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十日 小蟋蟀勇鬥全勝將軍

從前有個皇帝，非常喜歡鬥蟋蟀，他養了各式各樣的蟋蟀，一有空就讓它們互相鬥來鬥去。其中有一隻最威猛的大蟋蟀，長得黑亮雄壯，頭上伸出兩隻又細又長的觸鬚，透明的翅膀上有一圈一圈漩渦似的褐色花紋。另外，它還具有好蟋蟀應該有的一切條件：六隻腳非常靈活，長在後頭的兩隻更是特別粗壯有力，一蹬就能跳得半天高。它還有一張厲害的大嘴巴，常常一口咬斷其他蟋蟀的脖子呢！這隻大蟋蟀精神旺盛得活像只大公雞，和別的蟋蟀搏鬥，從來沒有打敗過，皇帝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全勝將軍”，又特別把它養在一個精緻的翠玉盒子裡。

每次皇帝上朝，都把這個翠玉盒子藏在袖子裡，坐不住了就取出翠玉盒子，逗弄逗弄全勝將軍，大臣跟他說話，他都懶得聽。

皇帝越來越愛鬥蟋蟀，他知道京城附近的華陰縣盛產蟋蟀，就命令縣裡每戶人家每天輪流捉一隻蟋蟀，送進皇宮裡，辦不到的就要砍頭。

但是蟋蟀再多，總有抓完的一天啊！華陰縣裡的蟋蟀越來越稀少了，縣民總要花上個三四天才能抓到一隻。有個名叫成川的人，眼看快要輪到他送蟋蟀給皇帝了，每天太陽一下山，就到田野裡去捉蟋蟀，直到天亮才回家。但是忙了好幾天，蟋蟀找不到不說，連蟋蟀的叫聲都聽不見，急得他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

這天是捉蟋蟀期限的最後一天了，天一黑，成川就帶著一根細細短短的鐵桿和一口罩子出門去。一片漆黑的田野靜悄悄的，成川側著耳朵仔細傾聽，突然聽見“嘰哩哩 嘰哩哩哩 ”的一串叫聲，他立刻循著聲音找去，發現那是從一塊大青石旁的小洞穴裡發出來的。

成川小心地用細鐵桿掏弄洞穴，想把蟋蟀引出來，這隻蟋蟀很精靈，硬是不肯出來。成川又拿水灌進洞裡，這才把蟋蟀逼了出來，他趕忙用罩子罩住蟋蟀，仔細一看，這蟋蟀還是隻大頭利腳的呢！成川總算鬆了一口氣，高興地把蟋蟀捉回家，放在瓷罐子裡，用銅絲罩罩住，打算明天一大早送進皇宮。

成川有個兒子叫青兒，五歲大，頭上紮了兩隻沖天辮。整天活蹦亂跳的活像只小蟋蟀。青兒根本不知道這些天父母在愁什麼，一見到大頭利腳的蟋蟀關在罐子裡，心裡想：“好好的蟋蟀關在罐子裡一定很悶，應該讓它透透氣。”就把銅絲罩一掀。這下可糟了，蟋蟀趁著罩子掀開，飛快地跳到地上，一溜煙就不見了，青兒追都追不上。

成川發現青兒把蟋蟀放走，氣得直跺腳，大聲地罵青兒：“你怎麼這樣不小心，我花了多少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捉到這一隻蟋蟀，現在叫我再到哪裡去找呢？”他舉起手想打兒子，又不忍心地放下手。

青兒的媽媽也責罵青兒：“你知道不知道，你爸爸要是交不出蟋蟀，會被皇帝砍頭的呀！”

青兒捱了罵，一頭躲進被窩裡，一邊哭，一邊喃喃地說：“爸爸要被砍頭了，怎麼辦呢？我真希望自己是一隻蟋蟀，就可以讓爸爸送我進皇宮去交差了！”

過了一會兒，青兒的媽媽進房間一看，青兒竟然全身冰冷地昏過去了，媽媽傷心地叫著：“青兒，青兒呀！”青兒一直沒醒過來，嘴巴里不停地念著：“我如果是隻蟋蟀就好了。”

成川夫妻倆又傷心又著急，守在青兒身邊，一夜都沒睡。半夜裡，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嘰哩哩 ”的叫聲，怎麼會有蟋蟀的叫聲呢？成川不敢相信地打開房門，果真看見一隻青色的小蟋蟀動也不動地停在房門口。

成川輕手輕腳地捧起小蟋蟀，自言自語地說：“可惜你太小了。”

這時候，突然從屋外跑進一隻大公雞，大公雞最愛吃蟋蟀，它看見小蟋蟀，就用它的大爪子朝小蟋蟀身上用力一踩。成川嚇了一大跳，沒料到小蟋蟀卻很精靈，它很快閃過大公雞的爪子，一跳跳到大公雞頭上，用力一咬，把大公雞的雞冠咬得直冒鮮血。

成川的妻子說：“你瞧，這隻蟋蟀蠻厲害的，說不定是老天爺可憐我們，特地把它送給我們的，你先把它送進宮吧！”

成川想：“既然沒有別的辦法，也只有先把小蟋蟀送給皇帝再說了。”

皇帝非常喜歡鬥蟋蟀，一有空，就讓宮裡各式各樣的蟋蟀鬥來鬥去。

小蟋蟀被送進皇宮去了，皇帝一看，很不滿意地說：“這麼小，一定不中用！”

但是皇帝一天不鬥蟋蟀，心裡就不舒服，所以想了想，還是說：“好，就把小蟋蟀留下來，讓我的全勝將軍狠狠殺它個落花流水吧。”皇帝說著，從他的翠玉盒子裡，抓出全勝將軍，很熟練地用右手把它和小蟋蟀一先一後地拋向空中，又用左手一先一後抓住兩隻蟋蟀，這樣連拋了好幾次以後，皇帝把它們一起放進一個精緻的瓷罐裡，中間隔了一塊薄薄的板子，小蟋蟀在一邊，全勝將軍在另一邊。

皇帝又拿起一撮硬毛，搔動全勝將軍和小蟋蟀的尾巴、觸鬚，兩隻蟋蟀本來就被甩得一肚子火，這一搔動，更是鬥志旺盛。這時候皇帝猛一下抽去它們中間的薄板，一大一小兩隻蟋蟀對看一眼，就猛力向前一撲，凶狠地打鬥起來。

全勝將軍身體壯、力氣大，但是小蟋蟀也不退縮，奮勇地拼鬥著。剛開始，皇帝以為全勝將軍一定會贏，沒想到一點也不起眼的小蟋蟀卻越打越帶勁，全勝將軍一步步逼近，身體輕盈的小蟋蟀卻跳來閃去，每次都靈活地躲過全勝將軍的攻擊，害得全勝將軍連連撞上瓷罐子。皇帝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兩顆眼珠都快掉進罐子裡了。

兩隻蟋蟀爭鬥了幾十回合，全勝將軍橫衝直撞，卻都撲了空，氣得它觸鬚直顫抖。最後，它使出全力向小蟋蟀撲過去，小蟋蟀一閃，全勝將軍再次撞上罐子，撞得它站立不穩。小蟋蟀趁這個機會，輕輕一跳，跳上全勝將軍的背，一口咬斷了它的脖子，全勝將軍後腿抽動了幾下，便躺下來不動了。得勝的小蟋蟀，神氣地展開翅膀，昂起頭，長長地叫了一聲。

皇帝拍手大叫：“真是太精彩了！”他又命令侍從賞了五十兩銀子給獻上蟋蟀的成川。

沒想到皇帝剛剛讚美完，小蟋蟀竟然猛一下蹦出瓷罐，跳到皇帝身上，又鑽進他的衣領，狠狠地咬了他好幾口。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皇帝痛得從他的寶座上跳起來，伸手在衣服裡面亂抓。但是小蟋蟀的動作又快又靈活，皇帝抓了這兒，它咬那兒，急得皇帝哇哇大叫。

忽然，小蟋蟀又從皇帝的衣領裡跳了出來，它在皇帝的耳朵後面大叫一聲，不知怎麼回事，皇帝養的那些蟋蟀竟然都應和著叫了起來，而且一隻只不同模樣的蟋蟀全都猛力掙脫了籠子，一起跳進宮殿，一起跳到皇帝身上，又一起鑽進他的衣服裡。這可把皇帝嚇壞了，他難過得簡直要發狂，忍不住大喊：“救命啊，請你們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鬥蟋蟀了。”

說也奇怪，皇帝這樣一喊，蟋蟀好像聽得懂似的，馬上跳下皇帝的身上，三跳兩跳就都不見了。

成川回家後，驚喜地發現青兒已經醒過來了。青兒一見成川就問：“爸爸，你是不是得到皇帝的賞金？”

成川說：“是啊！你怎麼知道？”

青兒笑眯眯地說：“爸爸，那隻青色的小蟋蟀就是我變的呀！那天我哭著哭著，不知怎麼回事就變成了一隻蟋蟀，我還在皇宮裡打敗了那隻大蟋蟀全勝將軍，咬了皇帝好幾口呢！”

成川驚訝地看著青兒，青兒的媽媽卻說：“對了！難怪你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喊著：‘我贏了，我贏了！’原來你是贏了全勝將軍啊！”

宮裡的蟋蟀通通跳到皇帝身上，鑽進他的衣服，他難過地發狂大喊：“救命啊！請你們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鬥蟋蟀了。”

千奇百怪、變化繁多的遊戲，固然可以鬆弛緊張的生活，但是過度了就會玩物喪志。本篇故事改寫自《聊齋志異》中的《促織》，促織也就是蟋蟀，又名蛐蛐或懶婦。

●圖畫為童稚性彩畫，將聊齋的鬼怪故事趣味化，以誇張的姿態和表情營造動感。圖中一隻只蟋蟀在皇帝身上爬竄，嚇得他頭髮豎起，雙眼鬥雞，戲劇性的感染力，彷彿連看的人也被蟋蟀攻擊了。