點完了，時間還早，於是他又仔細地加上評語，直誇自己的文章寫得多好多好。

徐文長在試卷上，畫出自己考取榜首，祭祖謝天的模樣。

“嘿，時間還沒到呢！”徐文長輕鬆地東張西望，看到別人為了完成文章，咬牙切齒、敲頭捶胸的那個模樣，不禁笑出聲來，脫口就說：“嘻，這榜首一定是我得的啦！”

這話一出口，考場裡所有的人都聽見了，監考官當然也聽得一清二楚。監考官覺得他實在太狂妄了，立刻把他趕出考場，徐文長因此也就落了榜。

徐文長並不在意這些，回到家半句埋怨也沒有，妻子不曉得考場裡發生的事，以為他沒考上心裡委屈，就不再多問，只鼓勵他繼續努力讀書。

第二年，徐文長又被妻子逼進了考場。這回他文章作得更熟練了。不過，他不再東張西望，也不再胡亂說話，只是把自己的文章吟哦了一遍又一遍，順手把文章圈點得密密麻麻，又加上評語，把自己誇上了天。

時間像蝸牛爬似的，過得好慢，徐文長不耐煩地坐了半天，竟然在試卷空白的地方畫起畫來！他首先畫上自己穿官服、戴官帽的樣子，然後畫上祖先的神像，再畫上擺滿祭品的供桌。原來，圖中的徐文長正因為考取榜首，在祭祖謝天呢。

這一回，主考官看了他圖文並茂的試卷，雖然暗暗讚歎他的才華，卻嫌他太過自負，一點也不懂得謙虛，就往他的考卷上寫了“文章雖好，祭祖太早”，又讓他落榜了。徐文長的妻子知道這件事，氣得說不出話來，左思右想，終於想出個好法子，非要徐文長下回考上不可。

徐文長第三次進考場，妻子準備了一大籃炒豆，讓他帶進考場當點心吃。徐文長最愛吃炒豆，進了考場就嘖嘖咂咂猛吃，根本不想動筆，等到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交卷了，徐文長總算把炒豆吃完，這才輕輕鬆鬆開始動筆。只見他不停筆地寫得飛快，沒一會文章就完成了。

這一次，徐文長沒有時間在捲上亂點亂畫，果然考中榜首。但是考中榜首，他也沒有放在心上，還是成天過他的逍遙日子。這一天，徐文長路過一戶人家，看到一個小男孩蹲在牆腳邊哭泣。他好奇地走上前，拍拍小男孩的肩頭，問：“小兄弟，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呢？”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小男孩名叫阿仁，阿仁的母親是個刻薄的婦人，對雙眼失明的婆婆很不孝順，每天用一個破碗，盛一點飯給她吃。破碗從來沒洗過，碗底都積了垢。阿仁看母親這樣對待祖母，卻又幫不上忙，心裡非常難過。

徐文長聽完，非常生氣，決心好好教訓這個惡婦人。他眼珠子一轉，想出一個妙法子，在阿仁耳邊嘰咕了一陣，叫阿仁照他的話去做。

那天晚上，阿仁端飯到院子裡給祖母吃，故意失手打破碗。阿仁的母親聽到碗摔破的聲音，大跨步從屋子裡衝出來，正想開口罵人，卻見有一個人站在院子的矮牆外，搖頭說：“可惜啊可惜，這碗看來還可以再用上四五十年呢。”

阿仁也說：“是嘛，好可惜呀！我原先想保存下來，將來留給我娘用，現在打破了，以後我娘就沒碗用了。”

阿仁對母親說：『碗破了，以後娘就沒碗用了。』這當然又是徐文長想的好主意。

阿仁的母親聽他這麼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慚愧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撲通跪在婆婆面前，流著眼淚說：“我……我錯了……”

站在牆外的那個人當然是徐文長，他就這樣不說什麼大道理，使阿仁的母親低頭認錯，再也不敢虐待婆婆了。後來，徐文長還是常常用半開玩笑、半諷刺的方法，一方面作弄、一方面教訓那些心腸不好的人，他這些有趣的故事，也就一則一則傳下來啦。

徐文長就是徐渭，在民間流傳的故事中，他是一位聰明有鬼才，而又放蕩不羈的人。我們很難想象真正的徐文長，竟是終身仕途不進、嚐盡人生苦痛的悲劇性人物。徐文長詩文書畫皆絕，他自稱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即以他所畫的花鳥蟲魚觀之，筆墨奔放淋漓，蒼中含潤，自然動人至極！

●圖畫為故事性彩畫，三張圖分別呈現發生於門廊、考場、屋院的三段故事。雖然都以屋子為場景，但描繪各具特色，構圖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