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二十六日 李靖生日 風塵三俠

今天是唐朝的開國大將軍李靖的生日。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他年輕時候，所經歷的一段奇異的遭遇。

那時候是隋朝末年，天下很亂，年輕的李靖看不慣種種害國害民的事，決定上京城長安去見當時的宰相楊素，請他改革政事、拯救人民。

楊素是一個非常驕傲無禮的人，不論什麼人到宰相府來，他總是大模大樣地盤坐在胡床上，一面說話，一面讓一群家裡養的侍女，替他捶背、扇扇子。

李靖雖然是一個平民，身上只穿了一件舊袍子。但是，看見宰相府裡堂皇的氣派，卻一點也不害怕。他上前作了一個揖，就從容地對楊素說：“天下開始大亂了，英雄豪傑紛紛起來，想要推翻朝廷，宰相難道不知道嗎？你若想挽救國事，就應該誠心地對待天下豪傑，接納大家的意見，不能這樣高坐在胡床上接見客人。”

楊素聽了這番率直的話，大吃一驚，再看李靖那份布袍子掩不住的瀟灑風度，居然破天荒地站起來向李靖道謝，請他坐下。於是李靖便把他對國家大事的意見，條理井然地說出來。

李靖在侃侃而談的時候，楊素身邊一個美麗的侍女也非常留心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她手裡拿著一支紅色的拂塵，偶爾揮趕一下蚊蠅，兩隻烏黑的眼睛卻眨也不眨地望著李靖。

過了一會，楊素對李靖說：“你的意見非常好，我會想想看。”他又問明白李靖住在什麼客棧，叫他先回去。

當天晚上風雨交加，五更的時候，李靖在睡夢中忽然聽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門！這是誰呢？他起來開門一看，門外是個穿著一身紫色斗篷的人，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他的臉。那人也不說話，一下閃進屋子，扯下帽子，抬起臉來。李靖嚇了一跳，原來是個年輕的女子！她潔白的臉上滴了雨水，像一朵帶著露珠的鮮花。女子大方地對李靖說：“你不認識我嗎？我是宰相跟前拿紅拂的侍女啊。”說完她深深向李靖行禮，李靖慌忙回了禮。

紅拂女微微一笑，說：“我在宰相府裡待了很久，看過的人很多，沒有一個及得上你。那些人來到楊素面前，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一句真話也不敢說。今天我看到先生，才知道天下有這樣的英雄人物。但是楊素心胸狹窄，一定不會採納你的話，反而會想辦法除掉你。這裡你不能再待下去了，趕快走吧。我願意嫁給你，跟你一道逃走。”

聽了這番話，李靖感激極了，他問這位知己說：“你看我們逃到哪裡去好呢？”

“太原！”紅拂女想也不想，就回答說，“太原留守李淵的兒子李世民，年輕有為，我們去投奔他。聽說李世民最愛人才，他一定能重用你。”

就在這個大風大雨的晚上，李靖和紅拂女悄悄騎上馬，逃出長安城。他們一路不停地往東跑，幾天以後，渡過黃河，確定楊素的兵馬沒法追回他們了，才放心地在一個小鎮上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下來。

休息了一天，他們預備飽飽地吃頓飯便上路。李靖把馬牽到房門口，用力刷洗乾淨。紅拂女坐在床上梳頭，她的頭髮又黑又亮，像黑緞子似的披散下來。

燉在爐上的一鍋羊肉快要熟的時候，忽然有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騎了一匹黑驢來到客棧。他看見李靖在房門口刷馬，就大踏步進了屋子，把一個圓鼓鼓的皮口袋朝火爐前一扔，在紅拂女對面坐下，看她梳理頭髮。

李靖在客棧房門口刷馬，紅拂女在屋裡梳頭。忽然有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手裡握著一個皮口袋，跨著大步走來。

天下哪有這樣粗魯、無禮的人？李靖很生氣，但是暫時忍著沒有發作，手底下還在刷馬，要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再說。紅拂女也很驚訝，她一手握著長髮，抬頭仔細地看清楚大漢粗眉大眼闊嘴巴的樣子，一手暗地裡在背後搖一搖，叫李靖不要生氣。然後，她很快梳好頭髮，走到大鬍子面前，客氣地問：“請問這位壯士，你貴姓？”

“我姓張。”大鬍子一開口，聲音洪亮得嚇人。

“那好極了，我也姓張。大哥，我給你問好。”紅拂女彎身向大鬍子行禮，又回頭招呼李靖，“快來拜見大哥。”

大鬍子哈哈大笑，拾起地上的皮袋，打開來一倒，裡面的東西咕嘟滾出來，竟然是一個人頭！紅拂女皺皺眉，並不害怕。李靖一看這人頭，不由得又驚又喜，原來這是一個他最痛恨的黑心大官的頭顱。他忽然明白了，這大鬍子一定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人家叫他“虯髯客”的俠客！

虯髯客豪爽地說：“有吃的吧！我餓壞了。”

紅拂女端上羊肉，三人邊吃邊談，越來越投機。虯髯客知道李靖夫婦要到太原去投奔李世民，問他們說：“天下英雄這麼多，為什麼要投到李世民帳下？我也有一支兵馬，你們加入我的陣營如何？”

李靖說：“李世民雖然才十八歲，但是他以救國救民為目標，不僅心胸開闊，更能夠容納和他意見不同的人，駕馭得了天下英雄，將來一定會成就大事。你願不願意和他合作呢？”

“哦！有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嗎？”虯髯客想了一會，說，“我倒也想見見。”

他同李靖夫婦約定了到太原以後，一起去見李世民，便出門騎上黑驢，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果然幾天以後，李靖和紅拂女一進太原城，虯髯客就又騎了那頭黑驢來找他們。三個人到了一家小酒樓，請朋友把李世民約到這裡來見面。

在酒樓上，大家一邊喝酒，一邊等他們一心想見的人。虯髯客還是像上回在小客棧時一樣的爽快豪邁，大碗喝酒，大聲說笑。忽然，他放下酒碗，默默地望著前面，是李世民到了。

只見一個英俊、高大的青年公子笑著朝他們走過來。大概是匆匆趕來的緣故，他的衣著非常隨便，上身穿了一件皮襖，鈕釦都沒全扣上，敞開著衣領。但是沒有人以為這樣有什麼不妥當，他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睛和那份飛揚的神色早已搶先佔去大家的注意了。酒樓上的客人都覺得眼睛一亮、心裡一震，不約而同地暗暗讚了一聲：“好！”似乎他一出現，破舊的酒樓立刻就光彩起來了。

李世民神氣地邁著大步，走到李靖他們的前面，他大聲而有力地對李靖說：“久仰！久仰！你在長安見楊素的事，天下都知道了。”他又恭敬地向紅拂女和虯髯客說，“歡迎你們到太原來！”

大家坐下來談了一會，虯髯客卻一直悶悶的不大說話，喝了幾碗酒以後，他突然對李世民說：“李公子，有沒有興趣來下一盤棋？”

李世民笑著說好，他們就你來我往地下起棋來。起初，雙方看來棋力相差不遠，所以戰了個不分上下。漸漸地，虯髯客越下越慢，每下一步棋都要考慮許久，李世民卻一直從從容容的，好像棋盤上的每一步發展，他事先都預料到了。兩人下了好一會，虯髯客手裡又拈了一隻棋，想了很久，終於他把棋子輕輕落在棋盤的一角，然後站起來說：“我輸了。李公子果然高明，我的聰明才智大不如你。將來領導天下的重大責任，應該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他長長地嘆口氣，又對李靖夫婦說：“十天以後，你們到洛陽城來，在城東大井巷裡，可以找到一戶有小紅板門的人家，到時候我們見面再說吧。”說完他便下樓走了。

十天以後，李靖和紅拂女果然在洛陽城東的大井巷裡，找到那一家有小紅門的房子。敲了敲門，裡面的僕人一開門看見他們，就朝裡頭喊：“主人來啦，主人來啦！”

他們糊里糊塗地跟著僕人往前走，沒想到那一扇小紅門裡竟然那麼寬廣，過了一進，還有一進；穿過一扇門，又有一道走廊，繞過走廊，又有一片大園子……一路碰到很多僕人，都對他們恭敬地問好。好不容易，他們才在一個開闊的廳堂裡見到虯髯客。虯髯客請他們坐下後，叫僕人捧出二十個鐵盒子，他親手打開，裡面是一本本簿子和一串串鑰匙。

虯髯客鄭重地說：“這是多少年來我為了起兵的大事掙下的家產，現在我把賬簿和鑰匙都交給你們，你們可以拿這些財產去幫助李世民。他有你們輔助，不出三五年，天下就可以太平啦！”

他又和藹地對李靖和紅拂女說：“你們兩個，一個有慧眼，才能夠識出英雄；一個有才華，將來一定能夠不辜負知己。你們去好好努力，建立功業，拯救百姓吧。至於我，十年以後，你們要是聽見幾千里外的海上有什麼大事發生，那就是我成功地闖出我的天下了。”

十年以後，虯髯客的話都應驗了：李世民成為大唐的皇帝；李靖是開國的功臣，又東征西討地為大唐打敗許多外患，果真沒有辜負慧眼識英雄的紅拂女。海外又傳來消息：專橫的扶餘國王被一個大鬍子英雄殺了，他坐上了扶餘國王的寶座。李靖夫婦知道那大鬍子一定是虯髯客，非常高興地準備了酒菜，遙遙向海外拜了三拜。

李靖、紅拂女和虯髯客因為在隋末大亂的時候相遇，成為知己，又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功業，所以後人便稱他們為“風塵三俠”。

給媽媽的話：

這個故事改寫自唐代的傳奇小說《虯髯客傳》，是一則流傳千古的佳話。故事中的李靖以一介布衣直說權臣楊素，紅拂女慧眼識英雄而至夜奔，虯髯客則提得起、放得下，進退皆不失從容。這三個豪俠人物的作為與風範，充分顯現出大唐這個昂揚的新時代就要到臨了。

●圖畫為故事性彩畫，描繪風塵三俠第一次見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