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九日 新鬼和老鬼

陰間剛來了一個新鬼，還沒學會找東西吃，成天捱餓，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

這天，他茫茫然在街上飄來蕩去，正巧遇上生前的一個老朋友。這朋友已經死了二十年，當了二十年的鬼，居然長得又肥又壯。

新鬼看了非常羨慕，忍不住說：“老朋友，你真有辦法啊！以前當人的時候，又穿新衣又乘馬車，誰見了都讓路給你。現在當了鬼，也能當得肥頭胖腦，得意非凡啊！”

“那當然啦！我這二十年的鬼日子可沒白過。你呢？”老朋友擺出一副瞧他不起的樣子，問道，“怎會這麼瘦？簡直像個餓死鬼。”

新鬼嘆了口氣說：“我剛死不久，不懂鬼族的規矩，所以老餓肚子。你能不能幫幫忙，指點指點我啊？”

“哈哈哈！”老鬼大笑說，“那你可問對鬼了！告訴你啊，只要到人家家裡去作作怪，他們就會嚇得拿出酒菜來祭拜，這樣你不就有一頓好吃的了？”

新鬼聽了很高興，趕緊選了一戶人家去作怪。但他沒有經驗，才進院子就乒乒乓乓一跤摔在一個石臼旁邊。他靈機一動，便抓起一把石杵，“篤、篤、篤”地舂起米來。

新鬼雙手高舉石杵『篤、篤、篤』地舂起米來。

新鬼一邊舂米，一邊想：“這石杵真重，不過沒關係，人看不見鬼！等等他們發現石杵自己會舂米，準會嚇得半死，乖乖送我一頓香噴噴、熱騰騰的好酒好菜！”

沒想到這家人是信佛的，他們見到石杵“篤篤篤”地自動舂米，不但不害怕，反而高興地說：“佛祖可真靈啊。剛剛才到廟裡燒香，佛祖立刻就派小鬼來幫我們舂米了。”

他們又抬了好幾鬥穀子來，放在石臼裡。新鬼雙手高舉石杵，“篤篤篤”地一杵又一杵，把石臼裡的穀子舂下了殼，成為晶瑩的白米。他拼命趕工，舂得兩手又酸又麻，直到天黑才忙完。誰知道這戶人家高高興興吃過晚飯就上床睡覺了，誰也沒想到要祭拜他。新鬼只好餓著肚子，垂頭喪氣地飄出這戶人家。

他一出門，就碰見油光滿面的老鬼，不由恨恨地說：“你太不夠朋友了，教我這個笨法子，害我做一整天苦工，連一粒米也沒沾著。”然後他把剛才的情形講了一遍。

老鬼一邊聽，一邊搖頭說：“你也太丟鬼族的臉啦，當鬼的講究來無影去無蹤，該現身的時候才現身。你卻笨手笨腳地剛進門就摔跤，那不是趕著報告人家鬼來了嗎？而且你嚇人的時候，要隨時注意人家的反應，不能一個勁兒猛做苦工啊！”

新鬼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點點頭說：“你真是詭計多端！我就再試試你的鬼主意吧！”

第二天，天剛亮，新鬼就連忙選了一戶人家去作怪。這回他學聰明瞭，先在窗子外面看清楚，知道主人夫婦正在磨房裡。他悄悄從窗縫溜進去，不發一點聲。然後抬起雙手，抵住橫槓，就推起石磨來了。

妻子吃驚地說：“真有鬼了！石磨怎麼自己動了起來？”

丈夫看了看石磨說：“聽說昨天有個鬼替人舂米，今天可輪到幫我們磨麥子了。”他又告訴妻子：“這是咱們道教的張天師派他來的，你走開，我多給他一些麥子磨。”

新鬼看膽小的妻子嚇得退在一旁發抖，一步也不敢走近，不禁得意起來，心想：“我可把人給嚇住了，等一下該有頓好吃的吧！”

於是，他汗淋淋地使勁推石磨，推啊推啊，成堆的麥子全部磨成細粉，累得他手腳直髮軟。等他出了磨房一看，太陽早下山了，四下黑漆漆，哪有什麼酒菜可吃？

新鬼汗淋淋地使勁推磨，推呀推呀成堆的麥子全部磨成細粉，累得他手腳直髮軟。

新鬼累了一整天，只得了一肚子氣，他連忙去找老鬼。

老鬼想了想，問道：“他們燒紙錢給你沒有？”

新鬼搖了搖腦袋。

“看你鬼頭鬼腦，怎麼老不開竅呢？”老鬼嘆了口氣說，“你沒聽說過嗎？‘有錢能使鬼推磨’，人傢什麼都沒給你，你居然餓肚子替人推磨，這簡直是鬼族大笑話呀！”

新鬼說：“這兩戶人家，一家信佛，一家信道，根本不怕鬼嘛！”

“這就對啦，你要去找怕鬼的人嚇呀！”老鬼說，“乾脆，你跟著我走吧，也好學學。”

一胖一瘦兩個鬼飄飄蕩蕩地來到一戶人家的院落，看到這家人正在窗前吃飯。老鬼輕飄飄地把竹竿一扯，洗得雪白的衣裳掉了一地。這家母親以為起風了，連忙出來收衣裳。老鬼拉著新鬼一起抱起一隻白狗，拉著狗腳讓它在半空中走路。

人哪裡看過白狗在空中走路？“鬼！鬼！有鬼啊！”母親嚇得尖叫一聲，就暈倒了。

一胖一瘦兩個鬼抱起一隻白狗拉著狗腳讓它在半空中走路。母親嚇得尖叫一聲，就暈倒了。

這時候，新鬼看老鬼居然能夠不費一點力氣，就把人給嚇暈了，對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老鬼拍拍新鬼的肩膀，說：“好戲還在後頭呢！我們這就進屋去，現身來嚇嚇他們。”

他們一塊兒又飄飄蕩蕩地進了屋子，坐在高高的屋樑上現了身。底下這家人正手忙腳亂的，又找醫生又灌湯藥，半天才把母親救醒。母親剛睜開眼睛就嚷：“有鬼啊，屋樑上有兩個鬼啊！”老鬼一面吐出舌頭，對底下的人做了個鬼臉，一面眨眨眼睛對新鬼說：“咱們快有好東西吃啦！”

新鬼開心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忽然又聽到底下一個白鬍子老公公說：“這是鬼作怪，討食物來了。你們趕緊整治一頓豐盛的酒菜祭拜，就會平安無事了。”

新鬼興奮地抓了老鬼，在樑柱間飄來飄去，卻沒注意老公公悄悄地跟這家主人又囑咐了一番話。

這家人的動作可真快，才半天，就捧出許多雞鴨魚肉、鮮果美酒，兩個鬼吃得舌頭都嚼歪了。新鬼打了個飽嗝，拍拍肚皮，說：“真過癮，自從當了鬼，沒吃得這麼飽過。你的法子真靈，以後我照著做，就再也不會捱餓了！”

老鬼抹抹嘴，教訓新鬼說：“當鬼啊，不動動鬼腦筋怎麼行！”說完，大模大樣地下了桌子，晃出院子。新鬼也連忙爬下椅子，跟了出去。

沒想到才飄出大門，老鬼就捧著胸口，大聲嘔吐起來。新鬼說：“老朋友，你喝醉了。”

“笨蛋！”老鬼一邊吐，一邊罵道，“鬼是不會醉的！準是那老頭子弄了不乾淨的食物來祭拜，真是太可惡 ”話沒說完，老鬼突然抱著肚子，風也似的躥進一片竹林裡。只聽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夾著老鬼惡聲惡氣的咒罵。新鬼正覺得奇怪，突然眼睛一瞪，也抱著肚皮，一溜煙地躥進竹林裡，“噼噼啪啪”了好半天，都沒有出來。

原來剛才那個老公公叫這家人在酒菜裡放了些巴豆。而巴豆是一種很厲害的瀉藥，可把兩個鬼整慘了，剛吃下肚的酒菜都上吐下瀉得一乾二淨。他們好不容易走出竹林的時候，新鬼已經瘦弱得不成樣子了。老鬼也臉色蒼白，身子瘦了一半，活像個餓死鬼！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一胖一瘦的鬼在這附近出沒了。因為，他們受了慘痛的教訓，再也不敢來啦！

這篇帶有諷刺意味的鬼故事，取材自漢魏六朝的志怪小說。本文以《幽明錄》的“新鬼”為主，並參考《搜神後記》“白布衫鬼”的結尾改寫而成，故事表面上談的都是鬼，事實上卻是以諧趣的筆法刻畫人類社會的種種有趣現象。我們以寓言的方式來改寫，將尖刻的色彩減弱並轉化成適合兒童閱讀的警世文章。

●圖畫中的鬼以套色版畫方式繪成，在黑底上運用彩色線條勾描，並仿暈染漸層效果，表達鬼魅似有若無與變化多端的特性，畫功細膩。故事中的真實人物為彩繪方式，與虛幻的鬼魅形成虛實強烈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