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三十日 關鬼門 鍾馗嫁妹妹

話說鍾馗死了以後，做了捉鬼大將軍，時常掃蕩天下妖魔鬼怪，立下不少大功，受了許多封賞，但心下卻常記掛著住在陽間的妹妹。他生前家境貧窮，父母又都死了，只跟美麗的妹妹相依為命。如今自己當了陰間的將軍，就沒法經常照顧妹妹了。

“不知道她最近日子過得好不好？”鍾馗每次思念妹妹，掐起指頭一算，就知道妹妹的近況。妹妹一直很能照顧自己，總讓鍾馗繼續放心地去捉鬼。可是這回不同，他掐著指頭竟高叫出來：“哎呀不好！壞蛋李霸看中妹妹漂亮，強來娶親，妹妹不肯，正在家裡哭得淚漣漣哪！”

鍾馗又氣又急，一雙銅鈴大的眼睛一瞪，滿臉鐵針般的鬍鬚霎時都豎立起來，恨不得立刻趕回家，保護妹妹免受委屈。可是他想：“如今我是陰間的將軍，雖然管得著鬼作怪，卻管不了人作惡。人鬼相隔，也不能把妹妹接來住，怎麼辦才好呢？”

鍾馗在陰間的將軍府裡踱來踱去，一邊回憶起生前兄妹友愛的情景，直到進京考試才跟妹妹分開。

“對了！”鍾馗突然想起當時一塊兒進京考試的朋友杜平，是個誠懇守信的君子，而且還沒有娶親，如果把妹妹許配給杜平，連夜送到杜家完婚，就可以放心了。

鍾馗立刻駕著黑雲，飛快地趕到杜平家提親。杜平點頭答應了，他又駕著黑雲，飛快地趕回來，指揮小鬼採辦嫁妝。等一切都打點好了，這才趁著月黑風高，跨上追風馬回家。依舊是大頭鬼牽馬，大膽鬼扛青鋒寶劍，精明鬼提一盞紅紗燈引路，伶俐鬼舉一把破傘好擋風遮月光。至於鬼變的蝙蝠嚮導呢？因為鍾馗是回自己的家，不需要嚮導，就派他跟緊後面浩浩蕩蕩的嫁妝行列，飛前飛後地管好小鬼。

一路上馬蹄嗒嗒，星星似的鬼火在雲霧間飛來繞去，大隊人馬很快就到了鍾家莊。這時正是人人好睡的三更天，只有一兩扇小窗透著昏黃的燈光，路邊的一樹樹桃花迎風開放，散發著淡淡的芳香。鍾馗迫不及待地想踏進家門口，他興沖沖地上前“砰砰砰”直敲門，根本忘了自己已經變成陰間的鬼魂了。

“妹妹快開門！”鍾馗高聲叫門。

過了好半天，還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鍾馗又叫道：“妹妹快開門，是哥哥回來了呀！”

“哥哥已經去世了！”妹妹在門裡哭著說，“騙人的李霸你走開，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鍾馗想：“妹妹受了委屈，心裡害怕，我要先把小鬼藏起來。”他召來了鬼蝙蝠，叫小鬼帶著嫁妝躲起來，這才耐心地靠著門板輕輕說：“妹妹你聽聽，記不記得哥哥的聲音？”

大門“呀”的一聲打開來，妹妹高興地叫著：“哥哥沒有死，哥哥回來了！”

哥哥一點也沒變，大眼睛大鼻孔，粗粗的眉毛，青青的臉，連鐵針似的鬍子都跟以前一模一樣。妹妹滿心歡喜地請哥哥坐，像從前一樣要給哥哥煮點心。

“妹妹你別怕。”鍾馗拍拍妹妹的肩頭說，“我已經死了，在陰間受封為捉鬼大將軍，專門除惡鬼，不能再吃人間的點心。”

妹妹瞪著美麗的大眼睛，望著哥哥說：“我才不相信。”

“那麼你看看我的四個鬼隨從。”說完鍾馗朝門口一招手，妹妹果真看見一個一個鬼隨從飄進屋來，不禁嚇了一跳。先是頭比西瓜還大三倍的大頭鬼握著馬鞭走進來，然後提著一盞紅紗燈進屋的是做事仔細的精明鬼，扛著寒光逼人的青鋒寶劍出現的是大膽鬼，最後進來的是舉著破傘的伶俐鬼，他眼睛骨碌碌地轉一轉，朝妹妹打個揖，說聲：“小姐，小姐，結婚大喜！”

妹妹聽見鬼講話，心裡不再害怕，只問鍾馗：“哥哥，你的隨從說什麼？壞蛋李霸硬要來娶親，妹妹不願意，心裡不歡喜。”

鍾馗那朝天的鼻孔用力哼了一聲，說：“可惡的李霸，休想搶走我妹妹。”他告訴妹妹說：“哥哥特地趕來，就是為了你的親事。現在把你許配給杜平，連夜送你去成婚，以後就不會受李霸欺負了。”

妹妹聽說要和溫文有禮的杜平成婚，臉頰紅得像桃花，心裡真是歡喜。她輕聲問哥哥：“沒有媒人怎麼成親？”

鍾馗大笑，拍拍胸脯說：“哥哥就是媒人啊。”

妹妹又問：“沒有嫁妝怎麼成親？”

“哥哥早就準備好了！”鍾馗圓鼓鼓的眼睛笑眯了。他朝門外招招手，飛來了鬼蝙蝠，鍾馗下了命令：“叫他們把嫁妝抬進來！”

不一會兒，五光十色的嫁妝放了一地，窗臺邊、屋樑上，鬧鬧嚷嚷擠滿張羅嫁妝的小鬼。妹妹向閃亮華麗的嫁妝一瞧，瞧見了黃金打的箱籠，白玉做的笙簫，外帶個兩人高的大葫蘆，裝著結婚喜宴上要喝的美酒。還有一班小鬼，拿著鑼鼓嗩吶準備吹打呢。

精明鬼一隻手上還提著紅紗燈籠，另一隻手卻往黃金箱籠裡一翻，翻出一件大紅嫁衣。接著又捧出了綴滿珍珠寶石的鳳冠。妹妹高高興興接過來，到屋裡裝扮去了。

精明鬼從黃金箱籠裡翻出一件大紅嫁衣，給鍾馗的妹妹。

不知不覺，遠處傳來“喔喔”的雞叫聲，天就要亮了。當天空剛透出第一絲陽光，所有的小鬼就全部隱身不見了。妹妹裝扮成美麗的新娘走出來，只看到哥哥單獨等在那兒。

鍾馗說：“妹妹快些上轎吧！別擔心，自有小鬼抬花轎、扛嫁妝的。”妹妹上了大紅花轎，轎子真的動起來，不一會兒嫁妝也一件一件地跟著飄出了門。

大門外，小鳥兒啁啁啾啾在樹梢直叫，天已經很亮了。壞蛋李霸想趁清早人少的時候來搶親，他帶著一批凶惡的嘍囉趕到鍾家莊，卻聽到一陣陣“嗚哩哇、嗚哩哇 ”的鼓樂聲。

“這是誰家跟我同一天娶新娘？”壞蛋李霸一邊想，一邊飛快地跑向鍾馗家。一抬頭，迎面來了頂大紅新娘轎，四根轎杆子不見有人抬，轎子卻有模有樣地騰空往前跑！李霸自言自語地說：“奇怪呀！沒人抬的大紅花轎怎會自個兒向前跑？”

話沒說完，李霸就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跟來的嘍囉全都傻了眼，因為更叫人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頭呀！一張張寫著“平安吉慶”的喜牌，一面面繡著“天作之合”的喜旗，一對對大紅“囍”字的紅紗燈，全都自個兒在半空中飄啊飄地向前走。還有呢！嗩吶、笛子、大鼓、大鑼也沒人拿，卻在空中一邊自動吹打，一邊匆匆趕上喜旗紗燈，然後通通跑到大紅花轎的前面，像模像樣地引起路來。接著又有一長列嫁妝整整齊齊排著隊，從鍾家飄蕩出來。

陽光出現，小鬼全部隱身不見了。只看見喜牌、紅紗燈、喜旗都自個兒飄呀飄地向前走。嗩吶、笛子也自動吹打。

“有鬼啊！有鬼啊！”眾嘍囉大呼小叫，一鬨而散，只剩下大壞蛋李霸。他正要跑，卻看見給鬍鬚蓋住半張臉的鐘馗，騎著一匹大馬過來了，前前後後還跟著懸在半空中的馬鞭、寶劍、紅燈籠和破紙傘！李霸嚇得大叫三聲，叫破了膽，就到陰間向閻羅王報到去了。枝頭的喜鵲聲聲叫，送親的隊伍向前行，誰也沒工夫去理會自食惡果的大壞蛋李霸。

大壞蛋李霸看見鍾馗騎著一匹大馬過來，前後還跟著懸在半空中的馬鞭、寶劍、紅燈籠和破紙傘。嚇得大叫三聲，叫破了膽。

滿臉喜氣的鐘馗大將軍護送妹妹的大紅花轎到了杜平家，湊成了這天造地設的好姻緣。他看妹妹有了歸宿，自己也終於放下了一樁心事，就高高興興地帶著大小鬼回陰間去了。

本篇改寫自京劇故事的《鍾馗嫁妹》，著力刻畫鍾馗愛護妹妹的細膩情感，再加上諸小鬼隱身抬嫁妝的場面，使這鬼氣森森的故事也充滿了喜氣與諧趣。民間傳說陰曆七月卅日是陰間“關鬼門”的日子，我們在這天說鍾馗嫁妹的故事，讓鬼月在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氣氛中落幕。

●圖畫為故事性彩畫。畫中的眾鬼不以搶眼寫實的彩色描繪，而用線條搭配紫黑的幽冥色調，藉以凸顯古代婚禮的迎親陣容。彩繪的旗、燈、樂器、花轎、嫁妝……讓人彷彿在大半夜裡看見它們詭異地飄浮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