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二十三日 美腿換醜腿

有一個人，名叫謝平，平時享受慣了，把自己養得細皮嫩肉的。他認為自己是一個美男子，相貌英俊不說，那雙修長的腿更使他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一個頭，風度也比一般人瀟灑得多。因此謝平對他的腿愛護極了，連多走幾步路都捨不得。他常常對人家誇耀說：“你們看看，腿一長，身材看起來就是不一樣！”他更喜歡嘲笑那些身材短小、粗手大腳的人：“腿短真是沒辦法，註定了難看。”

謝平有個朋友，名叫康乙，天生就身材矮小，兩條腿尤其是又粗又短。他平常不愛乾淨，一雙難看的黑毛腿總髮出一股臭味。謝平最喜歡在朋友面前譏笑他：“瞧你的腿又粗又短，我和你走在一起，就像白鶴和大番鴨站在一塊兒。你怎麼矮成這個樣子呢？”

謝平常常譏笑康乙：“瞧你的腿又粗又短，我和你走在一起，就像白鶴和大番鴨站在一塊兒。”

康乙生來是個好性子，謝平這麼說他，他總是一句話也不吭。倒是另外一個外號叫“大頭”的朋友，常常看不慣謝平的態度，會摸摸自己的大頭，慢吞吞地說：“少得意啦！看你活像個嬌貴的大姑娘似的，有什麼好。聽說死了到陰間去的路又遠又難走，以後看你那雙細嫩的腿怎麼走得動。”

有一天，陰間的判官派出大鬼和小鬼，去陽間捉拿壽命該盡的康乙。他們來到康乙家，碰巧謝平正在那兒笑康乙長得像個結實的矮冬瓜。大鬼和小鬼搞不清楚他們倆哪一個是康乙，小鬼指著康乙，說：“嗯，這人長得結實粗壯，沒有半點兒要死的樣子。”小鬼又指著謝平說：“你看他慘白瘦弱的模樣，一定是該死的康乙！”大鬼想想有道理，就同小鬼抓了謝平交差去了。

倒黴的謝平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就被大鬼小鬼拖著往陰間走。一路上黑漆漆，地面又坑坑窪窪，謝平一腳高一腳低，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久，他那雙尊貴慣了的腿，這下子可是吃盡苦頭。他拼命哀求：“兩位鬼大爺，慢點兒走，可別傷了我的寶貝腿呀！”

大鬼小鬼哪肯理他，一個扯，一個拉，反而走得更快了。謝平只得咬緊牙關，連滾帶爬地往前走。最後總算到了陰間，但是他看到自己那雙腿變得又紅又腫，腳底都是水泡，就心疼得暈過去了。

判官發現大鬼小鬼抓錯了人，氣得拍桌子大罵：“你們這兩個糊塗鬼，居然把謝平當康乙抓了來，萬一閻羅王怪罪下來，連我都得受罰。哼！還不快把康乙抓來，再把這個謝平送回人間。”

大鬼小鬼連忙快馬加鞭，再去押了康乙來，但他們要送走謝平的時候，卻出了大問題。

“判官爺，怎麼辦呢？謝平抱著他那雙竹竿似的腿，又哼又叫，說什麼也站不起來，恐怕走不回去了啊。”大鬼一臉為難地對判官說。

判官拿起生死筆敲敲腦袋，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小鬼卻忽然上前嬉皮笑臉地說：“判官爺！那個矮胖的康乙已經來了。他的那雙腿倒是很健壯，我們乾脆把他的腿換給謝平，這樣謝平就可以早點回陽間了！”判官覺得這個方法不錯，連連點頭答應了。

兩個鬼興沖沖地抓了謝平和康乙來，準備給他們換腿。謝平抱著心愛的腿不放，苦苦哀求說：“饒了我的腿吧！鬼大爺，求求你們饒了我的腿吧。”兩個鬼根本不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謝平，才一眨眼工夫，就把謝平那雙潔白修長的美腿換給了康乙，而康乙那雙粗短的黑毛腿卻挪到了謝平身上啦！

“哎喲！”謝平大叫一聲，突然活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跟圍在身旁的家人說句話，就一把掀開他的衣服看腿。不看還好，一看簡直傷心透頂，沒想到陰間換腿的事竟是真的！他那潔白瘦弱的身子底下，果真接了兩條粗短的黑毛腿！家人都莫名其妙，拼命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謝平把事情經過說了，家人安慰了他一會兒，要他站起來走走看。誰知道謝平一站起來，身子矮了一大截，身上的長袍卻長了一大截，都拖在地上。他走了沒幾步路，兩腳就和拖地的長袍纏在一起，半天扯不清楚，他只得把袍子提起來走。家人看見他那兩個又大又粗的黑腳板，忍不住撲哧笑出來。謝平又氣又難過，心灰意懶之下，想要一頭撞死，幸虧被家人拉住了。

謝平又聽說康乙還沒下葬，急急趕到康乙家，去看康乙的遺體。果然，他那雙白淨光滑的腿就長在康乙的身上，好長一大截露在太短的衣服外面。謝平不由得抱著他原先的腿流下淚來。而康乙孝順的兒子，也抱住康乙換給謝平的腿痛哭失聲。

謝平看到他那雙白淨光滑的腿就長在康乙身上，不由得抱住腿流下淚來。而康乙孝順的兒子，也抱住康乙換給謝平的腿痛哭失聲。

從此，康乙的兒子想念父親的時候，就跑到謝平家，抱住謝平的腿哭個不停，把謝平煩得半死。沒辦法，謝平只好叫人守住前門，關緊後門，防止康乙的兒子闖進來。

早先謝平喜歡把手腳收拾得乾乾淨淨，現在換了一雙短腿，真是連看都不願意看。這還不打緊，從前他常嘲笑別人身材短醜，現在人家反過來諷刺他：“哈哈！您老兄換了這雙粗毛腿以後，可真像只大番鴨。哎喲！那股臭味您還忍受得了吧？”

謝平一聽，羞愧死了，就怕別人看到他的腿和腳，即使在最熱的夏天，還是穿著厚襪子，一刻也不肯讓他的腳亮相。他又儘量待在家裡坐著，不得已必須站起來或走路的時候，便儘可能藏在人家後面，希望別人不要注意到他。為了這雙換來的腿，謝平真是懊惱極了。

那個外號叫“大頭”的朋友，知道謝平羞愧得不敢出門的事以後，又摸摸自己的大頭，慢吞吞地說：“其實，腿長也好，腿短也好，都是要走路的，哪有像謝平這樣腿一短就不敢出門的道理？真是笨透了！”

謝平聽說大頭這樣講，想想也有道理，自己以前那樣自誇自贊一雙長腿，實在太驕傲了。他偷偷出門走一走，覺得腿雖然短，倒還滿結實管用的。從此以後，謝平再也不敢驕傲了。

這篇故事選自南朝宋劉義慶《幽明錄》，以有趣的“換腿”情節，來說明人不可驕傲自大、嘲笑別人。此外也點明：人的肢體不論長短都是自然賜予的。高，未必就是美，像現在有些男士穿上高跟鞋，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圖畫以故事性彩畫方式，表現饒富趣味而發人深省的換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