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五日 阿柳和百靈鳥

一個春天的下午，暖洋洋的太陽照射在樹林裡，柔和的南風吹得人暈陶陶的。樵夫阿柳忽然覺得瞌睡起來，就揉了揉眼睛，放下砍柴的斧頭，在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底下，舒服地躺下來。阿柳把頭枕在老樹根上，迷迷糊糊中，聽見樹梢上有一隻百靈鳥在婉轉地唱歌，好像有人在“滴鈴滴鈴”地搖一串鈴鐺，那聲音越搖越清脆、越搖越動聽，阿柳忍不住張開眼睛往上瞧，看見一隻金黃耀眼的百靈鳥高高地站在枝頭，神氣地昂起脖子，快活地唱歌。它不時還拍拍翅膀，輕快地在樹林裡穿梭一回，然後又神氣地在枝頭站定，灑下一串又一串動人的音符。

阿柳羨慕地想：“如果我是一隻百靈鳥，該有多好啊！披著一身發亮的金羽毛，開口就能唱出好聽的歌曲，想去哪裡，就去哪……”

想著，想著，阿柳睡著了。

在夢境中，他真的變成了一隻快樂的百靈鳥。

他展開一對美麗的翅膀，在湛藍的天空乘風飛翔，清涼的風，輕輕地梳理他金黃的羽毛。“好舒服噢！”他高興地叫起來，接著他發現自己一張嘴巴，一點也不費力地就唱出一連串動聽的歌曲。

他越飛越高，朝地上望去，哇！地下的景物多美啊。綠油油的稻田，像是一塊塊鮮綠的綢子，小溪流變成一條蜿蜒的銀色絲帶，高大的山峰變成一個個可愛的小饅頭。大地上有些地方下著細雨，景物透過雨絲，看起來矇矇矓矓的，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薄透明的輕紗。

百靈鳥飛到雲上，看見稻田像綠綢子，山峰像可愛的小饅頭，下過雨的地方還有一條彩虹橋。

他穿過雨後的彩虹橋，不斷愉快地唱著歌。地下的人都仰起頭、豎起耳朵，仔細地聆聽百靈鳥優美的歌聲。於是他唱得更開心、更好聽了。

遨遊了大半天，百靈鳥終於有些疲倦了，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直叫，他便飛到地面上來找東西吃。可是東找找、西找找，翻遍了草地，也尋不著一條小蟲子，他可快餓昏了。

“嗒嘀嘀……嗒啦啦……”一隻胖胖的小田鼠吹著口哨，拉著一輛小車子，從百靈鳥前面走過。他探過頭去一望，哇！車上裝滿了肥肥綠綠的小蟲子。他不由得眼睛一亮，舔舔嘴巴，嚥著口水，高興地對小田鼠說：“小田鼠，我肚子都快餓扁了，請你給我一條小蟲吃吃，好不好？我願意出任何代價，只求你給我一條蟲。”

小田鼠露出兩顆大齙牙，眼睛骨碌碌地把百靈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看見百靈鳥那一身漂亮的羽毛，羨慕極了，心想這些發亮的金羽毛拿回家裝飾裝飾自己的小客廳，該有多好啊。小田鼠說：“百靈鳥，你給我一根羽毛我就給你一條大肥蟲，怎麼樣？”

百靈鳥餓得發昏了，別說是一根羽毛，就是十根，他也願意。他連忙說：“好呀，好呀，當然好。”說完，爽快地在自己尾巴上用力一拔，拔下一根好長好長的金羽毛給田鼠，然後趕忙伸嘴從田鼠的車子裡叼出一條又肥又大的蟲子，快活地吞下去。吃飽了，他挺著大肚子，滿足地睡覺去了。

百靈鳥拔下身上的金羽毛向小田鼠交換大肥蟲吃。

以後一連好幾天，百靈鳥都懶得自己去找蟲吃，就拔下美麗的羽毛，向小田鼠換蟲子。他覺得不用費心費力去尋找食物，是多麼舒服啊。百靈鳥一天比一天肥胖，身上的金羽毛，卻一天比一天稀少了。可是他一點也不在乎，只要每天吃得飽飽的，就很滿足了。

現在，他只能飛得低低的，小河流閃亮的銀絲帶，變成了一條又粗又大的寬皮帶。飛在綠色的稻田上，不再能欣賞那一片盎然的綠意了，他只擔心肥胖的身子不小心一軟，會摔在稻田的泥水裡。天上的彩虹橋，離他好遠好遠，永遠都飛不到了。在樹林中，飛起來也不再輕快自在，東一根西一根雜亂的枝丫，老是讓他撞歪了嘴、碰傷了頭。

百靈鳥卻仍然不在乎，一隻只肥美的小蟲子，就給他許多歡樂，他身上的羽毛，一根根地都拔去換了蟲子吃。終於有一天，他胖得飛不動了，什麼美麗的景物，他都瞧不到了，整天只能拖著笨重的身子，無聊地在樹林中走來走去。因為不能高高地飛上天，不能自由自在地飛過田野和河流，他差不多已經忘記世界是什麼樣子，也早已經失去唱歌的靈感，只能有時候“呀呀”地怪叫兩聲，使人聽了都要皺眉頭。

但是，這些事情百靈鳥都不放在心上，每天照常懶洋洋地用剩下的羽毛向小田鼠換蟲吃。小田鼠所得到的金羽毛，早就足夠把他的窩佈置得像皇宮一般。

這一天，百靈鳥拔下他最後的一根金羽毛，在路邊等候小田鼠。但是小田鼠沒來，卻忽然來了一隻可怕的大黑貓，大黑貓瞪大凶狠的藍眼睛，紅紅的舌頭不停地舔著嘴巴，“喵！”地大吼一聲，伸出尖尖的爪子，向他撲過來。

百靈鳥嚇得魂都散了，伸開翅膀想往天上飛，可是不論他怎樣用力地拍動光禿禿的翅膀，他肥胖的身體也飛不起來。他害怕地蹬著腳，想要跳到路邊的樹上，但是天啊，他連跳也跳不起來！反而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

“喵！”大黑貓一步步地逼近，百靈鳥慘叫一聲，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農夫阿柳忽然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他瞧瞧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什麼金羽毛啊；看看雙手，也沒有翅膀啊；再看看自己的雙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剛只是一場噩夢啊！

“滴鈴滴鈴滴鈴鈴鈴……”樹上那隻百靈鳥又唱起甜美的歌曲，阿柳抬頭望望一隻金羽毛的百靈鳥在樹林裡輕快地飛來飛去，不禁開心地笑起來，喃喃地說：“原來你沒有拿金羽毛去換蟲子吃啊。鳥兒、鳥兒，你好好地飛，好好地唱，但可不要偷懶不工作噢！”

天下無不勞而獲的事情，農夫阿柳盼望變成一隻百靈鳥，沒想到快樂的百靈鳥也必須工作，才能得到食物。此外，這個故事還有更深一層的含意：百靈鳥為了肚子能吃飽，甘願以美麗的金羽毛交換蟲子，到後來他不能飛、不能唱了，便完全失去生存的意義。我們人如果成為物質的奴隸，精神上的損失會有多大呢？

●圖畫為故事性彩畫，大圖刻意以百靈鳥的視野，從雲端俯瞰大地，使人對農村聚落、小橋流水、晴時雨落，另有一番豁然開朗的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